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清早起來，林芬撩開窗簾，看看天空一片陰暗，像馬上就要下雨的樣子。林芬心裏想，又是一個晦氣的日子。
這些天，林芬從早到晚都在為找一家合適做快餐店的鋪位而奔忙，腿都快要跑斷了，但一直沒有滿意的結果。通過房產中介公司介紹的，也有朋友推薦的，她先後去看了十多家店鋪，有些門麵還可以，也有廚房，但是街區不理想；有些街區不錯，門麵也可以，但是不能安裝煙囪，房子裏不能改建廚房。沒有廚房，中餐外賣店當然是無法開了。
真的叫人有點煩了。林芬有時也產生過放棄的念頭，想找一家合適的店鋪這麽難，算了。還是去找一份工做好了，收入雖然少一點，但不用那麽傷腦筋。這樣的念頭剛閃過，馬上又被自己否定了。她想起當年出來時立下的誓言，到海外闖**，一定要立足於自己創業、建立自己的事業。在朋友的幫助下，資金這個大問題已經解決了，找店鋪雖然難一點，但是俗話說得好：皇天不負有心人。隻要有恒心，不怕花費時間，總會找得到合適店鋪的。這麽多華僑華人老板都不是這樣走過來的嗎？自己不笨也不傻，人家能做得到的，自己為何做不到？想到這些，她的勇氣又鼔起來了。
正在入神地想東想西的時候，電話鈴一陣響起。林芬拿起話筒一聽，原來是一家房產中介公司打來的，告訴她現在有一家店鋪要出讓，是在巴黎第五區，店鋪雖小，可以申請安裝煙囪，加建廚房，合適改做食品外賣店。
林芬接聽電話後，拿了一件外套，立刻奔出門外，跑向地鐵站。雖然天上淅淅瀝瀝下起細雨，但林芬心裏卻是熱乎乎的。
由房產中介公司的一位工作人員開車帶著，林芬來到了巴黎第五區的一條街道。
這條街道兩旁的房子都是高七層，一色的大玻璃窗，是各種各樣公司的寫字樓。街麵的底層是各種商業鋪位，一看就知道是屬於高檔的商業區。房產公司的工作人員指著臨街的一間店鋪對林芬說，就是這間店鋪了。店鋪鎖著門，據介紹，這間店鋪原來是一家服裝店，現在已結束營業，等待新的租客。
林芬跟隨房產公司工作人員進入店鋪。店鋪的麵積約四十多平方米左右，後麵有一個十平方米左右的儲藏室。工作人員說，儲藏室後麵是一個天井，店鋪後門頂上就有一個大煙囪經過。儲藏室可以改建成小廚房，廚房的煙囪可以直接接到旁邊的大煙囪，油煙和味道出不來，不會影響周圍鄰居的日常生活。據工作人員說，隻要能做一個煙囪，這個店鋪改成中餐外賣店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但需要向房屋業主公會辦一下申請手續，先征得房屋業主公會的同意後，再向區政府申報。
林芬在屋子裏轉了一下，立刻就喜歡上這間店鋪了。店鋪的出讓費還可以接受，隻要花些錢改建一下廚房，再添一些餐館用品就可開業。再看周圍街道比較整潔，這一帶有不少公司寫字樓。若將這間店鋪改成中餐外賣店，一定會有客源的。而且店的大小也合適，放了一個食品冷藏櫃後，前麵還可放三、四張兩人對麵坐的桌子，方便有些客人在店裏用餐。
林芬有心要租下這間店鋪。但要改建一個廚房和向外接一個煙囪，不知申請手續如何辦。她問房產公司的工作人員，能否幫忙代辦這方麵的手續，哪怕付點費用也沒有問題。
這位工作人員說，回去向老板匯報一下，應該問題不大。林芬就說，如果能幫忙代辦申請改建廚房的手續，我就定下來租用這間店鋪了，並約定了與房主簽訂租用合同的時間。
告別了房產公司工作人員後，林芬又在店鋪周圍轉了轉。她覺得在這裏開間中餐外賣店，是十分理想的，隻要菜的出品保證質量、用具幹淨，不愁沒有客人上門來。
天雖然陰沉沉的，還下著雨，但林芬的心裏卻充滿了熱力，似乎看到了陽光即將破雲而出的希望。
林芬回家後馬上分別給李春生夫婦和池友明打了電話，告訴他們找店鋪的新消息。池友明聽說後，也為林芬高興，並說明天有空一起去看一看店鋪。
第二天，池友明與夫人朱玲按約定的時間，準時到了店鋪門前，林芬已在那裏等著他們。他們一起進了店鋪看了一下，並在周圍的街區轉了轉。池友明認為這個店鋪位置與大小都適合做中餐外賣店，也讚成林芬租下來。朱玲提議不要總站著說話，還是找一家咖啡館，喝點東西，坐下來再詳細地談談。
他們在旁邊的一家咖啡館坐了下來，池友明要了一杯啤酒，朱玲與林芬各人要了杯咖啡。
朱玲個子適中，人長得也算清秀、精明。她話不多，但很有頭腦和主見。她原是池友明餐館的前台服務員，工作勤力，待客人有禮貌，應對得體，很受客人喜歡。自從她來餐館做工後，餐館前台的事情基本上她都管了起來，讓池友明省了不少心。說也怪，自從她來餐館打工後，“宏圖大酒樓”的生意一天好過一天。池友明經人介紹談了幾個對象，都沒有成功。一起工作，相處久了，池友明覺得朱玲正是他要找的另一半，這樣，他們就好起來了。池友明本來工餘喜歡到“CASINO”去玩一把，自從與朱玲相好後，在她的勸告下，基本上也就不去了。他們倆擰成一股繩，一門心思要在巴黎打出一片天地來。“宏圖大酒樓”的裏裏外外朱玲自己已經可以管起來，池友明正在籌劃，想在巴黎的中心地區香榭麗舍大街附近再找一間店鋪，開一間高檔次的中餐館。
朱玲和林芬咖啡還沒有喝兩口，池友明已經又叫了一杯啤酒。朱玲輕聲地對他說：“你不要喝太多了，等一會還要開車呢。”池友明馬上將已舉起的啤酒杯放了下來，朝林芬做了一個鬼臉。
林芬笑著調侃池友明說：“什麽時候變得這樣聽話了？看來阿明有人管了，我一看就知道朱玲有旺夫相。”
池友明聽後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男人是得有人管，女人也得有人幫。你還不趕快找個人來幫你啊？”
大家說笑了一陣，阿明問道：“開外賣店，也得有一位大廚，你找到大廚沒有？”
“我正為此事犯愁呢，我還沒有合適的人，看看你們能不能幫我介紹一個合適的？”林芬臉露焦慮地說。
朱玲說：“餐館也好，外賣店也好，大廚是最重要。這個人首先人品要好，功夫要紮實，做事要認真。因為廚房出品好壞直接關係到餐館的生意。尤其是外賣店，要保證有回頭客，所以一定要選好大廚。”
池友明想了想說：“我倒有個主意。我們餐館的二手劉劍，人很老實、本分，今年三十二歲，他也是溫州人。他在我的餐館已經做了三年二手，一般的菜式他都能炒。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讓他到你的外賣店去做大廚，你給他加一點工資就行了。他的為人我們知根知底，比較可靠。你同意的話，回去我跟他說一說，應該沒有多大問題。”
“那太好了。隻要把工夫做好，工資多付一點不成問題。回去你與他談談，看他願意不願意來。不過他走了，你們餐館的二手怎麽辦？”林芬問道。
朱玲說：“那倒沒有關係，我們廚房人手多，二手走了，三手可以頂上來，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
他們就這樣說定了。林芬從心裏十分感激池友明、朱玲他們倆在關鍵時候又幫了個大忙，真夠朋友。
經過一係列繁瑣的簽約手續，銀行貸款申請手續，再叫人改建廚房和重新裝修店麵，前後整整花了差不多四個月時間。最麻煩的是向業主公會申請安裝煙囪的事。本來，在天井裏就有一個現成的大煙囪，一直通到房頂。而外賣店的廚房距離大煙囪隻有一米多遠，隻要廚房沿著牆壁將煙囪接到大煙囪上去，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在征求各業主的意見時，幾家業主就是不同意，他們的理由是怕外賣店廚房出來的味道會影響他們。而實際上，外賣店廚房的味道直接從大煙囪就走了，根本就不會散發到天井裏。後來，沒有辦法，林芬隻得請了一名律師，通過法庭，花了一筆錢，才獲得通過。為此事足足耽誤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個過程中，用林芬自己的話說，真的是脫了一層皮。在外賣店裝修期間，林芬幾乎天天從早到晚都泡在店裏。買裝修材料要自己去選，安置冷櫃，安裝燈飾，都要一一指點給裝修工人，還要配備餐具與碗碟，也得親自去挑選。按法國的不成文規矩，店鋪的裝修工程，一般早上得九點後才能開工，到傍晚七點鍾就得收工，星期天不能做工。否則左右鄰居就會來提意見，說你們的敲敲打打影響了他們的休息。搞不好還會叫警察來幹涉，還有吃上官司的可能。為了趕工程進度，有一天下午七點後，看天還亮，林芬就叫裝修工人繼續再做一會，結果不一會，隔壁的一位法國老太太就氣衝衝的過來敲門，要求立即停工，否則她就打電話叫警察了。嚇得林芬連忙叫裝修工人快快收工，還得向那位老太太說了不少好話。
經過這次裝修，林芬才體會到，開一個外賣店就如此複雜、繁重，真不知道阿明他們開一間大型的中餐館要花費多大的精力。
在林芬中餐外賣店裝修期間，池友明和朱玲、李春生和石紅珍夫婦、徐海濤和張莉夫婦都多次來過她的外賣店，或幫忙出主意，或陪同去購買物品，讓她膽氣壯了不少。在這些過程中，她更感到朋友的一份溫暖。期間，黎定國也來過林芬的店鋪，看了一下林芬外賣店所置的器具，就將他餐館裏多餘的一些餐具送了過來，說，這些器具他是有多餘的，林芬的外賣店剛開張，能省的就省，先拿這些器具去用，可以減少一些開支。黎定國對林芬說，餐館剛開張，很多支出預先是無法估計的，一定要留有一些備用金，以防臨時急需，不然的話，到時出現捉襟見肘的時候就不好辦了。林芬很感謝黎定國的善意和經驗之談。
在外賣店裝修期間，劉劍正式同意到她的店來做工。期間，與林芬一起商定好菜譜，並試做了幾次菜式讓林芬品嚐，征求她的最後意見。外賣店新開張，不知客人的情況如何，林芬決定外麵先由她自己一人對付，廚房請了一位中國大陸來的留學生做二手兼打雜。
至此，林芬的中餐外賣店終於萬事俱備，隻等擇日開張了。她思考了幾天，給外賣店起了一個中文店名，叫“之江”，希望生意如家鄉的母親河，滔滔而來……
與石紅珍商量“之江”外賣店開張的日子時，石紅珍翻看了當月的日曆，剛好這個月的日是星期六，她就建議這一天開張。她說，選擇店鋪的開張日子，倒不是相信什麽迷信，而是要一個好兆頭。日剛好碰到星期六，應了“六六大順”的說法，那就定這一天開張吧。大家都說這個日子選得好，將來外賣店一定會大順的。林芬聽後，也很高興，就決定“之江”外賣店定於號星期六開張。
“之江”外賣店開張前的晚上，林芬到深夜十二點半才離開店鋪。她把店裏的各樣東西看了一遍又一遍，摸了一遍又一遍，總怕有什麽遺漏的地方。此時緊張、興奮的心情，就像當年考大學時，等待著揭榜一樣。
回到住處，盡管已是深夜，但林芬還是沒有一點睡意。她又從**起來，披了件毛衣，鋪開一張信紙，決定給遠在溫州的爸爸媽媽寫一封信，想讓他們分享此時自己喜悅的心情。她在信中寫道：
“親愛的爸爸、媽媽，你們好。
我在給你們寫這封信的時候，巴黎現在是午夜時分。我想，此時的溫州已經是太陽初升的時候，你們想必也已經起床了。我想告訴你們的是，此時，當你們看到太陽躍升海麵，發射出萬丈光芒的時候，你們遠在巴黎的女兒的事業，也正式躍出了水麵。‘之江’外賣店定於明天正式開業。這是我在巴黎的第一份事業，雖然比當初我出來時定下的奮鬥目標晚了二年，但我畢竟是實現了。這裏麵有你們給我的愛，有李叔叔、石阿姨和巴黎的眾多朋友的熱心幫助。這些我都會深深地記在心裏。
這一段時間裏，雖然很忙，也很累，但我心裏卻是無比的高興，為自己創業，我覺得是值得的。
爸爸、媽媽，再給我兩年時間，當我的外賣店生意穩定後，我想叫你們一起來巴黎住。讓你們在這裏安度晚年，有你們與我在一起，也是我事業奮鬥的一股動力。
寄上女兒遙遠的問候。
永遠愛你們的女兒 林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