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隻聽嘈雜的腳步聲響,數十官兵持槍帶刀衝入翠柳園內,當先一人體態臃腫,身著官服,神情倨傲。旁邊跟著一條大漢,赫然是飛鷹堡主——鐵天鷹!
“知州宋大人在此,各位最好識相點。” 鐵天鷹看著麵露疑惑的劍客盟眾人,冷冷道。
“本官得知各位私通官府要犯,今日來此公事公辦,諸位大俠請勿見怪。”宋大人打著官腔道。
“卻不知宋大人所謂的要犯是何人?”鬆溪道長上前禮貌地打了個稽首。
“道長不要明知故問了。”宋知州指著桌上的靈貂,“你等與其合謀,奪了此貂兒,本官已一清二楚!”
鬆溪道長聞言麵露苦笑,路一鳴等人麵麵相覷,杜淩風一行人則不明所以。
“各位大俠莫以為自己武藝高強,便能胡作非為。外麵已有上千官軍將此地圍得水泄不通,各位今天恐怕是插翅難逃了。”宋知州嘴上說得很嚴重,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鬆溪道長心裏一動,忙道:“宋大人,這貂兒的確是那要犯送來的,不過這絕非我等有意為之。我等與平南王爺頗有交情,怎麽會不給他老人家麵子。有事好商量,大人若有什麽吩咐,盡管說出來便是。”
宋知州聞言,和鐵天鷹對望一眼,道:“隨我來。”
說完便轉身出門而去。
鬆溪道長心領神會,連忙跟上前去,出了門,果然見到遠處大街小巷已全是如臨大敵的官軍,各個路口均被嚴密封鎖。正對著乘風客棧大門的街上,停著一輛異常華麗而寬大的馬車。
他跟隨宋知州和鐵天鷹上了馬車,便看到慵懶地斜倚在舒適靠背上的平南王世子。
世子旁邊坐著個斯文沉靜的中年人,竟是平南王府的何師爺。
刹那間路一鳴等人的身影閃過鬆溪道長的腦海,難道他們當中,竟有個世子的人?!那天在勁鬆坡奪貂的蒙麵人中,定是有為世子效力的人!
“道長,別來無恙否?”世子似笑非笑地道。
“貧道這廂有禮了。”鬆溪麵不改色,不亢不卑地打了個稽首。
“道長也算是有身份的人,怎地明知那麵具歹徒殺我屬下,奪我財物,非但不及時通告官府,還與其狼狽為奸,莫非道長仗著武藝高強,便不把我平南王府放在眼裏?”
聽到世子的責難,鬆溪心裏很清楚事情已泄露,他索性不慌不忙道:“世子大人之言,貧道有些不明白,還請世子明言。”
一旁的鐵天鷹冷笑一聲:“道長真會裝糊塗,前日那麵具歹徒在勁鬆坡搶了靈貂,又送給了唐展鵬,唐展鵬前日將靈貂送到這裏,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嗎?”
鬆溪道長淡淡一笑:“鐵堡主果然神通廣大,連勁鬆坡奪貂之事都一清二楚。”
鐵天鷹聞言臉色微變,正欲反唇相譏,世子開口了。
“鐵天鷹當時的確在場,是我叫他去的。”世子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本想搶了那貂兒,送給父王玩玩,能否成功並無所謂,可是那戴麵具的歹徒,與我平南王府不共戴天,我恨不得生啖其肉!你等在我眼皮底下,竟與他沆瀣一氣,這該當何罪啊?”
“世子大人請聽貧道一言。那靈貂的確乃一位戴麵具之人所送,其中頗有曲折,我等事先均不知情,這是其一;其二,這送貂之人是否就是冒犯世子大人的要犯,我們不能僅憑一個麵具就能斷定,眼下貧道正在想辦法查實這麵具人的身份,絕對沒有半點同王府過不去的念頭。”鬆溪道長麵不改色,不緊不慢道。
世子心道這牛鼻子老道果然老奸巨猾,一點狐狸尾巴都不露,當下麵色一變,發狠道:“我不管那麽多,總之你等脫不了幹係,需給我個交代!”
一旁的何師爺清咳一聲,插口道:“鬆溪道長,世子生性頑皮,派人奪貂之事,實在有得罪之處,王爺昨日才得知此事,已訓誡了世子一番,在下借此機會,代王爺向劍客盟諸位英雄陪不是了。無論如何,世子此舉出於一片孝心,希望道長不要見怪。但是……”
何師爺話鋒一轉,語氣略有些加重:“那麵具人的確罪大惡極,若容其逍遙法外,恐有損平南王府的尊嚴,道長是明白事理之人,希望能好自為之。”
他說話聲音不高,但字字清晰有力,頗有分量。
鬆溪道長心裏暗忖,這個何師爺在王府似是個智囊般的人物,雖然言行低調,但能和世子平起平坐,而且看世子的舉止,似乎對這個何師爺也頗為敬重,足見其人在平南王府的地位之重。很可能,這位何師爺的話,代表了平南王的意願。
當下不敢怠慢,施禮道:“兩位需要貧道做什麽,盡管吩咐。”
“你們要的是靈貂,我要的是麵具人。我知道你們有辦法找到他,把他給我擒來,我們各自行個方便,其他事情,既往不咎。在此之前,把靈貂先押在我這裏。”世子淡淡道。
鬆溪聞言,不由暗暗苦笑。雖然事已至此,對方的要求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但他在那一瞬間,心情還是有些異樣。
他略作沉吟,然後道:
“七日內,我們便會將他交給你們。”
“道長果然痛快,我們一言為定。鐵天鷹,屆時你帶著弟兄們,跟隨鬆溪道長一同行動。”
……
鬆溪道長回到翠柳園,腳步有些沉重。
“道長,情況怎樣了?”段鎮虎迫不及待地問道。
客廳內眾人均麵色凝重,隨時準備放手一搏。
“不必慌張,事情已經解決了。”鬆溪道長聲音低沉,“我方才和平南王世子,達成了一筆交易。”
“交易?什麽交易?”
“今天我們先把靈貂交給他,待我們把那戴麵具的人擒來,世子和官府便不會為難我們。”
“這怎麽行,我等為這靈貂出生入死,怎地就能隨便交與他?”
“這靈貂好歹是那麵具俠客送來的,他有恩於我等,我們豈能恩將仇報?”
“不錯,那麵具人若是個假的倒也罷了,若是真的,當是位鋤強扶弱的好漢,我等都出自名門正派,一向以行俠仗義為己任,如何能下得了手?”
“奶奶的,不如跟他們拚了!”
大夥兒議論紛紛。
鬆溪道長看著說話的眾人,算上路一鳴、慕容寶、段鎮虎、韓笑,這些最早跟隨他一同行動的人,經勁鬆坡一戰,還剩下不到十人,此刻情緒均有些激動。
“我已經答應世子了,七日內把麵具人交給他。”鬆溪的聲音聽上去冰冷而無奈,“各位,小不忍則亂大謀,別忘了咱們遠道而來,是來做什麽的!眼下不是跟官府作對的時候!事已至此,我們已別無選擇!隻要能成功奪取靈貂,能拯救的生靈何止千萬!眼下我們隻能以大局為重,順從世子的意願,那位麵具俠客,隻好忍痛犧牲了。”
他掃視一番沉默不語的眾人,接著道:“諸位當中,或許也有世子的朋友,請你轉告世子,我等來此隻為靈貂,絕無同平南王府為敵的念頭。無論何時,我們都是平南王府的朋友,請他放心好了。”
“不知道長如何打算生擒那個麵具人呢?”一旁的杜淩風插話道。
“我已派展鵬約見麵具人,屆時我們事先埋伏好,待他出現後,我們出手擒住他,問出靈貂真假後,交給世子便可。”鬆溪道長黯然道。
“可是,唐大俠恐不會同意此事。”
“此事先瞞過展鵬,待擒住麵具人後,貧道再向他解釋。”鬆溪歎了口氣,喃喃道。
“道長,此次行動,我就不去了。”一人緩緩站起,是慕容寶。
“道長深明大義,你的苦衷在下十分理解,隻是在下混跡江湖四十年,刀頭舔血,九死一生,雖做錯過不少事,也殺錯了不少人,但捫心自問,在下行事一向坦坦****,從未做過違背原則的事情。請道長莫怪老朽迂腐,十五年來在下聽從上頭的號召,和蝙蝠山莊的人交戰無數,從未含糊過;但是此番行動,設下埋伏,暗算一個與我無冤無仇的俠義之人,此等事老朽實在做不出來。我老了,早已胸無大誌,隻求做事問心無愧,日後賦閑在家,可以睡個安穩覺,別無它求,希望道長行個方便!”
慕容寶語氣平靜,態度十分懇切。
鬆溪道長苦笑道:“我知道大家參加這次行動,心裏都有些別扭,貧道又何嚐不是。慕容總鏢頭年事已高,為劍客盟立下了汗馬功勞,這次行動就不要參加了。至於其他諸位,就委屈一下,大局為重,切莫再推辭了。”
然後他看看杜淩風,道:“不知杜大俠是否有興趣參加行動?”
杜淩風聳聳肩:“既然都是為了順利奪得靈貂,我等沒理由推辭。那個什麽麵具人,與我素無瓜葛,不如我就扮一次黑臉好了。”
“如此甚好,有杜大俠諸位幫忙,相信行動成功是十拿九穩的事。各位先去休息一下,待展鵬回來便準備行動。”
鬆溪道長交代完,嗟歎一聲,徑自回房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