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次犯罪
和上次室內作案不同，這次似乎是在廢棄的建築工地。被侵入的機器人跟在一名年青人身後，不住追逐。
這種機器人型號，沈君一眼就認了出來，是舊型的‘勞動人’。作為工地上高強度勞力的替代品，這種二十多年前的老人工智能並不美觀，看上去更像是一長著兩個臂膀的超小型吊裝車。由於年代偏遠，在顛簸的路麵上，甚至能感覺到明顯的劇烈抖動。
樣子雖然難看，也沒有什麽先進的平衡微調器，但勞動人動力輸入一點不弱。眨眼間，它響著讓人齒寒的摩擦聲，將麵前那個穿著皮衣的年青人撞到了廢棄的鋼材堆前。
砰。
隔著半透明的影像，都能聽到身體砸在鋼鐵上的悶響。
這次的受害者明顯比上次那位更強壯，撞上去後，還掙紮著想站起身，抽出一根鋼條反擊。但剛剛身子剛挺起，就被勞動人有力的吊臂打倒在地。
血瞬間從年青人的嘴裏流了出來，他像塊被隨意丟棄的破抹布般，無力的倒在滿是沙土的地上。
就這麽下，觀眾和外文彈幕的數量開始飆升，當中，自然包含著聞訊而來的國內網民。
沈君麵無表情的看著現在發生的一切。就在剛剛，秦處長也打來了電話，兩人保持著通話狀態，卻沒有誰說出一句話。
雖然和人工智能處沒有關係，但兩人都在關心著事情的進展。到了現在這地步，還沒見到網絡處的人行動，那自然證明……
計劃失敗了。
反問者不僅知道紅盾係統的存在，他很有可能反過來利用了這條線索，給了網絡處錯誤信息。這家夥將他們引到其他地方。然後，在這裏毫無顧忌的進行犯罪直播。
“不能馬上中斷嗎？”沈君問了個他自己也知道答案的問題。這本來就是國外平台，再加上反問者謹慎的選擇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網站，為了引人眼球，亂七八糟的視頻到處都是，根本不太可能被管理者主動中斷。
“局裏的電話來了。”老人沒有回答，平靜的說了句後，掛斷了通訊。沈君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直播的視頻之上。
這次的犯罪行為，比上次還讓人驚心。被操控的勞動人在反問者控製下，滾動到年青人身邊，它微微抬起前輪，隨後……
沉重的車身，整個從年青人的右腿上碾了過去！
嘶聲裂肺的慘叫，瞬間在空曠的工地上響起，彈幕和評論幾乎在同一時間，滿屏幕的滾動出來！
沈君根本沒有心思去看這些無聊的討論，他屏住呼吸，瞳孔因為屏幕中另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而無意識的放大。
他根本沒有想到，屏幕中……
反問者第一次現身了！
不僅如此，他還走到臉色蒼白的年青人身前，蹲下了身，似乎想說點什麽。
沈君的手，不停的手機上劃動。他無法保存這段視頻，所以將現在的影像截圖保存下來，好將這個家夥和預告中的形象做比對。
反問者的膽子，無疑越來越大。以前在預告中，他都是直接出鏡，但從來沒有一次在犯罪直播中現身。畢竟沒有確實的證據，遠程控製或侵入人工智能的黑客犯罪比一般的刑事案件更上難定罪。但現在他不僅出現在屏幕中，所作所為還明顯承認了自己和這起犯罪有關！
“混小子……真覺得沒人找的出你？”沈君看著手機中數十張不同角度的截圖，還是不放心，又連著存了幾張。他放大了手機音量，死死的盯住影像，仿佛隻要一眨眼，反問者就會變魔術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很痛吧。疼痛是一種保護係統，一方麵，它提醒機體本身正身處危險。另一方麵，疼痛所帶來的反應，就像你現在這樣，慘叫，汗水……也會提醒施暴的一方，這是不應該繼續的行為。”反問者蹲在年青人身邊，看著受害者那幾乎露骨的傷口。慢慢的，輕輕的，將手指按了上去。隻不過，他並沒有開口，依然和上次一樣，讓機器人替他發出聲音：“可惜，從來沒有任何人，考慮過給人工智能安裝這種係統。”
“我也同意這樣做。畢竟，就算有痛感的表現，那也隻是機器人表演出來的。而且，實際工作中聽那些探測火山口的機器人被高溫烤的慘叫，也不是什麽有趣的事。”
“人類賦予了機器人頭腦，但正因為沒有痛感，沒有情緒……”他歎了口氣，用最小的動作，將手指插入到了年青人的傷口中。在年青人夾雜著求饒和嘶吼的叫聲中，反問者抬起了頭，而勞動人也即時傳達著他的話語：“人類隻會把它們當做用完即棄的工具。”
因為疼痛，年青人已經幾乎喪失了說話的力氣。汗水大顆大顆的從他額頭上滾下，他扶著顫抖的右腿，死死的盯住反問者。
反問者的視線，卻不在年青人身上。看了眼小吊車般的機器人，手指又按在了年青人傷口上：“你的腿，已經被勞動人壓斷了。你知道你曾經做過什麽，才會被報複。”
“我做過什麽？滾！”年青人明顯對反問者這種控製機器人，卻還要故弄玄虛的做法不滿。他悶哼聲，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了這個字。
“給你個機會。”對年青人那凶狠的能把自己生吞活剝的眼神，反問者毫不在意。他伸出手，將周圍的廢棄雜物一一撿起，丟開。隨後，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小盒子。
一直關注著狀況的沈君即時將影像放大，奈何像素分辨率太低，看不清那是什麽。而這時，反問者的話，讓他心裏一驚。
“這是……”這個將臉龐藏在兜帽中的黑客拉開斷腿年青人右手手掌，將盒子放在他掌心之中：“炸彈的按鈕。”
‘炸彈？’沈君差不多從沙發上彈了起來，一連串問題，在他腦海裏冒出：‘哪裏的炸彈？自製還是定製的？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他還在對這突然出現的炸彈按鈕而驚訝，卻發現受害的年青人，拿著按鈕時，表情竟然比自己還詫異！接下來的表現，更是出乎沈君意料之外。
“反問者……反問者！原來……原來是這樣！”年青人咬著牙，語音雖然因為劇痛而顫抖，但喉嚨裏卻含糊著讓人寒毛直豎的咯咯笑聲：“反問，反問者，哈，哈哈，我怎麽沒想到這點。你是……”
後麵的話還沒說出，反問者一把捏住了年青人的下顎，中斷了後麵的內容。
“我不確定這台覺醒後的勞動人，會不會對再次對你施暴。不過，如果我告訴你，你現在手上的這枚炸彈按鈕能炸毀它……”通過勞動人的發聲裝置，反問者用他那奇怪的反問句勢，問了出來：“那你又會按下按鈕嗎？”
“起練錢得時，逆事部市老戴由聞剃……”年青人瞪著眼，整個人不知是因為激動，害怕，還是其他情緒，身體都在不住的顫動。但反問者隻是憑他那看起來並不粗壯的手臂和左手，就將他整個下顎緊緊的捏住。年青人聲音變得模糊不清，讓人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麽。
“用你的手，不是用嘴。”反問者左手又用了用力，一陣骨頭被擠壓的咯吱聲頓時在年青人下巴處響起。而此時，勞動人也再次滑動起了停下的履帶。
“決定吧。”
影像的彈幕上，有網友在對中文進行著即時翻譯。麵對整個犯罪直播，雖然各人的表現不同，但通過彈幕和評論，都能看出一種不分國界，事不關己的隨意感。有些人單純的在震驚；有些人單純的認為這是精心導演的小視頻；有些人，單純的希望這不是精心導演的小視頻；而還有些人，單純的覺得不管真假，這麽點程度都沒多大意思。
嗒。
年青人根本沒有任何考慮，按下了手中盒子上的按鈕。
周圍一片靜寂，沒有爆炸的聲音，沒有絲毫動靜。勞動人依然在他身邊，完好無損。
觀看影像的所有人，都對反問者這種帶有欺騙性質的舉動議論紛紛。唯一沒有任何意見的，卻反而是躺在地上的年青人。他就像早知道了這個結果，將盒子隨手一扔，向反問者吐了口唾沫。
反問者頭微微一偏，唾沫擦著他的頭飛了出去。對這種反抗行為，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情緒。隻是靜靜的站起身，看著黑色小盒子在地上翻滾了幾圈，碰上一塊突出的石頭倒下。
“總有些人，理所當然的踐踏著人工智能應有的權利，根本沒想到過問題的嚴重。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它們有意識，會是怎樣的感受。”反問者慢慢的說著：“這難道不是答案？”
電子語音剛落，勞動人胸前的紅燈再次亮了起來。這台迷你吊車不住的震動著，向著年青人另外一隻左腿，緩慢的碾壓過去！
那彷如遭受千刀萬剮之刑的淒厲叫聲響過後，反問者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撿起剛才毫無用處的‘炸彈按鈕’，站到了工地的陰影處。他單手像玩魔方般把玩了下盒子，放回外衣口袋，毫無聲調起伏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是反問者，在這裏，向網絡上的各位做出預告。”沈君完全沒有想到，這次，反問者竟然在剛直播完犯罪後，當場就開始做出下次犯罪的預告！
沒有通過勞動人，直接開口預告！
而這次也和他以前的風格不一樣。沒有那大堆人工智能的發展曆史，也沒有什麽個人的感想。內容稍有變化，簡單的多，同時……
讓人更加心驚。
“我是反問者，在這裏，向網絡上的各位做出預告。對把人工智能被當垃圾對待的家夥，我會逐一進行報複。2046年10月16日，我將用實際行動向你們發出反問……”他依舊保持雙手揣袋的姿勢，躲在陰影之中：“難道人工智能不配得到權利和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