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時間過得真快。三年前,在早春二月時節來到陸佳瑩家做保姆,現在又是到了春天的季節。在這三年的時間裏,可以說嶽玲基本上已融入了這個家庭。陸佳瑩待嶽玲如親姐妹,因為她在公司裏工作繁忙,把整個家都交給了嶽玲打理。從買菜做飯,整理家務,到接送小陸歐上學放學,帶她玩、陪她睡覺,都是嶽玲一手操辦。小陸歐有什麽事情,都是“玲玲阿姨”,“玲玲阿姨”的叫喊,幾乎忘記了媽媽才是家庭的主婦,最後的決定權在她手裏。歐利凡對嶽玲兩年來的表現也是滿意的,好多事情,他提出一次要求,以後就不用再囑咐了,嶽玲也逐步了解了法國人的一些生活習性,總是給做得妥妥當當的。尤其是他日常替換的衣衫,嶽玲經過一段時間的熟悉後,掌握了他的要求與喜好,從洗熨到整齊地擺放,都讓他無可挑剔。

嶽玲憑著自己的勤奮和好學,取得了主人家的信任,雖然主人家無法給她報工開工資單,也還沒有取得合法的居留證。但是每月有了固定的收入,工作上也沒有太大的壓力,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要看老板的臉色,這是她到法國後最大的安慰。

要想在法國長期生活,如何能取得合法居留證,始終是一個頭痛的問題。幾年下來,嶽玲也托朋友,找各種關係,想搞到一張法國合法居留證,這樣,她出門時就不用害怕被警察攔住查身份證,她就可以買張機票回上海去看望年邁的父母和日思夜想的女兒。但是,想歸想,多少個日日夜夜就這樣過去,嶽玲的夢想還是夢想。

一年又一年,每逢休息日的時候,嶽玲沒有興趣花時間去逛商場,因為對她來說沒有要買的東西。有時與同室的閨蜜結伴,有時獨自一人,嶽玲總喜歡到塞納河邊去散散步。她覺得倚靠在河邊的圍欄上,看著塞納河水緩緩流淌,實在是一種享受。望著河水,有時她的思緒會飄向遠方,不由得感歎,麵前的河水無論是激流也好,還是柔柔的清波也罷,它們總是向著前方奔去,曾經經過的地方,永遠不會再回來。而人呢,對於故鄉,不管多麽艱難,不管經曆多少狂風惡浪,隻要有機會,總是要想辦法回去的。看著,想著,她總是鼓勵自己,遲早有一天,我一定會堂堂正正地回到我的故鄉去。

根據法國現在的政策,非法移民轉正拿到正式居留是比較困難的。除非像當年密特朗和希拉克當選總統時那樣,實行一次大赦,大量沒有身份的“黑人”才能轉正取得合法居留。但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能盼得到啊?

根據一些過來人的經驗,非法移民還有一個轉正的途徑,就是找一個法國人結婚,就可以獲得正式居留。但是,這樣的事情說起來輕鬆,一到具體做起來又談何容易?

三年來,嶽玲的同居屋發生了一些變化。原來是“四閨蜜”住在一起,平時各人做各人的工,各人的上班下班時間也不一樣,隻有晚上睡覺時可以有幾個小時的共處。

但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來法國的一些中國大陸移民,過了幾年,有了一定經濟條件後,總是會想辦法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條件和居住條件。金笑鳳因在溫州人聚居的街區找到了一份比較穩定的工作,每月的收入也穩定,為了離上班的地方近一點,她就在附近找到了一間出租屋,自己搬過去住了。陳明英因為認識了一位東南亞的華僑,為了約會、走動方便,不久也搬走了。這樣,原來四人同住的房子,就隻剩下嶽玲和李海清兩人了。後來她們倆商量,兩個人住比四個人住房租的分攤會多一點,但住起來會舒服多了,況且她倆也都有相對穩定的工作,每月多付一點房租也能負擔,於是決定不再找合租人了。

來到巴黎這麽多年,有了工作,有了固定的收入,居住也比剛來時相對舒適了些。但是至今還拿不到合法居留證,始終是嶽玲的一個心病。女兒一年一年長大,父母一年一年老去,自己卻不能夠去看望他們,更不能在他們身邊盡母親的責任和盡女兒的孝心。她也曾反複考慮過,要不放棄在法國爭取合法居留的努力,返回中國去算了。這些年中國也實行改革開放,大量的私人企業湧現,與過去比起來,找份工作相對也會容易些。但是再考慮,若就這樣回去,以後就不能再來法國了。現在在法國,好賴能找到一份工作,有一定的收入;如果回到上海,不要說很難找得到每月有一千多歐元的工作,就是連四千多人民幣一月的工作也沒有把握一定能找得到。原來與她一起從工廠裏下崗的不少女工,到現在還是賦閑在家裏。如果沒有工作,拿什麽去供女兒上學,又拿什麽去贍養父母?

反複地思量,嶽玲還是暫時放棄了回國的打算,決定繼續留在法國,咬咬牙再奮鬥幾年看情況如何。在法國生活雖然也是艱難,內心常常會感到極度空虛與寂寞,但靠自己的一雙手,起碼可以讓在中國的女兒和父母生活無憂。想到這些,嶽玲也就坦然了,人的命運自己很難控製,但是很多的希望,就在於再堅持一下之中盼來曙光。

嶽玲是每天下午二點鍾到陸佳瑩家上班的。剛開始時,她有點心急,怕路上會出現意想不到的事情,總是早早就從家裏動身出門。有幾次她提前差不多一小時就到了陸佳瑩的樓下。想想也太早了一點,嶽玲就到馬路對麵的一家咖啡吧去坐坐,喝上一杯咖啡,等差不多時間到了再上去。慢慢習慣了,後來,嶽玲總是提前一點到達陸佳瑩的樓下,先去喝杯咖啡,透口氣再開始工作。久而久之,嶽玲就喜歡上了咖啡,並且上了癮。每天不喝幾杯咖啡就像缺少什麽東西一樣。

布滿巴黎大街小巷的咖啡吧,同時也賣各種酒水以及各種咖啡,但是每天銷量最大的恐怕就是叫“expresso”的咖啡了。這種咖啡是用咖啡粉通過咖啡機的蒸氣打出來的濃度咖啡,容器是一個很小的瓷杯。喝這種咖啡可加糖,也可不加糖,小啜一口,有點苦味,但細細品味,又會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法國人有一個習慣,有空閑的時候,或朋友相聚,都會相約到咖啡吧,或坐或站,叫上一杯“expresso”就可聊上半天。這種咖啡,如果站在吧台前隻要一個多歐元,如果坐下來喝的話,就要二個多歐元。時間上沒有限製,隻要你願意坐,咖啡吧老板絕不會趕你走。一些退休的老人,自己一人在家覺得寂寞、無聊,往往就會到咖啡吧來坐坐,叫上一杯咖啡可以坐一、兩個小時,甚至一個上午或一個下午。在這個過程中可以結識一些朋友,談天說地,舒解心中的積鬱和煩躁。所以,你到巴黎的一些咖啡吧,總可以看到在一些角落的桌子旁坐著一些老人,他們坐在那裏,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注視著進出的客人,尋找著可以聊天的對象。這些老人,你如果願意走過去與他聊上幾句,一般情況下,他一定都會很高興地與你聊起來。

嶽玲來咖啡吧次數多了,老板娘都認識了她。所以每次當她走到吧台前,不用說,老板娘就會主動地打好一杯咖啡送到她的麵前,同時也會順便同她聊上幾句。經過幾年的努力,嶽玲雖然沒有專門到學校去學習過法文,但是一般簡單的日常用語,她也能聽得懂,還可以應付幾句。平時講法文的機會不多,在咖啡吧喝杯咖啡,也是了解法國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和學點講法文的好機會。

常常來來喝咖啡,嶽玲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她每次來咖啡吧喝咖啡時,坐在咖啡吧靠窗的一張桌子上的一位留著絡腮胡子的老頭,總是盯著她看。有時還特意朝著她笑笑。出於禮貌,嶽玲也會報以微笑,向他點一下頭,用法文說一聲“您好。”

一次,嶽玲照例要了一杯咖啡,喝好後掏出錢包準備付錢。不料老板娘開口說:“不用了,米歇爾先生已經幫你付了。”“米歇爾先生?哪一位米歇爾先生?我不認識他呀,為什麽他要給我付錢?”嶽玲一臉疑惑地問道。老板娘笑著用手指了指坐在落地窗旁邊的那張桌子,嶽玲順著老板娘的手勢放眼望去,就是那位一臉絡腮胡子的法國老人,正朝著她慈祥地笑呢。說是老人,實際上看去也隻七十四、五歲的樣子。這位法國男子,嶽玲也注意到了,每天午飯後的這個時候,他總是來咖啡吧的,一般都是喜歡坐在靠窗的那張桌子,可以隨時觀看大街上的風光。雖然留有一臉的灰白絡腮胡子,但總是衣著整潔,還很濃密的頭發也梳得整齊而有亮光。嶽玲猜測他沒有退休前一定是一位政府部門的官員,或者是公司的高級職員。

嶽玲覺得有點不好意思。無緣無故,怎麽能夠接受一位素不相識的人請喝咖啡呢?於是,她對老板娘說:“我哪能叫他請客,還是我自己付吧。”說著,就把錢遞了過去。老板娘笑著說:“米歇爾先生都已經把錢付了,我可不能收兩次錢啊。”說完,就把錢退還給了嶽玲。那怎麽辦?嶽玲頓時顯得惴惴不安。這時,這位滿臉胡子的老人走了過來,很客氣地對嶽玲說:“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是我已經認識你很久了。近來你每天都來這裏喝咖啡,是住在對麵的那幢樓裏的吧。我也是住在那幢樓裏的,我們算是鄰居了,請鄰居喝杯咖啡總可以吧,也算我們認識了。”嶽玲見米歇爾都這麽說了,也不好再推托了,隻好一再地說:“謝謝,謝謝。”

傍晚,陸佳瑩回來的時候,嶽玲告訴了下午同住這幢樓的米歇爾先生請她喝咖啡的事。陸佳瑩聽後說:“噢,米歇爾我知道,我們是同一幢樓,但是不同的門進出。他退休前是法國電氣公司的一位高管,前幾年他的夫人去世了,一兒一女都已成家立業,各自住在外麵,目前隻有他一個人住在這裏。他是經常到各處旅行,來打發退休後的空閑日子。”

在後來的日子裏,嶽玲到咖啡吧喝咖啡的時候,當米歇爾邀請她坐下來與他一起喝杯咖啡的時候,她也願意坐一會兒,陪他說說話。雖然交談時半懂不懂,有的也聽不明白,但是加上雙手的比劃,大多的意思還是猜得出來的。這確實也是練習講法文的一個難得機會。

有一次,他們又坐在一起喝咖啡。當談到年齡問題時,嶽玲無意中說:“米歇爾先生,你其實一點也不老,我看還是很精神的。隻是你留了一臉的大胡子,看上去老了五、六歲。”“是嗎?”米歇爾雙手摸了摸胡子,眼睛瞪著嶽玲,很感興趣的問道。

嶽玲見他這副有趣的樣子,也就繼續半開玩笑地說:“那當然。留這樣的大胡子,一是顯老,二是顯得很髒。我想你每次洗臉時也不方便吧?不信你試試看,如果你把胡子都刮光了的話,一下子就恢複一個小青年的樣子了。”嶽玲話一出口,馬上就有點後悔了。覺得對一個認識不久的人說這樣直率的話,隨意評論別人的容貌打扮,可能顯得不夠尊重人家,於是立即補充說:“對不起,我這是開玩笑說說的,請你不要生氣啊!”米歇爾聽後“哈哈”大笑了起來,說:“你的提議很好,很好啊,我今晚回去就把胡子刮了試試看。”

第二天下午,嶽玲照樣在一點半就到了陸佳瑩家對麵的咖啡吧。推門進去,朝米歇爾平日習慣坐的那張桌子望去,一下子驚呆了,坐在桌子旁邊的米歇爾簡直換了一個人,原先一臉的絡腮胡子不見了,整個臉麵白裏透紅,遠遠望過去,哪裏像一個已經七十多歲的老人,說他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相信也不會有人異議。米歇爾看見嶽玲進來,連忙向她招了招手,同時還指了指他麵前的桌子。嶽玲走近一看,桌麵上已經放著兩個咖啡杯,靠近米歇爾一邊的隻剩下了小半杯,而嶽玲麵前的還是滿滿的一杯,正冒著熱氣呢。嶽玲知道這杯是米歇爾剛給自己叫的,心裏想,他還真細心。嶽玲坐下後,喝了一口咖啡,又仔細地看了看米歇爾,笑著對他說:“你還真的刮掉了你的胡子?不過說句老實話,沒有了胡子,你的模樣確實精神多了,看上去也幹淨多了呢。”米歇爾聽後,用手摸了摸下巴和臉麵,笑著說:“是嗎?不是你叫我這樣做的嗎。”

接著,他們又閑聊了一會。時間到了,嶽玲站起來要走了。米歇爾也站了起來,從他坐的椅子後麵拿起一個紙包,送到嶽玲麵前,對她說:“這是一包黑巧克力,味道不錯,是我上次到瑞士旅行時買的,送給你嚐嚐。”“哪怎麽行啊,這個我不能收的。”嶽玲搖著手說。米歇爾還是堅持將巧克力塞到嶽玲的手裏,說:“這是一點小意思,你不收,是不是不給我麵子啊?”互相推讓了一會,嶽玲見米歇爾態度這樣堅決,再推托,恐怕他不高興了,隻好接了過來,說了聲“謝謝”,就與他道別了。

後來的日子,他們也是常在咖啡吧見麵,聊天。時間久了,每次見麵時雖然話語不多,但是卻在不知不覺中成了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嶽玲覺得米歇爾為人幽默,與他在一起閑聊,沒有什麽思想負擔,這讓她在巴黎單調的生活環境中,增加了不少樂趣。米歇爾隔三差五的,會帶來一些小物件送給嶽玲,如兩個牛角包啦,一條絲巾啦,等等。嶽玲也懂得禮尚往來,有時也帶來一些法國人不常見的亞洲食品和水果送給他,有些是到巴黎十三區華人食品商場買的,有的則是她自己做的。

不久前,適逢中國春節,嶽玲特地蒸了幾塊年糕帶給米歇爾,米歇爾當場就品嚐起來,一邊吃,一邊連聲稱讚“好吃,好吃”,並說對中國的春節也很感興趣。嶽玲就對他說,如果對中國的春節文化感興趣,可以去巴黎十三區的“華人街”看看。現在春節剛過,那裏華僑華人過節的氣氛還是很濃的。米歇爾早就知道巴黎有個“華人街”,但是從來沒有去過,就問具體在什麽地方,哪條街?嶽玲想了想,就對他說:“後天星期天我休息,如果你真的願意到那裏去看看的話,到時我可以陪你去逛逛啊。”米歇爾一聽嶽玲願意陪他去巴黎“華人街”走走,很是高興,就與嶽玲約定了,星期天由嶽玲陪同,到巴黎十三區的“華人街”去領略一下春節文化的風情。

巴黎十三區的“華人街”,實際上就是指“雪齊大街”(Avenue de Choisy)和“依物利大街”(Avenue d’Ivry)這兩條街。這兩條大街的匯合處再伸延下去,就是意大利廣場(Place d’Italie)。

星期天上午十點鍾,嶽玲在“意大利廣場”地鐵站接到了米歇爾,一起往兩條唐人街的方向步行走去。讓米歇爾感到好奇的是,從“意大利廣場”開始,道路兩旁的大樹上,隔一定距離就掛著一大幅用紅綢子做的巨大條幅,一麵寫著四個中文字,一麵寫著法文。米歇爾從法文猜想得到中文的大概意思。都是一些節慶的賀詞,如“春節快樂”、“身體健康”、“吉祥如意”、“普天同慶”等等。米歇爾一邊欣賞著,一邊對嶽玲感歎道:“誰出的這個主意,真的很不錯。大紅條幅在樹上一掛,節日的氣氛就顯示出來了,很是喜慶。再則,一邊用法文,一邊用中文,體現了法中文化的交融,不錯,不錯!”

一路走來,道路兩旁各色各樣的店鋪幾乎都是寫著醒目的中文字招牌,一看就知道是華僑華人經營的商店。沿途來來往往的人群,近半數也是亞洲人的臉孔,米歇爾對嶽玲說:“怪不得大家叫這裏是條‘華人街’,真是名不虛傳。”走了“依物利大街”,又逛“雪齊大街”,還買了一大袋亞洲食品,米歇爾已經顯得有點累了,一看時間,都已十二點多鍾了。於是米歇爾對嶽玲說:“該吃午飯了,我們找一家中國餐館吃飯吧,順便也可以休息休息。”嶽玲問:“你要到哪一家餐館啊?”米歇爾抬頭往道路兩旁掃視了一下,用手指著前麵的一個餐館招牌說:“我們既然在巴黎‘華人街’吃中餐,那就去這家‘中國城’餐館吧。”於是他倆踏上電動樓梯,走進了“中國城大酒樓”。

這是一家可容納二、三百人同時用餐的大飯店,餐廳裝飾很有東方風情,一麵牆壁上畫著一幅巨大的中國畫。這裏的座位也比較寬敞。米歇爾就選了靠窗的一張兩人座的桌子坐了下來。嶽玲知道米歇爾喝咖啡也好,吃飯也好,都要挑靠窗的桌子,這是他的特別愛好,喜歡明亮、喜歡視野開闊。

米歇爾拿著菜單,翻了翻,不知點什麽菜好。嶽玲說,“今天吃飯隻有我們兩個人,不要點太多了。但既然來中國餐館進餐,那一定得點有中餐特色的菜。”於是她建議,叫了一份燒鴨,一份椒鹽蝦和一份紅燒豆腐,還要了一份廣東炒飯。每一道菜上來,米歇爾都吃得津津有味,連聲稱讚說好吃。

這一頓中餐,米歇爾吃得十分開心,也第一次領略了巴黎“華人街”的風采和繁華。在分手的時候,米歇爾對嶽玲說:“很感謝你今天帶我來華人街,吃了一頓美味的中國餐。下次有機會去中國旅遊的話,像今天一樣,你能陪我去嗎?”嶽玲見米歇爾高興,也就隨口答道:“好啊,你如果要去中國玩,我一定陪你去,我會當一個好導遊的。”嶽玲嘴裏這樣說,心裏卻暗笑地想:按目前的情況,我怎麽能陪你去呢?到現在為止,我連法國合法的居留證還沒有呢。萬一出去了,就不能再回法國了。這些你哪裏會知道啊!

嶽玲每天按時去陸佳瑩家做工,也常常到對麵的咖啡吧喝杯咖啡,這樣,也就能常常與米歇爾見麵。有時打個招呼,聊上幾句;有時也坐下來與他說笑一會,向他介紹中國和上海的一些風土人情。好多時候,嶽玲詞不達意,講不清楚她要表達的意思,隻能用手反複比劃,或者用筆在紙上畫圖來表示。不過,米歇爾卻總是很有興趣地聽著,一點也沒有不耐煩的表現。這讓嶽玲感到一份安慰。因為到了法國後,她還沒有真正與法國人有過什麽交往。就是這麽一個偶然的機會,讓她認識了米歇爾先生。在與他的交往過程中,嶽玲覺得他平易近人、和藹可親,與他聊天可以舒解一點在異國寂寞的心靈,可以得到一種長輩關心小輩的親切感。

在與陸佳瑩聊天時,嶽玲也將與米歇爾交往的事說給她聽。陸佳瑩聽後,開玩笑地問她:“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法國人是很浪漫的,在你們的來往中,他有沒有也表示喜歡你,說過愛你之類的話?”嶽玲聽後,羞澀地說:“佳瑩姐,你不要開我的玩笑了,你想哪裏去了。我願與米歇爾先生來往,隻是覺得他人不錯,有紳士風度,待人親切,我與他聊聊天,也可以學學講法語而己,哪有什麽愛不愛的事啊。”陸佳瑩聽後,哈哈哈地笑了起來,抬頭想了想,就對嶽玲說道:“你與他相愛也沒有什麽關係啊。他目前不是單身一人嗎,你也是單身,兩人相愛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在我看來,關鍵是你了,米歇爾已七十多歲了,年齡偏大了點,如果你們相好了,再過十年,他就八十多歲了,到那時,那得要你來服侍他。這可是一個實際的問題。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們真的能走到一起,辦個結婚證,那你的居留問題也不是就解決了嗎,你說呢?”嶽玲聽後,沒有接佳瑩姐的話,一笑了之。她知道,現在來談論這些事,為時還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