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體兩麵
咚,咚,咚,忽然響起敲門聲。
“我去開門。”鬱景戀戀不舍地離開媽媽的懷抱。
打開門,是小慎。
小慎眨巴兩下眼睛問:“這兩天都沒怎麽見到你,在做什麽呢?”
鬱景露出笑容,說道:“上課放學,然後回家啊!”
鬱景撒謊了,這個男孩的貓出現之後,她原本簡單的生活開始產生變化,仿佛很多隱蔽的門被鑰匙逐漸逐一打開。
“我今天做飯了,不如來我家吃飯吧!可以也叫上阿姨一起,我爸爸也在。”
鬱景心中一動,隻是吃飯嗎?不過,小慎的手藝至少比她強太多了。
“好,我們待會兒過去。”
小慎的爸爸今天收拾過儀表,麵容整潔,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一名父親。他熱情招呼:“小景,你跟媽媽坐這裏。”
鬱景的媽媽照例是坐下就開始喝酒,一直端著酒杯,飯菜吃得很少。
不知道為什麽,鬱景總覺得,小慎的爸爸不斷在觀察自己。那目光異常深邃,而且別有意味。至於貓,則在一旁的沙發上睡覺。
這是一頓很沉悶的飯。鬱景的媽媽最先起身,帶著酒醉的搖晃身軀,出門轉身,回自己家,連謝謝也沒有說一句。
鬱景無可奈何,“你們別介意,我媽媽就是這樣的。”
“沒關係。”小慎的爸爸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吃完之後,鬱景陪小慎一起洗碗,然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裏傳出尖叫悲號,鬱景問小慎:“這是放的什麽?”
“哦,又在重播電影片段,那是一部老電影,你沒有看過嗎?內容講的是世界末日。”
鬱景努力回憶,但是,大腦裏沒有關於電影的記憶。如果是那麽流行的電影,不該一點也不知道啊。鬱景心煩起來。
小慎的爸爸站在沙發後,忽然問道:“如果世界末日真的來臨,你最想做什麽?”
“您問我?我也不知道!”鬱景老實回答,“我不覺得會有那一天,至少在我們的有生之年。”
“小慎,你呢?”小慎的爸爸換了發問對象。
“跟爸爸在一起!”小慎的回答簡單幹脆。
小慎的爸爸卻笑著搖頭。鬱景深深覺得,這是一對古怪的父子。
小慎的爸爸臉色凝重地說:“可惜我們的世界不是那麽簡單。去往世界盡頭的人,重返之時,將帶來巨大的變動。”
“既然已經前往,為什麽還要回來?”鬱景愣了一下,心頭忽然湧起難以言喻的感受,或許,那感覺就像是自己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被割了一刀。
“也許應該這樣說,前往正是為了重返。”小慎的爸爸放下了筷子,端起湯碗,喝了一口湯。
“謝謝您和小慎的招待!”鬱景沒有再聊,起身告辭。
她走得很慢。她搞不懂心中的那份感覺由何而生。為什麽會對小慎的爸爸有一種熟知感?準確說,不是對他那個人,而是覺得他所說的話很熟悉。
到底是什麽時候聽到過,又是什麽人對她說過?鬱景努力回想,頭開始疼痛。無論如何,她隻能夠回想起近期遇到的人和發生的事。貓呢?阿柏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但它不肯對她全盤交代。
鬱景躺在**,越來越倦怠。入睡之前,鬱景忽然想起,為什麽不直接問小慎的爸爸呢?他好像在暗示自己什麽。鬱景叮囑自己,明天記得去問問。
過了一會兒,鬱景終於入睡,意識散開,睡得很安穩。
在鬱景沉睡時,阿柏出現了,貓的目光於夜間炯炯有神。它凝視著鬱景,差不多有十幾分鍾,然後扭頭,悄無聲息離開。
當阿柏回到自己的家,已經是深更半夜了,不過,有人還沒有入睡。小慎看見了阿柏,衝它招手。阿柏走到他的腳邊,小慎便一把抱起它,體格已經比較臃腫的阿柏,頓時填滿了小慎的整個胸口。
“阿柏,你回來了。”小慎溫柔地撫摩阿柏的頭。
阿柏感受著被擁抱的舒服,打著呼嚕,溫順無比。
“阿柏,我好無聊啊!”小慎繼續跟阿柏說著話,但他並不希求貓做出回答。他也不知道,阿柏其實能夠說話。不能上學,跟同齡人失去了相處的氛圍,爸爸也常常不回家,小慎覺得自己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孩子。所以,有一個鄰居女孩願意跟自己說話,小慎都倍感珍惜。
阿柏看了一眼小慎,長喵了一聲。
“阿柏,為什麽我總覺得你有什麽話想對我說?”小慎抓起貓的前肢,與貓對看,企圖看到點什麽。貓眯起眼睛,再喵一聲,打了個哈欠。
“你一定覺得我很幼稚吧?我看出來了。”小慎忽然笑了,“我知道,你根本不是我收留的,你是主動找上我們的。”
嗬,聽見這話,阿柏的確有點震驚了。
“好啦,你別生氣了,我放你下去,逗你玩你也不高興啊!我該睡覺了,爸爸看見了又要說我折騰你了。”小慎放下阿柏。
當他回到臥室後,阿柏自己去打開了電視,輕微的幾點雪花後,調整到本地頻道,同時把聲音調整到很小,反正貓科動物的聽力一貫是一流的。
平時很愛看電視消磨時間的阿柏,此刻卻看著畫麵歎了口氣,陷入回憶。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遵循著因果律,從A到B,或者眾多A導致B,等等。而屬於它這隻貓的因果律,來源自多年前的一瞥。
洞察靈魂的一瞥過後,貓不再隻是貓。
你能夠想象屬於野生動物的純粹的世界嗎?純粹的弱肉強食,隻有本能和直覺,還有條件反射。捕食著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動物,咬開脖子的皮膚,吞噬掉對方的肉體,獲得能量和營養,維持自身的存活。
同時,尋覓**的對方,完成物種的延續,最後,進入衰老期,或者被其他的夜貓圍攻奪食而戰鬥受傷、死亡,終結一隻貓的一生。
當時的阿柏,咬著一隻戰利品,慢慢地吃完了。蹲在原地,夜風越刮越厲害,有什麽變化誕生了。它遇到了一個女孩子,並且與這個女孩子對視了一眼。那一眼,沿著瞳孔進入腦部,阿柏的腦中某些區域產生了神奇的改變。當人類女孩的目光收回後,在阿柏的身體內留下了一點東西。
這點東西,慢慢膨脹強化,擴大,覆蓋到阿柏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世界仿佛重新在它的麵前徐徐打開,一切事物在阿柏看來,從此完全不一樣了。它不再是一隻普通的貓了,它有了跟人交流的渴望,想要表達什麽的渴望,想要獲知更多的渴望。以及,對那個賜予它新生的女生的好奇。
擁有奇異能力的雙眸的少女,葉幸,貓記住了。
當時那個女生的身邊還有一個高大的人類男孩,他們應該是一對情侶。後來,女孩似乎消失了,不知道去哪裏了。
貓的直覺,加上改變它的特殊感應,使得它判斷出,那男孩子也不普通。這一對少年男女的模樣和名字,它保存進自己的意識記憶。
有著先天的行走便利,阿柏不斷出入於他們的附近,觀察那個女孩子和她的母親相依為命,它還注意到那個男孩子,擁有一個健全而幸福平常的家庭。然後,少女消失,不知去往哪裏,男孩一直在等待。再後來,那個叫葉幸的女孩跟男孩發生了許多事情,但阿柏大腦覺醒擁有思考意識的初期,認知還比較混沌,所能夠理解的很有限。
雖然沒有再見過葉幸,但阿柏有強烈的直覺,她還在這個世界上,也許是被隔離開,藏匿於秘密的地方。阿柏渴望再見到她。再後來,作為一隻貓,它獨自生活,流浪各地,離開了原先活動的區域。
遇到那對父子是在地鐵出口,那天下著毛毛雨。阿柏在出口台階上蹲著,沒有動彈。一大一小兩個人腳步匆忙,小孩看到了它,拉住了父親。
“小慎,你想要這隻貓?”
“嗯!爸爸,行不行?”叫小慎的小男孩點頭。
“養貓很麻煩,況且我們的處境不大好呢!”小慎的爸爸似乎有點為難。
阿柏饒有興趣地看著小慎。它不是普通的貓,完全可以照顧自己,但它還是可以體會到小慎的友善溫暖。最後,小慎蹲下身體一把抱住了它,用幹報紙擦它被雨打濕的皮毛,然後抱在懷裏,拿體溫溫暖它。是的,阿柏就此被感動了。
“好,那我們帶它走,走吧!”小慎的爸爸無可奈何答應了。
於是它有了主人。並且有了名字,阿柏。簡單明了,根據皮毛的顏色取的。它很享受被小慎照顧。與這對父子一起生活,漸漸還增加了一宗愛好,看電視。電視從小變大,從厚實變得輕薄,無數的屏幕擺放在大街小巷,仿佛無數個小小的世界。
不隻是觀察這個世界,同時,有了思維和認知,還有了不斷挖掘出來的特別能力。阿柏知道自己不斷進化到了一個比較高的水平。它偶爾也接觸網絡,但更喜歡看電視,或許是因為對於貓的年紀來說,比較符合獲取資訊的老年貓習慣。
比起看電視,更加出格的是,阿柏找到了一家常年接聽心理電話的熱線機構,偷偷接聽過幾個電話。
對於阿柏而言,了解人類,是了解所處世界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也許,躲避在聲音背後讓人覺得安全,人類喜歡偷偷摸摸講出自己的秘密。沒有人知道,電話那頭居然有時候是一隻貓。
通過電視,還有電話接聽,還有實際觀察,阿柏知道得越來越多,這些所知,串聯起大致的脈絡。這個世界發生過一件極其重大的事故,但知者寥寥。
記憶退行性患者的新聞,以及他們離奇失憶的時間,貓留意很久。
搬家過來,阿柏發現了一個人,叫鬱景的少女。這個少女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就是一個患者。不過,鬱景又跟別的患者不一樣。她的某一些記憶丟失,大腦的那一部分存儲區空白,但她的行為和能力卻又超常發揮。她居然會武術,以一敵多。還有就是,她的目光依稀讓阿柏覺得眼熟。
更重要的是,她蘊藏著更深的能力。這在鬱景跟著阿柏兩次侵入他人的意識之湖後,得到了驗證。
超出了常人的能力,便是異能。一切異能都是潛意識造就的,也是心理病變而來。異能少女鬱景,是什麽令你變成現在的樣子?阿柏的好奇心徹底被激發。
回憶了許久,眼看著天又要亮了,它決定去睡覺,休息好了,繼續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