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林芬一覺醒來,已到中午時間。好久沒有睡這樣的安穩覺了,心裏有了底,精神一放鬆,覺也睡得特別的香。

開店的資金已沒有問題。接下來的任務,就是要花時間找合適開外賣店的地方。反正暫時不用工作,每天都可以抽出時間看看買賣店鋪的當地報紙廣告,也去巴黎和近郊地區好一些的房地產公司,詢問有沒有符合開外賣店的店鋪出讓。

昨天晚上分別時,已和張莉約好,今天下午一點鍾她開車來接林芬,然後一起去逛逛香榭麗舍大街。晚上,找個餐館一起吃飯,姐妹倆好好地消磨一天時間。

說起來也真慚愧,來巴黎已經這麽多年了,林芬還沒有到香榭麗舍大街好好逛過。隻是有一年聖誕節前的一天晚上,李春生夫婦開車帶她經過香榭麗舍大街,觀看大街上裝飾的彩燈,讓她眼界大開,才真正體會到了巴黎“花都”的風韻。

車經過凱旋門,駛入香榭麗舍大街,色彩繽紛的街道兩邊的燈海迊麵撲來,一會兒閃爍著藍光,一會兒閃爍著紅光,讓人感覺恍惚進入了夢幻世界。寬闊馬路兩邊的商鋪,也都閃耀著各色霓虹燈,勾畫出一幅繁華、浪漫、溫馨的圖景。也讓林芬體會到,隻有在和平的社會環境裏,才有這種安詳的生活圖景。她不由得感歎道:在和平社會環境裏生活的人民是多麽的幸福!

那天晚上的香街印象,久久地留在了林芬的腦際中……

巴黎可參觀的景點特別多,星羅棋布的各類博物館據說夠你一個月天天看也觀賞不完。但是林芬連舉世聞名的盧浮宮也還沒有進去過。她總是想,人已在巴黎,觀賞景點的機會以後總會有的,所以即使近在眼前的名勝古跡,卻還很少涉足過。

下午一點鍾剛過,張莉就準時來按門鈴了。張莉總是風風火火的樣子,一進門就嚷嚷開了:“快走快走,下午有很多節目呢,趁著你外賣店還沒有開張前,我要帶你好好享受享受‘花都’的浪漫,不然你是白在巴黎生活了。”

林芬趕緊收拾了一下**的被子,就跟張莉下樓了。

張莉似乎對香榭麗舍大街這一帶很熟悉,車子不一會就轉入了喬治五世大街,接著下了一個地下停車場,轉到負四層才找到了一個車位。停好車,她們乘電梯上來,一出電梯門就是大街。張莉向前麵指了指說:“前麵不遠處就是中國駐法國大使館,你去過沒有?”林芬說:“還沒有呢,以後有機會一定去看看。人們都說,踏進中國大使館,就是到了中國的領土。這麽多年,我還沒有回過‘國’呢。”

沒有走幾步遠,就見到喬治五世大街與香榭麗舍大街的交接處的一家商店門口的路上,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林芬覺得很奇怪,為什麽這麽多人在這裏排隊,他們在買什麽東西呢?

張莉說:“你不知道這家店啊,這就是世界有名的Louis Vuitton 店啊,它是專賣女人用的手提包,一隻包都是幾萬法郎,貴的還有十幾萬、幾十萬的呢。這個店每天都是限量出售,一人一次隻能買一個。聽說,過去這裏是日本人的天下,這幾年開始換成了中國人來搶購呢。”林芬聽說過 Louis Vuitton 這種名貴的包,價格驚人,但想不到還有這麽多的人排隊來購買。她看了看排隊的人,真的大部分是亞洲人的臉孔。想不到中國改革開放十多年,就有了這麽多的有錢人。

張莉拍了拍她背的包,臉上露出一分自豪感,說:“我這個包就是Louis Vuitton 的牌子啊,是去年我生日的時候,我老公給我買的生日禮物。”她接著問林芬:“怎麽樣,你也買一個吧,現在中國女人要拎手提包就信這個牌子。”

林芬笑笑說:“我那能買得起這種包啊,我要是買了這個包,半年不用吃飯了,況且像我這樣的人背上,人家也以為是假冒產品呢。”

她們說笑著走上香榭麗舍大街。每經過一家商店,張莉就向林芬介紹這家店是賣什麽的,反正都是名牌貨。林芬奇怪櫥窗裏麵擺放的各類樣品,服裝也好,高檔鞋也好,不像一般商場裏那樣,都沒有標上價格。不知道價格,那叫人怎麽去買?張莉笑她說:“看你是鄉下佬吧,這些高檔商店櫥窗裏的樣品都是不標價的,想買的人隻要看中了,自然不在乎價格;不買的人,即使標上價格,他也是不會買的。”林芬想想也是,這些商店還不是她們這樣的人要來光顧的地方。

她們逛了一陣,都覺得雙腳有點累了。張莉提議去咖啡館喝杯水,休息休息。張莉帶林芬走進一家裝飾豪華的咖啡館。這家咖啡館確是與一般街邊的咖啡館不一樣,深紅色的木質裝潢配以柔和的燈光,給人以舒適的感受。穿著黑色背心、打著領帶的服務員馬上過來問好,並遞上了一份精美的菜牌。

林芬不知點什麽好,張莉介紹說:“你渴了吧,我給你點一杯薄荷水試試,保證你喜歡。”不一會,服務員端上來兩杯淺綠色的飲料。林芬喝了一口,清涼而略帶薄荷味,口感非常舒服。林芬問清楚了這種飲料的法文名,叫“diabolomenthe”,就在心裏記住了。她想這飲料比咖啡好喝多了,既清涼又解渴。以後到咖啡館,渴了就要這種飲料好了。

她們一邊喝著飲料,一邊聊天。林芬說,接下來的日子,她要集中精力去找店鋪,盡快把外賣店開起來。張莉表示,她平時反正也沒有什麽事,餐館有老公打理,也不用她去守著,有時間她願意幫林芬一起去尋找店鋪。

林芬說:“你的命多好,嫁了個好老公,不用做工,衣食無憂,屬於富人階層了。不像我,事業還沒有起步,也不知將來如何?”

張莉笑說:“你這麽漂亮,又那麽能幹,為什麽不去找個有錢的男朋友,自己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林芬無奈地說:“找個合適的男朋友哪有那麽容易,要人品好,誌趣又要相投,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找得不合適,反而在生活中會成為一種負擔,那樣的話我寧願不要。”

張莉讚同地說:“那也是。但我總覺得象你這樣一個單身女子,樣子長得清秀、漂亮,年紀又輕,一個人在這裏闖天下,是很不容易的事呢。做生意說到底畢竟是男人們做的事。”

林芬不服氣地說:“法國是個自由、公平的國家,強調男女平等。我就不相信憑自己的努力,女的就做不了生意。我這個人的性格就是這樣,凡事不願求人。即使將來有了丈夫,我也不喜歡靠他養。做女人,經濟上自己能獨立,生活得才自在,不用看人眼色。”

“你講得也有道理。說老實話,我是沒有你的誌氣。叫我一人自己去做生意,我沒有這個勇氣和膽量。目前我生活上雖然無憂,整天在家裏無所事事,時間長了也會很無聊。我老公除了忙餐館、商場的事情外,也熱心僑社事情,應酬總是不斷,整天不在家。為了打發時間,所以我願意去俱樂部中文學校教教書,也算有點社會生活吧。”講這番話的時候,張莉的神色有點黯然。

看看左右的客人都換了一、二撥了,林芬覺得再坐下去有點不好意思了。張莉說:“不用怕,來這裏吃東西付錢,你愛坐多久就坐多久,沒有人會來趕你的。”

張莉見林芬開始有點坐立不安了,就對服務員說結賬。林芬爭著要付錢,張莉一把搶過賬單說:“今天我隻希望你玩得痛快,賬我來付,你不要與我爭。等你做生意發了財,到時你再請我也不遲。”

林芬被張莉的真情所感動,也就不和她客氣了。

在停車場取出車後,林芬問:“我們還去哪裏?”

張莉顯得有點神秘地說:“今天你就聽我的了,你不用問。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到那裏你就知道了。”

轎車開出巴黎,駛入環城公路,不久,又轉入了一條高速公路。林芬不清楚張莉要把她帶到哪裏去,但看張莉興致勃勃的樣子,她也不好再問。隨它去吧,反正今天是交給張莉了,隻要她高興,到哪裏都行,自己也落得輕鬆輕鬆。

一路上,她們一直家長裏短地聊過不停。在聊天中,林芬感覺出張莉雖然表麵大大咧咧,性格樂觀,但隱約中也流露出對丈夫有點不滿和失望的情緒。有關她丈夫徐海濤在外麵有了相好的傳聞,也吹到了張莉的耳朶裏。張莉是個很要麵子的人,表麵若無其事,內心的苦痛也隻有自知。

張莉問:“你到法國後,這麽多年來都一個人生活,難道你不覺得寂寞嗎?為什麽不找一個男朋友呢,你就從來沒有想過這方麵的事嗎?”

林芬說:“凡是女人,誰不想找一個依靠?說不想那是假的,但要碰到合適的才行啊。夫妻不和,或為金錢吵架,或為婚外情大打出手,我是看得多了,心裏想想都有點害怕。不管怎麽樣,憑我現在還年青,有力氣,先創業再來考慮成家的事,一切隨緣吧。”

張莉聽後點頭說:“你說的也有道理。結婚對人的一生確實是重要的,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人到一定年紀需要生活中有一個伴,是十分現實的事。但如果感情走不在一條道上,相伴變成了相互折磨,那真的又是何苦呢?再說了,人光是有衣穿、有飯吃,也不一定就是幸福。兩人在一起感情是最主要的,就是金山銀山也代替不了情感這東西。”說完,張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林芬聽了張莉的一番議論,覺得她講得不錯,還有點人生哲理在裏麵。想不到平時大大咧咧的張莉還能說出這樣富有哲理的一番話,不知道她是在哪本書上看來的,還是自己在生活中悟出來的道理,有感而發。

汽車經過了一個很大的湖,湖邊綠樹輕搖,倒映在水中像繪出一幅幅山水畫;遠處霧靄蒙蒙,給天幕塗上一層神秘的色彩。林芬不禁讚美道:“想不到巴黎附近還有這樣美麗的湖啊,這是什麽地方呀?”

張莉笑了,對著林芬做了一個鬼臉:“美死你了吧,你記住了,這裏叫‘ENGHIEN’,今晚我們就到這裏玩。如果喜歡,以後你自己也可以來的。”

張莉將車開到了一個停車場,帶林芬走上來,來到對麵的一個建築物前,“CASINO”的霓虹燈特別耀眼。林芬認得這幾個法文字,原來這是一個賭場。

林芬不解地問:“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張莉笑著說:“這不是和你說過了嗎,今晚你就聽我的,我們來玩玩,讓你也見識見識。你帶身份證了沒有?”

既然來了,林芬也隻好跟張莉進來。入口處要檢查身份證,還要付錢買票,才讓進去。這些都是張莉一手包辦的,看來她對這裏的情況比較熟悉,可能來過不止一次了。

轉了幾個彎,前麵傳來了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張莉對林芬說:“這裏樓上是玩撲克牌和二十一點的,樓下是玩搖老虎機的。我們先去玩一會搖老虎機吧。”

“老虎機”,實際上是一種自己投幣的賭博機,玩者每次投硬幣進去,屏幕上就會滾出很多畫麵,如果同樣的畫麵對上了,就算中獎,機器裏就會掉下倍數不等的硬幣,如果對不上,則你投入的錢就會被機器吃掉。如果你運氣不好,多少錢都會被它吞下肚,所以中國人習慣稱它為“老虎機”。

林芬來法國後,早就聽說過法國有不少名叫“CASINO”的賭場,是得到政府正式批準設立的。這種賭場一般都是設在海邊旅遊城市,一些華僑華人都喜歡光顧那裏。而巴黎和一般城市,政府是不允許建賭場的。而在巴黎的附近設有這麽一個賭場可說是一個例外。

這種“老虎機”,法文名叫“MACHINE A SOUS”。這是一個很大的廳,上百台機器閃爍著五顏六色的燈光,上麵標著一次可玩一法郎的、二法郎的,一直到十法郎的。很多老虎機前,男女老少都在緊張地“戰鬥”著。

張莉到收銀處換了兩罐硬幣,一罐給了林芬,一罐自己拿著,對林芬說:“你自己找機器玩吧,到時我找你一起吃飯,賭場裏麵就有餐廳。”林芬拿著一罐硬幣,感覺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怎麽玩,就對張莉說:“我先看你玩吧,學會了再自己玩。”

張莉來到一台機器前,很投入地玩了起來。有時一次放進三個硬幣,有時一次放進五個硬幣。被機器吃了的多,吐出來的少,偶爾機器吐出一大堆硬幣,張莉就高興得手舞足蹈,連喊:“運氣來了,運氣來了。你聽,這個音樂多麽美妙動聽啊。”

機器中的硬幣有進有出,但不到半小時,張莉的一罐硬幣已全部被“老虎機”吃光了。林芬連忙遞上自己手中的那罐給她。但張莉一手推開,說:“那是給你玩的,我再去換一些硬幣來,你先給我占著這台機器。”說著她起身走向收銀處。

來來去去,張莉先後去了收銀處三、四次,但她的興致不減反增。林芬在張莉旁邊的機器玩了幾次,隻進不出,她就覺得沒有多大興趣了,可惜錢就這麽容易被機器吞掉了,它真是一隻吃幣不吐錢的“老虎”啊。

已經晚上九點鍾了,張莉才覺得肚子有點餓了。她招呼林芬先去吃飯,說,吃了飯還要再來玩一會。

賭場的餐廳比較簡單,每人點了一份菜,張莉三口兩口就消滅掉,起身又要進大廳。林芬說:“都十點了,我們回去吧。”張莉說:“賭場一直開到早上四點鍾,現在還早著呢。既然來了,我們就再玩一會兒吧。”

林芬沒有辦法,隻得又跟張莉進去。林芬在張莉邊上站了一會,覺得沒有多大意思,就自己到處走走。林芬看了一下“老虎機”前玩的男男女女,以年紀大的為多。也有不少亞洲人臉孔的,聽他們互相之間講話,她聽得出來,有些也是他們溫州老鄉。

她心裏想,白天大家辛辛苦苦掙錢,多麽不容易,晚上卻又來這裏把錢送給賭場,何苦呢?她哪裏知道不少人是想到這裏發財來了。但又有誰知道,有多少人到這裏的最後結果是弄得傾家**產、妻離子散的呢?

林芬催了張莉幾次可以回去了,張莉總是說再玩一會,再玩一會,屁股就是不肯起來,林芬拿她沒有一點辦法。

快到深夜兩點時,張莉才戀戀不舍地被林芬催著起身了。

在回程的路上,林芬問:“今晚戰績如何?輸了多少錢?”

張莉說:“不要緊,隻輸了幾百法郎。來這裏一定是有輸有贏的。今晚運氣不好,都是被你催的,如果再給我一點時間,肯定會贏回來。你不知道,隻有來到這裏,一切煩惱都會忘記了。下次我們再來,一定把今晚輸的贏回來。”

林芬說:“說老實話,我對這些一點也不感興趣。以後有時間,我們還是去參觀參觀博物館,或者到一些風景點去看看好過。”張莉剛才在賭場裏的興奮還沒有完全消失,聽了林芬的話,就順口答道:“好啊,以後你有空時,我可以帶你去看風景點,但我也有一個條件,有時你也得陪我來這裏玩一玩。”林芬不想接她的話頭。

林芬問起,最近較長時間沒有見到陳美英了,她怎麽樣?

張莉說:“前兩天我們還一起喝過咖啡呢。聽說她心情不大好。異國婚姻,開始不覺得什麽,時間長了,一些家庭矛盾就出來了。據說他們的經濟一直都是分開的。她丈夫說得很明確,他隻負擔支付住房的銀行貸款,日常開支和吃飯的費用,都得靠美英自己承擔。陳美英每月掙錢不多,日子過得緊緊巴巴。更主要的在一起生活過日子,文化背景不同,風俗習慣差異,總會有一些不協調的地方。如果相互之間不能忍讓、不能理解,很多矛盾也就無法避免了。”

林芬聽後,一時無言。人們都說,女大當嫁。但是一旦嫁出去後,雙方相處得不好,又會帶來各種各樣的煩惱,真是無可奈何。如此一想,在婚嫁問題上,她不期然地又多了一份戒心。

張莉送林芬到家後,她們約好,過幾天大家有時間,找陳美英一起出來吃頓飯,姐妹三人好好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