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不懈的戰鬥
鬱景看見了白色的光。光在盡頭,而自己站在一條隧道的入口。她順著隧道,進入白光當中,又看見了那個男人,坐在餐桌對麵。在男人的旁邊,坐著與鬱景一模一樣的少女,心不在焉地吃著早餐,一邊扭頭看向窗外。在耀眼的陽光中,窗外站著一個少年,烏黑的頭發,眉目親切。
他是誰?
鬱景走向那個男生,她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點。但不知道為什麽,越靠近,那少年就離得越遠,始終在一團白光中若隱若現。與此同時,鬱景心中湧起巨大的悲痛。這個少年,一定與自己有特別的關係。
少年在一片光明中,揚起手,擺動著,向鬱景在招手。鬱景繼續追趕著少年,忽然又聽到有人在叫喚她的名字:“鬱景……鬱景……”
這又是誰呢?聲調一聲比一聲淒厲憤怒。
鬱景分辨出來,那是媽媽的呼喚。她正要回應,卻聽見另外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搶先回應了:“媽媽,媽媽,你在叫我嗎?”
沒有醉酒的媽媽,神情沉重,摟住了那個跟鬱景一模一樣的女孩。
她們似乎在說些什麽,鬱景努力站得更近,但仿佛身在默片中,隻能夠看見媽媽和那個女孩抱成一團,鬱景隻覺得心煩意亂,大喊起來:“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麽?”
她們完全不理會鬱景。
鬱景又想起剛才未曾看清的少年,猛然再轉身。隻有男生的背影,更加看不到是誰,是什麽樣。而那個餐桌前的男人,牽著那個少年離開房間,越走越遠,再不可見。
鬱景被悲哀的無力感襲中,伏下身體,雙手撐在地麵上,哭了。她看著透明的**,從自己的眼眶大顆大顆掉落。
這到底是怎麽了?我是在哪裏?鬱景不停地問自己。整個世界開始晃動,劇烈震顫著,四周的景物忽然改變,變成一片白茫茫的雪地。
雪下了厚厚的一層,學生們一個個穿得像北極熊來上課。一對小情侶手牽手下了公交車,步行兩百米,在巷子口轉彎,朝馬路盡頭的學校走去。經過一家零食店時,少年停下腳步,拉著女孩進店。
“喂,你想吃什麽口味的?”少年站在冰櫃前,問身邊的女孩。
“幹嗎要吃這個啊?好冷,我才不要吃冰涼涼的東西。我想吃麵。”女孩撒嬌。
“這才有挑戰嘛。”少年不以為然,他動作敏捷地掏出了錢包,“店主,我要兩盒冰激淩,都要榛子仁巧克力味的。”
“好!給你。你們這些學生,這麽冷還買冰激淩吃啊。最好待會多喝點熱水,別搞得胃難受。”老板笑眯眯地遞出紙盒冰激淩。
兩人出了零售店,踩著地上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你吃冰激淩,我吃上麵的堅果。”女孩命令少年。
“好吧!”少年一口答應。
女孩望著前方,“穿長靴子的人好多,就我穿的是短靴子。明天我也換長的,你說好不好?”
少年舔著冰激淩,回答女孩:“你穿什麽……都好看啦!”
女孩噘嘴,心中無限甜蜜。
他們始終手牽手走著,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兩串腳印,像是並列的兩條鐵路軌道,不棄不離,常伴左右。
女孩湊到少年麵前,咬一口冰激淩,吃到了一顆完整的榛子,一邊咀嚼,一邊眺望著前方,忽然笑了:“項祝,你看那裏。”
項祝順著女孩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對情侶嗬吐著白色霧氣,緊緊擁抱著,臉越來越靠近,開始接吻。
“小孩子看什麽看。”項祝用手指刮一刮女孩的臉。
“小孩子?你就大我一個月而已。”
“我的厲害,你不知道嗎?”項祝揮手,握拳。
“知道。你是全國冠軍最厲害了。”女孩笑容可掬,絲毫不畏懼,“隻不過啊,是青少年十四歲以下組的。”
“好你這個丫頭……”
項祝抓一把地上的雪,作勢塞進女孩的脖子,女孩閃躲開,也抓起一把反擊,在嘻嘻哈哈的笑聲中,雪又開始下了。項祝也一把抱住了女孩,在她嘴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女孩幹脆仰起頭,任憑雪花落到麵孔上,微小的雪片迅速融化,臉上有些冰涼潮濕。
項祝慢慢說道:“我會永遠保護你的。”
女孩的臉通紅,回味著那一吻,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快走吧,要遲到了。”
教室裏很暖和,這樣的雪天,放學了去夜市吃一碗熱熱的拉麵,喝口麵湯,會覺得幸福無比,勝過吃冰冷冷的冰激淩。
但是,冰激淩伴隨著一個吻,對於女孩來說,意義就不同了。一整天她都發呆了,聽不見老師說的內容。她跟項祝約定,放學了再一起去吃東西。
然而,這個計劃沒能實現。
放學之後,她就陷入了黑暗,無法說話,隻能聽著幾個男生在講話:“嗯,這個計劃果然不錯。”
“看他還囂張什麽!四肢發達,不過頭腦夠簡單。那個笨蛋。”
“這就是他女朋友啊!”
“很可愛啊!你說他們是不是已經全壘打了?”
“哈哈,肯定吧!”
她什麽都看不見,隻能夠聽見兩個男生在說話,眼睛被罩住,她的手腕被繩子綁得特別緊,嘴巴被透明寬膠帶封住。
“那家夥啊,會幾招格鬥就囂張得不得了,什麽冠軍,狗屁。還很喜歡多管閑事,幫別人出頭。我們收保護費關他屁事。”
“喂,好冷,分我一根煙。”
煙味透進麻布袋,相當嗆鼻,她悶聲咳嗽起來。
“吵什麽,不許吵!”
她的腦袋似乎挨了重重一個巴掌,眼淚噴湧而出,這些混蛋,真希望天上掉下石頭,砸死他們。然後,她感覺到麻袋口打開,冷空氣灌進來,還聽見連續的哢嚓聲。
“喂喂,大點聲,發一個圖片信息過去嗎?好。”
“哈哈,這小子,該乖乖地認打了。”
她明白了,這是一次預謀的計劃。醞釀好安排,用威脅的人質,使平時強大的一方屈服。沒多久,四周恢複了安靜。又過了一段時間,她再次聽到那幾個男生的講話聲。
“好,這回出氣了。我們走吧!”
“這丫頭怎麽辦?”
“不用管了。那小子自然會來找她的。”
“別急啊,我們還有事情沒做呢!”
她的心頓時沉下去,沉落到世界上最黑暗的深淵。然後她昏迷過去。
當她醒來,隻看見雪在下著。
那白色的雪從天空降落,無窮無盡,仿佛要就地埋葬她。有一個人顫抖著,喊著她的名字,“小景,小景”,這個人搖搖晃晃,滿頭是血,最後也倒下了,倒在她的身邊。她很想也喊出他的名字“項祝”,但她太冷了,冷得半點力氣都不剩。在最深的寒冷和痛楚中,她又暈過去。
雪繼續下著,覆蓋在她和項祝身上。直到過路的人發現他們,送入醫院。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瞥了一眼雪地,看見白雪中有一團黑影飛快跑開。
鬱景一驚,蘇醒了。
她坐起身,淚流滿麵。
她終於全部想起來了。許多的畫麵快速閃回:媽媽的臉、痛苦的媽媽、吵架離婚的父母、轉校……她加密的記憶,是一段被壓抑的悲慘遭遇。那個少年,項祝,是她最初的戀人。他為了救她,忍受一群壞男生的群毆,受傷嚴重,鮮血淋漓。
之後的記憶,就中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