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壞掉的感覺

十月份的月考成績下來了,老孔出人意料的考到了班級第十的好成績,這對於老孔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喜訊,他感覺那一陣老師看他的眼神都順眼了很多。老孔在過去兩年多時間了成了華僑中學的臭狗屎,現在臭狗屎翻身了,消息一下就傳到了文科班,傳到了何悅耳朵裏,更傳到了高二年級,再往下,已經沒有高一年級了,也就是說,華僑中學在招收了三屆學生之後,被教育局停止了招生資格。

老孔之前被校長指著鼻子罵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他這一次無疑成了畢業班的榜樣。

成績出來的第二天早上,課間操變成了表揚大會,校長站在升旗台跟前,對學校二百多名學生意味深長的進行了表揚,校長在上麵誇誇其談,底下高二的學生聽的目瞪口呆。何悅也在其列,她倒是沒有什麽動靜,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更別提好奇了。

老孔,恭喜你啊,這麽牛,不過,人家何悅好像不是很在意你啊。

有她什麽事,少給我提她,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紅顏禍水你不知道嗎?

對待旁人的好事,老孔一般不放在眼裏,但他不知道的是,這次月考,何悅考了個墊底,這是不合常理的發揮,但馬有失蹄也正好驗證了當下的何悅,這幾天何悅其實少了很多話,不像從前那樣喜歡動嘴皮子。老孔說這都是報應,風水輪流轉,現在該他行好運的時候了。

何悅和蘇小小一樣,可是班級的一把手,再怎麽發揮失常也不能墊底去啊,但事情就是以這麽低的概率發生了。這樣一種反差落在任何人身上都會是種沉重的負擔,更別說對於一個高三的女孩子。

一次考試就毀了一顆堅強的心,再多的付出遭到了蔑視和失敗,就成了無用。

那個周末安靜的有些嚇人,老孔一個人在老板娘店裏幫忙,閑下來的時候他就看看英語單詞,要不就強化化學公式,正在這時候,蘇小小從學校跑了出來,見到老孔的時候,人都快累趴下了。

老……老孔……快……何悅她……

你好好說話,把舌頭捋直了,著急忙慌的,以後何悅的事你別跟我提啊,我不想聽。

老孔!

蘇小小認真的吼道:何悅要跳樓了,你趕緊去看看。

跳什麽?跳……樓……跳樓?

老孔站了起來,湊到蘇小小跟前:在哪兒?跳樓了你不好好看著,跑來找我幹嘛。

在小學部那樓頂。

趕緊走。

老孔哪是走啊,簡直就跟兔子一樣的蹦,蘇小小這下跟不上了,遠遠的被甩到了後邊。

他感覺這個倒黴的冬天就忙著救場了,不是今天你死就是明天他不活的,老孔那腦子,剛裝進去的一點英語單詞,又全讓這些糟心事給擠兌出來了。

圍觀的人不是很多,周末留校的老師也沒有幾個,校長站在樓下苦口婆心相勸,那上邊一點動靜沒有,何悅就坐在頂樓的房簷邊,兩隻腿搭在邊上,她隻要重心稍微不穩,馬上就會自由落體下來。

沐雪和寒陽聽聞也趕了過來,不過,沐雪就像是一隻病壞的貓,根本沒有精力和心情管何悅,尤其人群裏還站著蘇小小,他要不是看在跟何悅以前關係不錯的份上,早就離開了。

老孔,快想想辦法,抓緊啊。

寒陽望著上麵一邊提醒老孔,一邊吼道:何悅你別動,我們去救你,別動啊千萬。

老孔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全是牙齦血:看見沒有,女人竟會惹事,能幹什麽。

兩人會意一下,便退出人群,想走樓梯直接上去勸解,那邊,校長暫時不敢給派出所打電話,怕人沒跳成,先把臭名聲傳出去了,為了華僑中學的聲譽,這個電話暫時不能打,這是校長個人的決定。

老孔和寒陽這也爬上了頂樓地麵,想必聲音太大,驚到了何悅,她轉過頭來,流著眼淚:趕緊走開,不許過來。

何悅,你別傻了,聽話,趕緊下來,跟我兩下去。

寒陽你別說了,我已經給我家裏打電話了,我受不了了,你們別過來。

老孔瞪著眼睛,說:你不是能耐嗎,怎麽,現在你不行了?不行就慫了,何悅,我看不起你。

老孔你住嘴!

寒陽聽老孔語氣不對,趕緊捂住他的嘴。

你放開,寒陽,今天我就要教訓一下這些矯情的人。

何悅,你牛了,啊,都敢跳樓了,以前我追你的時候你從我的圈套裏跳出去,現在你沒考好試你也要從卷子裏跳出去嗎,你給我記住了,你爹你媽還沒來呢,等他們來了,跳給他們看看,我看你有幾個膽子。

何悅的眼淚讓老孔的話憋回去了,她以為老孔還會像從前那樣護著她安慰她,但她沒有看到這樣的老孔。

何悅轉過了頭,看了眼樓下圍觀的人群,腦袋一陣眩暈。

你跳下去啊,砸不死你,何悅,再過半年多就高考了,你真的不想走進去看看高考題嗎?

老孔的話越來越不像話,寒陽跳起來給了老孔一腳:你瘋了吧你,你這嘴怎麽就管不住了呢。

老孔不肯罷休,從地上翻起來把寒陽按了下去,兩個人滾做一團。

何悅見老孔被寒陽按到了,情急之下,跳了下來,然後直接揪住了寒陽頭發,開始撒潑。

寒陽見何悅來了,沒反應過來,心想這散了的鴛鴦硬要擰成一對來整我,心裏一著急,給了何悅一肘子。這還得了,老孔一個猛虎翻身將寒陽掀翻在地,開始了報複式攻擊,兩人糾纏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何悅下來了。

樓下圍觀群眾也隨之散去,校長領著三兩個老師直奔樓頂,看到何悅無恙,臉上緊繃的肌肉才鬆懈下來。

緊接著就是劈頭蓋臉一頓批,剛罵了兩句,老孔拉著何悅就往下走。

孔尚書你給我站住,我說幾句何悅,你想幹什麽?

老孔根本不管校長,蹭蹭蹭下了樓。

校長指著寒陽就罵:還有你,你們幾個,氣死我了。你轉告孔尚書,剛取得點成績不要驕傲,你看看他那態度,還拉起了何悅的手,像什麽樣子啊。

校長大人您息怒,我……我走了。

寒陽一個轉身也逃走了。下了樓,就找不到老孔的影子了,沐雪坐在操場旁邊無精打采的曬太陽,手裏拿著塊地上撿的石頭,來回的玩弄著,今天陳童童沒有來,隻有楊菲和伊依出來閑逛,兩女孩坐在那雙杠上吃著零食,看著沐雪,邊看邊笑,過了幾分鍾,伊依朝沐雪招手,示意他過去,沐雪哪有心思理會,低下了頭不予理睬。

楊菲又喊:沐雪,你是不是沒聽見,伊依叫你過來,她有話要對你說。

伊依紅著臉踢了楊菲一腳,看了眼沐雪,沐雪感到既無語又納悶,他眼中的這群孩子什麽時候懂得了大人們的玩笑。

那邊急了,幹脆下了雙杠直接走過來,楊菲說:別以為你長得帥就可以不理我們,哼,要不是看你長得帥,我們還不理你呢。

說完這話,楊菲和伊依嬉笑著離開了,而沐雪就像是吃了蒼蠅屎一樣,口舌都不是滋味。也許是平時跟這些孩子太熟了,也許是孩子們的任性和天真,沐雪竟感到出資她們之口的話居然有那麽一絲絲的可愛,便不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多好的年紀,懂得美和醜,可以選擇自己欣賞的東西,得不到也可以笑著離開。他覺得自己不適合再坐在地上了,起身就去看鍾平他們賭博去了。看了幾把,把的心看癢癢了,索性湊上去,玩了幾把,幾把下來,十塊錢就沒了,隻好又當起了看客。

周六一早,寒陽得知母親買了幾斤排骨,就領著沐雪回家去了,老孔要在老板娘店裏做工就沒有同去。學校裏就隻剩下寥寥無幾的人煎熬著了。

那天老孔領著何悅去了哪誰也不知道,但那個冷清的周末,何悅背著一包東西來到理科班,班裏隻有蘇小小和老孔,何悅打開書包:走,喝酒去。

啊?喝酒?為什麽啊?

兩人你來我往的談了半天,把蘇小小弄煩了,她抱著一摞書摔門就走了,那可是他們曾經一起玩耍的夥伴,但眼下大考告急,人心繚亂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直到天黑,老孔才領著何悅,做賊似的到了他們的出租屋,這是第一次有女生踏進這道門。

進了門,何悅就一屁股坐在了**,低下頭一句話不說,等著老孔。老孔摸不著頭腦,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何悅一看老孔無動於衷,歪著脖子說:把酒打開啊,愣著幹什麽。

老孔神情恍惚的撓撓頭,扭扭捏捏的說:要不別喝了,別把你喝醉了。

誒呀,你怎麽婆婆媽媽的,何悅站起來就去取啤酒瓶子,拿在手裏搗鼓了半天也沒打開,然後遞給老孔:諾,打開它。

老孔沒有辦法,喂嘴裏一咬,蓋子掉在了地上,何悅接過啤酒就開始喝,她一看就是沒有喝過啤酒,一口喂進去,碳酸氣體就帶著泡沫從她的嘴角衝了出來,弄得她滿脖子都是。

給我拿點紙啊,你怎麽那麽木呢。

老孔感覺從何悅進門的那秒鍾開始,他就失去了生活能力,仿佛那突如其來的拜訪更像是一次不懷好意的考驗,他進入了僅僅是配合的角色。

何悅又喝了幾口,不等老孔反應過來,她整個人直接仰倒在**,手裏的酒瓶子馬上也隨之掉在地上。

老孔心想:這酒量也太?

何悅開始捂著腦袋叫難受,老孔一下就六神無主了,趕緊站起來:何悅,起來,我趕緊送你回去。

何悅一翻身,輕聲輕氣的說:你別管我,讓我睡會就好了。

老孔一聽要睡一會,人都嚇傻了,心裏的潛台詞是:這怎麽行,孤男寡女,怎麽可以睡到一張**,不行,絕對不行。

老孔也顧不上什麽男女授受不親了,伸手就去拽何悅,何悅死挺著身子,就是不起來,老孔越是使力拽,何悅越是難受的厲害。

你沒事吧?何悅,別嚇我,你要是難受,咱們趕緊去看看,我不知道你喝不了酒。

何悅管不了這些,用左腳脫掉了右腳的鞋子,又用右腳脫掉了左腳的鞋,一個斜翻身,直接把頭正正好好放在了枕頭上,拉過被子就蓋上了自己。

老孔這下是真傻了,豆大的汗水從他脊背滲出來,他不敢看何悅一眼,他也感覺到何悅心裏的想法,但這些完全不在他思考之中,眼前發生的這一幕在他看過的無數小說中經常上演,但事情真在自己手中發生時,那些小說裏男主角的做法卻一套的用不上,那一刻他感覺那些小說裏描述的男主角根本就是假的,小說家門的思想根本和現實不搭配,至少,他證實了自己不是小說中的男主角。

他一直坐在床邊,背對著何悅,窗外十一月的風捶打著窗戶,他覺得旁邊那屋的棺材並不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東西,而是**躺著的這種動物。想到這裏,他對何悅從前的種種,一下就蒙上了一層灰色,在情感和道德麵前,他的心被攪拌得開了花。

半個小時過去了,他以為何悅酒醒了,轉身看了眼她,何悅背對著他側躺著,好像背上長了雙眼睛,說:你要一直坐到天亮嗎?

老孔心一緊,一句話說不出來,何悅伸手拉了一下開關線,噗嗤一下,燈光的赤白色在滅掉前的一秒,留下了最後一點紅暈,隨著那一絲紅暈的熄滅,老孔的道德開始偏倚,他後腰一軟,倒了下去。

就這樣倒在**十多分鍾,老孔一句話的沒說,他不知道該怎麽去進行接下來的故事,是應該就這樣躺著還是拉過被子將自己蓋上,他感到自己的思考能力喪失了。

這時候他感到一隻柔軟的手伸了過來,摟住了他的脖子:老孔,抱我。

這四個字是老孔出生以來聽過最可怕也是最幸福的字,是溫暖的,也是強硬的。他覺著這隻手既像女人的手,又像一把冰冷的刀。老孔連動都不敢動,身體的每個部分都失去了行動能力,他的心仿佛被趕到了一個小小的角落,不能喘息。

那隻手摸到了老孔的手,拉著他的手伸進了自己的內衣裏麵。老孔的手指使勁靠攏,想往外抽,但被何悅製止了。

摸我,老孔。

老孔安靜下來,他對美好愛情的向往被這個曾經愛過的女孩徹底按倒了。他稍微摸了摸,何悅的手就扣住了他的腰帶,隻聽哢嚓一聲,腰帶的鎖頭開了,腰帶被鬆開一大截,何悅熟悉的動作讓老孔難以相信,那隻手企圖伸進老孔下體,伸進去一半,被老孔緊緊的抓住了,然後一翻身,甩開了何悅的手。

那是個多麽難熬的夜,也是個如此美妙卻又毫不知情的夜,老孔慌張的有些離譜,這是何悅未曾想到的,從老孔翻身拒絕何悅的那一秒開始,他兩在華僑中學的情分徹底結束了。整個晚上,老孔的眼睛是紅潤的,那是他對理想愛情的失去剜下的淚水,他是失望的,也是後悔的,後悔不該聽信何悅,非要喝這馬尿,結果把自己的人生信仰澆滅了,躺在**的老孔聽見何悅抹淚的聲音,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約淩晨五點多,何悅打開了燈,起身穿上衣物,從老孔身上跨了過去,下到地上她穿上鞋,回頭認真的看著老孔說:昨晚的事,你敢說出去,我殺了你。

隨即開門走了,就像一陣突如其來的風,留下老孔自己,他感覺世界塌陷了,這不是他要的愛情,他的何悅不可以這樣,但偏偏這樣了。

這一刀捅到老孔心口,斬斷了他笑對世界的神經。他想起那天帶著何悅站在鳳凰樹下對何悅說的話,他說:何悅,等畢業了,我們在這個花開的路口說再見吧。

而這個不懷好意的玩笑如寒陽和楊帆一般,竟成了他和何悅最後的喪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