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第二天上午,嶽玲按照陳明英為她約好的時間,根據陳明英寫給她的主人家的地址,從地鐵站出來後,大約步行了十多分鍾,十點鍾準時到達了她就要開始在這裏做保姆的主人家。

這是一座法國傳統的兩層樓別墅。別墅臨街,有一米半高的鐵圍欄將屋前的小花園與街道邊的人行道分隔開來。放眼望去,這條約有百多米的馬路兩邊都是這種高矮不一的別墅。很顯然,能住得起這種別墅的家庭一定是中產階級以上的家庭了。

嶽玲拿出陳明英寫給她的那張紙,對了對這條路的路名和門牌號,確定無疑後,她就用力按了一下圍欄鐵門上的門鈴。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什麽動靜。嶽玲心裏想,這個時候,家裏應該不會沒有人的吧,但又不敢馬上再次按門鈴,怕按得急了主人家不高興。隻好再等等吧。嶽玲就這樣在鐵欄門前站著。

大約過了三分鍾左右,麵對街道的別墅大門開了,門後麵出來一位還穿著睡袍的男子,看樣子他是剛從被窩內爬出來的吧。嶽玲一見房子裏有人出來,喜出望外,隔著四、五米遠的距離,連忙高聲說道:“老板您好,我是萬先生介紹來的,是來做保姆的,他說約好了的,叫我今天上午來見您。”這位男子看了看嶽玲,似乎心中有數,他在門後麵按了一下什麽鍵,鐵圍欄的大門就自動開了。嶽玲輕輕地推開鐵門,踏上別墅前麵大理石鋪就的小路,小心翼翼地朝別墅走去。這位男子在門口頗有禮貌地讓嶽玲進屋,對她說:“我知道,你是萬富華先生介紹來的,昨天下午萬先生的一位女朋友給我打過電話,說好你今天來我家麵談。”接著他說:“我們做餐館這一行的,都是晚睡晚起,我是剛起來不久。你先到客廳坐一會,我洗把臉馬上過來。”說完,他就上樓去了。

整個房子很安靜,嶽玲獨自一人坐在客廳裏。無事可做,她環視了一下客廳,看來整個客廳約有五、六十平方米左右。客廳分兩部分,一邊擺有一套深棕色的皮沙發,對麵牆上掛著一個大電視,電視機旁有一個很大的魚缸,裏麵有十來條豔紅色的金魚在清澈的水中上下遊得正歡;客廳的另一邊中間放著一張可圍坐十人的長型桌子,一邊牆腳上還放有一個酒櫃,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得見擺放著一瓶瓶法國的紅酒。嶽玲猜想,這就是主人家用餐的餐廳了。整個客廳和相連的餐廳布置簡潔、富貴而不俗氣,看得出來房子的主人還是挺有文化品味的。

嶽玲正在這樣漫無邊際的猜想著的時候,男主人已經換上整潔的深藍色西裝從樓梯上下來,他後麵跟著一位挺著大肚子的四十上下的女人。嶽玲見了,連忙站了起來。這時,那位女人跨前一步,伸出右手朝下壓了壓,說:“坐著,坐著,不用客氣。”說著,就在嶽玲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男主人也在嶽玲斜對麵的沙發上坐下。剛坐下,男主人就開口說:“我們家是要請一個保姆。那天與萬先生聊天時談起來,他說剛好有一個合適的人選,要推薦給我們。萬先生是我多年的朋友,平日我們倆就像兄弟一樣,他推薦的人肯定不會錯,我們也放心。”嶽玲場麵上見人不多,第一次在裝飾華麗的主人家裏,見到主人家夫婦,顯得有點膽怯、拘束,她據實而說:“我是初來法國不久,保姆的工作以前還沒有做過,隻能一點點學。不過我在國內工廠就幹慣了重活,是不怕苦,不怕累的,有什麽要求就及時同我說好了,我會盡量將它做好。”男主人好像要急著出門的樣子,這時他站了起來,對著嶽玲說:“我們家的事其實不很複雜,主要是每天早晚要接送我女兒上學、放學,還有就是搞好家裏的衛生和準備三餐飯。要住在我們家裏,一星期你可以休息一天。我給你每月薪水一千一百歐,試工一個月。每天具體要做的事情我太太會和你細說,我要去上班了。”說完,他就往外走去。

男主人走後,諾大的客廳靜寂了一分鍾。女主人坐在沙發上換了一個姿態,盯著嶽玲上下打量了一下,輕聲地問道:“聽說你是上海人?來法國多長時間了?”嶽玲忙答道:“我是上海人,來法國還不到四個月。因在國內時,我原先工作的工廠因不景氣倒閉了,我也就下崗了。家裏有年老的父母和年幼的女兒一直是要靠我掙錢來養活的,在上海一時又找不到新的工作,聽人說到法國來容易掙錢,就通過中介安排來了法國。”“那你丈夫呢?”“我們早就離婚了。”說到這裏,嶽玲的聲音有點顫動。女主人看到嶽玲的情緒變化,知道自己無意之中的一句問話,觸動了嶽玲內心的痛處,連忙轉換話題說:“我和我先生都是溫州人。溫州離上海不算遠,人家都將溫州人和上海人稱作是南方人。我們的不少生活習慣和飲食口味也是很接近的,都喜歡吃海鮮。”嶽玲早些時候聽人家說了,溫州人生活上比較能吃苦,但是有些老板對待工人也比較刻薄。現在看眼前的這位女主人四十上下,皮膚白皙、柔嫩,儀態文雅,講話也細聲細氣,給人一副有文化的印象。嶽玲心中暗暗慶幸自己可能遇到了好主人。嶽玲誠懇地對女主人說:“我來法國不久,說老實話,以前也沒有做過家庭保姆,但我不怕出力氣,一定會好好學的,盡自己的能力做好這份工。如果有什麽做得不夠的地方,也希望您和老板及時給我指點。”

女主人笑笑說:“中國人到海外謀生,基本上都是從無到有,苦出來的。你今天打工做工人,說不定明天就當上老板了。所以不要太在意老板不老板的。我和我先生來法國已經十五年了,當初剛到法國的時候,也是從打工開始的,現在雖然開了一間餐館,做老板的也都是要親力親為的。我現在懷孕已七個月了,才剛停了下來,不用再去餐館了。我們的家庭也簡單,先生名叫吳偉雄,我叫夏美雲,有一個五歲的女兒,名叫櫻櫻。還有我的母親一直以來與我們同住,平時我們忙餐館的事,都靠我母親幫助照料我女兒。我母親每天都要早起,照料我女兒起床,吃早餐,然後送她去學校,下午放學了再接回來。我母親現在在樓上休息,等一會她下來時,我再介紹你們認識一下。”女主人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繼續交待說:“你來後,早上就要照料櫻櫻起床、吃早餐,然後送她去學校。回來後要打掃衛生,收拾房間,洗衣服有洗衣機,不用你手洗,衣服幹後有的是要熨的。還有就是負責家裏的一日三餐飯。我們吃飯也簡單,早餐隻是準備麵包和牛奶就好,果醬和牛油都是現成的。中午吳先生在餐館裏,不回來吃飯,晚上有時回來,大部分時間在外麵有應酬,也是不回來吃飯的。實際上中午隻有我、我媽,還有你共三人,晚餐加上櫻櫻。說老實話,我們家裏要做的事並不多,但需要相互配合。噢,還有,我們家過一條街就有一個超市,家裏的吃、用,你要看情況去買,反正有個手拉車,也不用太花力氣的。”女主人一直在作工作上的交代,嶽玲不斷地點點頭,認真地聽著,並用心記住。她想,看來女主人還是挺和氣的一個人,對工人講話也不是居高臨下、盛氣淩人的樣子,隻要自己多努力,家務上的事主動地多去做,應該和主人家會相處融合的。

正說著,一位老太太從樓梯上慢慢地下來。嶽玲猜想,這位老太太一定是女主人的母親了。她連忙站起來,衝著老太太叫了聲“伯母”。老太太看上去七十五、六歲的樣子,個子不高,背微駝,但麵目慈祥,衣著整潔,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有修養的老人。老人向嶽玲擺了擺手,意思是叫嶽玲坐下,接著她自己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她對嶽玲說:“我聽美雲說了,你名叫嶽玲,今天開始要到我們家來當保姆,我也高興。你來後,我也不用每天去接送櫻櫻了。不過,路上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讓櫻櫻亂跑,路上車多人雜,我最怕追不上她。安全送去,安全接回家,這是最重要的。”嶽玲知道老人家視外孫女如心肝寶貝,凡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外孫女,連忙說:“伯母請您放心,我帶櫻櫻上街,一定會牽牢她的手,不讓她亂跑。”接著,嶽玲對夏美雲提出了一個請求,她說:“平時我在您家裏住,會盡量按您的要求把事情做好,早起晚睡都沒有關係。但星期天休息這一天,晚上我想回我的租房過夜,那裏的租房我沒有退掉。因為我想有機會與原來一起住的姐妹聊聊天,親熱親熱。第二天一早我就會回來的。當然,如果哪一天你們有特別需要,晚上我也可以趕回來住。”夏美雲聽了嶽玲的請求,當場表示同意。她說:“那沒有問題。一個人除了做工以外,也應該有自己的私人生活和朋友。在海外,難得認識幾個談得來的姐妹,經常聚聚也是人之常情啦。”

通過短暫的接觸,直覺告訴嶽玲,她認為這家的女主人還是一位十分通情達理的人,雖然是一個有錢人,但沒有多少架子,還能體貼人,與那種“一富就變臉”的土豪有很大的不同。

她們又談了一陣保姆日常要做的事情後,商量好嶽玲明天就到家裏來上班。夏美雲還帶嶽玲去看了為她準備的房間,房間在廚房的旁邊,有七、八平方米左右,有一張單人床,**的床單、被子和枕頭都一應俱全,床邊還有一張小桌子和一把椅子。嶽玲隻要帶些洗換的衣衫來就行了。

講好了工作條件和薪酬,嶽玲高興地告別了主人家,答應第二天就來上班。

嶽玲回到住處,順便去超市買了一些糕點和水果,還特地買了一瓶紅酒,等著姐妹們回來一起吃宵夜。等金笑鳳、李海清和陳明英陸續回來後,嶽玲就將一塊塑料布鋪在地上,擺上了她下午買的糕點、水果,還有那瓶紅酒和四個酒杯。嶽玲鄭重其事地對陳明英她們說:“明天我就要去吳老板家做保姆了,一個星期隻能回來一晚。我也沒有什麽錢,隻能以這些東西表示表示,等將來我掙到錢後,一定會請你們到法國餐館去好好吃一頓。”說著,她在每個酒杯中都倒了一點酒,並舉起酒杯,與每個人的杯子碰了一下,自己先一口幹了。大家也都舉起了杯,為嶽玲高興,祝賀嶽玲在停了餐館洗碗工後,很快又找到了一份工。不管幹什麽工都好,到了異國他鄉,能有一份工作,每月有固定的收入,就是最大的運氣。金笑鳳伸手摸了摸嶽玲的右手背,關切都問道:“你的手好些了嗎?做保姆工作,我知道也是離不開與水打交道,你可得小心啊!”嶽玲伸出了右手給大家看,莞爾一笑:“你們看,沒事啦,爛的皮都快掉光了,新皮都長出來了。女主人說了,洗衣服用洗衣機,擦地板要用一種特別的水,要戴手套,不像做餐館要整天與有洗潔精的水打交道,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大家又說笑了一陣,高高興興地睡了,各自又在夢鄉中憧憬著未來的生活藍圖和與家人團聚時的歡樂時光……

第二天早上,不到七點,同室的姐妹還在睡鄉裏。嶽玲就悄悄地起了床,匆匆地收拾了幾件要洗換的衣褲,放進昨晚準備好了的小皮箱,就下樓往地鐵站急急忙忙走去。她要趕在八點鍾之前到達吳偉雄夫婦家,第一件要辦的事是送櫻櫻去幼稚園上學。

昨天,嶽玲離開就要在這裏開始保姆工作的主人家之前,女主人的母親帶著她專門去了一次櫻櫻的學校,讓她認認路,第二天就要由她自己接送櫻櫻去學校了。好在櫻櫻的學校離家不遠,出了家門,向右拐,穿過三個街口就到了,很容易認。在學校門口,嶽玲掏出準備好的紙和筆,將學校的校名和路名、門牌號仔細地記了下來,這樣就不會忘記了。

嶽玲到達主人家別墅門前時,還隻有七點三十五分。她透了一口氣,按響了門鈴。不一會兒,門開了,吳偉雄已牽著穿戴整齊的櫻櫻走了出來。嶽玲向吳先生問了一聲好,連忙將手中的小皮箱拉到門後麵放下,轉身出來,接過吳先生手中櫻櫻的小書包,牽住櫻櫻的手,就往學校方向走去。一直到學校門口,嶽玲都是緊緊牽著櫻櫻的手,不敢放鬆。直到櫻櫻進了校門口,被老師接進去後,嶽玲才放心地往回走。

到了家門口,嶽玲見鐵欄門已關上,她隻得又按了按門鈴。這次出來開門的是挺著大肚子的女主人夏美雲。夏美雲讓嶽玲進門後,對她說:“你將皮箱放到你的房間裏,先收拾一下,來客廳我再告訴你今天要做的事情吧。”嶽玲匆匆地將帶來的皮箱放到她的房間,沒有打開它,隻是又環視了一下這間房子,心裏既有一種陌生感,同時又有一種踏實感。直覺告訴她,這裏可能是她到法國後,新生活再出發時的一個安全的港灣。

當嶽玲再來到客廳時,女主人和她的母親都已坐在沙發上聊著天呢。嶽玲站在她們麵前,正想問要做什麽事時,夏美雲微笑著用手示意她坐下來說話。

夏美雲的母親先開口說話:“我們原來的保姆在我家做了四年多,櫻櫻一出生她就來我家了,是看著櫻櫻長大的,她和櫻櫻很有感情。最近因為她國內的家裏有急事,就回國了。你是萬先生介紹來的,我們當然是信任的。其實我們家平時你要做的事也不複雜。接下來的日子主要是美雲很快就要分娩坐月子了,這是需要你用心照顧的。你有過帶孩子的經驗嗎?”“我有一個女兒,都六歲多了,是我自己一手帶大的。隻是這次我要來法國,才把她托給她外婆、外公照料。伯母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照顧好吳太太和孩子的。如果我有什麽做得不周全的地方,希望您及時同我講,我一定會改正的。”嶽玲雖然顯得有點緊張,但很誠懇地回答道。夏美雲在母親與嶽玲對話的時候,她一直專注地打量著嶽玲,聽了嶽玲的一番表白,她對嶽玲說:“以後你不要叫我吳太太了,你就叫我美雲姐吧,讓大家感到親切一些。今後我們可能會一起生活一段時間,不要太生分了。雖然你為我們做工,我們發你工資,但我們也算是在一個大家庭裏一起生活,這也是一種緣分,就不要太分什麽主人和打工的了。我把家裏和櫻櫻都交給了你,希望我們能相處得像一家人一樣。”

嶽玲聽了夏美雲的這番話,感到一股暖流湧上眼眶,雙眼立刻濕潤了起來。她有點激動地說:“那好,我以後就叫你美雲姐好了,我也感到特別親切,我真的有點回到父母家的感覺。伯母和美雲姐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做好你們交代的事情。”

她們又聊了一會兒。接著,伯母帶著嶽玲從一樓走到二樓的各個房間都轉了一遍,並一一作了交代。後來,又帶嶽玲到花園走了一圈。花園雖然不是很大,但也種了不少的花草和樹木,嶽玲知道隔些時間,也要清掃一下花園,花草還要定時澆水和修整。經過這麽一走,嶽玲對這個家,對自己平日要做的事,大概心裏有了數。她自信,隻要自己勤快點,多熟悉一下各方麵的情況,對每天要做的事情和時間上的分配就會安排得更妥當一些。

聽夏美雲和伯母交待完要做的事情後,嶽玲就拿出吸塵機,熟練地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吸起塵來,同時也將各個房間順手整理了一下。最後才到客廳,先吸塵,後拖地,接著開始整理沙發和餐桌。看得出來,客廳已有幾天沒有打掃了,經嶽玲快手快腳的這麽一收拾,客廳頓時顯得明亮、整潔了起來。嶽玲在打掃客廳時,伯母陪著美雲在花園裏散步,約一小時後當她們重新回到客廳時,環視了一下客廳,臉上都露出了一絲驚喜。嶽玲第一天幹活,她的幹練、利索,讓她們母女倆頗為滿意,但她們沒有說什麽。

嶽玲搞完清潔衛生後,時間已快十一點半了。嶽玲見伯母和美雲姐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聊天,就走過去問:“伯母、美雲姐,你們看中午要吃什麽,我是否要開始準備了?”伯母站了起來,帶嶽玲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兩個餐館裏打包回來的塑料盒,一包是燒鴨,一包是洋蔥牛肉,接著,她又拿出一顆大白菜,對嶽玲說:“這兩樣菜都是現成的,熱一下就可以了,你再炒一個大白菜,不要放太多鹽。現在美雲懷孕期間,食物需要清淡一些。”嶽玲知道女人在懷孕期間,應該注意補充營養,尤其要多喝些湯水。就問:“要不要煮些雞湯或排骨湯之類的?”伯母回答說:“本來孕婦是要多喝些有營養的湯水的,但現在美雲不能再做廚房的活了,我身體也不大好,搞不了這些活。沒有保姆的這段時間,都是叫偉雄帶一點餐館裏炒好的菜回來對付的。你來後,先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順順手,以後你可以自己去超市或街市買一些新鮮的肉類或蔬菜來現煮最好。能夠煲一些湯當然更好,產後能生奶。這些都交給你了,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嶽玲連聲答應道:“好的,好的,懷孕的婦女,和月子裏的媽媽要吃什麽,我知道的,我會盡量照顧好美雲姐的,伯母您放心好了。”

嶽玲記住了,今後在這裏當保姆,除了完成好一般的家務事,接送好櫻櫻上學、放學,照顧好女主人的身體,為她準備可口的飯食,將是自己一項重要的工作。嶽玲在心裏暗暗地想,初步接觸,看來美雲姐賢淑溫柔,待人和氣,對工人也沒有居高臨下的架子;伯母說話斯文,有一定修養,頗有長者的風範。在這樣的家庭裏打工,就是多幹點,多出力,也會是心情舒暢的。嶽玲慶幸找到了好東家。隻是還沒有與男主人吳偉雄有過什麽接觸,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反正以後多小心一點就是了。

吃過中午飯,嶽玲洗好碗碟後,就請教伯母如何使用洗衣機。熟悉操作程序後,她也沒有再去請示,按自己的主張,把浴室裏一家大小換下來的衣褲分門別類,先後開機清洗。當嶽玲將這些洗好的衣褲都涼好後,伯母和美雲姐雖然沒有多說什麽,但從她們讚許的目光中看得出來,對嶽玲第一次處理清洗衣褲是滿意的,嶽玲的細心和臨場決斷還是頗討女主人的喜歡。

到了該接櫻櫻放學的時間,嶽玲和坐在客廳看電視的伯母打了一個招呼,就自己去接櫻櫻了。不到二十分鍾,嶽玲一手提著櫻櫻的書包,一手牽著櫻櫻的手,兩人說笑著推開了家門。她倆在一起隻有一天,就已經很熟悉了,看來嶽玲逗小孩親近還真有一套。瞧見婆婆坐在客廳裏,櫻櫻飛快地跑到婆婆麵前,抱住婆婆親了好幾下,接著又問:“媽媽呢,媽媽在哪裏?”婆婆笑著說:“媽媽在樓上她的房間裏休息呢,你最好不要去打擾她,自己玩一會兒。”櫻櫻根本不理婆婆的話,一陣“咚咚咚”的跑步聲,很快地跑到樓上去了。婆婆隻好搖搖頭,一付無奈的表情。嶽玲看了心裏覺得好笑,看來櫻櫻在家裏是最大的,就是婆婆也管不了她。嶽玲根據過去自己養女兒的經驗,對付這樣環境中長大的孩子,管教的辦法,一味用強硬的手段恐怕不行,還得運用“懷柔”的政策才能奏效,采取講道理的方法可能更容易被櫻櫻接受。嶽玲將自己的主意跟伯母說了,伯母點點頭說:“那就看你的了,能讓她聽你的話,那就是你的本事。”

吃好晚飯,洗好碗筷,收拾幹淨廚房,都快晚上八點半了。現在該到櫻櫻睡覺的時間了。嶽玲見伯母和美雲姐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她就自告奮勇的提出要陪櫻櫻睡覺。開始,櫻櫻不要嶽玲陪她睡覺,她要媽媽陪她睡。嶽玲就對她說:“媽媽肚子裏有了小弟弟,不好陪你睡覺了。阿姨陪你睡好了,我給你講好聽的故事好嗎?”櫻櫻一聽說給她講故事,就非常高興地跳了起來,挽起嶽玲的手,飛快地向她自己的房間走去。

不到半個小時,嶽玲就哄櫻櫻睡了。當嶽玲重新回到客廳時,美雲姐已經回房休息了,隻有伯母還在津津有味地在看中國中央電視台播放的電視連續劇。見嶽玲安頓好櫻櫻出來了,伯母顯得十分高興,她招招手,讓嶽玲在她身邊坐下,笑著說:“你真有辦法,很快就讓櫻櫻睡了。我陪她睡時,她在**滾來滾去,總是不想睡,每晚累得我夠嗆。這樣好了,今後讓我省心了。”嶽玲笑笑沒有答腔,陪伯母坐了一會,她問道:“伯母,還有什麽事要我做的嗎?”伯母看了看嶽玲,見她麵露倦容,就說:“沒有什麽事了,如果你喜歡看電視,就陪我看一會,如果累了的話,你就先去休息吧。”嶽玲聽說今晚沒有什麽事情可做了,此時,男主人還沒有回來,就對伯母說:“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房間了。如果有需要我的時候,您可隨時叫我。伯母晚安。”

嶽玲回到自己的房間,精神上一下子鬆弛了下來。她先坐在這張單人**發了一會呆。接著,將鞋子一摔,衣服也沒有脫,整個身子就躺了下來。此時,嶽玲雖然覺得有點累,但卻沒有一點睡意。她瞪著一雙眼睛,漫無目的地看看天花板,又掃掃四周的牆壁。一天下來,從早上七點起床,一直忙到現在,從現在開始,時間才屬於自己的了。而明天一早,又必須要在七點鍾前起床,準備一家的早餐,接著要送櫻櫻去學校,回來後,又要忙這忙那……

第一天家庭保姆工作做下來,嶽玲基本上知道了每天的工作程序,勞動強度不是很大,但總會有事可做,手腳停不下來。一旦等到女主人生小孩子後,工作肯定比現在更多了。好在第一天相處下來,在她看來,主人家還不是那種刻薄、尖酸之人。所以,就是主動多做一點活,心情也是舒暢的。今晚第一次陪櫻櫻睡覺,嶽玲母性天然的慈愛大大地釋放了出來。當拍著櫻櫻的小屁股,唱著催眠曲哄她入睡時,嶽玲的眼前不期然地閃過了女兒遠望還帶有稚氣的小臉。過去每天晚上,嶽玲就是這樣拍著遠望的小屁股哄她睡覺的……現在,為了生活,狠心拋下還年幼的女兒,到國外來打拚。且把櫻櫻當做遠望吧,嗬護櫻櫻,也就是當作是在嗬護著遠望……

很快,一個星期就過去了。一星期下來,伯母與美雲姐對嶽玲的工作表示滿意,大家相處也融洽。尤其是櫻櫻,除了上學,更是成了嶽玲的跟屁蟲,整天喜歡與嶽玲在一起,粘住嶽玲要她講故事,教她玩遊戲。婆婆有時開玩笑說,自從來了嶽玲阿姨,櫻櫻都不要找媽媽了,這樣下去,媽媽可是要吃醋了。

星期天,嶽玲一早起來,根據昨晚伯母的要求,將今天的中餐和晚餐所用的食品都準備妥當,到時她們自己熱一熱就可以吃了。這時,櫻櫻已經起床了,她接著安排櫻櫻吃過早餐後,與伯母說:“美雲姐可能還在睡覺,我就不打擾她了。今天晚上我不回來睡了,可以和一星期沒有見麵了的姐妹們聊聊天。我明天一早就趕回來,不會擔誤送櫻櫻去上學的。”與伯母和櫻櫻道了個別,嶽玲就出門了。

走在路上,看著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嶽玲此時的心情格外的輕鬆。十一月的巴黎,雖然已經邁入了深秋,但是並不太寒冷,天氣晴朗,太陽照在人們的身上,給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嶽玲知道這時回去,宿舍裏不會有人,她們都上班去了。趁這個機會,她決定到香榭麗舍大街去逛一逛,一睹這條世界聞名大街的尊容。

從喬治五世地鐵站出來,就置身於香榭麗舍大街。放眼望去,世界名街果然名不虛傳。開闊的大道車水馬龍,各種車輛川流不息。馬路兩旁的人行道足有二十幾米寬,中間每隔幾米遠,植有一棵參天大樹,像一排挺立的衛士,守衛著大道,也守衛著大道兩邊的店鋪。人行道上的行人,什麽膚色的都有,他們或者三五成群的大聲嘻笑著走過;或者一對對情侶手牽著手,竊竊細語地在輕鬆地漫步。嶽玲不時還可以看到自己的同胞,手裏提著大包小包,成群結隊匆忙地行走在大街上,不少人還不時掏出手機和照相機,為自己,也為同伴拍幾張照片。在異國他鄉能不時地聽到鄉音,雖然相互之間並不認識,但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此時,隻有在此時,鬱結在心中的那份孤獨感,不知不覺已經**然無存了……

大道兩旁一間連著一間的各種商店,門麵裝飾豪華,肯定都是出售高檔次商品的,而這些奢侈品與我們到這裏來討生活的異鄉客是無緣的。嶽玲這樣想著,也就沒有興趣去觀賞這些商店了。她隻站在人行道與大馬路的邊上,往左手邊看去,早已在相片裏不知看過多少遍的凱旋門映入了眼簾,這是真實的凱旋門!嶽玲心頭一陣激動。再往右手邊遠眺,在目光盡頭,有一座高聳的尖柱,嶽玲知道那就是讓法國人引為驕傲的“協和廣場”上的古埃及方尖碑了。協和廣場之所以名氣不同凡響,是因為兩百多年前,法國的國王路易十六在這裏被送上了斷頭台。嶽玲讀過有關法國的曆史,知道在那裏曾上演過多次影響整個法國社會進程的波瀾壯闊的曆史悲喜劇。

嶽玲在這周圍徘徊了一會,她不想再在這裏停留了。要看的東西很多,但現在對她來說,還不是來觀賞巴黎秀美風景的時候。既然選擇了走出國門這條路,擺在她麵前的首要任務是:第一步找到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掙到錢,能接濟遠在萬裏之外的父母和女兒;第二步是在站住腳跟後,想辦法申請到法國的正式居留證;第三步在以上二點完成的基礎上,才能想辦法走上創業之路,闖出在海外發展的一條路子來。這正是不少法國華僑華人前輩們,在漫長的歲月裏所走過的艱辛之路。想到這些,嶽玲覺得擺在她麵前的那條路還很長遠、很模糊,似乎眼前的風景對她來說顯得還很陌生。嶽玲決定先到超市買些食品,應付中午和晚上的兩餐飯。

嶽玲到法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在對付肚子這個問題上,她卻已經很老到了,一要省錢,二要填得飽肚子。開始時覺得買麵包上算,一條麵包不到兩歐元,一頓還吃不完。但吃多了,感覺乏味,再則很容易肚餓。而差不多的錢,到超市卻可以買到一個小臉盆大小的“比薩餅”,有火腿的,有奶酪的,種類繁多,一餐半個就足夠飽的了。而且這種食品因為上麵有火腿,有奶酪,吃下去後不容易肚餓。據說不少初來法國、又缺錢的同胞就是靠吃這些被法國上層社會人士稱之為“垃圾食品”而度過那段艱難日子的。

在宿舍裏吃過晚飯後,嶽玲就坐在**急切地等待著姐妹們放工回來。一人獨處一隅,很自然地就會想到寶貝女兒和年邁的父母。嶽玲來到法國的初期,也買了一張手機電話卡,以備姐妹們聯絡和急需時用。但是很少與遠在上海的女兒和父母打電話,因為長途電話費太昂貴。到了後來,手機上通過視頻打電話是免費的,並且可以互相看到對方,兩地的聯絡才多了起來。而通過視頻隨時可以聯絡,多少可以舒解一點兩地的思念。

迷迷糊糊中,一聲“你回來了?”將嶽玲從思念的夢境中驚醒過來。嶽玲睜開眼睛一看,金笑鳳一邊脫著外套,一邊朝著她笑。嶽玲一子坐了起來,金笑鳳也趁勢撲了過來,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就這樣,她們擁抱了足足有一分鍾。還是金笑鳳先抬起頭來問:“怎麽樣,一星期沒有見到你了,大家都很想你呢。你在那裏工作得還好嗎,主人家有沒有欺侮你啊?”此時,嶽玲的雙眼已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淚花,她輕聲地說:“我很好,明英姐給我介紹的這一家主人很好的。她們對工人還是挺體貼的,一星期下來,我與她們也相熟了。工作忙一點,多一點沒有關係,隻要心情舒暢,累一些也是高興的。”說完,她往窗外一看,天已經完全黑了,就問:“現在幾點了?我怎麽一下睡過去了。”金笑鳳答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我都下班回來了。你還沒有吃飯吧,我知道你今晚要回來的,我特地多買了一份外賣回來,我們一起吃飯吧。”說著,金笑鳳將腳邊的一包塑料袋提起來,拎出幾個盒子,放到微波爐上準備打熱後吃。嶽玲連忙說:“我已經買了‘比薩餅’,足夠吃的了。”金笑鳳看了一眼嶽玲手中的“比薩餅”,說:“這種食品便宜是便宜,但吃多了不好。我已經買了兩人份的外賣,有芹菜炒雞肉、洋蔥胡椒蝦,還有兩碗白飯,足夠我們吃的了。你那個東西先放一邊吧。如果晚上肚子餓了,留著當宵夜好了。”嶽玲感謝笑鳳的姐妹情誼,就將“比薩餅”重新包好,放回到冰箱裏。

姐妹倆說笑著,愉快地吃著晚餐。聽笑鳳說,她們住在一起的三姐妹,因每個人上下班的時間不同,每星期一天的休息日也不同,所以,雖然同住一屋,實際上能在一起吃飯、聊天的時間也並不多。能在一起放鬆地聊上幾句話的,大多是在半夜時分。隻有在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家了,趁睡覺之前互通一下各人的消息。

今晚也是一樣,到半夜點鍾左右,陳明英和李海清才先後回來。她倆看見嶽玲已躺在**,都很高興。也顧不上漱洗,隻是將外衣一脫,就圍著嶽玲問這問那,她們不約而同問的第一個問題,都是問主人家對嶽玲好不好?工作得開心不開心?當聽說這家的主人對嶽玲還不錯時,她們都開心地笑了。

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在這張**睡覺了,雖然隻是一張鋪在樓麵地板上的床墊,但怎麽說也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床。嶽玲躺在自己的**,翻來覆去,反而怎麽也睡不著了。聽著姐妹們高低不同發出的鼾聲,嶽玲感到一種親切,一種溫暖,還有一種安全感。她希望每一個星期都能來這裏聽聽這種特殊的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