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馬小天力氣未複,但當生死存亡之際,也隻得盡力一試,隻見他深吸一口氣,悄悄地將手中的單刀轉了個向,刀尖正對著大猛踝尖上的“中封穴”。這“中封穴”位於人內踝尖前一寸位置,大猛手執利斧,雖是手上用勁,但當他自上而下地力劈時,左側身子必然會不由自主地前傾借力,因此手還在半空中時,左踝上的“中封穴”就已先行撞上了刀尖。
這一撞甚是輕微,但馬小天的內力透入,大猛隻覺得下盤忽然間軟綿綿、輕飄飄的,他將兩隻大眼一瞪,叫了聲:“有古怪!”咚的一聲跌在地上,這一跌力氣好大,將地上的方磚都撞破了幾塊。
眾人一驚,都不知道大猛這是怎麽了,有的人不懷好意地想,說不定是大猛這粗坯看上了人家小姑娘,不忍心下手,便故意跌在一邊,但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這一番做作可著實跌得不輕。
又有一人赤手空拳跳了出來,大叫道:“好小子,會妖法麽?”抬起一腳,橫著朝馬小天的右肋踢了過去。這人從小在山上跑來跑去,練就了好腿力,這一踢怕是足有幾十斤的力氣。
馬小天見他來得甚是迅猛,已來不及掉轉刀頭,隻好將身側了一側,用背部硬接了他這一腳。
哢嚓一聲,那人狂叫一聲:“當真有妖法!”轟地一聲,腿骨早折,撞破了牆壁,直飛到了外麵,受的傷比起大猛來,隻怕要重得多了。
原來馬小天不能動彈,隻好將內力凝聚在背上,他外傷甚重,但內力未損,傷人不易,卻足以自保。甫一相接,便硬生生地將那人的腿骨震斷,自身卻沒受到什麽損傷。
胡豹卻非大猛等愣頭青可比,一眼就看出這哪裏是什麽妖法,分明是馬小天身具武功的緣故。他哼了一聲,提起坎土曼走上兩步,說道:“吃我一鍬,看你還能使什麽妖法!”隨即怒叱一聲,將坎土曼掄了起來,雖然他手裏拿著的隻是一件平日裏盜墓掘寶用的普通農具,但他使來,攻拒削砍,劈崩砸壓,有大猛的威猛,卻沒有他的笨拙,一招一式,倒也有模有樣,頗有法度。
馬小天見他來勢洶洶,自己剛才那兩下雖是僥幸取勝,但已然罄盡了全力,再難抵擋他猶如急風暴雨一般的急攻,隻好奮力把海蘭往旁邊一推,自己側身一躲,砰的一聲,坎土曼貼著他的腦袋掄下,落在地上,石屑紛飛。
海蘭看著馬小天在地上滾來滾去,形勢十分危急,似乎每一鍬下去都能讓他身首異處,一顆心兒咚咚咚地狂跳,兩隻腳不由自主地向著剛才被撞出的那個破洞挪去,打算一有機會,就從那破洞處逃去,從此再也不見這些惡人才好。
馬小天躲了幾下,氣力越來越不濟,頓時心生涼意,暗道:“父親一世英名,馬家祖上個個也都是不凡的男子,我還沒有子嗣,難道今天當真要斃命於此嗎?”
想到此處,他忽地心念一動,想起剛才胡豹似乎曾說過馬大俠之類的話,這時胡豹又一鍬下來,這一下看來勢難避開,馬小天便幹脆不躲不閃,直問道:“且住!你可知我是誰?”
胡豹一怔,將手中的坎土曼懸在半空,笑道:“你是誰?不過是一個小混混罷了,再過一會兒,就是個死小混混了,哈哈!”
馬小天平靜地道:“也罷,反正我也要死了,不如就告訴你罷了,我不叫吃閑飯的,我本姓馬……”
胡豹咦了一聲,慢慢將坎土曼放了下來,撓了撓一根頭發俱無的腦袋,問道:“你姓馬?是哪一支馬姓?”
馬小天說道:“不便與外人說起,你走近些,我說給你聽。”
胡豹身後嘿嘿、哈哈聲四起,大家都以為胡豹這下定要大發雷霆,說不定一把就將這小子的腦袋給擰了下來,腦袋都沒了,自然也就不能再吃什麽閑飯了。
不料胡豹應了一聲,乖乖地把大腦袋湊了過去,隻將坎土曼擋在胸前,護住了頭臉和胸口的要害之處,兩隻腳一前一後,看似隨意,卻正好擋住了馬小天飛腿踢來的位置。
這自然瞞不過馬小天的眼睛,他笑了笑,附在他耳邊,極輕極輕地說了幾個字,除了胡豹,旁人隻能看到他嘴唇微動而已。
但胡豹的表情倒是看得分明,隻見他“哎喲”一聲跳了起來,複又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下,連頭也不敢抬起一下。
他這一趴,後麵的人不知道頭兒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有一大半的人也咕嗵咕嗵地跪倒在地。有幾個心中已經斷定,若不是胡豹中了邪,也定是那小子被鬼上了身,而且還是一個厲鬼,要不怎麽會有那麽厲害的法術?
馬小天想去攙扶,無奈傷處一陣疼痛,怎麽都起不了身,隻得說道:“快快起來說話!”
胡豹應了一聲,站起來大手揮了幾揮,就要將眾人帶了出去。大猛、夏留仁等人雖不明其意,但胡豹在他們這些找寶人中素有威望,再說這“鬼”的妖法他們也是親眼所見,確是不好對付,於是一個個心下惴惴,心無異議,將廟內死的、傷的收拾了一下,都退了出去。
到了廟門口,胡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又回過身,從懷裏掏了幾件物事放在馬小天麵前,馬小天一看,險些笑出聲來。
隻見胡豹從懷中摸出幾塊胡餅,恭恭敬敬地碼在馬小天身前,馬小天笑道:“有酒更好!”
胡豹咧開嘴笑道:“有!有!”像變戲法似的,不知從哪裏又掏出一隻酒瓶來,酒香四溢,馬小天抽著鼻子嗅了一嗅,讚道:“好酒!”
等到這一幹人都走盡了,海蘭才回到馬小天身邊,握著他的胳膊,好奇地問道:“你究竟對他說了什麽,他這般聽你的話?難道他是你的……”她歪著頭看了看馬小天的臉,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馬小天說道:“我說他做的胡餅太也難吃,他羞愧難當,於是便向我跪地求饒了!”
海蘭自然是不信的,揚起臉嗔道:“呸!鬼才相信你,你呀,什麽都好,就是愛說瞎話,十句話中倒是九句半是不盡不實的,你說,我信你哪句才好?”
人們都說少女說話時是吐氣如蘭,那是一點兒都不假的,海蘭才說了幾句話,就把馬小天薰得微醉了。再加上粉妝玉琢一樣的臉蛋就在近前,馬小天剛撿回一條命來,心情大好,忍不住湊上前去,在她的粉臉上叭地親了一口。
這一口親的是如此輕微,差不多隻是吹落了她臉上的一小片塵埃,但兩人都是臉一紅,將頭偏轉開去,胸腔內的小心髒咚咚咚地,一個賽一個地跳得飛快。
海蘭心亂如麻,忽地想起在從敦煌來莫高窟的路上,馬小天與那幾個農家女親嘴的事,氣惱起來,伸腳把地上的胡餅踢的到處都是,一邊踢一邊氣道:“你……你在路上就、就那樣……現在對我又這樣……”
馬小天這才明白大小姐發的是哪門子脾氣,禁不住嘿嘿嘿地笑了起來,笑的時候不小心牽動了傷口,於是中間偶爾還間雜著哎喲哎喲的聲音。海蘭不解,回過頭望著他,說道:“笑什麽?你做了這種事,是得意麽?”
馬小天搖頭笑道:“不是,不是,那件事,原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