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下課後,葉薇又被叫進了辦公室。

她每次走進那扇門的姿態都隨意的很,紅色的頭發上麵長出了一段黑色的新發,我知道它們不久之後就會全都被染成紅色。她跟我說過,她最愛的就是紅色,不是喜歡,是愛,就像愛一個人那樣的愛。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兒。

後來,我在班裏同學的口耳相傳中,得知,葉薇早戀了。

對象是另一個班的,用大多數女生的話來說,是那種文質彬彬的書生樣子。她們都說她和那個人一點都不般配。

我有點好奇葉薇這樣的人喜歡上的人,會是什麽養的,然而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個人,竟然是曾經和我朝夕相處的陸小楓。

陸小楓,當我看到他和葉薇肩並肩走在一起時,覺得那個畫麵,有種莫名的穿越。

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但我認為,陸小楓和葉薇不會在一起,不管傳聞再怎麽栩栩如生,不管我多少次看到他們走在一起,這是一種不需要任何理由的直覺,女人的直覺,要相信,盡管彼時的我還隻是一個女孩兒。

陸小楓是貨真價實的好學生,不隻是因為他成績好,他也從來不惹是生非,永遠安安分分的看書學習。在關於陸小楓和葉薇曖昧的傳聞中,我聽到其她女生對他的評價:“陸小楓就是一個書呆子,除了學習什麽都不會的那種,葉薇就是跟他玩一玩,你相信嗎?”“是嗎?但我聽說他長的不錯,家裏也挺有錢,你怎麽知道葉薇就一定是那種重口味的人?”“哦,也許吧……”

書呆子,我聽完他們的對話竟然有點想笑。

這些肆意評論別人以為自己猜到什麽秘密的人,她們一點都不了解陸小楓,隻有我知道,他不做那些叛逆或浪**的事,不是不敢,更不是怕影響學習,他隻是不屑並且懶得去做罷了。如果有時間,他一定會選擇在家裏舒服的**好好睡上一覺,來彌補上學時因為早起而的睡眠。

其實他是個很自傲的人,所以小時候我把“陸小楓”叫成“陸小鳳”的時候,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之前,我從來想過他會喜歡上像葉薇這樣,被別人叫做女混混的人。但自從我深深的喜歡上紀銘之後,就知道這種東西是無法被預料到的,什麽都有可能發生,就像相隔億萬光年的星球相撞,誰能知道誰會撞上誰。

我在周末的學校門口看到陸小楓和葉薇走在一起,一個穿著白襯衫,一個穿著黑色的T恤和牛仔短裙,露出纖細的小腿。

周末,他們應該是出去約會吧,我想。

他們上了公交車,我坐另一輛公交車回家。

是一個平靜的周末,回家之後我陪阮誥軒玩了一天,這家夥又長高了不少。才二年級,書包就被各種各樣的教科書塞了個滿。他一邊作業一邊跟我說學校裏有趣的事,說完之後,我看見他小小圓圓的腦袋一歪,換上一種好奇的表情說:“我在學校旁邊的醫院看見那個哥哥了,就是以前你帶我出去玩的時候碰到的,哦,叫陸小楓對不對,他還和一個漂亮的姐姐在一起。”

說完他還自我肯定的點了點頭:“嗯,就是叫陸小楓,電視裏也有個陸小楓。”

我卻聽的一愣:“你說,在醫院看見他們?”

“嗯,對呀,就是學校旁邊那家。”

雖然建在小學旁邊,可那不是一間兒童醫院。

星期一上課的時候,葉薇沒來學校。

第二天也沒來,第三天依舊沒來……

我知道一定發生什麽事了。

但陸小楓安安穩穩的在隔壁班學習,看見我會不冷不熱的打招呼,一如既往是好學生的樣子,他的平靜不是刻意裝出來的平靜,我問:“你和葉薇去醫院做什麽?”他說:“去醫院還能幹什麽,當然是看病了。”

他的語氣竟然有點不耐煩,是我沒見過的冷漠疏離的樣子。

我想問看什麽病,卻在話到嘴邊時,猛然發現自己沒有立場去問這些事。既然他們在一起了,那我們之間的關係,不是同學之間的他和她和我,而是他們和我。

但我還是有些欣慰的想,陸小楓終於長大了,就在我沒有用心留意的時光裏,長成一個肩膀寬闊眉目疏朗的男生。雖然我記憶中的他還是小時候皮膚白白的每天跟我一起回家的小小少年,現在他有了喜歡自己的人,有了不想跟我說的秘密。

成長是這樣的,誰都沒有天涯,可彼此時間的距離卻無止盡的拉長伸遠。

就這樣吧,也挺好的,我想。

我回到教室裏和紀銘呆在一起,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他溫熱的大手裏。又是一年春天,草長鶯飛,長風呼嘯,依舊晝夜不息精力旺盛。

我問紀銘:“你喜歡春天嗎?”

“不喜歡,因為風太大了,吹著很不舒服,你也這樣覺得吧。”

我笑,“可是秋天的風也很大啊,還有冬天,是那種刺骨的西北風。”

“秋天有落葉,很好看,冬天有雪,把路上都蓋住了,起碼不會一陣風過來就揚起一層灰。”

我差點忘了,他是有些潔癖的人。

“紀銘,你跟我一樣,我也不喜歡……明年考大學的時候,我們填一個遠一點的地方,好不好?”

“你想去多遠,去南方嗎?”

“我也不知道,想去雲南來著,不過想想又太遠了,其實隻要去一個沒有風的地方,這樣也不用怕一出門就有風沙了,你說好不好?”

“好……”

窗外的陽光分了幾縷在我的手上,身邊的他低頭淺笑儼然書中的白衣少年郎。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話,很容易就讓我想起一生一世這樣浪漫的字眼,林涵說我是個太會做夢的人,而且都是不容易實現的太過美好的夢。

其實我現在,隻是像個卑微又虔誠的信徒一樣,跪在愛情麵前,雙手合十祈求著,卻始終不知道自己該祈求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