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星期一早上，林芬對石紅珍說，今天和阿明約好去巴黎三區、四區一帶轉轉，可能要到下午才回來。紅珍吩咐她，出門要小心，一定要看好自己的手提包，不要丟失了錢包與身份證。

林芬告別了李叔叔和紅珍阿姨，按照與池友明約好的地鐵站準時到達。

走出地鐵站口，林芬一眼就看見阿明已經站在街邊，嘴裏叼著一支煙，正在那裏吞雲吐霧呢。林芬很是高興，覺得阿明還是一個守信用的人，不用她來等他。他們見麵互相打了個招呼，就到附近的一間咖啡館坐了下來。阿明說，現在去太早了點，先喝杯咖啡再去不遲。在巴黎住久了，上咖啡館“喝一杯”，似乎已成了人們日常生活中的一種習慣。與朋友約會也好，出門辦事、還有富餘時間要打發也好，人們一般都會選擇到咖啡館坐坐。所以，你到巴黎去看，凡是街邊的咖啡館，什麽時候總是有客人的，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有的喝咖啡，有的喝啤酒，人們進進出出，總是一派熱鬧的景象。

林芬喝了口咖啡，眼望著店外的街道，很是感慨地說：“有空到咖啡館坐坐，也真是一種享受。看著各種各樣匆匆而過的人群，就像看電影一樣，從中也能體會得到社會上的人生百態呢。”

阿明不以為然地說：“到咖啡館來坐坐的人，大多數無非是來消磨消磨時間，或者朋友之間約會。將來等我有了自己的事業了，掙到錢了，我也就不會再有時間來這種地方了。”

林芬笑他：“你這種人真沒有情調，心裏隻想著錢，錢，錢。有錢了，到這裏來坐坐，難道不也是一種享受嗎？”

阿明反擊說：“在巴黎這個地方，說老實話沒有錢，你是寸步難行。千辛萬苦來到國外打拚，我如果發了的話，才不要這種享受呢，我要更高級的。泡咖啡吧是打工仔才來的地方，你有看見那些大老板和當大官的來這裏坐的嗎？”

兩人鬥嘴說笑了一會，看看快到十一點了，阿明站起來說：“時間差不多了，那裏肯定有人了，我們走吧。”

離開咖啡館不遠，拐進一條小街，街的兩邊都停滿了車，隻能供一輛車單向行駛。阿明指著街道兩邊的商店，對林芬說：“這些店都是中國人開的。”

林芬仔細看了看這些商店裏麵，果然，在忙碌著招呼客人的店主都長著一副中國人的臉。這些店鋪，有賣服裝的，有賣絲巾和各類首飾的，但店麵的招牌都沒有寫著中文字，而是一律寫的法文，與巴黎十三區華人街到處是中國字招牌不同。阿明說：“這裏都是做法國人和歐洲各國人的生意，很少有中國人光顧，所以就沒有必要寫中文字了。他們的生意也都是以批發為主，你不要看店裏沒有幾個客人，他們一賣都是賣一大批的。”

說著、看著，他們來到一扇大木門前。門口右上方掛著一個小銅牌，上麵寫著“旅法華僑俱樂部”幾個紅色大字。林芬看見這幾個中文字，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心想，巴黎還有這樣一個華僑組織，早就應該爭取多來走走，說不定能多認識一些人，多交一些朋友呢。

林芬隨池友明推開大木門走進去，經過一個小天井，再推開一扇落地玻璃門，裏麵是一個大廳。這大廳看上去足有一百多平方米，大廳的四邊又有不少被隔成一間一間的房間，真是木門之內別有洞天。林芬心裏想，一個海外華僑組織有這麽大的會所，得花不少錢，真是了不起。

在大廳的一角，林芬看見有幾位老華僑聚坐在一起，正在興高采烈地高聲談論著什麽。看見他們進來，其中一位站起來問：“你們找誰？”

池友明說：“老伯，我們是來看看的，看看俱樂部最近有什麽活動？”

老伯說：“這裏上午沒有辦事的人，平時秘書下午才來上班。星期、星期天上、下午都開放，一般活動也大多安排在星期、星期天。”

林芬問：“老伯，我們想參加俱樂部，需要什麽條件，要辦些什麽手續？”

老伯說：“沒有什麽特別條件，華僑俱樂部，華僑俱樂部，隻要是華僑都可以參加的呀，但入會需要繳納入會費。報名要到下午秘書來後才可以辦理。”

林芬他們謝過老伯後，就在大廳四周轉了轉。大廳左手麵一間門口上有一塊牌上寫著“辦公室”，另一間寫著“圖書室”；對麵幾間房子顯然是教室了，因為裏麵擺滿了一排排的課桌和椅子。

林芬真沒有想到，華僑俱樂部有這麽大的會址，還設有圖書室，裏麵的圖書可出借。還有中文學校，華裔子弟可在這裏學習中文。這真是一個“華僑之家”啊。如果早知道有這麽一個好地方，早就應該來了，可以參加他們舉辦的一些活動，說不定在這裏還可以認識不少朋友，聽聽他們的生活經驗，可以開闊自己奮鬥的思路。但是上午不辦公，要到下午兩點後秘書上班了，才可詢問詳細的有關情況。那現在怎麽辦？

阿明說：“你來一次不容易，既然來了，就等到下午問清楚情況後再走吧。我們先出去轉轉，中午我請你吃飯，這附近就有幾家溫州風味的中國餐館，做的菜還是很地道的。”

林芬完全同意阿明的安排。反正今天休息，下午也沒有其他事情，就在這一帶好好看看玩玩吧。

到十二點鍾時，阿明帶林芬走進一家門麵小小的飯店。一張張桌子擺得很擁擠，但已有不少客人了。聽他們大聲說話的口音，都是溫州老鄉。找到位子坐下來後，小姑娘服務員遞過來隻有一張紙的菜單。菜的種類不多，卻有包子、油條、炒年糕和敲魚湯等溫州地道的菜式。林芬喜出望外，像見到家鄉親人一樣親切。她一口氣點了油條、炒年糕和敲魚湯各一份，惹得一旁的阿明直笑，譏諷說，“你是不是幾天沒有吃飯了？”

菜端上來後，林芬吃得津津有味。雖然沒有家鄉做的菜那樣地道、正宗，卻也品嚐到久違了的故鄉風味。阿明說，你那麽喜歡吃溫州菜，有空時，你就多來這裏走走吧，這裏附近的幾條街，就有不少類似的餐館，而且價錢都不貴。

吃完飯，快到兩點了。他們又回到“旅法華僑俱樂部”。“辦公室”裏的一張桌子旁，已坐著一位十來歲的男子，剃著短平頭，樣子還挺斯文。見有人進來，他很有禮貌地與林芬他們打了個招呼。

林芬麵帶笑容地說：“您好。我想問一下，我們想參加俱樂部，需要辦什麽手續？會費怎麽交？另外，我也想了解一下，俱樂部最近都有哪些活動？”

秘書請林芬、池友明坐下，對他們說：“歡迎，歡迎。入會不需要什麽條件，隻要是華僑都可以參加，但是要辦理一下登記手續，一年交30法郎的會費就行了。以後俱樂部組織什麽活動，你們都是可以來參加的。”

秘書自我介紹說：“我姓楊，也是溫州人，叫我老楊就行。”接著，老楊很耐心地向林芬他們介紹了“旅法華僑俱樂部”的簡況及該會的曆史。

從老楊的介紹中，林芬了解到，“旅法華僑俱樂部”成立於1972年，主要是由早年來法國的溫州、青田的一批老華僑出錢出力發起成立的。原先的會址很小，前幾年，由一部分華僑自己集資買下現在的會址。當時參與捐款的華僑華人達四百多人，其中有做老板的，也有普通打工的，還有一部分留學生。據說當年老華僑們千方百計成立這個俱樂部，就是希望為旅居法國的華僑華人提供一個聚會、聯誼的場所，讓僑胞們在工餘有個心身寄托的地方。

“旅法華僑俱樂部”設有法律谘詢處，邀請有關專業人員定期到會裏來，為會員講解和回答法律方麵的知識，還可以代寫法文書信；俱樂部設有圖書室，會員可以到這裏借閱有關書籍；每星期還在大廳放映中國電影；中文學校開辦已很多年了，是專門招收華僑子弟在這裏學習中文。俱樂部還辦有一份會刊“華僑通訊”，通過這個平台，定期向會員們交流有用信息，都是免費提供的。俱樂部還經常性組織一些旅遊活動，舉辦一些展覽。節慶時還組織一些聚餐聯誼活動，很受僑胞們的歡迎。這真正是一個法國巴黎華僑華人自己的一個“大家庭”。

聽了老楊秘書一番介紹後，林芬立即表示要入會，並要求池友明也參加。隨即，她從手提包中拿出十法郎，要楊秘書將他們倆的名字都登記上。楊秘書拿出一個本子，將林芬、池友明兩人的簡單資料登記上。當他知道林芬原來在中國是一位大學生時，馬上對她說：“你還是一位大學生啊，我們中文學校現在缺老師，正在找中文老師呢，你有沒有興趣來這裏給孩子們教教中文啊？”

林芬聽後心裏一振，隨口問道：“真的呀？”她想，如果能來這裏給華僑子弟教教中文，一可以為華僑做點有益的事，二可以通過這個活動場所，不是可以多認識一些人，多交點朋友嗎？

老楊見林芬對當老師有濃厚興趣，就又較詳細地向她介紹了中文學校的上課時間。他說：“中文學校開課的時間是星期三下午，星期和星期天的全天，但不同的班級上課的時間不一樣。你看看，如果真的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和校長說一說，歡迎你來這裏當老師啊。”林芬是很想當這裏的中文老師，但時間上可能與餐館的工作時間有衝突。她就對老楊說：“我回去考慮一下，請問什麽時候能見到校長呢？”

老楊告訴林芬，校長平時不到會裏來，星期、星期天他是一定會在。如果有意思，可以當麵與校長商談，包括上課時間，報酬等。林芬要了楊秘書的電話，說回去商量後再約定與校長見麵的時間，並一再對楊秘書表示感謝。

走出“旅法華僑俱樂部”的大門，林芬抑製不住心中的喜悅。真的要感謝阿明今天帶她來到這個“華僑之家”，為她打開了心靈中的一扇大門。在異國他鄉，雖然不能常回故鄉的那個家，今後卻可以常來這裏的“華僑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