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轉眼工夫，林芬到巴黎已快三個月了。

幸虧李春生、石紅珍夫婦的好心收留，並讓她在餐館幫忙，學點本事，日子一天天過去，倒也不覺得那樣彷徨。林芬餐廳的功夫上手後，有她幫忙，一般情況下，阿蓉晚上也不用下來做工了，可以安心地學習，完成她的功課。因為她正在讀大學預科，學業特別繁重。到月底，紅珍還發給林芬百法郞，作為她做工的報酬。林芬一再表示不要她的錢，說，吃住在他們家，日常生活基本花不了什麽錢。但李春生夫婦堅持要她收下，作為她勞動的報酬。沒有辦法，她也隻好收下了。

林芬是以旅遊、探親的名義申請來法國的，簽證有效期最多隻能居留三個月。若要在法國繼續居留下去，必須要去警察局辦理延期手續，否則就會像阿明一樣，逾期就變成了“黑戶”。李春生幫忙詢問了律師，如林芬這樣的情況，需要有公司老板給她報工，才有可能延長居留。經與林芬爸爸商量，李春生夫婦同意，在林芬居留還沒有到期的時候，由“中華怡園”給林芬向勞工局申請轉換勞工居留，林芬不要餐館每月的百法郞，作為報工的各項支出費用。由律師辦妥紙張後，在簽證三個月有效期還差一星期前，李春生對林芬說好，第二天一早要去警察局辦理延期居留手續。

第二天一大早，李春生就帶林芬去當地的省警察局辦理有關證件。清早六點鍾，天還是灰蒙蒙的，盡管已是七月的天氣，晨風拂麵而過，還是讓人感到有一絲絲的涼意。

想不到這麽早，警察局門前已排起了長長的隊伍。李春生說，這些都是外國移民，都是來辦理居留延期手續的。林芬排好隊後，朝隊伍前麵一眼看去，確實都是外國人，其中大多數是黑人，阿拉伯人，間中也有一些白人。李春生說，這些白人絕大部分是東歐過來的移民。在隊伍中，林芬也看到一些同胞的麵孔，她想，他們的情況恐怕和自己一樣吧。剛好，排在林芬前麵的也是一個中國男子，十多歲，看樣子也是做餐館廚房的，因為她聞到他的身上隱隱散發出一股廚房油煙的味道。據說長期在廚房做工，油煙的味道已滲進了人的皮膚，任你怎麽洗也洗不掉身上的油煙味。除非你好長一段時間不進廚房，身上廚房裏的那種油煙味才會慢慢消失掉。

林芬禮貌地問：“先生，請問你是中國人嗎？”這位中年男士回過頭來看了看林芬，回答說：“是啊。”

林芬一聽他的口音，就猜出肯定是一位溫州地區的老鄉，心裏分外高興。就大膽地問道：“你也是來辦居留的？”這位老鄉說：“是啊，來這裏排隊的都是辦理延期居留的，不然的話，誰願意一大早來這裏排隊受罪。”這位老鄉還不錯，有問必答。在聊天中林芬了解到，警察局辦居留的部門要到八點鍾才開門辦公。開門後先發號，一天有一定的數量，發完就不發了，沒有拿到號的，要等第二天再來排隊等號。為了能當天拿到號，所以來排隊的人就越來越早，據說最早的早上點就來排隊了。天氣熱還好，如果碰到冬天那就慘了，要在寒風中排隊等上三、個小時，真是夠你受的。

到了八點鍾，隊伍才慢慢往前移動。還好，林芬他們一直等到九點半才排到了前麵，拿到了號。林芬知道餐館十點半就要開始做準備工作，李叔叔到時不能回去，耽誤了餐館開門可怎麽辦？李春生說不要緊，我已交代了阿明，叫他先頂著，隻要十二點前回去就行。不然他先走了，林芬又不會說法文，到時如果叫到她，讓她上去問話可就不好辦了。

又是在等。一直等到快十一點鍾，才輪到了林芬。李春生幫她將準備的材料送進窗口，窗口後麵的工作人員翻了翻材料，問了幾句話，林芬也聽不懂，隻好由李春生代為回答。接著工作人員在一張紙上蓋了個章，遞了出來。李春生接過那張紙，用法文說了句“謝謝”，就招呼林芬出來。林芬不知道批準不批準，急著問：“怎麽樣，他怎麽說？”李春生說：“還不錯，他收了你的材料，給你的臨時旅行證延期了三個月，叫你三個月後再來拿審查結果。”

林芬真是高興壞了，能給延期就說明有希望。李春生也替林芬高興，說想不到還那麽順利，看來你還是有福氣啊。不少人來申請多次，都是被拒絕的，有的還被警察局下了限期出境令。

上了車，他們倆一路說著話，很快就回到了餐館。

回來跟紅珍一說，紅珍也替林芬高興，說第一次辦延期那樣順利，真是不容易。她說，可能林芬是個女孩子，又是個大學生學曆，所以對她放寬限製？

林芬上樓換了衣服下來，跟著紅珍又開始在餐廳忙碌開了。

想不到此後，每過三個月，林芬就得去警察局辦一次居留延期手續。辦證那一天，都要早上五點鍾就得起床，趕到警察局去排隊。夏天氣溫高，太陽也升得早，五點來鍾天開始亮了，站在警察局門前露天排二、三個小時的隊，還好對付。如果是寒冷的冬天，太陽要到八點才出來，站在露天排幾個小時的隊，寒風刺骨，手腳冰涼，真是夠人受的。就這樣，前後經曆了兩年多時間，警察局才給了林芬一次一年的臨時居留證。

林芬事後想起來，真不堪回首當年每三個月一次，一大早就要到警察局排隊辦證的艱難情景。這還全靠李春生夫婦幫忙用餐館的名義給她報了工，如果沒有公司為她報工，臨時居留肯定也是辦不下來的。她還特別感謝李叔叔每次陪同她風裏雨裏受罪的情義。所以每次與爸爸通電話，講起李春生夫婦對自己的好處，林芬總是感激不盡，不管是三個月還是一年期，反正有了合法的居留，也可讓遠在中國的父母放下了心。其實，不管在法國生活怎樣，反正能辦妥了居留證，不用當“黑人”，這對於初來乍到的中國移民來說，等於辦成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