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宮 未 羊

英國著名的人文主義者托馬斯·莫爾在他的名著《烏托邦》裏寫到英國“羊吃人”時說:“綿羊本來是那麽馴服,吃一點點就滿足,現在據說變得很貪婪、很蠻橫,甚至要把人吃掉……”原來十五、十六世紀,英國、尼德蘭(荷蘭)等國的毛織業很繁榮,羊毛需求量激增,養羊成了很賺錢的行當。英國的地主紛紛把自己的土地和公共的土地用籬笆圈起來放牧羊群,並強行圈占農民的土地。農民喪失了賴以養家活口的土地,扶老攜幼,向著陌生的地方去流浪。這就是英國資本主義血腥發家史上的“羊吃人”的“圈地運動”。(曆史百科 編輯:杜安邦)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連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不遠處伴隨著音樂的節奏大媽們跳起歡快的廣場舞,清掃河道的兩個清潔工在互相抱怨,其中一位說這幫老太太真是吃飽了撐的,一大早就出來跳舞,也不嫌擾民。

另一個清潔工附和,可不是麽,沒事就不能呆在家多睡會兒?

河邊出現一個黑乎乎的包裹,一位清潔工生氣地說,現在的人啊,真是沒一點素質,垃圾往河裏扔。

清潔工準備把包裹撈起扔到垃圾車上,忽然包裹裏露出一隻慘白瘮人的手,嚇得他驚慌失措叫喊起來,死人啦,死人啦!

小莊在睡夢中接到隊長李鏡的電話,年輕人睡懶覺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他最煩三更半夜和早上被同事們吵醒,可身為一名警察他又時刻牢記自己的使命。現場已被先到的同事拉起警戒線,圍觀群眾是一些退休的老頭和大媽。李鏡笑著說大爺大媽們你們還是去跳舞吧,別影響我們辦案。

死者為男性,身高一米七二,麵部遭嚴重燒毀,肉眼完全無法識別真麵目,牙齒亦被損壞,身上沒有明顯創傷,十個手指頭全部被燒毀,看來凶手是有意要掩蓋死者身份。屍體經過河水浸泡已開始浮腫,法醫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已超過三十六小時。

詢問了現場報警的兩位清潔工以及一些跳舞的大媽,均無提供有價值線索。屍體拉回局裏,經過解剖,法醫得出結論,具體死亡時間為9月16日晚上十點至淩晨三點之間,因為屍體受河水浸泡,死亡時間會有一至兩個小時的誤差。死亡原因為某種藥物造成的心髒驟停,死者身前是否有心髒病,以及這種藥物到底是什麽,有待進一部檢驗分析。死者麵部以及手指均被高濃度硫酸燒毀,可以推斷凶手這樣做的動機為掩蓋死者身份。小莊說這凶手智商也太低了吧,他以為這是古代呢?毀容毀屍就認不出人了?現在的DNA技術,一根頭發足已。死者身上沒有錢包以及任何身份證件,但警方還是很快確認了死者身份。這得感謝死者所穿的一件衣服,死者遇害時穿了兩件上衣,一件是灰色外套,另一件是短袖T恤。那是一件普通的深藍色短袖運動T恤,重點是上麵印著的LOGO:寧城八中第二屆藝術節。

警方詢問寧城八中校方負責人,他說這衣服的確是他們學校定製的,六月份放暑假前他們舉辦了藝術節,給每個學生和老師都發了一件T恤。全校師生加起來有一千多人,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把衣服送給親戚朋友穿,一一排查起來工作量巨大。

再難警方也不會輕易放棄,李鏡下令在學校範圍內重點排查失蹤三天以上的人,最後查出共五人,其中二名學生,均生病在家療養;一名是學校保安,老家母親摔斷了腿,請假回去照料,經過電話確認,目前他仍在老家。還有二名是老師,其中一名老師代表學校去省城參加學術會議,另一名是高三二班的語文老師鄭孝安,校方負責人稱鄭老師在休年假。

李鏡說高三的學習那麽緊張,老師還休年假?

校方負責人歎了口氣,本來我們也不批準的,但鄭老師這麽多年兢兢業業帶出那麽多優秀學生,語文又是必考科目,不像其它副科輕鬆,再說離高考還有一年,有時候適當放鬆對工作也有益,因此慎重考慮之後我們批準了鄭老師的年假。

看校方負責人說的冠冕堂皇,李鏡也不好多說什麽,要來了鄭老師的資料,電話卻打不通,心中頓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李鏡在步行街的一家女裝店找到了鄭老師的妻子白琳。白琳以前在商場賣女裝,後來辭職自己開了這家店。見兩個男人進來,她笑著迎了上去,兩位老板隨便看看,是送老婆吧?像你這樣會給老婆買衣服的男人可少見啦。

李鏡掏出證件,我是寧城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一點情況。眼前的女人資料上顯示四十多歲,身材臉蛋保養極好,看上去三十出頭的樣子。

聽聞來者是警察,白琳沒有常人的那般緊張,日常開服裝店各色人等見多了,兩位警察在她看來沒什麽大不了。

小莊說,鄭孝安是你丈夫嗎?他這兩天在家嗎?

白琳點點頭說,我們結婚這麽多年了,一向不多管彼此的事。上周五走之前隻說去出差吧?

小莊:有說去哪出差嗎?

哎呀警察同誌,人家嫌棄我沒文化沒情調,平時話都懶得多說一句,又怎麽會告訴我去哪呢?

白琳外表漂亮,可一說話就給人一種刻薄之感,李鏡已判斷出這二人夫妻感情肯定不好。

小莊反感對方的語氣,卻無可奈何。隻好說我們懷疑鄭老師遇害了,當然目前隻是懷疑,死者是否為鄭老師還有待進一步確認。

白琳沒有一絲意外,淡淡的說了一個字,哦。

李鏡說能去一下你家嗎?我們必須搜集一些證據。

白琳發起牢騷,這大白天的還讓不讓人做生意,算了,走吧。

白琳的家位於同樂小區,房子是剛結婚時買的,二人一直沒有生育,原因未知。房子有點舊,明顯的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裝修風格,但收拾的還算整潔。三室一廳,一間是臥室,一間堆放雜物,另一間是被鄭老師裝修成了書房。

根據白琳回憶,鄭老師走的時候並未拎行李箱之類,因此是否出差值得懷疑,同時李鏡甚至懷疑白琳在說謊。書房裏有一張小床,看來二人有分居可能。小莊仔細搜查著每一處,但基本沒什麽有用線索。

李鏡問,鄭老師走後,你有打掃過房間嗎?

白琳說我才懶得弄,平時人家都不讓我進書房呢。

小莊在書房的小**找到幾根頭發,滿是書籍的木桌一角有個煙灰缸,裏麵有幾個煙頭,小莊也夾起來小心放入了證物袋。

慶幸不是一無所獲,李鏡說我們先告辭了,可能以後還得麻煩你。

白琳極不耐煩地說那就不送了,你們要找我就去服裝店,沒事我都在店裏。

回到局裏李鏡安排小莊把證物交給法醫去做檢驗,肖妙虹則暗中盯緊白琳,他始終覺得白琳這女人不簡單,很有可能向警方隱瞞了什麽。

從鄭老師家帶回來的煙頭和頭發經過專業檢測,與死者DNA完全吻合,因此可以確定死者身份為寧城八中老師鄭孝安。

肖妙虹那邊也有重大發現,這幾天她一直暗中盯梢白琳,昨天晚上她發現白琳和一名男子一起吃飯,兩人舉止親密,飯後二人去了八天酒店,一直到早上九點十五分,二人才從酒店出來。根據酒店入住記錄,肖妙虹得知男人名叫劉軍,45歲,本市人。繼續跟進,發現劉軍目前無業,以前在白琳服裝店那條街上開飯店的,後來飯店生意不好轉讓了出去,一直混日子,老婆五年前跟他離婚,帶著孩子去了別處。

一間小賣部的裏間,四個男人圍著桌子打麻將,煙霧繚繞,背靠門的中年男子手氣顯然不好,一連輸了幾把,嘴裏罵罵咧咧,他長發中分,這種發型是九十年代最流行的郭富城頭,如今早已過時。中年男子不時用手撩一下油膩的頭發,喪氣的臉上露出幾分帥氣。

結束一局,又是別人贏了,他把牌一推說,他媽的手氣太背,不打了。

對麵的男子應該是今晚的贏家,笑著說,老劉,誰讓你情場得意呢,輸點錢應該的。

左手邊男子說劉哥,再打兩把,現在才十點半,這個時間點就結束,去幹嗎?

回家睡不著,外麵沒得玩,還不如打牌。

另一位也沒有散場的意思,說就是就是,再打兩把我們去喝酒。

牌剛碼好,脆弱不堪的木門被人推開,朝門坐的男子抬頭看到三名男子,兩位穿著警服。來者正是小莊帶著兩位警察。

男人慌了,警察同誌,我們這純屬娛樂,沒有賭錢。

小莊問,誰是劉軍?

還未得到回答,背靠他坐著的男子猛然起身,撞開警察迅速朝外跑去。小莊問跑了的是不是劉軍?三個男人同時點頭。

不論長跑還是短跑,小莊上警校時都成績優秀,四十多歲的劉軍拚盡全力也沒跑出多遠,被小莊從後麵飛起一腳踹倒在地。

跑啊,繼續跑啊,看你的腿快,還是我的子彈快。後麵兩位氣喘籲籲的同事跟了過來。

警察同誌,我不跑了,真不跑了,求求你別開槍。劉軍主動伸出雙手,說你們把我銬起來,我絕對不跑了。

把劉軍帶回局裏,不作審問先關他一夜,這也是警察常用的手段,目的是給對方造成心裏壓力。第二天一早劉軍就受不住了,果然叫警察來,說我都交待,全部交待。

小莊和肖妙虹坐在劉軍對麵。說吧,你不是要交待嗎?

最近缺錢,上周六晚上,我在萬龍商場門口,偷了一輛電動自動車,然後賣給了開車行的老張,那王八蛋坑我,說電瓶舊了不值錢就給我五百,第二天他擺在門口賣了一千八!我氣不過找他理論,他說我要是再鬧就去派出所告我偷車,媽的,等我出去了非揍他一頓……劉軍一口氣說完,小莊哭笑不得。

劉軍弱弱地問,警察同誌,是不是老張點的我?

小莊不予理會,偷車的事咱們先放一邊以後再說,劉軍你認識白琳吧?

四十多歲的劉軍竟然不好意思地笑了,說警察同誌,**不犯法吧?再說她是自願的啊?

小莊拍了拍桌子,嚴肅點,**我們不管,但殺人必須嚴查!

劉軍果真嚴肅起來,殺,殺人?誰殺人了?

還裝是不?白琳的老公鄭老師,是不是你殺的?肖妙虹咄咄逼人。

劉軍臉的憋紅了,結結巴巴,警察同誌,你讓我**偷車都敢,可是殺人打死我也不敢啊。我和白琳也就是上上床各取所需,又不是年輕人愛得死去活來,我怎麽會殺人啊。

小莊心想這家夥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他又不是億萬富豪,雖然有點帥氣,但比起鄭老師,無論從哪方麵來說,隻要白琳智商正常,肯定不會選擇劉軍。白琳呢也不是富婆,雖有幾分姿色,可畢竟明日黃花。兩人各取所需的說法看來不會有假。

9月16日那天你都幹嗎了?小莊問。

我還能幹嗎啊,基本上每天就是上午睡到自然醒,中午隨便找個地方填飽肚子,和老朋友們侃上半天,晚上去老四的小賣部打打麻將。一般都是打到十二點,然後贏的人請客吃宵夜,最後各回各家睡覺。

小莊通過走訪,證實劉軍所言無虛,他的作案嫌疑隨即隨除,至於偷電動車則交給派出所去處理。

肖妙虹盯梢白琳也未得到更有用的線索。她再次去了學校,想通過師生了解一下鄭老師平日的人際關係。在同事們的口中,鄭老師平易近人,才華橫溢,除了兢兢業業的教學之外,業餘時間還愛寫作,經常會在寧城的晚報上發表一些小說或才詩歌。同一辦公室的一位劉老師還拿來一份報紙,找到其最近發表的一首詩歌,肖妙虹看到署名為不安,劉老師解釋說不安是鄭老師的筆名。

在同學們的眼裏,鄭老師和藹可親,從來沒有對學生發過火,更沒有體罰過學生,看得出挺招學生喜歡,他所教的班級,語文成績整體水平明顯比其它班要高。這令肖妙虹更加困惑,這樣一位優秀的老師,誰會對其如此殘忍呢?

回到辦公室,肖妙虹打開電腦,輸入鄭老師的筆名“不安”,排在前列的網頁,是本地一家同城信息網,不安是文化版塊的版主,她瀏覽了一下“不安”發表的帖子,大多數是一些散文或者詩歌,瀏覽量都很少,多則上上萬,少則幾十,這也在情理之中,這年前還喜歡文學的人太少了。不過肖妙虹仍然發現了一些有趣的現象,不安發表的帖子下麵,有一位叫凡花的網友,幾乎是有帖必回。

肖妙虹點開凡花的主頁,除了回帖之外,隻發過一個帖子,標題隻有四個字“令人不安”,內容不長,主要表達了對不安的愛慕之情,隱約能看得出一絲幽怨,似乎是他暗戀不安,而對方卻無回應。

任何的蛛絲馬跡都有可能是破案的關鍵,肖妙虹把這個發現匯報給李鏡。李鏡讓網監部門查一下這位叫“凡花”的網友,看能否有什麽發現。網監部門的同事很有效率,很快發來了凡花的資料,由於這個網站的會員不要求實名製注冊,因此隻能查到對方的寬帶IP地址。

花海小區是寧城一座高檔住宅小區,住在裏麵的人非富即貴,肖妙虹按響了C單元803的門鈴,開門的是一位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她問你找誰?

肖妙虹掏出證件,說我們是警察,想了解一點情況。

我們主人沒在家,你能晚上再來嗎?原來對方是這家的保姆。

肖妙虹轉言道,你會上網嗎?警察的職責讓她對任何人都保持懷疑。

保姆說我都快五十了,別說上網,那些觸屏手機都不會使。說著掏出一部老式的諾基亞,自證清白。

你家主人晚上大概幾點回來?到時我再來訪。肖妙虹問。

柯先生最近出差了,柯小姐放學一般六點就到家了。你們要是不急,可以等楊先生出差回來。看來這位保姆是訓練有素,說話不急不緩的。

肖妙虹發現對方隻是說了男主人和其女兒,並沒說女主人,其中必有隱情,隻好道別,約定晚上再來。

出了小區,小莊發牢騷,這有錢人就是好啊,住著高檔小區,還有保姆伺候,我什麽時候才能過上這種生活呀。肖妙虹以一位大姐姐的身份安慰道,我給你出個主意?看你有幾分姿色,要不你辭職來這小區當保安啊,說不定哪位富家小姐就看中你了,夢想一夜實現。

行啦行啦,就會損我,有本事給我介紹個女友啊。小莊假裝生氣。兩人在路口分手,肖妙虹要去繼續盯梢白琳,雖然一直沒有任何發現,但從白琳對自己丈夫的態度來看,肯定對警方有所隱瞞。小莊則回去弄清楚柯先生的身份資料。兩人約好晚上七點在花海小區門口見。

晚上七點,二人見麵之後,小莊迫不及待地說,虹姐,下午回去我查了一下檔案,這位柯先生可真是位人物。

廢話,像你我這樣的普通人,能住在這個小區裏麽?

小莊掏出手機打開網頁,柯永文,醫學博士,目前是寧城第一人民醫院外科主任,尤其擅長斷肢再接手術,常在國內外醫學權威雜誌發表論文,在國內醫學界頗有盛名。

肖妙虹說看來這位柯先生真是人物啊,不是那種暴發戶,佩服。

小莊說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這人不僅有料,長的還很帥呢。說著把手機上的照片給肖妙虹看,從照片上看的確是一位非常英俊優雅的中年男人。當然,人無完人,資料顯示這位柯先生目前離異。小莊接著說道。

肖妙虹不屑地說,就你這智商還當警察,我們上午來的時候,從保姆口中我就猜出他是單身了,記不記得保姆隻說柯先生和柯小姐,卻沒說女主人?

小莊回想一番,的確如此,不禁對肖妙虹暗生佩服,嘴上卻不認輸,說我早想到了,隻是這樣優秀的男人,離異也很正常嘛。

兩人說著來到了803,這次開門的仍然是保姆,她把二人引進客廳,倒茶,然後上二樓去叫人。這是一套複式房,簡約的北歐裝修風格,從中不免能看出主人的品位高雅。

不肖片刻,一位亭亭玉立十七八歲的少女從樓上走下來,小莊的眼睛都看直了,肖妙虹狠狠的在胳膊上擰了一的把。

你好,我叫柯凡,你們有什麽事嗎?對方落落大方,顯然是受過良好的教育。肖妙虹開門見山,請問凡花是你在XX論壇注冊的的網名嗎?

柯凡眼裏異樣的神情稍縱即逝,說是的,平時我喜歡逛文化論壇,看看別人寫的文章,當然看到寫的好的,偶爾也會回複一下。

偶爾嗎?肖妙虹說,據我們了解,有個網友的帖子,你好像是有帖必回吧。

畢竟是涉世未深的少女,被警察說中立馬緊張起來,辯解道,我隻是看他的文章寫的好,所以特別關注了吧,警察姐姐,這有什麽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肖妙虹話峰一轉,你今年多大了,在哪讀書啊?

柯凡說,今年十八,在寧城八中高三二班。

肖妙虹和小莊對視了一秒,鄭孝安是寧城八中高三二班的老師,這也太巧了吧?身為警察從來不會相信偶然,一切的看似的偶然其實都是必然。

小莊說,鄭孝安,是你的語文老師吧?

柯凡低下了頭,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鄭老師被人殺害了,你知道嗎?肖妙虹故意問道,她想看看這位少女的反應。

柯凡猛然抬起頭,眼圈發紅,說不可能!鄭老師上周還給我們講課呢。

小莊說我們前天在公園的河邊發現了一具屍體,據查正是鄭老師。

柯凡情緒失控,眼淚直下,看得出她很在意自己的這位老師。喃喃自語,這怎麽可能呢?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小莊和肖妙虹覺得這是鄭老師太受學生歡迎的表現,肖妙虹拿了一張紙巾遞給柯凡,說你喜歡鄭老師吧?我看了你的帖子,令人不安。

女孩兒沒有回答,說這和鄭老師被害有關嗎?

肖妙虹說對不起,這是你的隱私你可以不回答,我們做警察的隻是不會放過任何細節。據你所知,鄭老師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柯凡搖頭,她說鄭老師人很好,在學校裏從來沒聽說過和誰發生過不愉快。

小莊很想問一下關於柯凡母親的情況,但他忍住了,這似乎和案情沒有什麽關係。他看看肖妙虹,看樣子今晚又白來一趟了。

肖妙虹結束談話,說好吧,謝謝你的配合,如果你想起什麽,可以隨時給我電話。她拿出一張名片給柯凡,對了,你爸爸呢,出差什麽時候回來?

看似隨意的問題,其實肖妙虹有著自己的想法,警察能發現柯凡的帖子,那身為父親,發現女兒暗戀老師應該不難吧?父愛深重如山,為孩子去殺人這樣的事時有發生。

柯凡有些慌亂,語氣冷淡,說他的事我從來不問,你可以去醫院問問。

在電梯裏肖妙虹心裏歎氣,又是一個忙於工作而忽略了家庭的男人吧,正是青春叛逆期的女生,往往都對父母充滿敵意。

對鄭孝安妻子白琳的盯梢一直沒有放鬆。白琳終於爆發了,她衝出服裝店直奔馬路對麵的一輛黑色轎車,直接拉開車門說,你們還要盯我到什麽時候?鄭孝安這道貌岸然的人死了正好,你們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別看他斯斯文文,其實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車內的肖妙虹卻不生氣,反問你為什麽這樣說?據我們調查,鄭老師在學校很受歡迎啊。

歡迎個狗屁,還為人師表呢,都把自己學生的肚子搞大了!白琳氣衝衝地說。肖妙虹立即從車上下來,嚴肅地說這個情況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幹嗎要說?我嫌丟人!白琳說我是實在忍不住你們天天跟著我,好像我是殺人犯似的,有這時間你們去抓凶手啊!

肖妙虹冷靜地問,你說鄭老師把別學生肚子搞大了,你有證據嗎?

白琳緩了口氣,當然我現在沒有證據,以前我在他手機上看到過一條信息,清清楚楚寫著,鄭老師,我懷孕了。在他的書房裏還發現過女學生給他寫的情書,你說丟人不,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師,還搞這些!

怪不得他們夫妻感情不合,原來如此。鄭老師相貌堂堂又有才華,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對其愛慕亦在情理之中。肖妙虹問,你知道懷孕和寫情書的女生是誰嗎?

我怎麽知道啊,我才不管他這些破事呢,隻記得短信和情書的落款就一個字,凡。白琳憤憤的說道。

白琳提供的這條信息太有用了,肖妙虹馬上趕回局裏匯報情況,李鏡聽後也同意肖妙虹的判斷,這個叫“凡”的人很有可能是柯凡,接下來的關鍵就是要調查清楚這個叫凡的人的真實身份。

再次拜訪學校,肖妙虹從老師中並未得到理想的信息,一個女學生暗戀老師本身就是很隱秘的,別人不知曉亦是情理之中。不過從同學們口中還是得到了一條有用線索,在班裏和柯凡相處最好的是林曉月,據同學所講,她們兩個在學校裏幾乎是形影不離,經常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

放學後林曉月走出校園,左轉步行兩百米的公交站台,肖妙虹和小莊翹首以盼。

你好,你是林曉月吧。肖妙虹身為女性,首先發問能降低女生的警惕,如果是小莊上前招呼,多半會把他當成色狼。

林曉月點點頭,你是?

我們是警察,想找你了解一點情況。

是關於鄭老師嗎?林曉月怯懦地問。

小莊皺了皺眉頭問,你怎麽知道我們找你問關於鄭老師的情況?

林曉月說鄭老師好久沒來上課,學校裏都說他被人殺害了,真的嗎?

看著女孩兒天真的眼神,肖妙虹艱難地點了點頭。鄭孝安遇害的消息,警方隻是對學校的相關領導有過通報,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現今整個校園都知道了鄭老師被害的消息。

女孩兒的眼圈紅了,看來鄭老師的確是位好老師,女生難過的表情是偽裝不出來的。肖妙虹說曉月別難過,我們一定會抓到凶手的。你和柯凡是好朋友吧?

肖妙虹領著曉月進了站台後麵的一家奶茶店,找個安靜的位置坐下,能和我們講講柯凡嗎?聽說柯凡喜歡鄭老師,是真的嗎?

曉月喝了一口奶茶,若有所思的樣子,說其實學校裏不少女生都喜歡鄭老師,他很平易近人,又會寫文章。當然她們的喜歡也僅僅是喜歡,就像她們喜歡追星一樣。但柯凡不一樣,她是真的喜歡鄭老師的,還給鄭老師寫過情書。

據曉月講述,她和柯凡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是因為她們有著相同的經曆,柯凡的父母離異,她的爸媽也離了婚,隻是她跟著媽媽生活,爸爸跟別的女人走了。柯凡父母為什麽離婚,她也沒有講過。上了高三之後,鄭老師開始教她們語文,有一天放學路上,柯凡對曉月講,她喜歡鄭老師,她爸爸整天忙的看到不人,鄭老師像父親一樣關心她,而且還會寫詩!她上高二時就喜歡鄭老師了,為了能天天看到鄭老師,她還特意從一班轉到了二班。

曉月記得柯凡當時眼神裏散落著星星般的光芒。她說小凡,我們現在上高三,早戀會影響學習啊。

柯凡說我早就不想上學了,一點意思沒有,可是我爸爸不同意,還說要送我去國外讀書,我不想去國外,去了國外就看不到鄭老師了。

但是鄭老師有妻子啊。曉月說。

柯凡說那又如何,我又不要求他娶我,隻要他喜歡我就行了。她默默的關注著鄭老師的一舉一動,還寫情書,至於最後有沒有交給鄭老師,我就不知道了。

肖妙虹問,那麽柯凡和鄭老師之間,有沒有發生過什麽?

曉月臉紅了,說我不知道,我隻是知道小凡喜歡鄭老師,其它真的不清楚。對了,有件事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幫助。暑假期間小凡大概有一個星期都聯係不上她,後來我問她去哪了,她說去外地旅遊,然後我就沒有多問。

小莊記下日期,暗想難到這一個星期鄭老師帶柯凡去打胎?可這一切隻能是推測,鄭老師死了,知道真相的隻有柯凡,他們必須要在她身上找到突破口。

還未來得及再次去找柯凡,派出所反饋上來一條重要信息,寧城第一人民醫院報警稱外科主任柯永文失蹤了。李鏡帶著小莊和肖妙虹火速趕往醫院,據張副院長講,他們安排柯主任去上海參加一個為期三天的學術交流會議,時間是9月16日至9月18日,按計劃柯主任坐18號晚上的航班回來,可是那天去接機的司機小王卻沒接到人,一直等到淩晨一點左右都沒看到柯主任人影,由於太晚就沒向領導匯報。第二天早上小王向張副院長匯報,張副院長絲毫沒有放在心上,柯主任是醫學界大拿,說不定被哪家醫院拉去講課什麽的,以前也有這種事情發生。他打柯主任的手機,但一直沒人接,心想也許不方便接電話吧。

但一直到21號,柯主任還是聯係不上,於是他們報了警。

柯主任失蹤的時間和鄭老師被害完全吻合,這僅僅是一種巧合嗎?回去的車上李鏡說有沒有可能是柯主任發現了女兒與鄭老師的私情,一氣之下殺害了鄭老師,然後借著去上海的機會畏罪潛逃呢?

小莊說頭兒,這哪是有沒有可能,完全就是事實。肯定是柯主任殺凶後跑路。

目前沒有證據,不能亂下結論。李鏡安排小莊去調查一下柯永文失蹤前後的相關信息,肖妙虹繼續去做柯凡工作。

柯永文計劃乘坐9月16日上午十點半的航班飛往上海,但小莊經過對機場的調查得知其根本沒有乘坐本次航班,其後幾日也沒有他的登機信息。調取小區監控發現,柯永文9月15日晚上十點二十分回到小區,第二天早上八點離開,他的黑色轎車最後出現在監控裏是寧城的高速入口,其後不知所蹤。

肖妙虹再次來到柯凡家中,她正在收拾東西。看到肖妙虹,她說出國的手續已經辦妥,下周一準備飛往美國。父親失蹤多日她卻毫不緊張,此時卻要出國,一切都顯得不正常。

最後一次見你父親是什麽時候?肖妙虹問。

柯凡說幾天前吧,記不太清楚,他隻說要出差。

你父親失蹤了,好像你並不關心嘛。

我為什麽要關心他?他關心過我嗎?柯凡的反問讓肖妙虹無言。

肖妙虹嚴肅地說,你和鄭老師之間必有隱情沒向我們交待吧?身為公民有義務配合警察辦案,你懂吧?

柯凡一如繼往的冷淡,我知道的都對你們說了,現在無話可說。如果沒什麽事,我要休息了。

肖妙虹碰了釘子,並沒氣餒。回到局裏通過調查,她發現柯凡並沒有購買出國的機票記錄,看來這小丫頭人小鬼大,難道是她知道父親的行蹤,要偷偷去跟父親匯合?哪怕父女感情再不好,可畢竟是自己的父親,骨肉連心啊。

接下來的幾天,警察再沒有上門去找柯凡,並撤掉了盯梢,目的是使其放鬆警惕,換了幾個生麵孔警察暗中繼續觀察。

畢竟是十八歲的少女,內心再強大也比不過專業的警察,暗中跟緊柯凡,在省城郊區的一間小旅館內,李鏡和小莊他們發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他不是柯凡的父親柯永文,而是她的語文老師,先前“遇害”的鄭孝安!

回到寧城,經過兩個小時的審訊,真相終於水落石出。

柯凡的父親表麵上是一位有名的外科醫生,其實是一位有暴力傾向的男人,她的母親就是忍受不了其時常的家暴,而選擇離婚遠走高飛。從懂事起,柯凡對父親的形象一直是冷漠與反感的,他除了給女兒錢之外,她感受不到絲毫的父愛。特別是在母親走了之後,柯凡一個月都見不到父親兩麵,她的日常生活都是保姆在照顧。她內心深處非常羨慕那些家庭幸福的同學,慶幸的是她在學校認識了和她同樣單親家庭的曉月,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不知道從何時起,憂鬱的少女柯凡陽光起來,這是因為語文老師鄭孝安的出現。他溫文爾雅,對她很是關心,她的語文成績不好,他總是耐心講解,起初他沒有半點私心,完全是一位老師對學生的關愛。可是在柯凡心中卻不是如此,哪個懷春少女沒有過暗戀的人呢?尤其鄭老師還會寫文章,經常在報紙上發表,這更讓柯凡愛慕不已。她向來討厭那些隻知道追娛樂明星的同學,低俗。

柯凡寫了一封情書,通過郵局寄給了鄭老師,她想鄭老師一定會明白她的心意。結果卻是石沉大海,沒有收到任何回音。在學校裏鄭老師對她還是一如繼往,看不出半點波瀾。如今的少女思想開放,特別是處於青春期,做很多事都是沒有理智的。柯凡後來又給鄭老師寫過幾封情書,仍然沒收到回音。

柯凡找了一個父親出差的機會,她給保姆放了假,然後約鄭老師來家給她補課。鄭老師明白她的心思,開始是拒絕的,但柯凡威脅他要不來,她就自殺。

鄭老師擔心會出什麽事,於是去到柯家。

餐桌上擺著一個生日蛋糕和紅酒,柯凡說鄭老師,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已經很多年沒人陪我過過生日了,所以我才約你,希望你別生氣。

鄭老師結婚多年並未有孩子,但他隱約聽說過柯凡家庭狀況,不禁對她心生憐憫,他是真把她當成女兒一般看待。隻是我本將心向明白,奈何明白照溝渠。一瓶紅酒喝完,鄭老師起身告辭,柯凡卻從後麵緊緊的抱住了他,他的身體裏有股火直往上串。和妻子白琳感情並不好,分床睡已經多年了。柯凡又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身體發育良好,他沒有控製住本能的欲望。事後柯凡告訴他,紅酒裏她放了**。鄭老師暗自感歎,現在的女生,真是不得了啊。

後來鄭老師非常後悔,在學校裏有意無意的躲著柯凡,柯凡卻越來越明目張膽。隻能有一天他收到一條短信:鄭老師,我懷孕了。那時已是暑假,鄭老師隻好帶著柯凡去鄰市找了一家醫院打胎。回來之後他下定決心要和柯凡斷了聯係。身為醫生的柯永文卻發現了女兒的端倪,在他的逼問下,柯凡說出了和鄭老師的關係,這讓身為父親的柯永文大發雷霆。

柯永文找到鄭孝安,想要討個說法。怒火攻心的柯醫生把鄭老師打倒在地,狠狠掐住對方脖子想致其與死地,慌亂中為了求生的鄭老師撿起手邊一塊石頭,砸向了柯永文的頭部,沒想到砸在了太陽穴。柯永文倒在了血泊之中。

鄭老師想報警,種種考慮之後還是把電話打給了柯凡。趕到現場的柯凡卻沒有責備鄭老師,她說終於解脫了,鄭老師,謝謝你!

鄭老師回過神來,說我要去自首,我是殺人犯,已經不值得你愛了。

柯凡抱住鄭老師,說不要去,我不會讓你坐牢的。我的父親死有餘辜。

柯永文的身材相貌和鄭孝安都有點相似,他們二人商量出一個辦法,把柯永文毀容,毀掉指紋,然後把柯永文吸過的煙頭和幾根頭發,放到了鄭老師家中。

柯凡讓鄭老師先跑,隨後她再去找他,二人從些隱姓埋名遠走高飛。

警方一開始也被其迷惑了,認為鄭老師家中的頭發煙頭就是鄭老師的,沒想到卻中了圈套。一直把被害者當成了鄭孝安,而真正的鄭孝安卻躲到了省城。

案件就此告破,令人唏噓不已。

聽完這個案件,我想起了我的父母,雖然他們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可從小給了我一個溫暖的家庭,我不敢想像如果我生在那樣一個充滿暴力與冷漠的家庭,會不會也和柯凡一樣做出衝動的舉動。可是人生沒有如果,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心過好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