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特殊事件

在新華村遊玩一天之後，一行人作別東方淨。帝寰宇之前聯係了“北丐”武元昊，得知他前天剛到四川省的宜賓市，似乎正在調查某起跟食物有關的特殊事件。電話中他不肯詳說。於是一行人動身前往宜賓市，一方麵跟最後一位廚神見麵；另一方麵，也對他電話中語焉不詳的那起“特殊事件”感到好奇。

麗江到宜賓沒有直飛的航班，隻能到貴陽轉機。前後要花去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候機的時候，幾個人坐在VIP休息室裏邊喝茶邊聊天。

歐陽玲問帝寰宇：“你沒有跟武元昊說，我們是從東邪這兒過去的吧？”帝寰宇說：“你覺得我是那麽缺心眼的人嗎？怎麽可能跟他提這茬兒？”他提醒陳碩等人，“一會兒見到北丐，你們也別提啊。”陳碩和許晨連連點頭。陳碩問道：“北丐是個怎麽樣的人？為什麽他跟東邪的關係這麽惡劣？”帝寰宇說道：“除開已經失聯的中神通不說，你們倆已經見過四大廚神中的三位了，也感受過每位廚神不同的風格。簡單地說吧，四大廚神，每個人都可以用一個字來概括。西毒是‘毒’；南帝是‘貴’；東邪是‘雅’，而北丐，則是‘俗’——跟東邪的路數，正好相反。兩派在飲食理念上的迥異差別，導致兩大廚神關係交惡、勢同水火。”“這個‘俗’字，該如何理解呢？”陳碩問道。

“就是充滿市井味的意思。”歐陽玲說道，“這並非貶義。你跟三位廚神接觸過，知道其他三位廚神都不是尋常風格。而北丐是幾位廚神中，最接地氣的一個。他研究的菜式，往往是那些看似登不上大雅之堂，實質異常美味的街頭小吃。”“對，從某個方麵來講，北丐跟我的風格也是完全相反的。南帝這一派的菜式，都以珍貴食材為主；但北丐所用的食材，必然是尋常人家都會選擇的普通食材。低廉的食材通過高超的烹飪技術，產生令人難以置信的美味，正是北丐這一派的風格。”帝寰宇說道，同時笑了一下。“我這個人性格隨和，也能雅俗共賞，所以不像偏執的東邪那樣，跟北丐搞得勢不兩立。”陳碩和許晨點頭表示明白了。又閑聊了一會兒，飛機準點到達。一行人登上飛機，飛往貴陽。

抵達宜賓菜壩機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過了。帝寰宇之前訂好了入住的酒店，叫了一輛商務車，朝位於市中心的“酒都飯店”開去。

半個小時後，車子開到酒店門口。這是一家曆史悠久的老牌酒店，創建於1950年，有前國務院總理親筆題寫的店名。作為宜賓市最早的一家四星級酒店，酒都飯店已經不能跟市內新建的幾家五星級酒店相比了，但它位於市中心的繁華地段，毗鄰長江，所以仍是眾多賓客的優選之地。

辦理好入住後，帝寰宇撥通了武元昊的電話。對方一聽他們入住的是酒都飯店，樂了：“太好了！你們真會選地方，我一會兒要請你們吃的美食，正好就在這家酒店旁邊。你們在大堂等著，我馬上就到！”這“馬上”也不知道是多久。反正眾人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坐了二十多分鍾，一直盯著酒店的大門，也沒見北丐進來。這時，帝寰宇的手機響了，他接起電話說了幾句，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說道：“行行行，那我們現在就出來，你就別進來了，在門口等著我們啊。”歐陽玲問：“怎麽了？”帝寰宇苦笑道：“真不愧是北‘丐’呀。剛才他就到了門口，可人保安嫌他衣衫不整，不準他進來。他在那兒軟磨硬泡了半天人家也不答應，所以隻能打電話叫我們出去。”歐陽玲一邊搖頭，一邊苦笑：“我真是服了他了，幾十年如一日。”幾個人走出酒店大門。帝寰宇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玻璃大門麵前的北丐，招呼道：“武大哥！”“別叫‘武大哥’，聽著跟武大郎似的。我本來就矮，你這麽一叫，不是更貼切了嗎？”一個中年男人笑嘻嘻地走過來。

這就是五大廚神中的北丐？雖然陳碩和許晨已有了些許心理準備，但看見本尊後，仍是吃了一驚。此人四十多歲，五短身材，大腹便便，頭發稀疏，身穿一件汗漬斑斑的T恤，短褲又肥又大，蓋過雙膝，讓腿顯得更短了。他趿拉著一雙人字拖，腰上斜挎著一個髒兮兮的腰包。如果不是看到帝寰宇跟他打招呼，陳碩怎麽也猜不到這個油膩中年男就是傳說中的廚神。不過一想到他“北丐”的名號，又瞬間釋然了。這稱號簡直形神皆備，實至名歸。

“歐陽妹子，好久不見了呀，這是你徒弟流風？”“是的，元昊大哥。流風，快叫丐叔叔。”“啊……？”流風愣了，這稱呼他怎麽叫得出口。

“別聽你師父的，她就知道那我開涮！”武元昊笑道，“什麽丐叔叔？我又不是真的乞丐！”流風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叫，隻得作揖道：“晚輩拜見廚神前輩！”武元昊大手一揮：“哎呀，你也別整得這麽文縐縐的，我聽著別扭。叫我武叔就好。”陳碩和許晨倆人嘴巧，趕緊向武元昊問好。武元昊是個不拘小節的人，也不知道是帝寰宇之前跟他提過陳碩倆人，還是他壓根兒不關心陳碩兩人的身份，隻覺得既然跟兩位廚神同行，反正是朋友就對了，所以一並招呼道：“走走走，我這就帶你們去吃宜賓的美食！”“吃什麽？”帝寰宇問道。

“燒烤呀！宜賓的燒烤全國出名，你們身為廚神，竟然不知道？”帝寰宇打著哈哈應付了過去，沒跟他說自己平常根本不屑吃燒烤這種東西。武元昊沒察覺到他的心思，兀自介紹道：“酒都飯店附近這條街，是宜賓最早的‘燒烤一條街’，代表著老宜賓的傳統味道。我帶你們去的這家，是開了三十年的燒烤老店，味道也是最正宗的，你們嚐過就知道了。”說話之間，他們已經來到了這條煙霧繚繞的燒烤一條街。這條街道的兩邊全是燒烤店。看店麵和招牌就知道家家都是老店了。現在是晚上九點鍾，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到宵夜的時候，每家店都沒什麽客人，隻稀稀拉拉坐了幾個人。他們一行人路過的時候，各家店的夥計一擁而上，巧舌如簧地推銷著自家店的招牌菜，賣力地招攬客人。武元昊擺著手說“不吃不吃！”徑直朝他早就選好的那家店走去。

歐陽玲觀察著這些燒烤店，說道：“元昊大哥，現在是沒到宵夜的點嗎？怎麽這些燒烤店裏，都沒什麽客人？”武元昊搖頭道：“哪兒呀，宜賓人吃燒烤是不分時間的。把燒烤當晚飯的也大有人在。據說宜賓人平均一周要吃三次以上的燒烤。燒烤店的生意從下午四五點鍾開始，一直要營業到淩晨兩三點呢。”“那這條宜賓最早的‘燒烤一條街’，怎麽一點兒都不熱鬧呢？難不成已是昨日黃花？”“不是……這事一會兒再說。先吃燒烤，到了！”在武元昊的帶領下，眾人走進一家其貌不揚，甚至可以說是簡陋至極的燒烤店：水泥地麵，折疊桌椅，斑駁掉灰的牆麵——無一不在述說著這家店的陳舊與滄桑。

其實這種環境的小店——在成都叫“蒼蠅館子”——是陳碩和許晨非常熟悉且長期光顧的地方。他倆很自然地跟隨武元昊走到一張折疊桌旁坐下了，但帝寰宇和歐陽玲明顯有幾分不適。這兩位廚神很少在這麽接地氣的地方用餐，但武元昊盛情難卻，他們也隻好勉為其難地坐下。

“老何在嗎？生意來了，怎麽沒人接待！”武元昊大喇喇地喊道。

“來了，來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老板從裏麵房間走了出來，看起來跟武元昊是老熟人了，寒暄道：“昊哥，多謝你又來捧場，抽根煙？”武元昊走南闖北多年，各地的方言都會一些。此刻居然操著一口正宗的宜賓話說道：“不了。哪個到你這給（這裏）來抽煙哦，快點把燒烤給我烤起哦！”“好嘞，來點什麽？”武元昊望著幾位客人說：“一般燒烤都有的牛羊肉串、五花肉雞翅什麽的，我就不給你們推薦了。嚐嚐宜賓燒烤最有特色的兩樣菜吧。”轉向老板說道：“先來一百串鼻筋，一百串腳筋！”“好嘞，馬上就來！”老板匆匆去了。

歐陽玲問道：“你點的這兩道菜叫什麽？什麽手筋腳筋的？”“哈哈哈，沒吃過吧？豬頭上有個部位，叫核桃肉，豬的兩條鼻梁筋就藏在裏麵，一頭豬隻有兩根豬鼻筋。而雞腳筋，就是雞爪子掌心最厚實的那一塊肉。這兩道菜的食材都很特別，隻有在宜賓才能吃到。上菜之前，我先來教你們配置蘸碟。”“燒烤又不是火鍋，還要蘸碟？”陳碩覺得新鮮。

武元昊一本正經地介紹道：“燒烤這種食物吧，全國各地都有。但宜賓燒烤的吃法別具特色。首先菜品絕不用冷鮮肉，都是當天現買的肉類和蔬菜穿製而成；第二是不撒鹽、不提前醃製，靠刷醬油入味。醬油經火一烤，散發出獨特的焦香味，附著在烤串上，是鹽粒無法引發的美味；第三是宜賓燒烤要蘸芝麻和花生末吃，既豐富了口感，又增添了香味。”一邊說，一邊打開了桌子上的一個調料盒。這個組合裝的調料盒分為五個小格子，分別裝著熟芝麻、花生末、辣椒麵、味精和花椒麵。武元昊示範道：“比例是很講究的。兩勺花生末，一勺芝麻，半勺味精……”“等等，”歐陽玲露出詫異的神色，“你身為廚神，居然要用味精這種低劣的調味品？”“什麽叫低劣的調味品？味精是人類餐飲史上最偉大的發明好不好！尋常百姓的普通餐桌上，味精簡直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作用。一道平庸至極的菜，也能因為味精而變得鮮美起來。這麽好的東西，幹嘛不用？”“難道你做菜，也要放味精？”歐陽玲問。

武元昊說：“看情況吧，需要的時候就放呀。”歐陽玲用手撐著額頭，歎息道：“天哪，我開始有點理解東……”說到這裏，倏然住口。

“你說什麽？”“沒……沒什麽。”武元昊說：“不管怎麽樣，今天你們就聽我的安排好了！吃一點點味精，也不至於辱沒廚神之名吧？”歐陽玲緘口不語。帝寰宇打圓場道：“歐陽，就聽元昊大哥的吧。來，我幫你配蘸碟。”不一會兒，老板拿著兩大把香氣撲鼻的烤串過來了，放在桌上的金屬托盤上，說了聲“請慢用”，又回廚房了。

“這就是那豬鼻筋和雞腳筋？”帝寰宇問道。

“對，品嚐一下吧！”眾人先拿起一串鼻筋，從外形上看，這東西有點像茶樹菇，看上去軟軟綿綿的。在武元昊的提醒下，眾人先蘸花生芝麻混合的蘸碟，再將其送入口中。

香！這是陳碩的第一反應。看似綿軟的外表，口感居然是脆的，一咬就斷，十分彈牙。再嚐那雞腳筋，口感和味道跟豬鼻筋又有不同，軟糯中帶著香脆，層次豐富，回味綿長。在花生和芝麻的襯托下，唇齒生香，令人欲罷不能。

“好吃，好吃！”流風讚不絕口，忘了禮節，一串接一串地往嘴裏送。

武元昊問兩位廚神：“你們覺得呢？”歐陽玲和帝寰宇一齊點頭。並非客套，而是真心覺得好吃。武元昊笑了起來：“看來，尋常人家的煙火味，也能征服廚神的舌頭呀。”帝寰宇說：“元昊大哥自己就是廚神，你推薦的美食，錯得了嗎？”本來是一句恭維的話，不料武元昊聽完後，竟然長歎了一口氣。帝寰宇不解地問道：“怎麽了？”武元昊說：“這燒烤的味道，連我們幾位廚神都認可，說明味道確實不錯。但是你們注意到一件事沒有，這偌大一家店內，竟然隻有我們這一桌客人。而且現在是晚上九點過，正是宵夜的黃金時段。”幾個人停下吃東西，一齊望向武元昊。歐陽玲說：“我早就覺得奇怪了，不止這家店吧。整條燒烤街的生意都不好，這是為什麽呢？”武元昊說：“其實又何止這條街呢？

現在整個宜賓城的燒烤店，生意都被一家店搶走了。”眾人感到驚訝，歐陽玲說：“全城的生意被一家店搶走了？這怎麽可能？”“對，這種情況絕非尋常。所以我才來到宜賓，想要弄清真相。”武元昊道，“這就是我電話裏跟你們提到的，我正在調查的一起特殊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