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法中經貿發展協會”組織的這次中國之行,大家都十分高興。因為團裏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一路上見識了不少新鮮事,同時也談成了好幾個投資項目的意向。尤其是回到溫州、青田,受到當地有關部門的熱情接待,看到了在改革開放春風的吹拂下,家鄉的麵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當地一部分先富起來了的人的生活,已遠遠超過了巴黎一般華僑華人的水平。在一些大商場裏,凡是巴黎有的奢侈品,這裏幾乎都有,這是他們早幾年回來根本看不到的現象。家鄉的變化是實實在在的,他們的心中,不期然的升起了新的希望。這些年,他們在國外艱難打拚,總算站穩了腳跟,建立起了自己的事業基礎;而在國內,同胞們同樣也在打拚、奮鬥,追尋著富裕之夢。

林芬這次隨訪問團回了一次國,感受良多。當年大學沒有讀完,一心想到國外尋找發財機會。好不容易到了法國,有了正式的居留,憑著十多年的拚搏,用整個青春的代價,才有了自己的住房和一個外賣店。錢是賺了一些,但在異國他鄉的生活也並不容易。在家鄉,一些當年的同學,一些過去認識的人,他們的事業,已經遠遠超過了她。過去的就讓它過去,未來總會在前麵向每個人招手。林芬希望以後有機會多回來走走,說不定在家鄉會找到新的商機呢。

在溫州家鄉逗留的這幾天裏,林芬住在自己的家裏,與父親朝夕相處了幾天,重新享受了厚重的父愛。快八十歲的父親早已退休,但他一直不願意到法國去生活。他說他無法適應國外的生活環境和飲食習慣,又不會說當地的話,短期的去旅遊觀光可以,長期在那裏生活,時間一久,非被逼出神經病來不可。他堅持不去法國,自己一人留在老家生活。所以,林芬母親隻得溫州、巴黎兩頭跑。一年之中,她在溫州陪林芬父親幾個月,又去巴黎與林芬生活一段時間。

林芬這次回國,因為是參加僑團訪問團,都是集體活動的,所以母親就沒有跟著來,留在巴黎幫忙照看外賣店。林芬十分珍惜難得與老父親朝夕相處的這幾天,幾乎每日三餐,都陪同他去不同的餐館進餐,品嚐各種風味的佳肴;凡是老父親想去的地方,她二話不說,為他安排得十分周到。她在心底裏有一個心願,她要彌補十多年不在他身邊,而沒有盡到女兒責任的那份孝心。

平時,老父親每天一早起來,就要趕到離家有兩裏地的公園去晨練,順便與一幫老友聊聊天,要到十一點鍾才回家。除了刮風下雨,這是他每天必不可少的活動節目。自從林芬到家後的這些天,老父親一改往日的習慣,哪裏都不去了,一早起床洗潄後,就在客廳裏等著林芬,聽她吩咐,由她來安排這一天的活動。他見人就興高采烈地說:“我女兒阿芬回來了,這幾天我要好好享受享受女兒的孝心。”說得聽的人都笑了。

晚上,吃完晚飯後,父女倆坐在客廳裏一邊看著電視,一邊聊著家常,這是一天中最溫馨、最幸福的時刻了。但是,林芬發覺,有時聊著聊著,父親就不自覺地閉上了雙眼,打起瞌睡來了。看著已滿頭白發、臉頰布滿皺紋的老父親,她又不忍心去叫醒他,於是,她久久地注視著他,心中湧上來一陣心酸。父親真的老了,老人家辛苦了一輩子,經他的雙手曾經挽救過多少人的生命,他自己卻抵擋不住生命的規律,逐歩走向衰老。這十幾年來,自己在海外拚搏,沒有多少時間來照顧他,而他卻無時不在牽掛著自己,總是叫母親不用老陪著他,讓她到巴黎去陪伴、照看自己。“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父母之恩,將來如何報答?一想到這些,林芬的淚水總是控製不住地流湧了出來……

在中國大陸的二十多天裏,林芬也常常掛念巴黎的閨中密友陳美英和張莉。與張莉通過一次電話,在電話裏聽得出來,張莉的話音低沉,情緒顯得抑鬱,問一句答一句,與以往的快人快語完全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幾次問她有什麽事嗎,她總是避而不答,隻是說等你回來再說吧。林芬的直覺告訴自己,張莉近期一定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情,才使得她情緒這樣低落。好在過幾天就回巴黎了,到時見麵再好好問問她,看是不是需要什麽幫忙。

訪問團整個行程結束後,一部分人還要留下來繼續探親訪友,或處理家裏和生意上的事,要在中國大陸多呆一些日子。林芬和另一部分人在溫州休息幾天後,準備返回巴黎。

在散團前的晚上,全體團員舉行了一次聚餐會,算是這次中國之行成功的慶功宴,同時也是團友們在中國的告別晚會。

聚餐晚宴在溫州一家最豪華的酒店一個大包廂裏舉行。除了“法中經貿發展協會”訪問團的全體成員外,也邀請了當地僑務部門的一些官員出席,整個包廂鄉情濃鬱,氣氛熱烈,人們情緒高漲。宴會由協會副會長、訪問團秘書長侯貴三主持,協會會長、訪問團團長周遠山首先致詞。

周遠山手裏拿著一張事先寫好的講話稿,用帶著濃重溫州話口音的普通話致辭。整篇講話充滿**,高唱愛國主義主旋律。他說,隻有中國強大了,我們華僑華人在海外的腰杆子才真正硬了起來。我們海外的華僑華人近二十年來,無論是僑社的興旺,還是個人事業的發展,都得益於中國的改革開放國策,這一點,我們是有切身體會的。他還表示,協會的同仁以後要經常回家鄉來走走,願意為家鄉的經濟建設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在講話結束前,他當場宣布,“法中經貿發展協會”經過大家商量決定,這次將捐出五十萬元人民幣給當地的“希望工程”,資助家鄉山區的小學辦學。

接著,當地僑辦王主任也發表講話,對“法中經貿發展協會”這次組團訪問家鄉表示熱烈歡迎,對協會捐助當地“希望工程”的赤子之心表示衷心的感謝。同時他也歡迎大家以後有時間,能多回來走走、看看,為家鄉的經濟建設出謀劃策,共同把家鄉建設得更美好。

席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斷,大家時不時地舉起酒杯相互碰杯,個個臉上都開始泛起了紅光。酒過三巡,大家的話也就多了起來,一改先前會長與主任在講話時,要挺著腰板一本正經坐著的樣子。團裏的幾個小夥子在酒後,還開始講起了在大陸各地訪問時,一路上聽來的帶色的笑話,形象而生動,引起在座人們一陣哈哈大笑,讓在場的女士們聽後都臉紅與尷尬,有點坐立不安。看來那些男士們興趣正高,一時間還停不下來。有幾個人還建議,飯後再去卡拉ok玩,林芬就對姐妹們說:“飯已吃好了,我們還是先回去休息,讓他們去瘋吧。”林芬的建議得到了姐妹們的一致擁護,她們紛紛起身離座,任憑那些男士怎樣叫和勸說,也不再去理會。

第二天早餐時,一些男團友見到女團友們,還興致勃勃地回憶昨晚在卡拉ok玩得痛快的情景。他們說,不但自己盡情唱歌,還有不少小姐來陪唱,一直到淩晨三點才回旅店。還惋惜地說,她們不去實在錯過了難得的歡樂機會,這種熱鬧場麵和樂趣在巴黎是很難有的。團員中一位被大家稱為“農民企業家”的“大老粗”還大聲地說:“人們都說巴黎是花都,我看中國大陸才處處是花都。”他的一番話,引起大家的一陣哄笑。

吃早餐時,侯貴三剛好坐在林芬旁邊,他悄悄地對林芬說:“你知道昨晚我們在卡拉ok碰到誰嗎?”“誰呀?”林芬毫不經意地答了一句。

侯貴三悄聲地說:“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回巴黎後隨便說。”林芬看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也懶得理他,說:“你愛說不說。”然後繼續吃她的早餐。

過了一會,侯貴三自己忍不住了,還是主動地走過來對林芬說了。他說:“昨晚我們在卡拉ok唱歌時碰到了徐海濤。我去廁所時,剛好在走廊上碰到徐海濤,他雙手挽著一位二十多歲的小姐,也從一間包廂裏出來。那位小姐看來頗有幾分姿色。”“你看清楚了,真的是徐海濤?”林芬有點疑惑地問道。

“哪還有錯,我們還打了招呼呢,他說是和溫州的幾個朋友吃了飯,一起來唱唱歌。”侯貴三說完就又去與別人聊上了。

林芬聽後,先是愣了一下,接著皺起了眉頭。在巴黎時就聽說過有關傳聞,有人說徐海濤這些年在巴黎賺了錢,回到中國大陸來投資,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最近還做起了房地產生意。因為在中國大陸的生意不斷擴大,不少業務需要他自己料理,所以,一年中差不多有三分之一時間要在大陸。並聽人說,他在大陸有了“小三”;有的還言之鑿鑿地說,他在溫州已經養了一個兒子呢。怪不得前幾天與張莉通電話時,張莉情緒特別不好,是不是徐海濤在大陸的什麽風聲已傳到她的耳朵裏了?關於這方麵的事,林芬也不好再向侯貴三多問什麽,她想,還是回巴黎與張莉見麵後,看看情況是否屬實之後再從長計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