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一晃眼的光景,嶽玲在夏美雲家做保姆已經快三個月了。嶽玲對每一天的工作程序已經十分熟練了。好多事不用主人交待,嶽玲都能主動地去完成,將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櫻櫻也越來越依賴嶽玲阿姨了,每天一放學回來,就纏住嶽玲,不是要她講故事,就是要她一起玩積木,反而不去纏住媽媽和婆婆了。嶽玲雖然一天到晚忙得馬不停蹄,但是對於櫻櫻的要求,總是想辦法盡量去滿足她。這不光是櫻櫻的乖巧和可愛讓她喜歡,更主要的是,嶽玲對女兒的母愛和渴望,自覺不自覺地傾注在了櫻櫻的身上。而這個過程,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多少緩解了嶽玲在遙遠的巴黎對女兒的思念和牽掛之情。

一天晚上八點多鍾,全家人剛好吃過晚飯,嶽玲還在廚房收拾和清洗碗碟,客廳裏傳來伯母一陣急促的喊聲:“嶽玲,嶽玲,你快點過來,快點過來!”嶽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來不及脫下手上的膠手套,連忙從廚房裏跑了出來。到客廳一看,隻見美雲姐挺著大肚子,斜著身體,彎曲地靠在沙發上,臉上呈現痛苦的表情。嶽玲是過來人,知道美雲姐肚子痛,可能馬上就要臨盆了。這時,伯母已經拿著電話機,正在大聲地與男主人吳偉雄說話,告訴他美雲開始肚子痛,叫他趕快回家,開車送美雲去醫院。

放下電話機後,伯母坐在沙發上,一邊用雙手扶著美雲,一邊對嶽玲吩咐道:“你到樓上美雲的房間,將前些天叫你準備的那隻小皮箱拿下來,等偉雄來後,你帶上這隻皮箱,陪美雲一起去醫院。”說著,她不斷地問美雲:“怎麽樣,怎麽樣,痛得厲害嗎?忍一忍,偉雄馬上就回來了。”嶽玲飛快地上樓將那隻小皮箱拿了下來,同時也過去攙扶著美雲姐,等待著男主人快快回來。

吳偉雄夫婦的餐館“美味餐廳”離住家不是很遠,莫約過了二十來分鍾,吳偉雄急急地推門進來,也沒有說什麽,扶起美雲就往門前的奧迪車走去,開了車門,讓美雲在後座坐好,再叫嶽玲從另一邊上車,也坐在後座,扶住美雲。伯母看著偉雄的車急速地開走後,她才關上大門,回到屋裏,照看著已在**睡著了的櫻櫻。

已過下班時間,路上的車輛不多,道路還算順暢。

夏美雲到了醫院後,醫生檢查了一下,叫護士立刻直接送她進了產房,吳偉雄也跟著去了產房,在門口等著。另外一名護士帶嶽玲去到一間住院部,這是吳美雲生產後還要住幾天的地方。嶽玲拎著為美雲準備的皮箱,跟著護士進了房間。產房十多平方米,安放著一張產婦休息床,屋裏配有一洗手間,設備齊全。據說這是一家私人醫院,條件比較好,一個產婦一間房,允許家人陪同,但是比公家醫院在收費上會貴一些。條件好一些的家庭一般都會選擇在這裏生孩子,比較安靜,也比較幹淨,不受外界的太多幹擾。嶽玲回憶自己生女兒遠望時,是進的街區的一家產科醫院,一個房間容納了八名產婦,每個產婦又都有家裏人來陪同,白天黑夜,人來人往,喧嘩聲不絕於耳,剛生產後的產婦,在這種環境中很難得到好好的休息,總是盼望著早點出院,回家才能好好休養。

嶽玲一人在房間裏等著,心裏牽掛著不知美雲姐怎麽樣了。因為護士叫她在這個房間裏等著,又不知道美雲姐的產房在什麽地方,她也隻好坐在椅子上心急地等待著。

約莫十一點鍾左右,房間的門被推開了。兩個護士推著活輪躺床進來,吳偉雄跟在後麵,臉露笑容,神氣十足。接著,兩名護士一人一邊,扶住夏美雲的左右手,吳偉雄抬起夏美雲的雙腳,三人一起將夏美雲抬到**。待將夏美雲安頓好後,兩名護士向吳偉雄交代了幾句,就出去了。嶽玲立刻走上前去,雙手拉住美雲姐的手,急切地問道:“美雲姐,你都好嗎?”夏美雲的臉雖有倦容,但卻洋溢著笑意,對嶽玲說:“都算順利,這小子沒有怎麽折騰我。”“那太好了,這樣你們家有女又有男,剛好組成了一個‘好’字了。”吳偉雄在旁邊沒有說話,但是看得出來,他是非常興奮的。他一直盼望有個兒子,現在如願以償,怎不喜上眉梢?

時間都快到晚上十二點了,吳偉雄向嶽玲交待了幾句,與夏美雲道個別,就先回家了,嶽玲則留在醫院裏陪伴夏美雲。夏美雲這次是順產,一切都很順利,第二天就有奶水了,小男孩也都正常,被老爸起了個響亮的名字叫吳斌。據接生的醫生說,按照目前夏美雲母子倆的健康狀況,如果沒有特別問題,再住兩個晚上就可以回家了。

在產院裏,有醫生定時來檢查;護士定點來護理,按時抱斌斌來喂奶,三餐飯都送到床前。嶽玲基本上不用做什麽事,隻是在美雲姐上下床時,幫助攙扶一下,主要是陪美雲姐說說話,聊聊天。

在聊天中,嶽玲向美雲姐敞開了自己的胸懷,與她數說了自己的身世,說出了為什麽能那麽狠心地離開年邁的雙親、拋下年幼的女兒,獨自到人生地不熟的法國來打拚的原因。與此同時,夏美雲也把嶽玲當成了自己的姐妹,毫不隱瞞地告訴了她和吳偉雄在法國相識相知、艱苦奮鬥、共同創業的曆程。

在多次的交談後,嶽玲基本上了解了吳偉雄、夏美雲夫婦在法國十五年的生活軌跡。僅僅十五年功夫,他們就從當初的兩手空空,到現在有了自己的一家生意興隆的餐館“美味餐廳”和一座裝修一新的別墅,更有了一個溫馨的家庭和一對可愛的兒女。這些都讓嶽玲羨慕不己,但她也知道,他們能有今天,是他們在這十五年的歲月裏,流了多少汗水和淚水才換來的呀!

據說,吳偉雄是溫州人。高中畢業後就進了一家工廠當工人,二十五歲那年,隨著出國潮來到了法國。剛來巴黎時,既沒有正式居留,又沒有專門技能,為了吃飯,隻好學當時一些黑人青年和阿拉伯青年那樣,挎著一個布袋,裏麵裝著從三區、四區紀念品店老板那裏販來的一些紀念品,如小鐵塔、小凱旋門等,到巴黎鐵塔下,或榮軍院前的廣場草坪上,或蒙馬特高地的白教堂前,向遊客兜售,賺點微薄的贏利。幹這種活,要具備起碼的兩個條件:一是眼睛要像探照燈,時時掃射四麵八方,遠遠就要看得見警察;二是腿腳要靈活,跑起路來要飛快。一見到有動靜,必須要在幾秒鍾內收拾好東西,拔腿就跑。否則一旦被警察抓住,東西會被全部沒收,血本無歸。所以,後來在與朋友聊天時,吳偉雄常常會提起那一段日子裏的生活,他說現在走路總是比一般人快,就是那個時候煉出來的。這樣幹了兩年左右,吳偉雄積了一些錢,他就去中餐館廚房打工,學會了廚房的一套功夫,後來就自己開了家小餐館,既當老板又當大師傅。現在的“美味餐廳”是他開的第二家餐館了。

吳偉雄性格活躍,喜歡熱鬧,善與人交際。生活安定,有了經濟基礎後,他就不安心整天守在餐館裏了。他參加了一個僑團,經常要出去應酬,常常喝得酩酊大醉而歸。最近,他又與幾個老鄉發起成立了一個同鄉會,當上了該會的執行會長,參加各種各樣的僑社活動更多了,慢慢也認識了法國當地社會的一些政壇人物,他自己說,這樣可以提高僑領的檔次。

夏美雲也是溫州人,她是浙江一家名牌大學的畢業生,是學美術設計的。大學畢業後,一時間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她就選擇了到法國來進修的求學之路。因為她的家景並不富裕,所以到巴黎後,必須一邊讀書,一邊打工,學業才能維持下去。她打工的餐館就是“美味餐廳”,在餐堂裏做服務員。夏美雲個子高挑,皮膚白嫩,笑容甜美,待人接物熱情周到,很受顧客喜歡。不久,老板吳偉雄就發起了猛烈的追求攻勢,一心要拜倒石榴裙下的架勢,最後感動了夏美雲,結果就成了“美味餐廳”的老板娘。

夏美雲除了學習美術設計外,也喜好文學,有時有感而發,還會寫些詩歌和散文記下當時的心情。與吳偉雄結婚後,她就既當家庭主婦,又是餐館的老板娘。願意去餐館的時候就去餐館幫幫忙;覺得疲倦時,就在家裏休息,有空看看美術設計方麵的書籍。後來有了女兒,一般就留在家裏照顧女兒了,由於一天到晚圍著女兒轉,隻好將自己的藝術愛好暫時放在了一邊。後來又把母親從中國申請過來同住,丈夫又對她百依百順,在這樣的家庭裏,可說是衣食無憂,生活很美滿的了。但是,在夏美雲的內心深處,時不時的,她不知為什麽也會感到有一絲絲的寂寞。這種寂寞感,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是遺憾自己從小就愛好的專業愛好丟失了?是與丈夫在日常生活中,缺少一種共同的語言?夏美雲不像吳偉雄那樣熱衷於僑社活動,也不喜歡出去應酬和吃吃喝喝,認為在吵吵鬧鬧、杯盞交錯中度過一晚上,那是浪費時間,還不如在家裏看看書好過。吳偉雄常常叫她一起出去應酬、吃飯,一般情況下,她總是能推就推,能不去就不去。所以,在僑社的場麵上是很少看得到夏美雲的身影。

所有這些,嶽玲都是在與美雲姐的交談與閑聊中隱隱約約感覺出來的。

在醫院裏住了幾天,母子倆一切都正常,就出院回家了。回到家裏後,嶽玲的工作比平時就更忙了。除了過去的日常工作之外,照顧小斌斌又要花費不少時間。初生嬰兒,隔不了幾個鍾頭,他就要哭醒吃奶,又要不時的換尿片。總之,家裏多了個嬰兒,好像多了做不完的事情。夏美雲每天沒有一個安穩覺,嶽玲也是一樣,一有小斌斌的哭聲,就是半夜三更,她也得睡眼惺忪地從**跳起來,忙碌一陣子。但很快的,嶽玲就慢慢地又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在主人家裏,伯母與美雲姐並沒有把她當外人、當下人使用,要求她做什麽事情,大多用商量的口氣,不像有些家庭的主人,對在他(她)家打工的保姆往往呼呼喝喝、言語粗魯。這是嶽玲到法國後感到最大的幸運與安慰,就是日常生活中再忙、再累,也就不覺得辛苦了。

過了六個月,小斌斌的生活也慢慢有了規律,晚上睡覺的時間增加,上次吃奶與下次吃奶的間隔也慢慢延長。這樣,夏美雲相對來說,休息的時間就多了,嶽玲一天裏的工作量也輕鬆了不少。

有了兒子,是吳偉雄最大的驕傲。自從夏美雲和小斌斌母子倆從醫院裏回到家後,吳偉雄獨自搬到書房裏睡覺和休息。一是他白天要上班,回家後需要好好休息;二是他平時應酬多,夜裏回來得晚,怕弄出響聲容易驚醒母子倆,在征得夏美雲同意後,就自己搬到書房裏去了。在家的時候,一有空他就要進夏美雲的房間去抱一抱小斌斌,或逗他玩一玩。他常常在朋友麵前誇口說:“我是有兒萬事足”,“吳家有了共產主義接班人”。而對於夏美雲,他卻少了一份當初追她時的熱情與關心。他對她說過幾次,現在他們倆有了兩個孩子,夏美雲就不要再到餐館去工作了,隻是安心的在家帶好一對寶貝就夠了,根本沒有去考慮作為一位有知識、有生活追求的年青女性夏美雲內心的感受。

吳偉雄所在的同鄉會會長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華僑,已經快八十歲了。但他因很早就到法國來打拚,開工場做皮包,沒有讀過多少書,文化水平不高,加上身體並不是很好,所以會裏具體的事情都是由執行會長吳偉雄具體在負責、安排,隻是有些場麵活動需要時,叫他出來撐撐場麵。而吳偉雄卻喜歡當僑領,樂意做僑團的工作,所以,會裏的大事小事,各方人士也都願意直接找他商量、洽談。

近幾年,中國各個部門、各個單位,以各種名義到國外訪問的代表團又多起來了,而到歐洲訪問的話,往往法國又是這些代表團的必到之地。到了巴黎,與僑團見見麵,座談座談,又是不可或缺的節目。這樣,當地有實力、大一點的僑團的接待任務就十分繁重,一項重要的項目,就是要宴請這些代表團的成員一次。而這項看似簡單的事情,絕不是能付得起錢就行的,一個十分複雜的工作是宴會前的座位安排問題。可別小看這個排座次,代表團成員按官大官小、誰前誰後,中國使館官員安排在什麽位置,邀請來出席作陪的各僑團僑領誰靠前誰靠後,等等,是頗費心思和時間的一件事。如果一旦考慮不周全,就會惹得各方不高興,落得出了錢出了力,反而不討好的結果。這件事,常常讓吳偉雄頭痛不已。他又要忙餐館裏的事,又要忙同鄉會裏的事,那裏能靜得下心來安排“排座次”的問題?本來,會裏還有一個秘書長,就是具體來管這些事的。但是剛好這位秘書長近年來把主要精力放在到中國大陸發展,一年中差不多有八個月是住在國內的,根本無法來承擔秘書長的具體工作。但他又不願意讓出這個位子,別人也就不好來接手該是秘書長應該要做的這些事情。會裏的常務副會長、副會長是有一大堆,但是他們一般情況下,也是有活動時來出席出席,那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卻不大會有人來做的。

近幾次僑團活動,是由吳偉雄的同鄉會組織的,就是因為宴會排座次的事,臨時匆忙來安排,結果出了些差錯,不是把這個僑領的座位排漏了,就是把本應該排前麵的排到後麵去了。為了這些事情,吳偉雄還當麵挨了不少人的罵。

剛巧,下午吳偉雄接到了一個臨時通知,一個中國的高規格商務代表團要經過巴黎,要會見法國的僑界,定了明天晚上由同鄉會來主持一場大型的歡迎宴會。吳偉雄聽後,頭一下子大了。時間這麽短,排座次又是一個複雜的難題,先要一個一個僑團打電話通知並記錄該會是哪位僑領出席?人數落實後,再就馬上要安排主桌的座位次序和各桌的人數分配。

大的事可叫會裏的幾個頭頭來商量決定,但這樣繁雜而又具體的事情需要一個細心的人具體的落實與操作,找誰呢?吳偉雄一時沒有了主意。

後來,吳偉雄突然想到了一個人,能臨時幫助他解決這個難題。這個人就是嶽玲。嶽玲來他家做保姆轉眼二年多了,平時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是很多。但是根據他的觀察,他覺得嶽玲樣子長得還算甜美,做事利落,待人接物機靈、得體,又有一定的文化程度。把各僑團的聯係電話給她,叫她來打電話落實出席明晚宴會的僑領名單,相信她一定能做得好。小斌斌一歲多了,早就不喝母親的奶而改喝奶粉了,他傍晚吃飽奶後,能一覺睡到半夜,中間醒來再吃一次奶,就可睡到天亮。這樣,相對來說,晚上嶽玲的事情也就輕鬆了許多。吳偉雄就與夏美雲商量,想暫時借用一下嶽玲。

夏美雲知道吳偉雄決定要做的事情,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他都是一定要去做的。所以,當吳偉雄提出了要讓嶽玲到會所去幫幫忙的想法後,她也沒有提什麽反對意見,隻是覺得僑團裏的事,叫自家的一位保姆去做是否合適?吳偉雄說她隻是幫忙做些服務性的事情,又沒有去爭位置,沒有關係的。這樣,吳偉雄就對嶽玲說了,要她與同鄉會裏的幾位常務副會長具體聯係,讓他們提供出席宴會的主要人員名單,由她預先到現場看了,再回來幫忙編排座位。嶽玲做事認真,為了不出差錯,她就根據餐廳每張桌子的位置,先在紙上畫出座位的編號,再在每張桌子上寫上出席宴會主要人員的名字,然後校對一遍有沒有寫漏了人,座位排得合適不合適,最後征求吳偉雄和幾位會裏頭頭的意見。如果他們有意見,再作調整。經過了這些前期的工作,結果第一次由嶽玲排位的宴會,獲得了圓滿成功,出席宴會的客人和各僑團的僑領們都表示滿意,賓主皆大歡喜。

經過這次活動後,同鄉會裏有時舉辦的宴會,吳偉雄也會叫上嶽玲來安排出席賓客的座位。開始,嶽玲說,自己有空時,去幫忙安排宴會的座位可以,但宴會她就不出席了,她隻是吳家的保姆,去參加僑團的活動並不合適。但是吳偉雄說了,出席宴會的並不都是僑領,也有不少家屬參加,她去參加不會有什麽問題的。況且出席宴會的人員隨時會有變動,她如果能去,現場可幫忙作些調整和安排,大家也高興。這樣,嶽玲有時也會跟著吳老板去參加僑社的一些活動。僑社僑團舉辦的聚會、宴請,一般都是在晚上舉行的,酒不喝夠不走人,不到午夜十二點鍾不散場。不很重要的活動,嶽玲幫忙安排好座位後,都是自己先乘地鐵回家。有時,嶽玲也得等到活動結束後,坐吳偉雄的車一起回家。

很長一段時間裏,嶽玲雖然在吳偉雄家裏當保姆,但是每天與吳偉雄的接觸並不是很多。吳老板是早上出門,深夜才回家,兩人一天也講不上幾句話,嶽玲主要的任務是照顧老板娘和兩個孩子,以及料理家務事。自從被吳老板拉去參與僑社活動後,嶽玲與吳偉雄的接觸就多起來了。如果晚上參加僑團的宴請後回來,要坐他的車。一路上,談話就更多了,加上吳偉雄酒喝得多了,話也就多,嶽玲從他的嘴裏知道了不少法國僑界的一些趣事。

嶽玲雖然做的是保姆工,但是她才三十多歲,還保持著娟好的麵容、苗條的身材,稍加打扮,姿色仍然亮麗。嶽玲之所以到法國後,從不著意打扮自己,穿著也隨便,她抱定了一個主意:關閉自己的感情世界,不買任何化妝品,要咬咬牙拚搏幾年,多掙點錢才是主要的目標。

單獨在一起次數多了,嶽玲敏銳地感覺得到,吳偉雄間中看她時似乎有種異樣的眼光。與他一起坐車,講到興奮時,他的右手會有意無意地伸過來拍打一下她的手和大腿。這個時候,嶽玲害怕極了,她預感到這樣下去,遲早會有事情發生,而一旦發生,她到巴黎後好不容易得到的這份工和這段平靜生活,就會掀起滔天大浪。她的這種苦悶與煩惱,常常折磨得她晚上整夜整夜地不能合眼,第二天往往雙眼紅腫,麵色灰暗。細心的伯母看見嶽玲的這些變化,曾經問過她幾次,是不是有什麽事發生?但她總是回答說:“沒有事,沒有事,隻是晚上有時想女兒了,越想越精神,總是睡不著。眼皮有點紅腫,可能是缺覺的緣故。”

不想,嶽玲害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一天下午,嶽玲正在園子裏晾曬衣服,吳偉雄打電話回家,告訴她今天晚上同鄉會有一場活動,是宴請中國北京來的一個僑聯代表團。因為這個代表團下午與僑界舉行了一個座談會,晚上則由同鄉會出麵宴請代表團全部成員,同時也邀請了巴黎各僑團的僑領和中國大使館的官員出席,因為是座談會開始後才臨時協商決定的,所以必須在宴會前安排好宴會的座位。吳偉雄在電話中告訴嶽玲,叫她放下手頭的事情,馬上到指定的餐館去,協助同鄉會裏的幾位副會長趕快將位置安排好,盡量不要出差錯。

嶽玲接了電話後,隻得去找夏美雲,將吳偉雄電話的意思與她說了,問,要不要去?美雲姐正坐在床邊逗小斌斌玩。一歲多的小斌斌,隻要大人用手扶住他的小胖手,已經能邁步學走路了。看見大人與他說話,總是滿臉笑容,呀呀地發音學說話,十分可愛。美雲姐聽了嶽玲的話,就說:“那你就去吧,晚飯我與伯母自己準備好了。現在同鄉會是吳偉雄的命。他是個死要麵子的人,宴會座位安排不妥,人家會找他理論,他覺得丟麵子,回家臉就會臭臭的,我看了都受不了。你就去幫幫他的忙吧。人家說,在中國大陸一些官員自己的私事往往在上班時間辦,而他卻是甘願花自己的錢為會裏辦事,除了出錢還要出力,你有什麽辦法呢?”嶽玲聽後也笑了起來,隻得按老板娘的意思去做了。她匆匆地在冰箱裏將老板娘她們晚餐要用的雞肉和蔬菜拿出來,放在廚房的爐台上後,就稍作漱洗和整理,換了套幹淨的衣服,坐地鐵前往吳偉雄指定的餐館。

嶽玲趕到了餐館。這時,她看見同鄉會的一位副會長已帶著一個人,手裏拿著一大疊寫著名字的座位牌,分派在各個主要的餐桌上。副會長是個年青的小夥子,看見嶽玲來了,高興地喊道:“美女來得正好!你快來幫忙,我們已經忙乎了大半天,不知排得對不對。吳會長說了,這次的活動很重要,座位一定不要排錯了。”說著,他將兩張紙遞給嶽玲,接著交待道:“這張是僑聯代表團和中國大使館出席人員的名單,這張是同鄉會和各僑團出席的僑領名單,他們的職務都寫在上麵了。你幫忙與桌子上的牌子對一對,看放得合適不合適,不合適的要作調整。另外,再幫看一看,有沒有漏排了的?”這樣的工作,嶽玲已幫忙做了好多次了,對同鄉會裏的這些眾多的會長和副會長,誰排前、誰排後,她心裏都很清楚;巴黎各僑團誰大誰小,誰前誰後,雖然沒有明文的規定,但也早有了約定俗成的規矩。嶽玲拿著副會長交給的名單,與他一起,一桌一桌認真地又對了一遍,覺得準確無誤了,才放心地在椅子上坐下來休息一會,與大家東一句西一句的聊了起來。

嶽玲沒有參加巴黎僑社活動之前,隻有同室一起居住的李海清等幾位閨蜜,總覺得天地就是這麽一點大。參加了幾次僑社活動後,可以說眼界大大地開闊了,並認識了不少朋友。在這些場合,沒有想到除了一些年紀較大的老華僑、老僑領之外,還有不少與她年紀不相上下的年青人、中年人。在聊天中她知道,不少現在事業有成的老板,十幾、二十年前,也都是和她一樣是赤手空拳來到法國的。而更多的人,在法國同樣十幾年了,到現在還是在打工,收入不多,艱難度日。不過,讓嶽玲感到欣慰的是,與她同樣經曆的不少同胞,大家在巴黎,或者在法國外省,雖然辛苦著,奮鬥著,同時也在快樂著,夢想著。

等宴會正式開始前,嶽玲趁吳偉雄到處走動,與各桌客人打招呼,在走到她坐的工作人員那桌時,上前小聲地對他說:“吳會長,現在沒有我要做的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吧,美雲姐那裏可能還有事情要等著我去做。”吳偉雄看了她一眼,說:“已經那麽晚了,不會有什麽事的,她們早就睡了。你也還沒有吃飯,就坐下來先吃飯吧,宴會完了和我一起回去好了。”說著他又與別人打招呼去了。坐在旁邊的幾位一起來幫忙的姐妹也都勸她說,你忙了半天了,就坐下來與我們一起吃了飯再回去吧。在此情形下,嶽玲隻得又坐了下來。

宴會場麵熱鬧,氣氛親切。坐在主桌的幾位領導剛講完話,各桌就相互開始敬酒了,杯盞交錯,人聲鼎沸,嶽玲覺得彷佛回到了國內結婚時酒桌上的場麵。

宴會結束後,吳偉雄與幾個同鄉會的主要僑領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後,已是午夜十二點半了。大部分參加宴會的人都陸續走了,嶽玲隻能坐在一邊,等著吳偉雄。吳偉雄不走,她也走不了。

雙眼開始打盹,精神恍惚。朦朧中似乎女兒遠望高舉著雙手,正笑著向她飛奔過來……

突然,有人在她的肩頭拍了一下,輕聲地說了句:“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嶽玲一下驚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一看,是吳偉雄對她說話,他的手還放在她的肩上呢。這時,餐廳裏的人已走得差不多了,服務員開始熄滅餐廳穹頂上的一些吊燈,整個餐廳暗了下來,嶽玲隨即跟著吳偉雄走出了餐館。

這時,街上的行人已經稀少,夜風迎麵吹過,一陣涼意襲來,嶽玲頓時清醒了起來,剛才的睡意全消。一看身旁的吳偉雄,步履有點不穩,一邊走著,一邊還不時透著大氣。嶽玲看他這個樣子,有點擔心地問道:“吳老板,你是不是喝醉了?開車行不行?我看就不要開車了,不如到對麵街口找輛出租車回去吧。”“沒有關係的,我沒有醉。開車沒有問題的,你放心好了。”吳偉雄回答道。但聽得出來,他在說話時舌頭好像在嘴裏打著結。找到了停在路邊的車,吳偉雄打開了車門,讓嶽玲上了車,然後自己一屁股坐進了駕駛位。

當吳偉雄大力關上車門時,頓時整個車內溢滿了濃濃的酒味,醺得嶽玲有點難受。看見吳偉雄發動了車的馬達,嶽玲不無擔心地又對他請求道:“你一身酒氣,這樣開車上路,一旦被警察查到,問題就嚴重了。我看你就別自己開車了,我們還是坐出租車回去吧。”“沒有問題的。應酬喝酒是常事,我都是自己開車回家的,從來沒有被警察查到過。”吳偉雄吹著牛皮,就開著車上路了。

嶽玲自從應吳偉雄要求,要她幫忙為同鄉會晚宴安排座位以來,她也有幾次工作做完後留下來與大家一起吃飯。但一般情況下,她都是匆匆吃了前麵幾道菜後,就自己坐地鐵先回家了。像今晚那樣,等到宴會全部結束,坐吳偉雄的車一起回家,還是第一次。嶽玲身雖然坐在車裏,但是心裏卻一直忐忑不安。一是擔心吳偉雄喝酒喝得這個樣子還開車,萬一被警察查到或出什麽車禍,事情就嚴重了。二是深更半夜的與吳老板獨處一車,他又喝了那麽多的酒,她知道美雲姐一定會在家裏擔心的。此時,她真的有點後悔幫忙安排好座位後,不該留下來與大家一起吃飯,應該態度堅決點,果斷地自己先回家才對。

車內酒氣太濃,嶽玲覺得太難受了,她就搖下一點車窗透透氣,希望快點回到家。一直沒有說話的吳偉雄這時開口說話了,他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麽事,對嶽玲說:“啊喲,忘記了一件事。明天一早約好了要到律師那裏簽合同的,但是簽約的所有文件都還放在要出租的那間房子裏。現在必須要去拿一下,不然明天來不及。”嶽玲聽美雲姐說起過,他們在巴黎十八區購有一套兩房一廳的樓房,一直是租給兩到三位中國留學生合住的。不久前,原來的租客走了,新的租客已經談好,最近要與新租客簽訂合同。沒有別的選擇,嶽玲隻好跟著吳偉雄到出租房去取有關文件。

吳偉雄在樓下街邊停好車後,叫嶽玲一起上去,說,夜已深,嶽玲一人留在車裏怕不安全。嶽玲環視了一下四周,此時的街道靜悄悄,路上幾乎沒有什麽行人,自己一人留在車裏,確實有點害怕,如果此時,一、兩個壞人敲破車窗而入,那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嶽玲想了想,隻得跟隨吳偉雄推開車門一起上樓去。

這是巴黎舊式的樓房,一共有五層。樓裏沒有電梯,隻有木質的樓梯。也可能是年代久遠、每天上上下下的人走得多了,每級樓梯的中間部分已被磨得凹了進去。所以上樓或下樓時,一定要用手扶住樓梯的扶手,才不至於一不小心整個人滑了下來。

吳偉雄的房間在三樓,同一層還有兩個單元。吳偉雄拿出鑰匙開了門,並按亮了室內走廊的燈。走廊窄窄的,左手邊的門進去是一個客廳,右手邊是一個小小的廚房。走到底左右是兩個睡房,旁邊則是一個洗手間。整個單元約有六十平方米左右,卻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嶽玲站在走廊上等著,希望吳偉雄拿了所需要的文件就走。這時,吳偉雄卻要嶽玲進到客廳裏坐一下,他要去煮點開水喝,說是要解解酒。到了這個時候,嶽玲也沒有辦法,不好再一味的反對,隻得走進客廳來。這個客廳不大,門口右邊放著一個兩人沙發,靠裏邊的地方卻擺著一張單人床,看來平時這裏也是安排住著一個人的。吳偉雄到廚房用水壺煮上水後,又回到客廳。

還沒有等嶽玲回過神來,想不到此時的吳偉雄急步走了過來,一下子用雙手抱住了嶽玲,喘著大氣對嶽玲說:“你知道嗎,自從你到了我們家後,我就喜歡上你了,今晚讓我好好抱抱你!”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的嶽玲此時被嚇得六神無主,她本能地用力掙紮,想擺脫吳偉雄的擁抱,一邊急切地說:“你不要這樣,請你不要這樣!”嶽玲那裏掙脫得了吳偉雄的熊抱,越是掙紮,反而越是被抱得死死的,動彈不得。此時的嶽玲還沒有再喊出聲來,嘴巴已被滿是酒氣的吳偉雄的大嘴封住了……

接著,嶽玲被吳偉雄抱倒在**。吳偉雄一邊脫著嶽玲的衣衫,一邊不斷地喃喃自語:“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嶽玲怎樣反抗也沒有用了,又不敢大聲喊叫,怕左右鄰居聽到不好,最後也隻得任由著他作為了。嶽玲在承受著吳偉雄折騰的同時,兩行淚水也不斷地從眼眶裏湧了出來。

如一場風急浪高的暴風雨過去了以後,他們都坐了起來。嶽玲一邊整理著衣衫,一邊拭抹著臉上的淚滴,一句話也沒說;吳偉雄的情緒還在亢奮中,雙手還是緊緊地環抱著嶽玲,不時對她說些安慰的話語。他對她說:“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對你好的。現在你暫時可以照樣在我家做保姆,等有機會時,我會介紹一份新的工作給你做。再等幾年,我一定會幫你實現自己當老板的願望。”接著,他又嘻皮笑臉地說:“但是,你要答應我,我們要繼續做個好朋友。”意思是希望兩人保持情人的關係。嶽玲聽後沒有接吳偉雄的話頭,一下子站了起來,果斷地說:“我們走吧。”吳偉雄見嶽玲態度堅決,也不再說什麽,拿上文件夾,跟著嶽玲走下樓來。

一路上,嶽玲沒有說一句話,總是目光呆呆地盯著前方。此時的吳偉雄似乎酒醒了不少,雙手握著方向盤,見嶽玲一直板著臉,也不好說什麽,偶然伸手撫摸一下嶽玲的手,嶽玲既沒有抽手回避,也沒有什麽反應。就這樣,車裏車外都是在一片寂靜中駛回了家。

嶽玲回到她自己的小房間,連衣服也懶得脫,就一頭撲倒在**,一動也沒有動。一直到窗外透進了越來越強的太陽光,她都沒有合過一會兒雙眼。思緒如波浪般地在腦海裏不停地翻騰,深夜時分與吳偉雄在出租屋裏發生的一幕,總是揮之不去,如在夢中,如在霧裏。

說老實話,到吳偉雄家做保姆不久,嶽玲就敏銳地感覺到吳偉雄有時在看她時那種異樣的目光。對於男人的這種目光,女人是最敏感的。吳偉雄平日早出晚歸,嶽玲與他單獨接觸的時間不多,但吳偉雄有時對她偶然的一睥,不知道為什麽常常會使得她一陣心跳。說老實話,嶽玲對吳偉雄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他在出國前雖然隻有初中的文化程度,但自有一股聰明勁。到法國後也沒有上過什麽學,但靠自學在日常生活中法文講起來還頗順溜,就是與法國人對話也從不怯場。在商場上頭腦靈活,善於交際,事業發展也順利,與夏美雲結婚後,先後生了一女一男,可說是事業家庭雙豐收。俗話說,“相見容易相處難”。吳偉雄與夏美雲組成了家庭,平日裏並沒有什麽大的矛盾,在錢財上吳偉雄從來是大方的,家裏的錢任由夏美雲取用,從不計較。但是生活久了,一些不協調的生活細節也逐步顯露了出來。這主要的是兩人的生活情趣不同。夏美雲在大學裏學的是美術設計,到了法國後也是從事美術設計研究,平時交往的也都是這一行圈子裏的朋友。後來嫁給吳偉雄後,雖然放棄了自己喜好的專業,當起了餐館老板娘和家庭主婦,但骨子裏的興趣一直沒有變,她不喜歡商場上的應酬,朋友聚會動不動就談錢,談權,數落東家長、西家短,她聽多了,從心底裏覺得無聊;她喜歡三五知已聚在一起,清茶一杯,聊藝術,談曆史,海闊天空任飛翔。她也知道,吳偉雄有時借口陪各地來巴黎的朋友和國內來訪問參觀的官場、商場人物,到一些場所混混,逢場作戲是經常有的事。為了避免家庭內不必要的爭吵,她也就開隻眼閉隻眼。男人嘛,隻要最後還是顧家的,這些事也就不用太去與他計較了。

這次,吳偉雄把主意打到家裏的保姆身上,夏美雲倒是沒有料到的。

自從那天晚上後,嶽玲總是避免單獨與吳偉雄相處。好在吳偉雄在家的時間不多,隻要隨時與夏美雲或伯母在一起,吳偉雄一時也就無法貼近嶽玲了。那天晚上吳偉雄與嶽玲回來得出乎尋常的晚,夏美雲應該是知道的。因為美雲姐曾經和嶽玲說過,每天晚上,不管多晚,吳偉雄沒有回來,她總是睡不安穩的,那怕是回來後吳偉雄自己在書房睡。隻有知道吳偉雄回來後,夏美雲才會放心地開始睡個安穩覺。

那個不同尋常的夜晚後,第二天早上嶽玲照例準時到夏美雲的房間,幫忙料理小斌斌起床後的清理工作。但是嶽玲一直不敢正視美雲姐的眼睛,講話也很少,總是美雲姐問一句,她才答一句。美雲姐沒有問她昨晚和吳偉雄為什麽回來得那麽晚,就好像沒有發生什麽事情一樣。嶽玲不知道夏美雲是不清楚他們什麽時候回來,還是知道了也不問個究竟。越是這樣,夏美雲的大度與豁達,讓嶽玲覺得無地自容,從心底裏感到有愧於美雲姐。雖然事情的本身不是嶽玲主動的錯,但其結果畢竟是對美雲姐造成了某種傷害。

自從來到吳偉雄、夏美雲家做保姆後,美雲姐一直沒有把嶽玲當下人看待,平時要叫嶽玲做什麽事時,很少用命令的口氣,而更多的是用商量的語調,讓嶽玲感覺上有一種安全感,有一份自尊。剛來時,嶽玲按習慣叫她“老板娘”,也是她糾正嶽玲的叫法,要嶽玲改口叫她“美雲姐”。說,大家朝夕相處,就當一家人一起過日子吧,叫“老板娘”顯得太生分了。嶽玲慶幸在法國找了一個好主人,找到了一份心情舒暢的工作。自己還年青,隻要工作時精神上沒有壓力,辛苦一點,最累一點,心裏也會覺得愉快。嶽玲曾有一個計劃,希望在美雲姐這裏好好工作幾年,除了定期寄錢回去贍養父母和撫養女兒遠望外,努力積蓄點錢,為今後自己創業打下一點經濟基礎。

但是,就是那天晚上突如其來的一場惡夢,完全毀掉了她的計劃、她的理想。幾天來,嶽玲一直不敢直麵夏美雲柔美的眼光,不敢主動與她說話。無論何時,一見到她,心中的內疚與自責就會油然而生,揮之不去。這種折磨,讓嶽玲日夜不安,無法集中精神做好一件事。

內心掙紮的結果,嶽玲最後想到的辦法是,隻有辭掉這份保姆的工作,離開吳偉雄、夏美雲的家,才能讓精神上得到解脫的唯一出路。一星期後的一天,嶽玲在做完了這一天該做的所有事情後,已是晚上八點半了。按照慣例,這個時候,她會與伯母和美雲姐在客廳裏小坐一會,聊一聊明天該做的事情,然後道一聲“晚安”,就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伯母和美雲姐正坐在電視機前的沙發上,看中國中央電視台“中文國際”頻道的節目,嶽玲就在她們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陪著她們一起看了一會。等到電視上開始播放廣告時,嶽玲鼓起勇氣對夏美雲說:“美雲姐,我想和你說一下,我有點個人的事必須馬上要辦,所以不能再在你們家做事了。不過不用焦急,我可以等到你們找到新的保姆後,我才走。”這時,美雲姐和伯母同時將眼光從電視機的屏幕上轉到嶽玲的身上,現出了驚奇的神色。夏美雲有點驚諤地問道:“什麽?你要走?發生了什麽事?”伯母也皺起了眉頭,衝著嶽玲問:“好好的,為什麽突然要走呢?”

這些時間的保姆生活,嶽玲對這個主人家已自然而然地有了一份感情。尤其是與小櫻櫻和小斌斌有了家庭式的感情,日夜相處,她就像愛護自己孩子一樣愛護他們,摟抱他們。雖然很是舍不得,又不得不堅決離開。這是嶽玲反複思考後作出的最後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