第6章

上小學那會兒,我老是偷偷跑去網吧玩遊戲,有時玩得正開心,心裏卻忽然一沉,感覺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之後我爸總會悄無聲息地出現,把我拎回家一頓胖揍。

從小到大,這種詭異的第六感一直揮之不去,它總會在某個時刻突然出現,像是一記當頭棒喝,讓你明白眼前的一切皆是虛幻。最終的結局,可能是個你從不曾想象的模樣。

我和田莉在一起時,偶爾也會有這種感覺,這讓我時常懷疑:我倆能否走到最後?雖然這種第六感並不總是靈驗,但問題是,在我和於燕的感情中,它是靈驗的:那是個寒冷的冬夜,我們相擁而坐,這種第六感又不期而至。然後,我告訴她:“有一天,你會和我分開,你會憎恨我,就像你現在愛我。”

當時,她很仔細地看著我,什麽都沒說。就像很久以後,我乞求她不要分手時一樣,什麽都沒說……

我和田莉,真的有未來嗎?如果真的存在一個“注定”的結局,那會是什麽樣子?我不敢去想,因為我曾經身在其中。

和於燕分手後,我整晚整晚地夢到她,成天精神恍惚;我在街上總能發現長得像她的女孩,忐忑不安地走近,又無比失落地發現並不是她;我刻意繞過那些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但每一次,都忍不住回想那些曾經的時光。

我把她看過的動漫和韓劇全看了一遍;我把她聽過的流行歌曲聽了無數遍。我試圖借此去理解她內心的世界,可惜沒有任何效果。我熬著通宵在網上搜她的信息,把所有頁麵都仔細看個遍,試圖借此了解她現在的生活,可惜,同樣沒有任何效果。

我甚至找了個QQ號,把名字和頭像改得和她的QQ號一樣,然後跟自己聊天。當看著屏幕上她的頭像閃動,說著“我愛你”的時候,明知那是自己發的,卻依然忍不住微笑,那是痛到麻木而不自知的微笑。

然後,我開始思考關於愛情的種種。那是我第一次思考愛情,在分手之後——這的確有些諷刺。可能隻有在痛苦時,人才會開始思考;開心時,我們往往隻會跟隨本能。

時間會帶走傷痛?我不這麽認為,那種感覺在7年後的今天回憶起來,依然清晰。時間,隻會帶走那些無關緊要的,讓重要的變得更加清晰。

“有空嗎?咱們今天回學校看看?”她在電話裏說。

我看著對麵牆上的電視,黑色的屏幕上現出隱隱綽綽的身影,像有另一個我關在裏麵。然後,我意識到自己已經沉默很久。我想說點什麽,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像是踩在一根懸空的鋼絲上拚命保持平衡,可腳下的深淵似乎又充滿**:掉下去,就不用這樣辛苦了。

終於,我還是掉了下去:“好吧,你在哪,我來接你。”

“在家,就你上次送我回來那小區。”

“好。”

臨出門,無意間看到田莉送我的手鏈,在茶幾上跟鑰匙放在一起。拿了鑰匙出門,關門時鎖頭“鐺”的一聲,心裏忽然空落落的有些難受,像有什麽東西被這聲音趕跑了。我站著抽了支煙,那種感覺依然無法擺脫,又進屋取了手鏈戴上,這才心安。

學校在一環路邊上,大門還是那樣,永遠有幫小販若即若離地在那遊**,賣手機卡的、貼膜的,賣各色小吃的……一個懶洋洋的保安正給前車發停車卡,等我的車過去,他把卡塞給副駕上的於燕,揮手示意我趕緊往前開。

一進來,外麵的喧嘩立刻煙消雲散。學校裏還是那麽安靜,偶有遠處球場上的呼喝聲傳來,也轉眼被風吹散,化作無形。來時路上的心煩氣躁瞬間**然無存,隻覺心神皆寧。環眼四周,一草一木都似曾相識,每個角落似乎都能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三三兩兩的學生從身旁走過,那神情也和當年的我們別無二致。

這熟悉的一切讓人恍若隔世,好像我突然又回到了學生時代,手裏拿著課本,正準備去哪間教室上課。那些在食堂裏看妹子、在燒烤攤熬夜看球賽,在台球室裏苦心鑽研杆法,在KTV裏扯著破嗓子嘶吼,在火鍋店裏喝得東倒西歪,在上課前發短信讓人幫忙答到,在考試前通宵製作各種小抄……的時光,似乎也全回來了……

恩?大學四年我都在幹嘛?

“沒怎麽變啊,還和以前一樣。”於燕四下打量,回頭問我:“你畢業後回來看過沒?”

“好像,沒有吧。”

“你這成天路過都不進來看一眼?”她問。

“都成天路過了還有必要進來看?”

她笑笑:“算了,不跟你爭。”指著遠處說:“咱倆上那兒看看去。”

這是一處仿古回廊,背後就是外語係的大樓。和七年前相比,除了四周的樹高了些,也沒什麽變化。於燕轉了一會兒,問我:“還記得這地方嗎?”

“不記得了,啥地方?”

“你就裝吧。”

彼此都心照不宣地笑笑。我當然記得,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那是個周五的晚上,我在宿舍裏百無聊賴,韓羽興衝衝地進來:“快跟哥們兒走,外語係那邊有個英語角,聽說今晚有活動,咱倆看看去。”

“去幹嘛?我又不練口語,站那跟個傻逼似的。”我說。

“你傻啊,誰說英語角就非得練口語?咱倆看妹子去啊,聽說今年外語係來了不少漂亮妹子,個頂個的——”

“別廢話,趕緊走。”

其實我真覺得英語角特傻,一群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努力裝作特熟的樣子,用撇腳的英語折磨自己和別人。可相較之下,高考填誌願的時候選個理工科大學的和尚專業,顯然更傻一點:軍訓第一天,我悲哀地發現班上全是男生,但更悲哀的是,過了兩天我才發現,班上其實有幾個女生……這種慘無人道的局麵,搞得我那會兒時刻處於**狀態。

一到英語角,韓羽就不見人影了。我既沒傻到主動跟人搭話,口語也沒好到能應付別人的搭話,索性一個人坐著,挨個掃妹子。

然後,我看到了於燕。

在小說和電影裏,有不少關於一見鍾情的描寫,通常是“我的世界被明媚的陽光所包裹,空氣彌漫著甜蜜的氣息……時空刹那間凝固,天地間所有事物都突然憑空消失,隻剩下她的一顰一笑……我的靈魂在雲端起舞,我的生命在風中歌唱……”

我當時想的是:這非洲留學生還挺像中國人的。

平心而論,於燕隻比一般人黑一點點。可當時是晚上,這回廊裏也沒幾盞燈,她那天又穿件白色紗衣——天時地利人和她一樣沒沾上。所以我直到聽她和旁邊人說話,才發現她隻是長得黑……

這就是我和於燕的“一見”,差點沒“鍾情”。我繼續挨個掃妹子,可每一次,目光都會重新鎖定在她身上。然後我就知道:該上去聊聊了。也顧不上什麽傻了,操起我那撇腳英語就衝了過去:“Hi”

她笑笑:“so,finally you come here,with a little shyness。”

以我這種別人問“how are you”,一定回答“fine,thank you,and you?”的英語水平,立馬懵了。我以為我說個“Hi”,她也會說個“Hi”,然後我說“how do you do”,她也說“how do you do”,大家得按程序來啊!至於“how do you do”後麵的,我還沒想好,衝上來之前隻準備了兩句。

我一時慌了手腳,腦子裏一大堆英文單詞往外蹦,似乎個個都舉手拚命喊“我來,我來”,可選來選去沒一個堪用的,更別說讓它們老老實實排在一起,組成個像樣的句子。

最後,我隻得選擇一條解脫之路:“還是說中文吧。”

先前圍在她身邊的幾個男生很是不滿,一個眼鏡男上來說:“we are in the English corner,everyone should speak english”,我忍著扇他耳光的衝動橫他一眼:“雜的?”顯然這話也不符合他腦子裏的程序,他仰望一下我的塊頭,默默離去,剩下的人也很自覺地散了。

“我有點餓了。”準確地說,這是於燕跟我說的第一句話。

以我多年縱橫情場的經驗來看,她應該是餓了。大手一揮:“走,咱倆吃燒烤去。”兩人到校外找了家燒烤店坐下邊吃邊聊,第二天接著聊,第三天接著聊……

“在想什麽?”她問。

“我在想這地兒要是修成房子,是買個商鋪劃算還是買套住宅劃算。”我說:“想了半天吧,發現自己想多了——”

“那得看你怎麽想了,說不定還想少了。走,咱倆去圖書館看看。”

圖書館、教學樓、操場、食堂,我們挨著逛了個遍。經過以前的宿舍時,我站門口讓於燕照了張相。本想上樓去看看,可守門的大爺早換了,一臉警惕地盯著我們,死活不讓進去。隻得站在樓下看看宿舍的窗戶,聊以慰籍。

不知不覺出了學校後門,到了“墮落一條街”。這裏比當年還繁華,新開了不少店。各種旅館、飯店的招牌四處林立,電線杆上滿是“租房”“處理二手電腦”之類的小廣告。學生們成群結對地來往經過,也有不少情侶手牽著手在街上閑逛,就像當年的我們。

“去看看咱倆的房子。”她說。

咱倆的房子?嗯,那的確是咱倆的房子……

我和於燕認識的第七天晚上,我拖著她在外麵逛街,“一不留神”就過了關校門的時間,倆人隻得找個旅館住下。上床後我抱著她想要動手動腳,她卻一臉平靜地問:“就在這種地方?”問得我興致全無,在“荷爾蒙就是第一生產力”的指導思想下,第二天便決定去租個房子。

我倆幾乎把校外所有出租房看了個遍,最後選定個單間,裏麵除了一張破破爛爛的床和一張幾乎散架的桌子,連個衣櫃都沒有。好在有獨立的衛生間和廚房,並且足夠便宜。

然後,我倆去批發市場買了很多東西回來,把這小屋精心打扮一番:地上鋪滿了五顏六色的泡沫地板,牆上錯落有致地掛著幾幅靜物畫。還有個像印加麵具的花瓶,插滿了各種各樣的幹花,這是於燕選的,她對一切神秘主義的東西都感興趣。她還拿來一張壁毯掛在床頭,這壁毯比床小不了多少,幾乎占據了整個牆麵,上麵的圖案有點野獸派的味道:藍黑色的背景下,一個麵色陰鬱的長發少女,靜靜看著窗外。

小屋“裝修”完畢那天下午,我倆各自回寢室搬東西,準備正式入住。我回去找了幾件換洗衣服,便跟韓羽坐在樓下花台聊天。然後,我就看到於燕笑著走來,她抱著床單和被子,可是手小又抱不住,床單都拖到地上,她就那麽嘻嘻哈哈地走過來,像在做一件天底下最快樂的事。

那的確是我們最快樂的時光,我倆到哪都手牽著手,連上課也不例外,雖然好幾次我被她們老師叫起來回答“什麽是公民財產權”之類的問題,憋了半天隻能說:“老師,我是電子係的,過來蹭課是因為比較仰慕您。”

沒課的時候,生活就變得豐富多彩了。於燕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做飯,雖然我也覺得學校食堂的飯菜難吃,可外麵一大堆火鍋燒烤幹鍋小炒拉麵呢,最後於燕說“自己做飯才有家的感覺”,我隻好投降。倆人花20塊錢買了個電爐回來,沒辦法,生活費已經讓“裝修”折騰得差不多了。研究半天,終於做出我們“家”第一頓飯:方便麵。

後來,我們今天買個鍋,明天買個盤子,趕上放假再回家偷點,慢慢把東西添置齊了,電爐也換成了液化氣。做飯這件事,也從最初“家的感覺”變成一項娛樂活動,我倆常上網看別人發的美食圖片,看著想吃的就去查菜譜,完了出去照單抓菜,連調料也一樣不落地抓齊,搞得小屋裏滿是花椒薑蒜的味道,我做飯的手藝就是那會兒學會的。

有時,我們會叫些同學朋友過來一起吃。等吃飽喝足,一群人就擠在小屋裏玩鬧,或者打牌,或者玩遊戲。有時鬧到深夜,他們回不了寢室,隻能留下過夜。這時候,於燕總會格外興奮地抱出毛毯被子分發,於是**、地板上橫七豎八到處躺滿人,好幾次我半夜上廁所,一路上起碼踩過3張臉。

有時,我倆也會一人抱台電腦玩遊戲。但大多數晚上,倆人還是喜歡看片兒,有時看著看著,於燕便倒在我懷裏睡著了。我們每天看好幾部,網上能找到的電影全看完了,連恐怖片都看完了。

有一次,於燕買來一副星座圖案的拚圖,那會兒正流行這個。我倆電影也不看了,遊戲也不玩了,不分白天黑夜輪流上陣,連上課都惦記著這事,等終於拚成,倆人像孩子般抱在一起跳著、笑著。等跳累了、笑累了,拆了重新拚一遍。

有時,於燕會拖我去逛街。真的是逛街,因為我們也買不起什麽。我們可以逛一整天,把各種專賣店、商場、超市全逛完,最後買兩把牙刷回來。可她依然樂此不疲,她並不是真的想買什麽,她隻是覺得,我們應該這樣出去走走,才像是情侶。

有一次,學校大概來了新領導,新官上任三把火,頭一把火就是“封校”,我倆不得不搬回寢室住。過了兩天,於燕提議晚上去操場跑步,我每天呆在寢室也無聊,一聽便同意了,隻覺兩人在星空下並肩慢跑,實在是一件浪漫無比的事。

晚上到了操場才發現,全校的胖妞都趁著夜色擠到操場上,個個跑得咬牙切齒,麵目猙獰。讓你隻覺一股“減肥”的怨念化為結界籠罩著操場,又不斷發散,彌漫於整個夜空。我對自己的體格向來自信,這會兒卻跑得膽戰心驚、左顧右盼,生怕一個不小心讓人撞飛了。

年輕人本來火力就猛,連跑幾天我都快炸了,便跟於燕商量翻牆出去。於是我倆白天跟特務似的四處打聽翻牆攻略,到了傍晚便以散步之名行踩點之實,將學校圍牆的缺口、保安巡邏的規律等牢記於心。

每天熄燈後我就翻出宿舍,到女生樓下給她打電話。她住2樓,然後就看她們寢室全體出動,站陽台上給她望風。陽台旁邊是用來給樓道透光的菱形格子,她踩上去慢慢往下爬,我在下麵提心吊膽地伸手接她。好幾次看著感覺實在危險,說別翻了,回去吧。她一聲不吭,繼續向下爬。

然後我倆就跟電影裏逃犯似的,小心躲避四處巡邏的保安,一直摸到學校圍牆邊。翻過圍牆,迎麵而來的便是五光十色的世界。

有一次,事先看好的圍牆缺口又被堵上,我決定走另一個傳聞中的缺口出去。那段圍牆很偏僻,過去要先穿過一大片樹林,據說有人在裏麵被打劫過。於燕什麽也沒說,跟著我鑽了進去,林子裏光線昏暗,四周一片寂靜,隻能聽見腳下枯枝斷裂的聲音。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心想如果真有什麽意外,我他媽就拚了。好在一路無事,翻出圍牆後我走了幾步,發現身旁沒了人,回頭一看,她在昏黃的路燈下站著,笑著大叫:“你背我。”

這一幕,穿過昏黃的燈光,穿過空無一人的大街,穿過漆黑的夜空,一直穿過7年的時間,清晰印記在我心裏最深處。

每一次我閉上眼睛,都能看到你,每一次。

如花笑靨,似水流年。

那是個相信的年紀,我們相信愛情,也相信美好,並且毫無理由地相信自己和明天。那是個揮霍的年紀,我們揮霍一切觸手可及的東西,和一切遙不可及的東西。那是個再也回不去的年紀,正如那些必將到來的年紀……

“你看,連窗簾都沒換。咱倆上去看看?”她說。

“算了吧。別打擾人家。”

“我們就說收水電費的,敲開看看有什麽。”

“還是找個地方吃飯吧,我有點餓了。”

“那咱倆去吃魚煲?我都惦記好多年了,不知道那家店還開著沒。”

魚煲……很久沒聽到這個詞了。以前我倆常去一家小飯館吃飯,跟老板混得很熟,店裏的特色菜就是魚煲。

倆人憑記憶找到這店,神奇的是不僅店還在,連店名都沒改,更神奇的是老板也沒換,見我倆進去他神色一滯,轉眼便滿臉堆笑:“是你們啊,差點沒認出來,怎麽,回來看看?”

“是啊,回來看看。”我說。店裏有幾個學生在吃飯,環顧四周,陳設全變了,原來的水泥地麵鋪上了地板磚,記憶中那些滿是油汙的桌子和塑料凳也換成了實木桌椅。連空調都裝上了,當年一到夏天,店裏就是兩把落地扇呼呼亂吹。

老板連忙給我們倒茶:“回來看看也好啊,不容易啊!這都快十年了吧。”

於燕笑道:“你這幾年掙了不少錢吧,看這裝修,生意是越做越大啊。”

老板止不住地笑:“哎,我們能掙啥錢啊,都是混飯吃,哪敢跟你們比啊,你看這成天煙熏火燎的,累死也掙不到幾個錢,全靠老顧客幫襯著。還是你們這些讀了書有知識有文化的,那才是掙大錢啊!”又問:“你倆結婚了吧,該有小孩了吧?”

這人也太他媽精了,怎麽我當年一點沒看出來。單憑這隔了七年還能一眼認出我倆的記性,那就不是一般人。一句“老顧客”把店裏的客人全都照顧到,你說他掙錢吧,他借力打力回手就把你給捧起來。可他最後這話,我倆聽了隻能幹笑兩聲。

老板果然是老江湖,見狀也不多問:“吃點啥?你們回來一趟太不容易了,給你們打折。”

“魚煲還在賣嗎?我就想吃這個。”於燕說。

“在賣在賣,招牌菜能不賣嗎?放心,味道跟以前一樣,絕對正宗!你在那些大酒店都吃不到,要酸湯還是紅味?”

“一樣來一個吧。”我說。

酸湯還是紅味?以前我倆老是糾結這個問題,覺得哪個都好吃,可我們從沒闊到一次點兩個的地步。

老板答應一聲進了廚房。於盼喝幾口茶,忽然說:“你那手鏈挺好看的。”

“哦,出去玩兒的時候買的。”

“拿來我看看。”

我取下給她,她拿著卻直接戴手上,又仔細看了看:“挺漂亮的,送我吧。”

“這有什麽好送的,改天送你別的吧。”我說。

“瞧你小氣那樣兒,一條手鏈都不舍得,還會送別的?”

我隻好編故事:“真不能送,上次我去廟裏燒香,有個老和尚說我今年有劫難,戴這個可以保平安。”

“這老和尚還挺有心機的啊,拿個手鏈把你套住。”她忽然冷笑:“你還信這個?擺明了騙你錢。”

“寧可信其有嘛。”

她不再說話,取下手鏈扔過來。我明知她已看破,可還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一時渾身不自在。正巧老板把魚煲送來,總算解了這局。

魚煲其實很像幹鍋,在砂鍋裏鋪上各種菜,再把燒好的鯰魚連湯倒上去。上桌後放酒精爐上燉著吃。我嚐了下,滿嘴都是味精和“老油”的味道,和想象中的魚煲相去甚遠。也可能,有的味道注定隻能留在回憶裏。

於燕低著頭,一聲不吭地吃著。一會兒,她轉過身去,掏出紙巾擦臉,說店裏油煙味太重……

這頓飯成了今天的轉折點,出來後我倆都很少說話。我心裏堵得慌,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也情緒低落,一會兒便說累了,想回去休息。

送她回了住處,臨下車她說:“對了,上次我翻以前的郵箱,看到些你以前寫的東西,還有我寫的,你要不要看看?”

“好吧。”

“那我抽空發給你。先走了。”

我看著她的身影漸行漸遠,心裏一聲歎息。

我們所祈求的,上帝從不曾給予;我們所得到的,皆為上帝不曾應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