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林芬接到“法國華僑華人會”秘書的電話通知,星期天晚上,法國僑界將在巴黎“美麗城”的“華麗都大酒樓”舉行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50周年盛大聯歡晚宴。這是法國華僑華人社會一年一度的大活動。平時,林芬忙於應付店裏的業務,好多活動都抽不出時間參加。但慶祝中國國慶,對於在法國的華僑華人來說,是一年中的一個盛大節日,機會難得。林芬表示一定會去參加。秘書還說希望她早點去,協助安排晚會的前期準備工作,林芬欣然答應。

星期天,林芬的外賣店剛好關門休息。這天下午,林芬早早就換好了一身漂亮的連衣裙,還特地在脖子上圍了一條紅色的紗巾,顯得喜慶而雅致,興高采烈地前往赴宴。

“法國華僑華人會”就是原來的“旅法華僑俱樂部”,新一屆主席團上任後,根據廣大會員的要求,認為“俱樂部”的名字,容易引起一般人的誤會,給人的印象好像是一個純娛樂的場所,與社團的性質不相符,都希望換個會名。當初成立時,之所以起名“旅法華僑俱樂部”,主要是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希望淡化政治色彩,不要引起法國有關當局的不必要猜疑。現在,中國在國際社會上的影響力已大大提高,在國際社會的事務中舉足輕重。華僑華人也有了強大的靠山,無疑腰杆子也硬得多了。加上法國政府的有關部門也放寬了對民間組織社團的審批條件,所以,“俱樂部”的主席團一致通過,將“旅法華僑俱樂部”正式改名為“法國華僑華人會”。實際上,這不是一個簡單的改個會名的問題,它也從一個側麵反映了法國華僑華人在法國當地社會中地位的提高。

這次聯歡晚宴,據說是由法國六十多個華僑華人社團聯合舉辦的,不光隻是中國大陸來的華僑華人所組織的社團參加,原東南亞三國來的華僑華人組織的主要社團,也參與了聯合主辦。如此大規模的活動,真正是法國華人社會的一次大聯合、大聚會。

聯歡晚宴八點才正式開始。林芬六點鍾就到達了聯歡場所,參與幫助會務組安排座位和布置會場。

一到酒樓,就見到了張莉與會務組的一些人已在緊張地忙來忙去。她們倆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麵了,想不到今天在這個場合相聚,不知有多麽高興。她倆擁抱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開,一時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張莉今晚盛裝打扮,更顯得嬌豔、亮麗與精神。

她們聊了一會,林芬問:“今晚陳美英來不來?我與她好長時間沒有見麵了,你呢?”

張莉說:“來這裏前我給她打過電話,她說有事不能來。聽她的語氣情緒不高,從她低沉的話音中感覺得到,好像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林芬說:“過幾天是不是我們一起去看看她,或者約她出來吃個飯好不好?”張莉說明天就給她打電話,約定好日期後再通知林芬。

七點多鍾開始,人們就絡繹不絕地湧進來了,相互打招呼問候,大聲說笑,整個大廳氣氛熱烈異常。平時大家各忙各的,今晚難得相聚一起,都把它當作是一個盛大的節日,盡情享受這美好的時光。

大廳的頂上掛滿了大紅燈籠,“歌唱祖國”的音樂一遍又一遍地在大廳迴響,讓人們覺得仿佛回到了遙遠的故鄉——中華大地。這裏的華僑們,平時出席酒會有一個習慣,請柬上明明寫著八時入席,一般都非得要到九時才來。今晚卻不同,不到八點鍾,五百個座位已經座無虛席。中國駐法國大使也出席今晚的聯歡晚宴,讓這些生活在海外的遊子心情更加激動與高昂。

大會主持人是東南亞僑團的一位會長,他宣布聯歡晚宴開始後,首先由新任的“法國華僑華人會”會長致詞,接著由中國駐法國大使致詞。他們熱情洋溢的講話,說出了在座所有人的心聲。尤其是大使在講話中,充分肯定了法國華僑華人的愛國熱情和對祖國改革開放事業所作出的巨大貢獻,大廳響起了一陣陣熱烈的掌聲。

他們講話後,宴會開始。專程來法國為僑胞慶祝活動助興的中國大陸藝術家們相繼登台獻唱,使整個晚會掀起一陣又一陣的**。不少華僑華人中的歌唱愛好者,也一個接一個的登台獻唱,情緒高揚,充滿**。

演出一結束,整個大廳一下子就熱鬧起了,人們相互走動,相互幹杯,一個個臉麵開始變得紅潤起來,講話的音量也漸漸大了起來。

林芬與張莉坐在同一桌,張莉告訴了她好多溫州人圈子裏的事。在晚宴上,林芬也見到了很多熟人與朋友,一路幹杯下來,頭也感覺越來越沉重了。

晚會到午夜十二點半才結束。林芬與張莉手挽著手走出酒樓。車是自己不能開了,張莉的老公徐海濤說:“你的車晚上就停在這裏好了,我送你回家。明天早上你自己再來取吧。”並傳授經驗:“在這樣的場合,喝酒不能人家叫你喝,你就老老實實地喝,你要學會應付,不然一晚上下來,你是非醉不可的。”

林芬就跟著徐海濤、張莉夫婦一起去他們停車的地方。走出酒樓不遠,林芬看見這麽晚了,一些亞洲人麵孔的婦女,手上挎著一個包,還在街邊走來走去。她們有的是三五成群、結伴而行,在不遠的街上來回遊**;有的卻是孤身一人,躑躅在馬路邊的樹陰下。她們看上去都在四十歲以上了,也不像是來參加聯歡會的,她覺得很奇怪,就問徐海濤:“她們這麽晚了,還在街上轉悠,都在幹什麽呢?”

徐海濤低聲地告訴她:“這些人是在等客、拉客呢。”張莉解釋說,這些人大多是中國東北來的中年婦女,原來都是一些工廠的職工,後來工廠倒閉關門了,她們也下崗了,找不到什麽工作可做。但是一家老少總得還要生活下去,聽說一些人到了法國賺錢容易,每個月都能準時的匯錢回家。於是,在家鄉找不到出路的人,想辦法借了一筆錢,通過一些中介公司安排來法國,想碰碰運氣,等賺到錢後,寄回老家還債和支付家用。但是到了法國後,事情並沒有當初想象的那麽容易。她們沒有正式居留,沒有什麽專長,又不會法語,根本找不到什麽像樣的工作,就連在中餐館找份工作也很難。因為在巴黎開中餐館的,不是東南亞來的華僑華人,就是一些溫州、青田老板。一般情況下,他們要找工人的話,也是找他們自己的老鄉,不會找不知根不知底的東北人。這些流落到巴黎的東北女子,找不到工作,沒有收入,在大陸借來的錢到期要還,老家那邊的家人又在眼巴巴地等著她們寄錢回去過日子,被迫無奈,隻好做起這樣的皮肉生意了。

據說,她們都是幾個人合租一間簡陋的房子,白天睡覺,晚上出來拉客。運氣好的時候,一天下來會做成幾單生意,運氣不好時,在街上溜達一天,也找不到一個客人。不時還受到一些地痞流氓的欺侮、搶劫,也常常被警察驅趕,整天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

林芬聽後,又看看她們半夜三更了,縮著脖子,還在街邊徘徊,真是覺得她們的日子過得太可憐了。現在還有點身體的本錢,如果再過若幹年,到了年老珠黃的時候,那怎麽辦?他們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有一個頭?但願她們老家那邊就業環境盡快有所改變,還是回去的好,起碼不用半夜三更了還在街邊遊**。

林芬回過頭朝那些在街邊徘徊的女人們又看了一眼,不知怎麽的,眼眶裏不自覺的有點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