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風劍客
自古華山水秀山奇,人傑地靈。華山派則英雄輩出,高手如雲,雄踞江湖。
華山掌門玄空子劍術極高,據稱有不亞於武當掌門白鶴道長甚至劍客盟盟主、少林智空大師的實力。其為人高瞻遠矚、韜光養晦,頗具慧眼。
華山派雖與蝙蝠山莊交惡已久,卻始終不肯加入劍客盟對付蝙蝠山莊,一直遊離於兩大勢力之間。直到江湖風傳杜七病重後,才低調加入劍客盟,玄空子此舉耐人尋味。
玄空子師弟柳青雲,行事低調、深藏不露,華山派剛一加入劍客盟,他便被盟主智空大師奉為劍客盟四大長老之一。江湖傳言,柳青雲的武功已絕不在其掌門師兄玄空子之下。
玄空子隻有兩個徒弟,其中之一便是江湖人稱淩風劍客的杜淩風。
早在杜七橫空出世之前,杜淩風已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十八年前中原各大門派在雁**山舉行比武大會,七個少年高手力挫群雄,脫穎而出,被後人津津樂道為雁**七劍客。
杜淩風便是這七位風華絕代的劍客之一。
出身名門,劍術高超,風流倜儻,少年成名,杜淩風身上有著令他人無比羨慕的優勢,唯一令他師父不是很滿意的是,淩風劍客天生就有一種傲氣,有時不是很討人喜歡。
當然這並不妨礙玄空子將他列為掌門繼承人的不二人選。
現在,這位聲名遐邇的劍客,正帶著大批劍客盟高手,以及兩隻獵鷹、十數頭巨犬,趾高氣揚地步入乘風客棧,與鬆溪道長等人會合。
他帶來的這撥人僅華山派就有十來個,加上其它門派的高手,共有二十多人,相比於鬆溪道長等人,聲勢明顯大了許多。
杜淩風一身雪白的長袍,紮著雪白的頭巾,腰間掛一把銀鞘長劍,劍柄上鑲著塊璀璨奪目的寶石,同那猩紅的劍穗一起,在勝雪的白衣襯托下顯得格外醒目。
當然最令人注目的,還是他那目不斜視的眼神。
那眼神冷冷的,有些空洞,看什麽人都是淡淡一掃而過,似是麵前任何事物都沒資格放在他的眼裏,極好地符合了華山派掌門繼承人的尊貴身份。
與幾位風姿凜然的劍客不同,那幾隻惡犬則凶神惡煞,目露凶光,見了鬆溪等人,不由分說一陣狂吠,引得後者紛紛皺眉,心裏頗為不快。
“各位切莫見怪。”杜淩風開口了,“在下此番乃是率各門派高手前來助戰,非是遊山玩水。這些鷹犬都是我們華山派多年馴養之物,關鍵時刻能派上大用場。”
“這些畜生恐怕已經沒有用處了。”段鎮虎冷冷地看著杜淩風,“我們已奪得靈貂,大功告成了。”
“哦?”杜淩風聞言有些意外,“在下剛聽說諸位行動不利,靈貂讓別人奪了去,怎地轉眼便大功告成了?”
“你自己看看好了。”慕容寶提起那靈貂,放在桌上。
眾人對於這次行動的峰回路轉,自己也感到意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向杜淩風解釋。
杜淩風提起靈貂,仔細端詳起來,方才還淡漠空洞的眼神此刻突然變得銳利如刀鋒。他看著那貂兒,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行家在鑒別一件古物。
段鎮虎等人見狀,心裏均不由冷笑,心道這杜淩風也真會裝腔作勢,一隻誰也沒見過的貂兒,看來看去的有個鳥用。
杜淩風看著看著,突然道:“拿紙筆來。”
旁邊一位華山弟子立即遞過紙筆,杜淩風在紙上細細寫下一段文字,然後手一伸,另一位華山弟子立即會意,將一隻獵鷹捧到他麵前。
杜淩風將寫好的字條仔細卷成一條,然後又用麻繩仔細地綁在鷹腿上。
“杜大俠,這是要做什麽?”一直默不作聲的鬆溪道長開口了。
杜淩風似是剛看到鬆溪道長,嗬嗬一笑拱手道:“道長請恕在下失禮,在下隻是懷疑,這隻靈貂是假的。”
一旁的路一鳴終於忍不住了,雖然他也懷疑麵前這靈貂的真假,但杜淩風那盛氣淩人的態度實在令他心裏不快,他冷冷道:
“杜大俠,我等曆盡艱辛,浴血奮戰,折損了好幾位兄弟,才奪得此貂。杜大俠初來乍到,隨便看了幾眼,便說這貂兒是假的,未免有些過了吧?”
杜淩風斜睨了路一鳴一眼,淡淡一笑道:“你是何人?”
“在下點蒼派路一鳴!”
“哦,原來是路少俠,久仰大名。”杜淩風口頭上很客氣,眼睛裏卻充滿了輕蔑,他恭維一句後,便不再搭理路一鳴,而是上前對鬆溪說道:“道長,在下的師叔柳青雲剛從關外埋劍山莊回來,他老人家與埋劍山莊莊主公孫義是多年好友,在埋劍山莊時,他親眼見過那傳說中的靈貂!方才在下將這貂兒的形貌特征描述一番,用飛鷹傳書給柳師叔,七日內便能知分曉!”
“杜大俠多此一舉了。我們已有辦法驗明這貂兒是真是假,就不必再做什麽飛鷹傳書、通風報信之舉了吧?”路一鳴冷冷道。
杜淩風聞言,心裏當下明白對方在想什麽,不由也冷笑道:”
各位請莫誤會,在下此舉完全出於公心,純粹是為了確保此番奪貂行動的成功。我華山派加入劍客盟乃一片赤誠,在下也是當初本門力主加入劍客盟的弟子之一,所作所為,無非是為了共同消滅蝙蝠山莊之大業!眼下驗明這貂兒真假乃當務之急,各位若懷疑在下此舉,未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這話說得雖然坦**,但未免有些刻薄,本來隻是路一鳴向他發難,現在連帶著其他人都被他說成小人了。
此言一出,包括慕容寶在內的人都麵色一沉,隻聽“嗆啷”一聲,有人的兵器竟已出鞘!
“各位且冷靜一下!凡事好商量!”鬆溪道長見鬧僵了,連忙製止住劍拔弩張的雙方,“大家都是一家人,都是為了劍客盟效力,初次見麵便鬧成這樣,說出去豈不遭人笑話!”
待眾人情緒穩定下來,鬆溪道長語氣一緩,對杜淩風道:“杜大俠,這靈貂事關重大,我們當然也想搞清楚它的真假,眼下也的確有了辦法。”
“不知道長的辦法是什麽,不妨說來讓杜某聽聽。”鬆溪道長是杜淩風的長輩,杜淩風雖然狂妄,但對道長還是相對客氣些。
鬆溪道長果然極富涵養,他將杜淩風拉到一邊,耐心地將在座諸人在勁鬆坡如何展開奪貂行動、麵具人如何奪走靈貂,若蘭和麵具人其實是朋友,唐展鵬如何帶回靈貂,大夥兒打算約見麵具人等細節,原原本本向杜淩風低語了一番,末了還囑咐杜淩風務必對這些細節保密。
“哈哈!”道長方講完,杜淩風放肆的笑聲便響了起來。
“道長,且不說你這故事聽起來宛如童話,即便屬實,那個什麽麵具俠客能否答應見咱們尚是未知。即便他答應見咱們,是否說實話亦未可知。與其如此大費周折,不如我這手輕輕一放,放這鷹兒去我師叔那裏,幾日後便真相大白。孰難孰易,豈不一目了然?”
“我們又怎知,你師叔的話便是真的?”一旁的路一鳴冷冷插嘴道。
杜淩風聞言臉色一變,正欲開口駁斥,鬆溪道長擺了擺手,微微笑道:“杜大俠言之有理,路少俠他們心有疑慮也是情有可原,不如我們雙管齊下,你送鷹兒去柳大俠那裏,我們在這裏等候唐展鵬的消息,可保萬無一失。”
“還是道長明白事理!”鬆溪道長的話顯然讓杜淩風很滿意,他旋即走出門外,呼哨一聲,持鷹之手一撒,那獵鷹兒長鳴一聲,騰空而起,很快便消失在濃雲深處。
放走鷹兒,杜淩風看上去意氣風發,接著對隨行人道:“去找店家收拾幾間幹淨的上房,供我等居住;還有,出去尋訪一番,將此地最好的畫師找來。”
看他的言談舉止,已然是這裏的首腦。
“且慢。”有人冷冷插話道。
是路一鳴。
“杜大俠,早就聽說你劍術高超,罕有敵手,路某不才,今日想借此機會,向杜大俠討教幾招,不知杜大俠可否賞臉?”路一鳴的聲音充滿了挑戰的意味。
杜淩風聞言,臉上竟露出一種難以捉摸的笑意。
“既然路少俠有意跟在下切磋,在下又怎麽忍心令少俠掃興?”
他笑,是因為他對有人突然挑戰這種事情早已習以為常。也不知有多少盛年高手、少年劍客,因為嫉妒他如日中天的名聲,因為忍受不了他盛氣淩人的態度,抱著擊敗他後一戰成名的願望,向他發起了挑戰!
他杜淩風,樂於接受這種挑戰,甚至享受這種被人挑戰的過程。
“很好,咱們去哪裏?”路一鳴淡淡道。
杜淩風悠然看了看四周,笑道:“此地甚好,不妨就在這翠柳如蔭的園中如何?”
兩人走到院中,相對一丈距離,麵對麵站好。
同樣白衣勝雪,同樣玉樹臨風,握著劍柄的手自然而穩定。
“請。”
“請。”
兩人注視對方良久,驀地銀光一閃,他們同時出劍。
一轉眼兩人便拆了七八招,他們的劍不時劃出匹練般的光芒,他們的人也化作了兩道飄忽迅疾的白影。
樹葉紛紛落下,是因為縱橫的劍氣;四周靜悄悄一片,圍觀者均屏住了呼吸。
路一鳴的名頭,杜淩風當然聽說過,他絲毫沒有掉以輕心,事實上,他雖然是出了名的傲慢劍客,但他從來不會輕視任何一個對手。
倨傲狂妄之人,多半都是眼高手低之輩,但是也有技高藝精傲得有資本的人。
淩風劍客,屬於後者。
三十招過後,路一鳴的劍越來越快,杜淩風的劍卻越來越慢。路一鳴的攻勢越來越淩厲,杜淩風則明顯已處於守勢。
一旁觀看的鬆溪道長,此刻卻已皺起了眉頭。
他和路一鳴的師父是多年好友,路一鳴一直視他為師長,本次行動也是最為踴躍追隨他的人之一,他當然是站在路一鳴這邊的。
路一鳴的劍法屬於以氣禦劍的路數,威力大,劍速快,但是也極耗內力。
兩人鬥了數十招,杜淩風雖似已處於下風,但鬆溪看得很清楚,杜淩風至今一點破綻都沒有。
如果說,路一鳴的劍飄逸如輕風,那麽杜淩風就似那風中的一片落葉,看似飄零,卻從容不迫;而當路一鳴的劍變得狂暴如勁雨,那杜淩風又似那暴雨中的磐石,巋然不動。
如此下去,路一鳴頂多再撐三十招,便會因氣力衰竭而敗!
果然,兩人又鬥了十招,路一鳴突然劍一撤向後躍出,他臉色蒼白,澀聲道:
“我輸了。”
他比誰都清楚,從一開始交手他就被帶入了對方的節奏,氣力一點點耗盡,到了最後已幾乎欲罷不能,能主動撤出決鬥,已經殊為不易了!
他有點想不通,他不覺得杜淩風的劍術比自己高,也不覺得對方的內力比自己強,但就是不知不覺地落了下風,最後一點勝機都沒有,這華山杜淩風的劍術境界,果然非同凡響!
“嗬嗬,承讓了!”得勝的杜淩風風度翩翩地拱了拱手,接著道:“路少俠,你的劍術已非常了不起,相信在江湖上再曆練幾年,必有大成!”
一句話雖然說得居高臨下令人不舒服,卻也是實在話。
一旁慕容寶等人則心裏暗歎,杜淩風果然名不虛傳,其劍術已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且臨敵經驗老到,武功恐不在鬆溪道長之下。
路一鳴看上去喪氣之極,草草施了一禮,便回自己屋中去了。
杜淩風鬥劍獲勝,心情大好,施施然拱手道:
“今日鄙人在諸位英雄麵前獻醜了,各位若沒有什麽事,在下暫且告辭,出門辦事去也。”
“你們誰也出不了門了!”杜淩風話音剛落,便聽到院內有人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