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在池友明和徐海濤的幫助下，林芬的“玉蘭會”召集了十二人，每人一萬，共可集資十二萬法郎。池友明答應借給她五萬，加上這幾年她自己的積蓄，還可向銀行貸一部分款，開外賣店的資金已不成問題。

連日來，林芬每天一早起來都去買幾份當地的報紙，尋找有關買賣店鋪的廣告。看到有合適的就打電話聯係拿個約會，上門去看。同時，她也到巴黎各區的房產公司，一家一家的找過去，詢問有否合意的店鋪出讓。

一個月下來，林芬看過了不少店鋪，但是都沒有找到自己滿意和合適的。有的店麵和位置不錯，但不準安裝煙囪和建廚房，可做其他行業，但餐館和外賣店除外。有些店麵和價錢還可以，但街區不行，一天也見不到幾個人經過，這樣的地方生意肯定難做。沒有想到，到真正要找一家外賣店的店鋪時，還真不那麽容易。

晚上沒有事時，林芬也到池友明的餐館和徐海濤的餐館去坐坐，聽聽他們的意見。臨離開溫州時，媽媽曾一再告訴她：“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確實是這樣，尤其華僑離鄉背井在海外打拚，創業初期親戚朋友的幫助是十分重要的。

阿明對林芬說：“做生意自己努力固然重要，但是還要靠機會。你找店鋪才一個月就急得這樣，當初我找餐館時，找了半年都沒有合適的。但是機會一到，運氣說來就來了。我現在這個餐館就是找了快九個月才定下來的。”

徐海濤也勸林芬不用焦急，做成一單生意，不是一二個月的事。並表示他也會托朋友幫忙打聽打聽，有什麽這方麵的訊息，會及時告訴她。

林芬想想也是，有些事情你焦急也是焦急不來的，要想找到一間合適的店鋪，要有耐心，還得要有一定的時間和適當的機會。

林芬叫張莉打電話約陳美英星期一出來見見麵，張莉說，那我們還是去CASINO怎麽樣？林芬一聽說又要去那種地方，連忙拒絕說：“我們不要去那裏了，不如我們去郊外走走吧。”

三月底的法國，正是春回大地之時。到巴黎的郊外走走，暫時離開喧鬧的城市，到鄉下多呼吸一點春天的新鮮空氣，無疑是一種很好的享受。

第二天上午十點，林芬、張莉和陳美英三姐妹，準時的在昨天電話裏約好的地方會麵。她們一起上了張莉的車，林芬坐在副駕駛位，陳美英一人坐在了後座。

上車後，張莉問：“你們想去哪裏？說吧。”

林芬征求陳美英的意見：“你想去什麽地方？平時你難得與我們一起出來，今天以你的意見為主，你說去哪裏我們就去那裏，張莉你說好嗎？”

“沒有問題，反正今天我當司機，你們說去哪裏我就開去哪裏，都沒有問題，隻要你們開心就好。”張莉顯得十分大方地回答道。

陳美英想了想說：“我有一個建議，今天天氣不錯，我們去‘巴比鬆’畫家村（Barbizon）怎麽樣？它離巴黎隻有六十公裏左右，在著名的楓丹白露城堡附近，緊挨著楓丹白露森林。十九世紀初，法國不少的著名畫家都在這裏居住過，像柯羅、盧梭、米勒等，都在這裏創作過傳世的繪畫作品。一百多年了，這裏一直是世界各地畫家向往的地方。我們雖然不是畫家，但是去領略一下產生過世界著名畫家的地方，也是一種藝術享受啊。”

林芬早就聽說過‘巴比鬆’這個地方，但一直沒有機會去過。陳美英的提議正中她下懷，馬上搶著說：“好啊好啊，我們就去那裏吧，去體驗體驗當年法國畫家們生活、創作的地方，也去找點藝術的靈感。”

張莉本想拉她們去“CASINO”玩的，但現在見她們兩人意見一致，少數服從多數，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車子向郊外駛去，高速公路兩旁綠樹迊風，天邊白雲飄舞，一大片一大片的田野，或是碧綠色，或是金黃色，間中點綴一兩間房子，遠遠看去，就像一幅幅油畫，真是太美了。三姐妹一邊說笑著，一邊欣賞著田園風光，都陶醉在春日的景色裏。本來麵帶憂鬱的陳美英，這時臉上也洋溢著心曠神怡的笑意。

按照路牌指引的方向，車子進入了“巴比鬆”。這是一個法國的小村鎮，主要街道隻有一條。除了一些商店和咖啡館外，都是大小不一的畫廊，從街邊走過，可以看到畫廊的櫥窗裏掛著大大小小的油畫，基本上都是田園風光的畫作。街上行走的人們，三五成群，看得出來，大多數也是慕名而來的外地遊客。

林芬她們沿著街道一路看過去，不時進到畫廊裏看看各種油畫作品。隻有不到五百多米長的一條街道，她們足足花了快兩個小時才走完。

“巴比鬆”這個小鎮，四周被廣闊的田野環抱，放眼遠眺，從那個角度看去，都如一幅幅天然的、美麗的圖畫，怪不得當年的一些油畫家們，喜歡到這裏采風和創作，不用費心構思，也不用特意去尋找景點，放眼望去，瞄準一個角度將它寫生下來，就是一幅美妙的圖景。

街道的盡頭是一片樹木參天的大森林。陳美英可能看過“畫家村”的有關資料，她指著森林深處的一片大石頭說：“十八世紀、十九世紀的時候，這裏就聚集了不少來自法國各地的畫家。白天他們到田野裏寫生、畫畫，傍晚時就聚坐在石頭上漫談創作心得，評論藝術潮流，可說是法國一個早期的藝術沙龍。”

張莉首先登上一塊大石頭，一屁股坐了下來，舉起雙手招呼她們說：“來吧，我們也來舉辦一個沙龍，談談我們對未來生活的希望。”姐妹三人坐在石上，天南地北地神聊起來。

陳美英躺在石頭上，麵朝著藍天歎息：“大自然永遠是這樣美好，可惜人生的道路卻總不這樣如意。當年以為到了法國，生活就會像一幅畫，哪裏知道，現實生活根本就不是這回事。在國內時，朋友聽說我嫁了一位法國人，都羨慕得不得了，但是，又有誰知道我心中的痛？不同民族，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走到一起，並朝夕生活在一個屋瞻下，能夠相互理解、相互忍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芬說：“你們倆起碼都有了一個家，有了一個依靠。而我呢，來法國已經這麽多年了，至今還是孤身一人，還沒有一份穩定的事業，那才叫前途迷茫啊。”

“有吃有穿並不一定就是幸福。我有時就會覺得生活十分無聊，每天起床後也不知道幹什麽。”張莉嘟著嘴說。

陳美英聽後，接過話頭說：“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老公這麽有本事，事業做得這麽成功，你不愁吃、不愁穿，生活上沒有什麽壓力，不用為一日三餐奔忙，老公又不怎麽管你，錢隨便你花，你還不滿足啊？”林芬也說：“美英說得對，你就知足吧，我們三人裏麵，就算你最幸福了。”

張莉聽後，沉默了一下，歎了一口氣說：“在外人看來，都說我是最幸福的了。有時我自己想想也覺得目前這樣的生活，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但是，人啊就是這樣的，錢不能代替一切。我覺得人的一生，光有錢是不行的，如果感情上有了傷痕，痛起來可能比沒有錢更痛。”林芬和陳美英都知道張莉的話是有所指的。在熟人圈子裏大家都知道，張莉的老公徐海濤這些年來在生意上順風順水，事業發展很快，但也應了民間的一句話：男人一有錢就變壞。放著家裏年輕漂亮的老婆不珍惜，又在外麵搞起了“小三”。朋友間也議論過，徐海濤人不壞，生意上盡心盡力，也熱心僑社的公益事業，但是有錢後心也花了起來，這也可能就是男人的致命弱點。這個風聲傳到了張莉的耳裏，像一塊巨石壓在了她的心頭。如果是一般的女人，隻要家裏不愁吃穿，也就懶得去管老公在外麵的那些風花雪月之事。但是，張莉卻放不下心中的這塊石頭，表麵上她也不去大哭大鬧，將事情挑破，搞得家庭天翻地覆，又風又雨。但心裏頭的鬱悶卻與日俱增。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外人是很難知道其中底細的。

姐妹三人坐在多少代法國畫家們坐過的大石上，麵朝藍天，呼吸著森林裏清新的空氣，盡情訴說著各自在法國的生活感受。

不知不覺，時間就在她們的對話中流走了。張莉一看手表，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了。她一下子跳起來喊道：“啊，趕快吃飯去，不然餐館關門了，我們就要餓肚子了。”她的這一喊，大家才真的感到肚子有點餓了，於是，起身找餐館去。

沒有想到這麽一個小小的村子，還有四星級的賓館。張莉建議不如進去試試。但林芬和陳美英都一致反對，說都是自己人，沒有必要太浪費了，還是找一家一般的餐館好了。結果她們進了街中心的一家咖啡館，每人點了一碟普通的菜，但都吃得特別香。

付錢時，容不得林芬和陳美英相爭，張莉堅持一人買了單。她說：“我們姐妹不用客氣，來日方長，等到你們有朝一日賺到了錢，發了財後，再來請客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