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會議
淩晨三點,人工智能處所在辦公大樓燈火通明。部分主幹人員接到通知,陸陸續續的趕到會議室,等待著馬上從局裏回來的秦處長。當中幾位對反問者事件也隻是‘了解’的程度,並不如沈君這般深入接觸。他們麵帶困意,一臉鬆懈,相互間隨意的閑聊,也基本是些閑事,明顯對這事件還沒引起重視。
而整個房間內,要說還有誰比沈君還精神,無疑是剛來科裏沒幾個月,就已經是絕對主幹的段佳佳。這個女孩像打了雞血,在會議室裏如坐針氈,甚至沒坐上2分鍾,丟下一句‘處長回來叫我’,迫不及待的跑回了技術室。
看她那兩眼放光的樣子,沈君還真不知道,反問者這些犯罪行為,在這丫頭心裏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喝著人工智能處員泡的茶,和其他人一起,靜靜的等著。
時間一點點過去,處長卻仍然沒有回來。又過了近半小時,人工智能處員走進了會議室,它熟練的將會議桌前的投影設備連接好,打開了機器。
處長的3D虛擬影像,出現在了會議桌前。
這種會議投影不同於風景或情況說明投影,為了突出講演主體的人物,都是人物影像高亮清晰,背景模糊。即便如此,大家還是能看出來,處長目前正在網智局的走廊處,這多半是會議當中抽空出來進行聯係。
“大家多多少少也知道,這個會議是為了什麽,簡單說兩句。”看得到,秦處長和另一個模糊的人影打了個招呼。
“這年頭,你們搞網絡和機器人的就是比我們這些抓人的好,屁大點小動靜,都要陪你們一起雞飛狗跳……”那人遞給秦處長一支香煙,突然發現老人正在通訊,於是略帶歉意的向眾人道歉離開,玩笑話也沒有說完。
“刑事的老鄧,他們都派人來了。”看那人走開,他轉回了頭:“反問者從小打小鬧開始,一直升級到暴力傷人。而這次,他預告的是殺害人工智能的人,按他一貫的模式,這有極大可能預示,他的下次犯罪行為將是謀殺。”
秦處長點上剛接到的香煙,吸了一口:“局裏對這事的重視程度,不用想也應該知道了吧。”
“局裏要求各單位高度重視這起案件,同時,鑒於網絡犯罪的特點,為了不讓反問者影響擴大,這次的偵查工作依然不會公開化和擴大化。充分采取點對點的合作方式……”說到這裏,秦處長的眼神突然銳利了起來,完全看不出平時那副隨意模樣:“以人工智能處為主導,各科室和其他相關部門予以配合。”
一句話,讓在座的人都詫異起來。當中一個年紀偏大的科員放下手中的筆,稍稍抬了下手,申請發言。他明顯也是那種認真負責的個性,在大概猜到這場淩晨會議目的後,等待處長回來的那段時間裏,已經自行查閱了很多相關數據和資料。
他從手機中拉出虛擬界麵,順著辦公桌的屏幕表麵,像扔卡片般滑動給了投影器旁的人工智能處員:“因為殺人預告,反問者已經在網上有一定輿論勢頭。截止今日淩晨3點,虛擬交互軟件裏的話題比重達到了7.8%。傳統的論壇,微博和聊天軟件裏,話題比重甚至占11.9%。這種影響度,而且,預告時間差不多一周後,局裏居然不親自主導?”
“抱歉,各位,我剛從信息處調到這裏時間不長,工作不熟悉。請教下,相比傳統通訊軟件,虛擬交互的用戶都是年青人或少年,為什麽話題的占比反而還不大?應該說……”有同事問了出來:“年青人對這些話題討論更熱烈些吧?”
“上了年紀的人……經曆過人工智能從無到有的發展,不誇張的說,他們是看著人工智能長大的。再加上那時的規章並不完善,所有技術都在無止境的追求最大程度的擬人。”
另一名同事看了正在工作的人工智能處員一眼,解釋起剛才的疑問:“我到不是說,現在對擬人程度的規定就很完善。隻是那個年代過來的,多多少少都會相信人工智能存在意識的可能。而現在長大的孩子和年青人,反而能更單純的看待人工智能的工具性。”
“反問者有點情況沒有說。我們處理這些案件久了,實際情況也知道。針對人工智能的施暴,並不一定是反人工智能者,有時隻是被查到後的借口。”他雙手背到腦後,向座椅後背靠了靠:“他們隻是把人工智能的言語和行為模式設定成討厭的上司,同學,同事之類,然後……”
他做了個出拳的動作:“老百姓用棍棒打人會有內疚感和罪惡感,但用棍棒打機器人,這種壓力確實小的多。”
“喪屍題材,再過多久也受人喜愛。”一名同事若有所悟的做了個結論,突然察覺議題被自己帶偏了。為避免尷尬,他輕咳兩聲,把話轉回到剛剛‘為什麽局裏不主導’的問題上:“是網絡處推薦讓我們主導工作嗎?我記得他們在這件事上找過處長和沈科長,好像……”
他看向沈君:“還特地向沈科長發了協助申請。”
“這是一方麵。但真正讓局裏做決定的,是另一方麵。”秦處長的表情雖然沒有絲毫變化,但掩蓋不住他正用略微得意的神情,說出局裏做出如此考慮的原因:“段佳佳。”
“我?”不止是段佳佳自己,在座的,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這個入科室沒多久的女孩。雖然都知道她技術高明,但再怎樣,局裏也不應該會因為一個新人,把這種有可能發展成全國影響的大事交給人工智能處。
秦處長早已準備好應對局裏交付的這個挑戰。老人在手機上劃動了下,將幾幅虛擬界麵放到了盡頭前:“這是你針對反問者做的分析和技術方案,寫的很好,局裏幾位專家認為有很大的參考價值。”
“啊!”女孩也不知道是吃驚還是激動,一下從位置上站了起來,看向保持軍人作風,在桌前坐的筆直的沈君:“你沒有把這些東西當垃圾?那天看你隨手丟在旁邊,還以為你根本就不明白這些東西的重要性。”
她停了停,又補了句:“原來你不笨啊!”
一句話,除了會議室內,連那邊的秦處長都忍不住笑,偏過了頭。
“我要進去了。”秦處長看看手表,向走廊裏指了指:“有關反問者,沈科長和我都在和網絡處接觸,更具體的情況讓他和你們說明。而技術方案方麵,讓段佳佳來講。時間緊,趁我回來之前,就追查方針,大家討論下,充分交流意見。”
話音一落,處長就中斷了影像。會議室裏坐著的這些主幹人員,齊刷刷的將視線投向沈君。
“我盡量情況完整的向大家說明。”沈君喝了口茶。當他放下茶杯時,人工智能處員體內係統探測到茶杯裏的水下降到一半,達到了‘重新加水’的設定值。它靠過來,給沈君將茶水加到了四分之三的標準量,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事情,應該得從6月2日說起。”
“6月2日……”有同事迅速的滑動著會議桌上的玻璃屏幕:“金泰酒店挾持事件那天?難道,這也和反問者有關?”
“不。”沈君擺擺手:“那到不是,是挾持事件結束後的事。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後,收到了來自網絡處的協助申請。”
“6月2日?”還是那名同事,疑惑的皺了皺眉:“網絡處向您和處長提出的申請記錄,明明是9月26日。”
“是的,因為那是一封並不存在的申請。我,處長,還有石處長都認為,這是反問者發來的。他通過網絡處向我發送協助申請,調查他的犯罪行為,這明擺著,是對我們的挑釁。”
沈君慢慢的,一字一句的,將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告訴給了會議室在座的人。隨後,段佳佳也就這段時間她所收集到的資料,以及自己的分析,提出了對追查反問者的看法。
兩人說明完畢後,會議室內,卻沒有出現意想中那種積極討論的情況。他們對沈君的說明,以及段佳佳提出的資料,對反問者的技術深感驚訝。他們首先無法想通,反問者那對各種網絡協議驚人的熟悉,漏洞掃描及攻破防壁的快速,以及難以分辨的後門程序。其次,也無法理解他是如何滲入到了網絡處的內部網絡,甚至……還了解連他們也不清楚的紅盾係統。
唯一的念頭,和當時沈君及秦處長聽到石處長講解一樣:會不會是內部人員作案。
但在這點上,技術室的人又非常清楚,不太可能。
段佳佳的技術能力,就算放在局裏,也是前五水準。而剛才女孩已經大大方方的承認,和反問者相比,她自歎不如。
入侵人工智能是一回事,但要像反問者那樣,像控製自己身體般完美的控製人工智能,是另一回事。再老的人工智能,在服務社會和人類這麽多年後,內部多多少少都會有各種版本,各種品牌的軟件程序。
完美控製,意味著不僅對各種型號機體算法的高度熟悉。同時,也要精通各種軟件程序的協議,找出漏洞並迅速攻破。
這也是金泰酒店挾持事件中,那台機器OL的動作看起來怪異的原因:犯人坦言作案前,對黑心老板身邊的君山46型做了非常詳細的調查,卻在侵入後,才發現這台被非法改裝過,很多程序他並不熟悉。取得控製權後,動作始終慢著半拍,所以才在發難時,被黑心老板用餐刀在手和臉上劃了幾刀。而麵對沈君時,內置的K1站立格鬥冠軍程序響應和反饋度也大打折扣。
但反問者截然不同,看他的直播,不管是工廠機器人,裝配機器人,家政機器人,甚至是老掉牙的勞動人,他沒有絲毫問題。這種知識量儲備及臨場解決問題的變通能力,無疑令人恐懼。
局裏的技術人員,沒有人有這種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