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明來曆的貓

“高夏——在不在?”

家裏沒有應答。

到哪裏去了?

葉幸很想在輕鬆時看見高夏,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之一。

難道還在學校?但是今天是周末啊。

不如去大學找他吧!

葉幸低頭沿路前行。

下午,道路邊的美發小店,有幾個乏味無聊看電視的員工。他們聲音很大,在議論著什麽。

隔著玻璃牆壁,葉幸駐足片刻,看見電視裏放的新聞。

“撞死小孩交通事件,警方有了進展,根據一名學生提供的素描,拘捕了嫌疑人……警方懷疑嫌疑人當天醉酒駕駛……嫌疑人初步承認……”電視裏,節目主持人似乎在慶幸,該死的肇事者被抓了。

很多事件,隻要牽出一條線索,便可以順著線索尋找到無盡的相關證據。

在心裏默哀一下,葉幸沒有再繼續看下去,事情的解決比她想象的簡單一些。

葉幸快步離開,上了公交車。

乘客有的打盹,有的聊天。葉幸找到一個偏僻位置坐下,劉海遮蓋住自己的眼睛,不與人有任何目光交流。

“你怎麽來啦?”高夏在籃球場上跳躍的身影停止下來。

葉幸遞了麵巾紙給他,“自己擦,好多汗啊!”

“你不給我擦?”高夏似笑非笑。

“你很喜歡表演藝術,怎麽不填報表演係呢?”葉幸針鋒相對。隻有在他麵前,葉幸才有這個年紀的女孩該有的活潑開朗樣子。

高夏自己擦汗,又順手在地上拿起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今天好像心情很好哦!”

“被你發現啦!我想去吃蔬菜卷。剛才路過你們學校外麵的越南菜餐廳。也不貴呢!”

高夏點頭。葉幸一貫懂事,即便提要求,也絕對不過分。讓人憐惜。高夏摸了一下葉幸的頭。葉幸臉紅了,小聲抗議:“不許摸頭,好像我是三歲小孩子。”她轉過身不再說話。

原本比較高大的高夏,在身材嬌小的女生麵前,當然更像是大人。他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高夏休息片刻,因為打球的燥熱平複下來,收拾一下東西,拉起葉幸的手說:“說不如做,我們現在就去吃。”

葉幸最喜歡他牽著她。他的手很暖,包住她的手,總是讓她的心也暖起來。葉幸看不到他背對著她時的表情,是一種些微複雜的情緒,像是要歎氣的樣子。

葉幸側頭,高夏走在她身邊了,已經是微微笑著,一副可親近的大哥哥樣子。

葉幸在高夏的手掌牽引中,隻覺得內心很安定幸福。兩人牽著手,越過大學繁茂碧綠的樹木,到出口去。

這個世界,總是無盡黑暗苦痛與美好並列存在。彼此交融穿插,難以分解開。

自己隻是能力微薄的學生。葉幸覺得自己該做的、能做的,都做了。

“過幾天我們就要考試了,放假了我再好好陪你啊!”

“我知道呢,我也要準備考試了。”葉幸說。

餐廳服務員端過來食物,葉幸吃起來,那是口感很新鮮的蔬菜,包裹在薄到透明的蕎麥麵皮中。幹淨清爽的味道,這是葉幸的最愛。

“你的功課好,有天分,說不定將來能繼續深造呢!去考取國際名校研究生,然後當一個傑出的諾貝爾獎女科學家。”高夏發揮想象力,為葉幸打造精彩的人生,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葉幸忍不住笑了。她功課一直維持在年級前二十名,不想太過優秀。

能安定地過普通人的生活是她最大的心願。

她目光與高夏交匯,然後又分開,低頭吃東西。

從冷氣房間出來,外麵格外炎熱。葉幸摩挲了幾下高夏的臉。

她突然發覺,這個小動作已經成為她的習慣。

小時候,父親告訴她:“如果從冷氣房出來,用手小力揉揉臉,可以緩解溫差,預防感冒。”

他已經離開這麽多年,然而他教給她的那些事,她卻記得那麽清晰。

葉幸仰頭看天,輕輕歎氣。

父親,你去哪裏了呢?如果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忘記你長什麽樣子啦。我都快記不起你的臉了。

天空日光耀眼,一片雪白的錯覺。

突然,她的右眼輕微跳動了幾下。

一個人迎麵走來,逆光中看不清楚麵目,隻見一團影子。

那人停頓在葉幸麵前,她終於看清楚,是自己救過的那個男生。她知道他的名字。

眼神交流無可回避,仿佛無盡的流光傾瀉過來。

葉幸低頭,抓緊高夏的手。

“謝謝你啊!葉幸。”龍牧說。

“謝什麽?”高夏問葉幸。

“上次,我差點被車撞到,恰好葉幸拉開我。”龍牧解釋。

稍微有點聰明就能看懂葉幸跟高夏是什麽關係。

龍牧心想,你都有男朋友了,為什麽又約我見麵?

當然,他覺得最巧的是,她約他見麵卻沒出現,而他卻意外發現了車禍肇事者的線索。這難道僅僅是碰巧嗎?

“我還不知道,葉幸沒告訴過我。”高夏第一次跟龍牧說話,帶著友好的微笑,但表情有點意味深長。

“對了,我畫的畫像,幫了警方的忙呢!受害的小孩子的家長對我很感謝,其實說到底應該感謝你。”龍牧的口吻更加意味深長,但這隻有葉幸明白。

“滿巧合的!”葉幸側頭盡量不看龍牧,“不用客氣,都是你的功勞。再見!”

葉幸拉著高夏就走。

高夏問:“這個男孩是怎麽回事?對你有想法?”

“沒有呢!學校裏的普通同學。順手幫了他一點忙。我並不需要回報的。”葉幸表現得沒什麽異常。

“他要是有什麽想法,我也不同意。敢動什麽念頭,揍他。哼!”高夏一臉自信。

聽到這話,葉幸把頭靠在高夏肩膀上,心裏很快樂。她知道高夏不是亂來的人。

龍牧微微眺望兩個人的背影。

她已經有一個很優秀的男朋友在身邊了,就算自己對她有好感,也應該果斷放棄。但是,另外一種好奇如同海洋的魚群,順著暖流不斷湧現,無法按捺下去。

他原本隻是隱約懷疑——

好巧,自己聯想到那個險些撞到自己的司機就是撞死小孩的司機。

但更巧的是,她給他點的正是有酒味的飲料。而她約了他卻未赴約,好像那個有酒味的飲料就是特意點給他的。

看到她身邊有個親密的男孩,龍牧確定了,她不是真的要約自己。那麽,她在提醒什麽?還是在暗示什麽?

回到學校以後,龍牧打聽了一下葉幸。

學生會的學習部長說:“葉幸啊,名字如雷貫耳,你居然沒聽過嗎?”

龍牧攤手聳肩。

“她成績很不錯,長得很漂亮,可是非常低調。你想追她啊?”學習部長拿鉛筆捅一下龍牧的肩膀。

“沒啊!”

“那為什麽打聽她?”

“跟很神秘的事情有關,不過我不能告訴你。”龍牧微笑,一臉詭異。

他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葉幸不喜歡看著別人,但是當她看著別人的時候,臉上會有奇異的神色。

“龍牧,來一下辦公室!”課間,班級導師叫龍牧。

龍牧納悶得很,不會是什麽糟糕事吧?不過,導師臉色非常平和地遞給龍牧一封信,是感謝信。

是那個小孩子的父母寫來的。

“啊!”龍牧太意外。

“學校還會在下周一大會上公開表揚你呢!我們學校的學生,真不錯。”導師誇道。

龍牧不好意思起來。

想不到,這事傳得挺快。龍牧心想,葉幸也知道了吧?

在校門口,龍牧看見葉幸一如既往地低著頭,雙手搭在背包的肩帶上,旁若無人地獨自走著。

“步行回家嗎?不坐公交車?”龍牧偏著頭搭訕。

“嗯嗯,步行。”葉幸含糊回答,仍然不看人。

“原來我們回家順路呢!”

“哦!”

“你喜歡看漫畫嗎?我送你一本我的整理冊子吧!”

“不喜歡。”

“咦,你看花壇旁邊那隻貓,好萌。”龍牧真的看見一隻略胖的黑貓在花壇那邊曬太陽。

葉幸側頭看過去,那貓正在聞幾朵紅色的野花,尾巴晃動,拿屁股對著葉幸和龍牧的方向。

葉幸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是挺萌的。

不過她還是沒有回龍牧的話,繼續往前走。

“好啦,我不會再提感謝的事的。上次遇見的是你男朋友嗎?”龍牧隻好直截了當地說。

葉幸停步,沒回答這個問題,然後加快腳步。

“如果不是那就好了!”龍牧發現自己的臉皮厚度充分,已經超過自己的想象。

“別跟著我!”她的口氣冷淡起來。

“我保證我不是壞人!”

葉幸沒給他機會繼續說下去,忽然轉身,穿過車站站牌,上了一輛公交車。

龍牧揮手,大聲喊:“明天見!”

兩個人在路口分開。葉幸沒注意到那隻黑貓尾隨著她一路而來。奇怪的是,這貓神出鬼沒,不知道走的什麽路線。

葉幸明明穿過了大街小巷,繞路回家,那貓居然跟得上。

葉幸打開門,聞到食物香味。

“回來了!快來吃飯!”母親坐在餐桌邊等著她。

因為是母親,葉幸浮光掠影地看一眼,微笑一下。

吃過晚飯,葉幸幫著洗碗,做家務。母親做一點手工活。

父親離開好多年,和母親兩個人生活,已經很習慣了。陽台上有很多盆植物,都是葉幸養大的。

葉幸很喜歡植物,不喜歡小動物。母親順著葉幸的意思,每天很細致地照顧它們。

“考試完了,暑假可以出去跟同學一起玩幾天,隻是別去太遠,注意安全!”母親不希望葉幸一直在家悶著。

“那麽熱,不如在家裏涼快!”葉幸一邊回答,一邊到陽台去給一盆薔薇澆水。

黑貓躲在薔薇葉子後麵,一動不動。葉幸完全沒注意到它的存在。

“我去做功課!”葉幸鑽進自己房間,打開一個舊筆記本。

但她並沒有做習題。她握著一支圓珠筆,一筆一畫地寫著,“曾、蘇、歐陽……”

幾個零散的姓氏。

沒有人看得懂,除了葉幸自己。

這是她最近幾天默默聽著、心裏記錄著的有用資料。

母親在客廳看電視,那是母親唯一的消遣。其實,葉幸很希望母親重新振作起來,去認識新的人。父親已經離開這麽多年了,她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封閉自己呢?

葉幸一點也不反對母親尋找新的幸福,她甚至主動建議過,提及過多次。但是母親笑而不答,然後表情古怪,陷入沉思。

每當母親變成這樣子,還會握緊拳頭,全身顫抖,喘起氣來,葉幸就特別害怕,擔心母親會不會失控。

她見過母親失控。那一次,母親把書桌上的東西都揮落地上,淚流滿麵。

於是她再也不敢多問。

葉幸很懷念小時候,母親做好了菜,和父親陪著自己吃飯。一家三口,言笑晏晏,其樂融融。

這一幕再也不會有了。

葉幸忽然歎了口氣。她心裏的困惑一直存在。母親對父親的愛究竟有多深呢?這麽多年過去了,母親一個人獨自帶大她,養育她,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辛苦,沒有說過一句父親的不好。

父親這個人,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男人?為什麽離家出走?為什麽當時報警了,卻至今找不到?

他是真的意外出了事故,還是他變心了,再也不想回到這個家了?

葉幸落淚。

葉幸推開窗。這是老式小區住宅樓的第三層,在窗口可以望見大片天空。

這個時候的夜空,繁星點點。宇宙太過龐大,無數的星球中,有眾多的恒星。恒星是天然的光源,而太陽是地球的最大光源。

一切其他能量的光,都是日光的衍生品。光源散發出來,在世界上的所有物體之間不斷反射,人得以看見事物。葉幸靠在幾本參考書上,看著夜空。星光漸漸彌漫,然後融合,變成大麵積的璀璨光芒。

夜色迷離又朦朧,讓人感覺自己好像站在一片大霧之中。

葉幸回到書桌前,拿起一本書,把台燈調到很暗,人卻出神了。

一直躲在窗外暗處的黑貓,忽然閉上了眼睛。

“阿幸……”

一個低沉而成熟的聲音呼喚著葉幸。

一個小女孩被藍色的布帶蒙著眼睛,站著不動,懷裏抱著一隻玩偶。

“爸爸,爸爸你在哪裏?”

“這裏……”

“我找不到你……媽媽,我找不到爸爸!”

小女孩扯下布帶,終於看見了爸爸。

她哭著奔向那個男人,靠近時,卻撲了個空。那個男人瞬間消失。

突然間,無數潮水,無數密密麻麻的人影,無數的麵孔,無數的表情,無數的說話聲,比最龐大的合唱團還混亂,比最盛大的廣場還嘈雜,漫無邊際,在暴風雨的大海中央,被巨大的浪潮擊落,墜入深海。

光線消失,一切陷入無盡黑暗。

一切陷入無邊無際的安寧。

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從背後抱住小小的葉幸。那個人什麽話都沒說,但是葉幸知道,他就是父親。

父親的身高有一米八幾,跟小巧的母親奇妙地搭配在一起。

除了抱起自己,父親還對她溫柔地說著話:“阿幸,你一直喜歡小動物。現在還想要嗎?”

是的,她喜歡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光是小倉鼠她就能分辨出各種品種,有的是金絲熊,有的叫老婆婆。她還喜歡貓,喜歡小狗,喜歡龍貓,兔子,等等。

父親帶葉幸去街市,路過賣小動物的小攤,父親給她買了一隻毛色黃白相間的倉鼠。

他們一起拎著籠子回家。平凡的父親,手臂上搭著工作服,戴著眼鏡,胡子長了,卻不喜歡刮掉。

兩人帶著嘰嘰喳喳的倉鼠,她的口裏含著一片海苔,大手拉小手,回家吃飯。

有時候,父親會在下班路上看著夕陽,忽然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夕陽無限好。這就是人生嗎?”

那時候葉幸還小,不大懂這裏麵的味道。

在家裏的時候,父親如果刮了胡子,喜歡用胡楂蹭葉幸的手掌和臉頰。

有點刺痛,有點癢,母親就在旁邊攔住,“不許再磨蹭了,小心女兒皮膚發炎。”

一切都是幸福而安寧的。

此刻葉幸完全不想蘇醒過來,隻想一直沉睡。

劈啪!有什麽東西掉在地上。

豁然驚醒,葉幸怔怔著,麵孔一片濕漉漉的,全是眼淚。

自己趴在書桌上,一支圓珠筆躺在腳邊。

又做夢了嗎?

葉幸對著空氣說話:“爸爸,我永遠也無法找到你了嗎?你到底去哪裏了?”

夢裏見到的那隻倉鼠,養了不到一個月,就死掉了。後來她再也沒養過。

她沒有注意到,一隻黑貓迅疾地跳下陽台窗戶,毫無聲響,不為人知。

如果葉幸正麵看見,就會注意到,這貓全身黑毛,但耳朵是白色的。她其實見過一次了。

學校的教學行政樓隻有三層高,建成快有三十年了。紅色磚瓦背景前,是翠綠的枝葉和綠草。

葉幸站在一年級的教師辦公室前,仰頭看公布欄貼的考試日程表。

其他同學三三兩兩也在看。

葉幸很有禮貌,對每個經過的老師都小聲說一句:“老師好。”

即便是不認識她,老師也會很高興地示意回禮一下。每個經過的教師,都會閃電一般打一個照麵,隻有極少數例外,她的視線會多停留一下。

十幾分鍾後,所有任課老師都來齊了。

葉幸默默低頭,像是在思索什麽,然後小步迅速地離開,神情似乎有些疲倦。

在葉幸離開後,龍牧從走廊另外一邊出來,看著葉幸的背影轉彎,消失。然後,他站在剛才葉幸站著的位置,抬頭看著表格。那些表格沒有什麽特別。而且,他是二年級學生,那些對他沒有半點用。

辦公室裏,老師們在閑聊:“歐陽老師今年負責出一年級的微積分考卷……”

龍牧心念一動。

葉幸離開教學行政樓,找到林蔭之間的小石桌,取出筆記本和一支筆。她專心致誌,像忘記了整個世界的存在一樣,在空白頁麵上唰唰地書寫。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

“好累。”葉幸自言自語了一句,“總算默寫完了。”

不管是誰經過,一定會以為她是在用功學習。

當然也算是用功,卻是另外一種。林間靜謐一片,光線漸漸濃烈起來。

葉幸還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

她的手機嗡嗡響了,是高夏發過來的短信:“好好考試,加油。”

“你也加油!要拿獎學金。還要給我買禮物。”葉幸打完短信,忍不住又加了一個小動物的表情才發過去。

龍牧拿一本書蓋在頭頂,擋住光線。在樹林的另一端,他也拿著一本教科書攤放著,遙遙看見葉幸的動作。

良久,龍牧看見葉幸伸手撫摸了一下脖子,忽然抓起背包,往下坡去。

桌子上的書和東西都沒有收拾。

還等什麽呢?龍牧幾乎拿出參加體育考試的勁頭來。手機的照相功能派上用場了。他迅速照了兩頁,再迅速走開。

葉幸過了差不多五分鍾後才回來,腳步輕鬆,手裏拿著一瓶礦泉水。

龍牧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他走了幾步,回頭望去,葉幸還在原地,似乎在認真溫習功課。

龍牧心跳很快,還沒平複,忍不住嘲笑自己做賊心虛。

不知道怎麽回事,龍牧感覺自己的手臂一陣酸癢,然後疼痛襲來。

他抬起手臂,才發現皮膚泛紅了一片。他明白了。葉幸剛才是拍打爬到身上的螞蟻,然後去清洗。

他也去清洗了一下,然後晃到餐廳的遮陽棚下,掏出手機查看拍的照片。

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讓龍牧忍不住抬頭,一看,他嚇了一跳。一隻黑貓蹲在桌麵上,似乎也在看他的手機。

“搞什麽啊!你這樣會嚇死人的。”龍牧搖搖頭,對那隻表現得像人一樣的貓好笑地說,“我也沒有什麽吃的啊!芝麻脆海苔,你能吃嗎?我翻翻我書包,看有沒有沒吃完的火腿腸。”

那貓似乎饒有興趣,等著龍牧。

龍牧還真的找到半截早上沒吃完的玉米熱狗,去掉包裝袋,放在石桌上。

那貓低頭就吃起來,大口咀嚼,嘴巴和兩隻爪子格外靈活。

龍牧伸手摸貓。

“耳朵白白的,身上都是黑的。貓中的國寶啊!你是在模仿熊貓嗎?”龍牧拿貓開玩笑。

貓不理他,專心吃東西。偶爾,這貓抬頭,望向葉幸所在的方向。

“我正想畫新的素材,就拿你當模特吧,怎麽樣?”龍牧笑著對貓說。他摸著貓的後頸部,忽然摸到一小塊硬硬的東西,當龍牧的手指觸及,那東西閃了一下光,隱約是藍色的。龍牧忽然醒悟,這貓是被植入了芯片。那說明是有主人的,到底是誰家養的?看起來這貓智商非常高,異於平常的貓。

他拿手機拍了下這隻貓。

“給你取個名字吧!我回頭再來喂你,怎麽樣?”龍牧也不管貓聽不懂人的話。

“你從樹林裏冒出來,耳朵是白的……就叫你阿柏吧!”龍牧用本地方言的口音來讀的“白”字。聽起來就跟喊大伯似的。

貓吃完東西,看著龍牧點點頭,似乎讚歎這個名字不錯。

龍牧驚歎了,“你還真能聽懂啊?真厲害,你到底是什麽來曆?”

那貓嫌棄地看他一眼。

“那我們就說定了。”龍牧又伸手想摸它。

貓閃躲開,吐了一下舌頭,一臉鄙夷地看龍牧一眼,然後舔自己的爪子,蹲坐著,看著龍牧。

龍牧覺得這貓太不一般了,怎麽說呢?非常有氣質。

於是,他問:“你也被葉幸喂過嗎?”

那貓沒有反應,威嚴莊重地轉身離開。

兩天後。

總有大大咧咧的學生考試完畢如同越獄成功。試卷考題部分和一些草稿紙,丟得滿地都是。

龍牧就地撿起一張。

看了第一題,龍牧徹底愣住。

兩天前,他跟蹤葉幸,然後偷拍了她的筆記。

龍牧眯起眼睛,打開手機偷拍的那兩頁筆記,拿起試卷比對。

然後,他靠在牆壁上,一時間不知道接著該做什麽。

試卷與照片上的題目完美吻合。

如同從數據庫複製一般。

龍牧折疊起試卷,與手機一起收進書包。

他沿著走廊,上樓梯,到自己的教室去。

遠遠看見葉幸,她仍然是低頭走路。

龍牧悄悄地轉身走了。

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來來回回對照,他已經大致證實了心中疑問。葉幸,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不是普通人。葉幸可以洞悉每個人的秘密,擁有神秘的超能力。世界於她,沒有屏障;他人於她,如同透明。

龍牧心中不寒而栗。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太不可思議了。

他想起她總是沉靜的臉,總是避著人的眼。

這樣的人,其實並不快樂吧?知道太多根本不想知道的悲痛事情,自己變成了一個龐大的垃圾桶,怎麽可能快樂呢?

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快樂轉瞬即逝,悲傷長久痛苦。

龍牧有些為葉幸心疼。他發現自己特別在意葉幸的悲歡哀樂。刹那之間,他明白了,他對這個女孩,已經放不開了。

那麽葉幸是不是也可以看透自己的心事?龍牧心裏湧起怪異的感覺。

背後有什麽東西,弄出響動。龍牧扭頭。

“阿柏!”

又是那隻貓。龍牧不知不覺走到上一次偷拍葉幸筆記的樹林裏了。

不過他包裏準備好了貓糧。

“給你,三文魚口味的。”他對阿柏說。

阿柏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吃完,它忽然抬起一隻爪子,指向東南方向,一連指了兩下。

龍牧順著貓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邊隻有一個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