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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跟你走過的每一條街,我都記得一清二楚。

你怕我下午肚子鬧饑荒,揚言要帶我去吃美食,我提不起一點興趣,但又怕卻而不恭傷了你的自尊,隻好點頭微笑。你載著我路過步行街,我遠遠看到蓮花場上搭了一個又一個的小帳篷,下麵有好多行人站在攤位邊挑挑揀揀,而且還斷斷續續地發出爽朗的笑。我的好奇心立馬泛濫起來,巴不得長了雙千裏眼看看他們在做什麽,拉起你就跑去看,根本沒問你願不願意。

累月之後,我再回憶起那天,除了傷感再無其他情緒。我知道,有些東西注定隻能觀看,不適合擁有。贈品,於你,於我,不過是日後的累贅,淚湧的觸發物,不值得留戀。

到底是商人,嘴巴的確滔滔不絕,賣手飾的半老徐娘看到你我走來,忙不迭地推銷自己的產品,臉都笑成了一朵**。我本想帶你繞道而行,恰恰那老板巧舌如簧,一下子就戳中了你的肋骨,你正中下懷地停在她麵前。

大媽指著我跟你說,這姑娘胳膊白皙,手指纖長,最適合帶這裏的裝飾品。小夥子,既然你有心前來,不會無意買給這位姑娘吧。

我在心裏暗暗地罵她,老太婆真會做生意,專給人戴高帽子,然後不停地用眼睛剜她,她視而不見,依舊唾沫星子亂飛。你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滿,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上前問她什麽樣的飾物我戴上好看,神情一點也不像開玩笑。

她見有魚兒上鉤,樂開了花,從後麵箱子裏亂七八糟的手飾中扒出一塊玉遞給你,得意洋洋。

其實,她當時的模樣挺欠扁的,但更欠扁的還在後麵,如果不是她信口雌黃,我一定不會怒發衝冠當場駁擊她的。她說,帥哥,不是我自吹自擂,這塊和田玉咱這地方圓幾百裏恐怕沒有幾個,我是覺得與這姑娘投緣,所以才忍痛割愛把唯一的這塊賣給你的。

你“嗬嗬”地笑著,我一把奪過來仔細地看它,嘴邊劃出了冷笑,我問她,這是上等的玉嗎?她曲意逢迎,一臉諂媚地討好我,當然,還壓災呢。

你聽說它還有這功能,就問多少錢,她立即伸出兩根指頭,而且還特地裝觀音菩薩,我是看你們順眼,所以才給這個價的。你信以為真,從褲兜裏掏出錢包就要買下,還說給我防感冒。我攔住了你,並且給了賣方狠狠一擊,說得她啞口無言瞠目結舌。

我說,你是看我們學生好騙吧,一塊廉價的水貨就想充高檔。二百?你當我家玉器店是白開的。你在邊上看我說得頭頭是道,隻會吃吃地笑。我拉著你從大媽麵前昂首闊步地走過,飄了好遠還聽到她沉沉地歎了一口氣,似乎是懊惱自己的班門弄斧。

你笑著問我怎麽認出它是次品,我跟你講,玉裏麵都有雲狀的東西,雲越均勻,玉質越好,差的玉最貴幾十塊錢就買了,她一口天價分明是想以假亂真。你對我翹起了大拇指讚不絕口,還自責說自己就是個笨蛋,不分青紅皂白就掏錢。

你的刮目相看,一時間弄得我不好意思起來,我不想看到你有頹敗感,隻好轉移注意力讓你對此不那麽耿耿於懷。可是,我卻不得不承認,那天我們一起在帳篷下買情人梅,是你我最後一次好好相處,分道揚鑣後各安天命。

如果我能料到後來曆經的一切,我定會竭盡全力延長我們度過的每一段時光,哪怕隻有幾分幾秒,我也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