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父親

十一月的南山，絲毫沒有秋天的感覺，足球場上的草依然綠的發亮，樹葉都沒有泛黃的跡象。一列火車，呼嘯而過。小明在足球場上給父親打電話，他知道家裏快入冬了，工地更是忙，家家戶戶趕著完工喬遷，雖然讓父親放下手裏的活特意來一趟實在不方便，但轉念一想，這樣不用再讓父親在工地那麽辛苦地幹活了。

給他父親買了一張硬臥車票，那是他買的第一張硬臥，以往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對於他來說有硬座就知足了。

接到父親的那天後，他就帶父親去海邊玩，那是想了好久的計劃，要帶父親去旅行。小時候，父親總是說幹完活就帶你們去玩，現在長大了才知道，工作太忙了沒有時間，就像年輕人工作和加班都沒時間回家看看親人。看了海景房和城市風情，父親曾經也是一個理想的少年，想著如何賺更多的錢去過上好的生活，年輕的時候做過菜農，販賣豆芽、香菇之類的蔬菜，現在想想父親要是有文化可是幹零售的行家。冬天的時候，自家田裏還產蓮藕，又白又脆，魚塘裏還有草魚和漂亮的鯉魚，還有家禽，父親像以往那樣擔著一副竹籃，路過別人門口就叫賣農產品，這是父親平常和孩子們嘮嗑的生意經。看著那一棟棟商品房，父親有時也挺羨慕的，有時就不免都自歎息，和小明說到：要是你爺爺還在的話，現在別說房子了，小車估計也有了，你爺爺是村裏的高材生，可惜最後一場病，就走了……

當看見身邊那些和藹的老爺爺，總能想起父親故事中的那個老人，隻是對於奶奶實在沒印象，父親也很少提，後來才知道，爺爺去世那年，奶奶就改嫁了，三十年都沒回來過。

玩了兩三天，父親想著要早些回去工作，多賺錢才有機會過好的生活。在海邊瞎溜達勉強算自由行，第二天，小明報了一個旅遊團，帶上父親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中越邊境，父親到過，算是故地重遊吧。十年前，叔叔身無分文，還沒成家，父親看不下去，隻好不遠千裏來到邊境找廉價的女人為叔叔成個家。那時邊境生活不富裕，當地人沒有賺錢的法子，隻能期盼女兒能嫁出去過上好的生活，對於男方的家境沒有過多的要求。

“我和你叔叔在那邊，和大家住著通鋪，每天都有媒婆帶著村裏的姑娘來給大家看，其他的都還好就是黑了點，那時在民宿住了半個月才回”，旅途上，父親和小明聊起那年的往事。

“十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也正好看看十年的發展。”

“這一片現在都開發了，那次來的時候，都是山頭，哪有那麽多人家”，父親憑著那年的記憶，指著窗外佛過的村莊說道。

到了邊境，看著繁忙的邊境貿易，父親很是激動地說：“還說現在生意不好做，你看一下那些人，那麽多貨，一年可以賺好多的錢。”小明給父親照了好多照片，父親也像一個孩子玩的很開心，臉上露出平時少有的肆無忌憚的微笑，多麽像小時候在田野玩泥巴的自己。

回程上，一輛大巴車，藏著一車人的故事。

三個月前，祺祺帶著他來到邊境，現在他帶著自己辛苦了半輩子的父親，從配角到今天的主角，回來的那一刻，感慨萬千，一股暖流觸動內心，有時覺得教父親的東西太少，他把心全部放在孩子身上，自己卻像個孩子一樣，拍照時那麽開心，可始終就是那幾個經典而單調的姿勢，想玩的開心又不舍得花錢，把一生都押在孩子身上。

麥克風已經在傳遞著，各種聲音夾雜著。

“今天我帶我父親來的，在這和他說一聲對不起，也一直怕他接受不了，希望他能原諒我的選擇。三個月前，我就沒上學了，來到南山，我一直沒忘記父親教育我要好好讀書，他把所有的愛給了我們兄弟兩。我理解他辛苦，理解做的一切，現在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我希望自己也有能力為他撐起一片天，讓他可以休息。”

回到座位，已經模糊了雙眼，還是不想流淚，藏了那麽久，終於得到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