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其實,在巴黎十多年的光陰裏,林芬也曾經曆過幾次情感上的風雨。

第一次就是與她外賣店開張時請來的大廚劉劍。劉劍也是溫州人,年齡比林芬少三歲。到“之江”來做大廚時,劉劍還是一位單身漢。他人長得一表人才,個子有一米七八。他來法國後一直在餐館打工,學得一手廚房的好功夫,炒出來的菜式地道,人也勤快,廚房的事,基本不用林芬操心,他都打理得井井有條。廚房的事做完後,前麵客人多時,他還主動地出來幫忙,從來也不計較做多做少。到月底時,林芬想多付給他一些薪金,他也總是婉拒,在林芬的堅持下,他才收下。但到星期日休息時,他還常常大方地請林芬到法國餐館吃一餐,予以回報。林芬不好意思,有時也會回請他。在一段時間裏,他們相處得很融冾。一個老板,一個工人,但是他們相處得就像姐弟一樣。這也是“之江”開張以後,生意興隆,客源一直穩定的一個重要原因。

也可能是在海外長期一人生活慣了的緣故,“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使劉劍養成了一個不良的習慣,出手大方,每個月的收入到月底時,總是花得光光,沒有什麽剩錢。他還有一個不好的愛好,像一些溫州、青田的年青人一樣,就是喜歡時不時地去光顧一下“CASINO”。不但休息天時與朋友結伴駕車到海邊的“CASINO”去玩,在平時晚上收工後,也要到巴黎郊區的“CASINO”去賭一把。往往玩到夜裏二、三點鍾才回家。

店裏的人都習慣了,也看得出,如果劉劍早上來上班時,神采飛揚,話語特別多,那他前一天晚上一定是贏錢了;如果早上來上班時垂頭喪氣、脾氣特別大,那前一天晚上肯定又是血本無歸了。

為了這,林芬不知與他談過了多少次,苦口婆心地勸說,希望他一定要改掉這個壞習慣。與其把辛苦掙來的錢白白的送給“CASINO”,還不如好好的存起來,將來有機會去創一番自己的事業,俗話說‘工字不出頭’,在海外生活不能一輩子靠打工。不然的話,身上沒有任何養老錢,到年紀大了,再去找一份工做都是很難的事。到那時,境況就悲慘了。

每次談話後,劉劍總是說你說得對,我一定要改,但沒有過多少時間,他的舊毛病又複發。劉劍在“之江”每月的工資也不算少,加上一日兩餐都是在店裏吃的,每月最大的開支就是付房租。如果能省吃儉用,每月應該會積存下一筆錢。但劉劍基本上是月月清,有時沒有到月底,口袋裏己是空空的了,還要向林芬預支工資。賭博這個東西,一旦染上了,戒起來真的是很難很難。

林芬也感覺得出來,劉劍對她是有好感的,多次表示過想同她做個朋友。林芬覺得劉劍他人本質還是不錯的,對人也講義氣。雖然隻有初中文化程度,但有一定的靈性。幾年下來,法文也學會了一些,一般生活上的日常用語,也能對付。在巴黎要找合適的朋友也不容易,應該說像劉劍這樣的男子還是比較理想的,如果與他結合,一起共同奮鬥,將來肯定是會有前途的,自己也不用再那樣孤身拚搏了。

但是,劉劍幾年下來,總也改不了嗜賭的性子,讓林芬很是失望。盡管劉劍多次的向她表白了心意,林芬最後還是堅定地拒絕了。她認為有這樣惡習的男子,難以托付終身,反而會受其累,遲早也會反目。劉劍在了解了林芬的態度後,也知趣的後退了。他覺得再在“之江”做下去,關係很難相處,也沒有什麽意思了。在一天晚上收工前,他向林芬提出了辭職的想法,並說,他暫時可以做下去,等到她找到合適的大廚後,他再走。

幾年的合作,大家相處得很好,工作上配合得也很默契,外賣店裏的粗重活,也都是劉劍主動地幫忙去做,讓林芬省心不少。現在劉劍提出要走,林芬雖然有點失落感,但想了想還是讓他走,不然的話,將來還在一起工作,抬頭不見低頭見,確是會有點尷尬。

在找到新的大廚後,一個星期天的中午,林芬請劉劍到一家法國餐館吃飯。首先林芬將兩個月的工資交給劉劍,說你要走了,多付一個月的工資,表示感謝之意,感謝這幾年來對她的幫忙和支持。並希望他有空時,常來“之江”坐坐,以後大家還是朋友。按法國的規矩,工人如果是自己辭職的話,公司是不用補錢的。劉劍開始怎麽也不要多出來的一個月的工資,說你開一家外賣店小本生意也不容易,平時也常常請我吃飯。這次是我自己提出來要走的,怎麽好意思多要一個月的工資呢?兩人推來推去,最後林芬說,你還認我是一個朋友的話就收下,說不定什麽時候我還需要你幫忙呢。見林芬這麽堅決,劉劍最後隻得收下,並說,你以後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好了,你就把我當做一位弟弟吧。

這一餐飯吃了快兩個多鍾頭,兩人喝了一瓶半的紅酒。在談話中,林芬幾次忍不住直想掉眼淚。畢竟大家相處這麽幾年,劉劍對“之江”算是盡了力,幫了不少忙,真像自己家人一樣。劉劍確是一個很有義氣的人,雖然林芬拒絕了他的示愛,但他還是十分大度,沒有記恨,也沒有做什麽報複行為,隻是表示大家好聚好散。這樣的朋友不知以後還能不能再找得到。

回家後,林芬連臉也懶得洗就躺在了**。媽媽過來問:“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每天晚上,林芬沒有回家,媽媽是不會睡覺的。

“沒有什麽,隻是喝多了一點,我有點累了,你也睡吧。”林芬閉著眼睛回答。

其實,此時的林芬沒有一點睡意。她總覺得劉劍的離去,像自己失去什麽似的。但又想到,不少人都說過,一個對賭博上了癮的人,就像吸毒有了癮一樣,徹底戒掉是很難的事。幾年下來,劉劍在這上麵的反反複複證明了這一點。他其他方麵再好,有這方麵的不良嗜好,將來也是無法在一起生活的。她希望在海外靠自己的努力,能過上富裕、安定、平靜的生活,而劉劍能給她有這種安全感嗎?

最後,她肯定了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