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放肆

韓天的消失成了楊帆心中過不去的坎,她記住了這個混世魔王,不管怎麽說,她欠他一份人情。但漸漸的,這個人也被忘記了,這件事過後,蘇蘇對楊帆心中的抵觸也一點點化開。

就在大家快要忘記韓天這個人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轉機又點燃了大家的好奇心,消息是在沐雪收到的一封信中發現的,信件沒有署名,鍾平說,是一個騎著自行車的殘疾兒童拖他轉交的。沒錯,就是陳童童,陳童童是小學部四年級的學生,他經常跟同班級的伊依和五年級的楊菲一起玩,因為伊依是英語老師的孩子,楊菲是語文老師孩子,他們是在校園裏長大的,這塊神奇的土地成了他們嬉笑的遊樂園,雖然陳童童不會言語,但伊依和楊菲可以跟他很好溝通,知道他表達什麽。所以,在華僑中學的周末,沐雪經常能見到這三個孩子顛跑在校園裏頭,打羽毛球,騎自行車比賽,都是些孩子的遊戲,再正常不過的孩子。

可在陳童童交給沐雪的信件中卻提到了韓天,信中說韓天最近和小學部的幾個孩子見過麵,就在那米線店,是陳童童騎車路過不小心看見的。

這個情況非常重要,當天晚上沐雪和老孔就去蹲點,寒陽母親生病,他沒有參加這次行動。大約晚上八九點鍾的時候,韓天果然出現了,他的頭發沒了,剃了個光頭,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隨後,老板娘兒子從裏麵把門打開,韓天隨即進去了,老孔想要衝過去一問究竟,被沐雪逮住了,這時候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鬼鬼祟祟從馬路對麵走來,近了,沐雪才認清,就是這個男人,當時和老板娘大白天**的男人,那是沐雪開學前一天就發現的事,沒想到事情過去了半年多,這個男人又出現了。而這個時候老孔嘴裏的話差點沒讓沐雪叫出聲來:這不是韓天他爸嗎,怎麽也來了?

什麽?韓天他爸?

沐雪的思維在垂體裏晃悠著,一時間亂做一團,他們在裏麵幹什麽,他們究竟又是什麽關係?

老孔,事情有些複雜,先等等再說。

沒想到一等就是三個小時,最先衝出來的是韓天父親,他捂著肚子,一出來就往醫院方向跑,像是受了傷,過了一會兒,老板娘追了出來,打著手電筒,順著地上留下的血跡追到了醫院。沐雪和老孔嘴巴嚇得合不攏,不知該是進還是退。這時候,裏麵傳來了韓天的叫罵聲,沐雪再也忍不住,衝了進去,在他進門的一刹那,老板娘的兒子正舉著一把砍刀,正要砍到韓天腦袋上,之前韓天已不省人事,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老孔跳起來給了那小孩一腳,索性將他手裏的刀踢掉了,要不然這一刀下去,韓天的小命就沒了。

沐雪上去將韓天扶起來,老孔從小劈柴種地,手上的勁道可想而知,幾下把孩子給製服了,將他捆綁在屋簷下的柱子上,不能動**。

然後問奄奄一息的韓天:怎麽辦?

趕緊去醫院老孔,先別問這些,他爹什麽情況還不知道呢。

踉踉蹌蹌來到醫院,韓天父親在做完簡單止血護理後,醫生直接給廠裏秘書打了電話,然後火速轉移到縣醫院去了。領走前囑咐醫生不能報警。

老板娘坐在病**,眼睛都快哭瞎了,她望著韓天跟沐雪說:你們不知道,我家那挨千刀的從小就是這裏的混混,後來跟韓廠長結成了兄弟,韓天那幾年就總跟我家那口子到處混,打架鬥毆什麽都幹,就在前年的一個晚上,活著出去的,回來的時候就死了,那次是韓天惹的事,他爹這兩年來對我們母子照顧周全,你們也看到我那兒子了,身體跟他爸一樣,自從知道他爸死因之後天天要鬧著報仇,他是韓天帶大的,我以為他不會那麽做,誰知道……

沐雪被她的哭啼聲搞得異常不安:你就說今晚到底怎麽了?

今晚是孩子他爸的忌日,韓天跟他爸說好過來一趟,沒想到剛進門沒多大會,我那虎兒子就在水裏給下了迷藥,然後拿著刀子就把韓廠長捅了,我這才追出來。

你們兩家真夠亂的,事情都這樣了,你就別哭了,爺爺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殺人呢,你兒子才五年級,真夠牛的。

老孔,你正經點說話,不會說就別說。

這時候韓天醒了,他沒想到自己還能睜著眼睛看世界,他臉上露出的笑容顯然是知足的。

韓天,你這些天跑哪兒去了,我們一直找不到你,聽說你爹把你關起來了?到底怎麽回事?

沐雪最關心的還是那個未解之謎。

別問了,總之楊帆家的事,是我爸做的不對,錢是我偷走的,他本來出差在外,一聽說我拿了他的錢,就趕回來了,我也是沒辦法就跑出去縣城躲了幾天,我要是不偷錢,我爸也不用回來挨刀子。

韓天說著,把臉轉了過去,身子縮成一團。

沐雪和老孔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韓天,在他們眼裏,韓天絕對是耀武揚威的公子哥,怎麽可能蜷縮在**傷心欲絕,這不符合韓天的氣質。

老板娘接過話:韓天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父母感情一直不合,他總在外麵混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沐雪一聽這話就來氣,心想:有你這樣的女人勾引著韓老板,他能和媳婦關係好?

但這些寫話沐雪不會說出來,場麵已經夠亂了,韓天的父親已經挨了一刀,他要是再把這個醜惡的消息道出來,又將是重重的一道傷口,這種缺德事,沐雪想想又咽了回去。

搞清楚狀況之後,兩人起身打算離開,醫生說韓天沒有什麽問題,休息幾天就好。隨即,領著值班醫務人員開始對房間上下消毒處理,醫生們都戴上了口罩。

沐雪不明所以,醫生摘下口罩,說:怎麽,你們學校不消毒嗎?

消毒?消毒幹什麽?

幹什麽?非典鬧的這麽厲害,你們不知道嗎?

非典?是……什麽?

沐雪的無知讓醫生無話可說,醫生隻是搖著頭,語重心長的說:你們啊,抓緊時間來買點板藍根,現在預防非典,這個藥最好用,再不來買藥,到時候想買都沒地方買。

沐雪抓耳撓腮,不知醫生說的是哪般,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非典這個詞。

離開醫院的時候,老孔對老板娘說:你那兒子你管好了,我把他綁起來了,你是要報警還是打算怎麽辦隨你便,但有一點,今晚千萬別放他,你要把他放了,韓天沒準還會出事,你自己掂量吧。

老板娘一聽到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幹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恨不得把他給剁了。

你們放心,我會管好。

那晚上,沐雪和老孔都沒怎麽睡著,天一亮就抓緊往醫院跑,好在韓天還健健康康的在那躺著,而等中午楊帆聽到有關韓天所做的這些事,趕來醫院的時候,韓天已經在秘書的陪同下,去了縣醫院。

老孔,沐雪,你們說,這個世上有壞人嗎?

楊帆站在醫院門口,看著通往縣城的那條道。

壞人和好人就在我們心中,我們需要他,他不在的時候,他就是壞人,我們不需要他,他又來的時候他也是壞人,隻有我們需要他,他恰好在的時候,他就是好人。

神經病!

老孔對於沐雪的牢騷理論是一點都沒有評論的態度,在他的世界裏,是什麽就是什麽,矯情隻是蒙蔽雙眼的一張皮囊,它讓我們變得被需要,卻不告訴我們能提供什麽。

那天過後,韓天這個人才真正的活了過來。等他再次走入華僑中學的時候,他那副驕傲得不可一世的嘴臉被抹去了。

韓天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上了寒陽沐雪一行人,去自己家裏開了個Party,正好父母都不在家,他買來水酒和零食,打開他爸從德國帶回來的老式留聲機,讓大家感受了一把什麽叫富家子弟的鋪張。

一看到韓天,沐雪就想起老板娘的兒子,忍不住多嘴了一句:那老板娘家兒子?

韓天嘬了一口酒,得意的說:那挨千刀的,讓他媽送回湖南老家了,這個小畜生,他爹雖然我叫聲師傅,但那也是作死的,他不學好,學起他爹來了,能有什麽好下場。

寒陽咳嗽一聲,不屑的說:我看你還是先把自己擺正再說別人吧,你幹的那些事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以後啊,缺德事少做,好好的書不念,當什麽混混呢。

話到這裏,韓天的情緒一下降了下來,他往沙發上一躺,望著那天花板,百無聊賴的說:哎,我爹那一刀是沒白挨,這一刀下去,把他哪根筋給攪和亂了,非要讓我到什麽市裏念書,你們說,我這樣的,能念什麽書,要我說,幹脆回家了事,娶個媳婦,該幹什麽幹什麽。

韓天說到媳婦的時候,眼睛瞅了一眼蘇蘇,蘇蘇不好意思的轉開了臉,這一幕正好被沐雪看到了,他扔下手裏的瓜子,說:收起你那德性啊,你家還嫌把蘇蘇家害得不慘是吧,你還想娶媳婦,我看呐,你小子毛還沒長齊呢,就不要惦記咱們蘇蘇了。

韓天擺擺手:玩笑,也就是一句玩笑話了,過去我家是做了些不對的地方,以後會好的,生意上的事,不是你們想的那麽簡單。

話過三巡,大家也都沒了意思,這時候老孔冒出個想法:我說,爺爺這有一個點子,我看你們也玩不出什麽花樣,想不想跟爺爺體會一把什麽叫刺激?

老孔你就得了吧,就你整天那罵人的嘴還能想出什麽好點子,你還是留著這點心思好好想想學習的事,你來的時候可是尖子生,現在……哎。

就是,老孔,你是該改改毛病了,你那小說就別看了,好好學學習。

何悅也插了一句,沒想到被老孔劈頭蓋臉給回了過去:你孔爺爺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了,怎麽一個班長還不夠你忙啊,等哪天我再給你弄個學習委員當當,我看你是班委的職業病犯了,動不動就想管管誰,我的事你少管。

老孔的話讓何悅一下就堵住了心坎,就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她說不過老孔,歪著腦袋,瞪了他一眼,然後跟楊帆撒嬌起來:楊帆,你看看啊,老孔這嘴,哎呀,煩死人了。

何悅撒嬌的樣子一下就讓老孔捕捉進眼裏了,他從來沒覺得何悅可愛過,從來都是心煩這個班主任身邊的跟班派,在他心裏,何悅就是小走狗一個,天天代替班主任發號施令,像老孔這種性情恣意的人,怎麽可能容得了她的那套把式。但此時的何悅,透著股說不出來的味道,那種夾雜著無理取鬧的作態,正應了女孩子獨有的天然氣質。老孔抹了一把眼睛,把眼珠子抹的紅撲撲的,接著剛才的話柄道:女生在家等著,哥幾個都跟我走,我帶你們找點刺激。

楊帆一聽不讓女生去,一下就不樂意了:憑什麽不讓女生去,你們多個毛啊?

楊帆,你……你好好說話,怎麽學會說髒話了,老孔,你以後說話注意了,別在女同學麵前整這套,你看看把楊帆都帶壞了。

喲嗬,還怪我了,楊帆這匹小野馬還用我教?想去哪兒啊,自己就蹦躂蹦躂去了。

老孔說著就率先出了門,沐雪他們跟在後麵,幾個女同學也跟了出來,出了校門,穿過華僑鎮主道,老孔便朝著一片莊稼地撲了過去。

女的看著點,男的跟我下地,這塊甜玉米不是一般的好吃,那天我生吃了好幾穗,又甜又香啊。

幾個人站在田埂上目瞪口呆的看著老孔:這就是你說的刺激?老孔,你膽子也太大了吧,這要是讓地主逮到,會打死我們的,說不定上報學校,再給咱們給開除了。

何悅驚慌失措的指責老孔,拉著蘇蘇就要走,被楊帆一把逮住了:瞧瞧,就這點出息?大班長啊,你就別跟我們裝斯文了,這小時候偷雞摸狗的事農村娃娃哪個沒幹過,老孔說這甜苞米稀奇,我倒是想嚐嚐,你要害怕啊,領著蘇蘇去校門口等著。

說著楊帆就跳到了地裏,何悅哪敢自己跑了啊,天烏漆墨黑的,再遇到幾個鎮上的癮君子,不是賠大了嗎,索性,她和蘇蘇就鑽進了苞米低的最深處,連呼吸都帶著打拍的節奏,嚇得一遍遍的催老孔。

老孔就跟那猴子,越掰越興奮,把那苞米地趟倒了一大片。

老孔,你輕點,你啊你,哎……

沐雪雖然參與進來,可還是有些負罪感,他看著倒了一地的苞米杆子,心裏揪出了一道牆。

偷完苞米,幾個又打道回府來到韓天家,老孔停了下來,跟哥幾個說:你們先過去,我給宵老師送點,他喜歡吃這個。

寒陽語重心長的提醒老孔:送不送的我不管你,老孔啊,宵老師是改革開放以後重新參加的高考,那才考上的師範大學,我聽我媽說,當年他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手裏還捏著鋤頭在種地呢,當時啊,他是一把就把通知書人地上,硬是種完地才撿起來好好的看了一遍。他要是知道你偷了農民的苞米,你就等著挨收拾吧。

老孔聽完寒陽的話,先是一愣,馬上拍著胸脯義正言辭的說:他罵我?笑話,知道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誰教的我嗎?就是他宵老師,我還在初中的時候他就帶我偷苞米,他一個人名教師也沒有地種,那點工資都拿來喝酒吃肉,要不就讓他那吸毒的媳婦給卷了煙葉,哪有閑錢吃這吃那。一幫匹夫,你們懂什麽,我跟宵老師混跡的時候,你們奶牙還沒長齊呢。

老孔知足的爆出自己跟宵老師的交情,落落大方的走了,留下一行人傻叉一樣站著,而那些甜苞米也煮出了別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