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醫院的消毒水氣味晝夜不變，我沒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從學校出來，每次來到葉薇的病房，總覺得她又瘦了一圈，不過那種安靜溫柔的姿態是越發的有味道了。

我說：“葉薇，要不要我給你講一講學校裏的新鮮事？”

我經常以這樣的方式作為開場白，卻總的不到她的捧場，她說：“我不想聽學校了那些無賴的事，還不如，你跟我說說和紀銘的事，那一定有趣多了。”

她說話的尾音上揚，揚成一個婉轉漂亮的弧度。

我故作嚴肅地對她說：“正經一點！”

然後她笑的更加開心。

我在她眼中看到了希望，是帶著絕望的那種希望，這樣說好像很矛盾，可就是那樣，一個不能掌握自己生死的人，時刻生活在希望和絕望的邊緣之上。但她隱藏的很好，我想，如果不是那天的陽光太過明媚，我也會以為她隻是單純的笑一笑罷了。

我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是關於一個小男孩、一個老人，和一隻貓的故事。”

她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說：“好……”

這個故事，我對林涵講過，對紀銘講過，說實話，他們的反應，都沒有葉薇的反應讓我滿意，當我講完最後一個字，我看見葉薇輕輕輸了一口氣，她並不糾結與故事裏不合情理的細節，她笑著對我說：“素年，謝謝你給我講這個故事，這個故事，我很喜歡。”

我不問她為什麽喜歡，她亦不告訴我。

醫院窗前爬滿了粉色的紫色的牽牛花，葉薇讓我看花，我轉頭，卻在一窗戶的枝枝蔓蔓中，看到了遠處我爬過無數次的那座小山頭，還有山腰上蜿蜒盤桓的鐵軌，我甚至又聽到了火車摩擦鐵軌時，那種轟隆隆的荒涼又悠遠的聲音。

不知為什麽，我的眼睛潮濕起來。

我說：“葉薇，你趕快好起來吧，我想帶你去一個特別浪漫的地方。”

她問我：“浪漫？那個地方很美嗎？是不是像電影裏那樣，有藍天白雲，漫山遍野開滿鮮花的地方？”

“不，那兒沒有藍天的白雲，因為空氣不好，天經常是灰的，就算有雲也是灰的，也沒有花，倒是有遍地的野草。”

她失望了啊了一聲：“那怎麽會浪漫呢？到底是那兒呀？”

“不告訴你，但你得相信我，是很浪漫那的，我和紀銘就去過很多次，我們在那兒看了很多個日出日落。所以……”我看著她說：“你得好起來，才能跟我去那個地方。”

她點了點頭，陽光在她的眼睛裏晃了幾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