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玲一早就醒來了。她想,這是自己到巴黎後的第一份工,一定要早點出門,寧願提前到達餐館,可以站在門口等老板開門,也不要遲到。她希望第一天去見工,能給老板留下一個好印象。

嶽玲在**實在躺不住了,就坐了起來。因為窗簾還沒有拉開,室內還是暗暗的,隻有窗簾邊上透進來的幾縷亮光,讓嶽玲感覺到天開始亮了。她準備先到洗漱間去洗漱和方便一下,以免到時與其他三位爭用洗漱間。她輕手輕腳地走進洗漱間,隨手關上了門,開始擦身和洗頭。嶽玲平常是一個愛幹淨的人,想到今天是到巴黎後第一天去見工,一定要收拾得整潔一點,雖然做的是餐館的洗碗工,但也不要被人小看了。

在嶽玲的一再催促下,李海清也隻好起身收拾了一下,匆匆上路。

李海清帶路,一路上嶽玲用心地將從住處出來,下什麽地鐵站,出什麽地鐵站;再在什麽地方上公共汽車,什麽地方下公共汽車;下了公共汽車,順著什麽路走,最後就來到了“東方飯店”門口。嶽玲將這些全過程都一一記了下來。這樣,下次自己來,就不怕迷路了。

“東方飯店”座落在巴黎近郊一個衛星城市的商業街區。街道雖然不是很熱鬧、繁華,馬路也顯得有點窄,但這條街道的樓房底層卻都是各種各樣的店鋪。街頭上來往的行人中,十個人中三分之一是黑皮膚和用各色頭巾將頭包得嚴嚴實實的阿拉伯女人,個別的更是將頭包紮得隻剩下一對眼睛。嶽玲跟著李海清一路走著,一路觀察著四周,覺得有點奇怪,就問李海清說:“海清姐,這裏怎麽有那麽多的非洲人和阿拉伯人啊?”海清回答道:“這一帶法國政府在周圍建了不少廉租屋,專門安置那些經濟上困難的移民。當年法國經濟發展時期,搞大量基礎建設,需要大批勞動力。所以,接納了不少有勞動力的外國移民,於是,慢慢的,他們全家人也就過來了。法國是一個具有極大包容性的國家,它能容納不同民族的人們友好地相處在同一塊土地上。”

李海清一邊走,一邊在嶽玲耳旁悄悄地說:“但是,目前出現的一個社會問題是,這些小黑和小阿沒有讀什麽書,找工作難。所以,他們整天在外麵遊遊****,幹些偷雞摸狗的營生。當他們靠近你的時候,千萬要看緊身上的手提包。”嶽玲聽李海清這麽一說,立即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身上的挎包,還好,背在肩上的挎包安全無恙,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到了“東方飯店”的門口,李海清熟練地推開了飯店深紅色的木門,讓嶽玲先進去。嶽玲懷著忐忑的心情踏進“東方飯店”的門坎,這是初次見工,不知飯店老板和老板娘麵孔如何?

雖然是早上十點鍾,離飯店開門迎客還有兩個鍾頭,餐堂裏已經有人在忙碌起來了。李海清一踏進飯店大門,遠遠地就喊叫起來:“我們來了,我把你們要找的洗碗工帶來了,她就是我和你們說過的名叫嶽玲的美女。”嶽玲放眼望去,一個五十來歲、頭頂上頭發已經脫得差不多了的男人坐在靠近酒吧的一張桌子上吸著煙,一個年紀與男子差不多的女人,正在一張餐桌上鋪著台布。因為還沒有開門迎客,餐堂還沒有開燈,顯得有點陰暗,看不清楚他們的臉麵。嶽玲猜想,他們就是老板和老板娘了。

禿頂老板朝李海清和嶽玲看了看,點了點頭,沒有出聲。老板娘一見她倆進來,放下了手中正在鋪的台布,臉上掛著笑容說:“來啦,來來來,坐下說。”她一邊說著一邊招呼李海清和嶽玲到老板坐的那張桌子旁坐下來。李海清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就在老板對麵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並拉了嶽玲的手,讓嶽玲坐到她的旁邊。嶽玲有點不好意思,還是呆呆的站在一邊。老板打量了嶽玲一眼,用手指了指李海清旁邊的椅子,說了聲:“坐吧坐吧。”李海清用力一拉,嶽玲也就順勢坐了下來。

李海清對老板說:“嶽玲與我住在一起,我們是好朋友,人是很勤快的。我已經和她說了在餐館裏應做的事情以及工作時間,她說都沒有問題,一切聽老板老板娘的安排。”

這時,老板娘已將餐堂裏的燈打開了,餐堂一下子顯得明亮起來。老板瞄了一眼李海清,對著嶽玲說:“你的情況海清上次都和我說了,她介紹你來,我們當然放心。海清在我們這裏做了好幾年的工,我們都是老熟人了。餐館裏的事情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就是瑣碎的事多。你以前沒有做過餐館工,慢慢學著做就是了。隻是餐館開門,有時客多,有時客少,工作時間很難劃一,要等客人都走光了才能關門。這些我相信海清都與你說過了吧。”嶽玲連忙答道:“海清都與我說過了,我懂。沒有關係的老板,我自己一人,沒有什麽牽掛,到點下班或遲些下班都沒有問題,我絕不會計較,反正我聽老板老板娘的。”

不知什麽時候,老板娘已經在嶽玲的對麵椅子上坐了下來,雖然麵容顯得有點疲倦,還是笑著對嶽玲說:“在外國能走到一起做事,也算是一種緣份。我們這個小餐館,小本生意,每天忙東忙西也掙不了什麽大錢,就是過日子罷了。目前,餐堂前麵就是我和我先生負責打理;廚房有一個大師傅,一個二手,加上你洗碗工也就是三人。廚房裏具體要做什麽,等一會吃飯時,大師傅和二手會告訴你,多留心學學,做幾天你就會習慣的。”嶽玲一邊聽老板娘說著,一邊不停地點著頭,一副小學生聽老師講課時的認真模樣。這時,李海清插話說:“老板娘,你說我在你餐館做得怎麽樣?嶽玲一定比我做得好得多,不信你等著看吧。”老板娘聽後,對著李海清聳了聳眉頭說:“我是一直說你做事勤快的,你後來離開,那可是你自己一定要走的,我們是留也留不住啊。”老板見她們鬥起了嘴皮子,不想再聽下去了,連忙阻住她們的對話,說:“好了,過去的事就不用再說了。海清,你留下來一起吃了午飯再走吧,還有時間,就幫我用吸塵機吸一下餐堂的地板吧。”李海清見老板發話了,爽快地回答說:“沒問題,小事一件,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總不能白吃飯吧。”一邊嘻笑著,一邊就拿起吸塵機輕車熟路地忙開了。

這邊,老板領著嶽玲推開廚房的門,走了進去。整個廚房不大,差不多十五平方米左右,有兩個人已經在那裏忙碌著,一個在爐頭大火上炒著什麽,隻聽見爐頭上冒出來的大火,發出“呼呼”的響聲;一個在廚房中間一張大桌子上切著一大堆大白菜。老板用手指著爐火前的人,開口對嶽玲介紹說:“這位是大師傅名叫楊新生,以後在廚房裏你就聽他指揮好了。”接著他走到正在切菜的那人麵前,用手在他的肩上用力拍了一下,說:“他是二手鍾奇,名字有點奇,人倒是一個老實人,他也算是你的‘領導’,有什麽不懂的,問他好了。”

嶽玲麵對這兩位她今後廚房裏的直接“領導”,也不知說什麽好,隻是不斷的向他倆點點頭。大師傅看上去四十五歲左右的樣子,個子不高,身板卻頗為壯實,留著一臉的落腮胡子,給人一副彪悍的印象。楊新生聽了老板的介紹,朝嶽玲笑了笑,說:“好啊,老板找了一個大美女到廚房來洗碗,給我們增添力量來了。”鍾奇正如老板說的那樣,看來隻有三十來歲,麵目清秀,顯得斯文,一個老實人的形象。嶽玲心裏想,像他這樣的人,應該是在寫字樓裏帶著領呔的白領階層,可惜了,不知為何隻在餐館的廚房裏跟油、鹽、醬、醋和各類肉食打交道?

接著,老板對著楊新生和鍾奇交代說:“嶽玲以前沒有做過廚房工作,你們要多幫幫她。”他還特別盯了楊新生一眼說:“在我這裏做工的,大家都是同事,你們可不許欺侮她啊。”楊新生聽得出來,老板話中有話。但他卻裝做沒有聽見一樣,用手中的勺子敲了敲麵前盛著炒好菜的碟子,大聲地喊起來:“開飯了,開飯了。”鍾奇過來,把楊新生炒好的菜揣到餐堂他們平時固定吃飯的桌子上。

餐館裏,開工時一天的午餐和晚餐,員工都是在餐館裏吃的。這樣家庭式的小餐館,一般情況下,老板和老板娘也是與員工一起用餐的。今天的餐桌上比平時多了嶽玲與李海清,一下子顯得熱鬧起來。李海清坐下後,看了看桌上的幾碟菜,嘀咕了起來:“明明知道今天我來做客,嶽玲第一天來見工,也不炒好一點的菜出來招待招待,怎麽,不歡迎我們啊?”鍾奇聽後,笑了起來,說:“就是,大師傅也太不講義氣了,這麽快就不念舊情了?”楊新生狠狠地盯了鍾奇一眼,說:“就你多事,炒好菜可以啊,你掏錢啊?不然老板可不高興了。”老板一邊往自己的飯碗裏夾著菜,一邊用筷子指了指楊新生說:“今天你一來上班我就告訴你了,說海清要來一起吃中午飯,叫你多炒個菜,你難道忘記了嗎?怎麽,你不喜歡海清來我們這裏啊?”海清沒有說話,楊新生也沒有說話,飯桌上一時沒有了聲音。

嶽玲因為剛來,不知道餐館過去發生過的事情,也不知道他們前後講的話是什麽意思,而鍾奇卻是一清二楚的。他見大家出現冷場,就笑著說:“海清要吃好吃的,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到時候叫大師傅到高級餐館單獨請海清吃就好了,不用我們大家做電燈泡呢。隻要海清願意,請多少次都沒有問題,大師傅你說是不是啊?”“是你個頭啊,請不請客用得著你來多事安排嗎?”楊新生麵露慍色地對鍾奇回了一句。這時,李海清的臉上也露出了尷尬的表情。一直沒有說話的老板娘這時開口了,她像是對著楊新生,又像是對著李海清說道:“請客吃飯,是兩廂情願的事,隻是不要吵架就好。如果新生大方的話,把我們大家都請上不是更好?”老板娘的一番話,把大家都逗樂了。在笑聲中,一桌六人很快就把三個碟上的菜都掃光了。

吃好飯,時間也快到中午十二點鍾了。各人開始忙各人份內的事,餐館準備開門迎客了。此時,李海清握著嶽玲的手說:“我要回去了,你就在這裏慢慢學著做吧。晚上我們見。”李海清也與老板和老板娘分別打招呼,與他們道別。老板娘握著李海清的手,親熱地說:“有空就來這裏坐坐,一起吃餐飯吧,都是老相識了。嶽玲是你介紹來的,你就放心吧,隻要她肯學,我們會慢慢教她,讓她盡快上手。我看她人是很機靈的,隻要手腳勤快,餐館裏就這麽一些功夫,很快就會熟練的。”

李海清臨出門時,似乎想起了什麽,連忙轉身推開廚房的門,朝著裏麵招了招手,喊了一聲:“再見啦。”大師傅在裏麵沒有出聲,鍾奇大聲地回應:“再見再見,有空常來看看我們,可不要忘記我們啊。”

嶽玲見李海清走了,頓時感到有點不知所措。一陣寂寞感襲來,好像一下子獨自一人飄到了一個無人的孤島上。這時,老板娘走過來,遞給她一件白色的廚房工作服,說道:“進去吧。做什麽事,你就多問問大師傅和鍾奇,他們會告訴你的。下午收工休息時,我再與你談談工作時間和薪水問題吧。”嶽玲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回答說:“好的,好的。”說著用力推開廚房的門,走了進去。

大師傅楊新生靠在爐台邊抽著香煙,而鍾奇正在案板上切著肉。嶽玲還沒有來得及問要做什麽,大師傅見嶽玲進來了,就吩咐她說:“你先趕緊把洗碗槽裏的碗、碟先洗出來吧。等會兒客人進來後馬上要用的。”嶽玲連忙答應著走向洗碗槽,但見水槽裏堆著一大堆碗碟,可能是昨晚來不及洗留下來的。麵對這一大堆東西,她真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這時,鍾奇走了過來,對嶽玲說:“這裏有兩個水槽,一個是水裏放有洗潔淨,一個是放清水的。你要先用海綿絲把碗碟在放有洗潔淨的水裏洗幹淨了,再在清水裏過一遍,然後放在架子上等它們晾幹。”接著,鍾奇就幫嶽玲將水放好,並告訴她說,放的水要溫水,才能洗得幹淨。同時,自來水是冰涼的,長時間泡在水裏手也受不了,需要加點熱水。嶽玲經鍾奇這樣一指點,心裏就清楚多了,趕緊忙碌了起來。

一陣忙亂,把水槽裏的碗碟都洗完後,才感到此時手也酸痛,腰也酸痛。正想歇一會,大師傅又下指令了:“嶽玲,去把冰箱裏的生菜拿出來洗幹淨,放一邊讓它幹水後備用;另外,你要看看鍾奇是怎樣炸春卷的,學著炸,客人多時,鍾奇要幫著配菜和炒飯,頭盤春卷就要你來做。最要緊的是看好火候,不要炸焦了,不然老板可是要罵的。”嶽玲一邊答應著,一邊趕緊走到油鍋旁邊,看著鍾奇是怎樣炸春卷的。鍾奇倒是挺和氣的,一邊炸著春卷,一邊耐心地向嶽玲解釋著注意的要點。嶽玲一一記在心頭,並學著自己炸了幾次,很快就上手了。事後,嶽玲總結炸春卷、炸蝦最關鍵的問題是要掌握油鍋的火候,火太弱東西炸不脆,火太猛東西一不小心就會炸焦黑了。

等到客人的菜最後一盤炒好送出去後,時間也到下午二點多了。而對嶽玲來說,她真正的工作還剛剛開始,水槽裏堆積起來的碗碟她要一個一個的清洗。據鍾奇說,餐館中午客還不算多,晚上的客人會更多些。所以,看起來洗碗工的工作量還真不少呢。

一般情況下,下午二點半以後到傍晚六點鍾前,餐館是休息時間。楊新生和鍾奇收拾好廚房裏的東西後,就出門去了。據後來鍾奇說,下午二、三個鍾頭,回住處休息是不可能的,時間都花在路上了,所以,一般情況下,他們都是到旁邊的咖啡吧打發時間,或喝杯啤酒,喝杯咖啡;或玩玩遊戲機。這種遊戲機每次放進一枚硬幣才能轉動,時間到了就停下。如果要再玩,就得再放硬幣進去。他們有時,也會約在附近同樣打餐館工的朋友、老鄉聚在一起打打撲克牌來消磨這段時光。

嶽玲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又不可能回住處去。於是,整理好廚房的活後,她看老板娘還在餐堂忙這忙那,就對老板娘說,反正下午這段時間閑著也是閑著,餐館看有什麽事情需要做的,她可以幫著做。老板娘看嶽玲人長得秀氣、水靈,做事勤快,嘴巴也乖巧,也很樂意她留下來陪伴自己熨熨餐巾,往酒吧的冰櫃裏加點酒水,同時可以聊聊家常。幾天下來,她們倆就熟悉起來了,什麽話題都可以聊得津津有味。尤其對嶽玲來說,初到巴黎人生地不熟,內心往往有一種強烈的寂寞感。現在一上班,見到老板娘能說說話,心情也就放鬆得多了。

在閑聊中,老板娘告訴了李海清當初來這裏做工,後來又離開餐館的真正原因:

兩年前,也是經人介紹,李海清來到“東方飯店”做廚房的洗碗工。在廚房一起打工久了,朝夕相處,大師傅楊新生與三手洗碗工李海清慢慢地就近乎了起來。

楊新生的老婆和孩子都還在中國大陸,隻是楊新生一人先出來闖天下。他與老婆商量好了,等楊新生在巴黎站穩了腳跟,拿到法國正式居留,有了穩定的經濟收入後,就想辦法申請老婆和孩子過來一起生活。當初,楊新生是付了一筆錢,跟著蛇頭偷渡到法國的。好在在中國大陸時,楊新生就是在飯店的廚房打工的,雖不是正式的廚師,但是幾年下來,耳聞目睹,一般的菜式也還是炒得出來的。好在當初巴黎一般的中餐館,對大廚出品的菜式要求也不是太高,所以,楊新生雖然初到巴黎還是一個“黑戶口”,但在中餐館找一份廚房的工作還是不難的。楊新生有了工作後,他就想辦法按月將錢寄回老家還債和贍養妻兒。後來,餐館老板幫忙,出麵擔保為他申請工作居留,想不到一年多時間,他就拿到了法國的工作居留證。

四十一歲正當壯年。楊新生一人在外,時間一長,怎能守得住“潔身自好”?他也就走上了大多數海外獨身男人都走的那條“搭鋪生活”之路。所謂“搭鋪”,是指男方或女方,他們在國內時已經結婚成家了,有的還有了兒女。由於各種原因,一方單獨來到了海外,一方還留在國內。在這種情況下,為了解決難以回避的**問題,孤男與寡女,在異國他鄉,或工作上的偶然相遇;或經朋友和熟人的介紹和牽線,就走到一起了。因為他或她,在中國大陸都還有另一半,所以不能像一般青年男女那樣戀愛、結婚,他們好上了,也隻能是過著“地下的婚姻生活”。他們的**形式往往有兩種:一種就是搬到一起住,既解決了**問題,也可以節省了房租。另一種,兩人隻是保持情人關係,還是各住各的,經濟上也是各管各的。隻是雙方都有需要時,一星期或兩星期見一次麵,有時到旅店,有時到一方的住處,親熱一番,溫存幾個小時,然後分手各做各的事。這種特殊的生活方式,人們一般稱之謂臨時性的“搭鋪”。雙方在“搭鋪”之前一般都是達成了某種協議的,即在兩人都是單身時,大家可以過著愉快的“露水夫妻”生活,當一方要回國了,或一方的另一半來到了法國,則雙方就自然的分手,不留什麽麻煩。但也有特殊的情況,本來,講好了一方的另一半來到巴黎後,大家要自動地平靜地分手,讓過往的情也好,愛也好,都留在各自的記憶裏。但是也有的人,卻做不到這一點。妻子或丈夫來到巴黎後,過了一段熾熱和溫馨的日子後,在他(她)心底裏本該熄滅了的“火星”還會“死灰複燃”,還想保持過去了的那份情、那份愛,結果就會製造出不少“桃色新聞”來。

楊新生和李海清一度就成了那種“桃色新聞”的故事主人翁。一年前,楊新生的妻子和兒子,經過快兩年的申請,終於來到了巴黎。這樣一來,楊新生與李海清自然就得分手。李海清在出國前就已與丈夫離了婚,到法國後一直是獨身一人。但當她知道楊新生的妻兒馬上要來到法國的消息後,她就與楊新生提出,盡快結束他們倆的“露水夫妻”關係,希望楊新生一家重新過上正常的生活。開始,楊新生也同意李海清的主張,與妻兒過了一段平靜而溫馨的家庭生活。但不到一年光景,楊新生按捺不住,“舊病”又複發了,不斷地提出要與李海清重續前緣。開始,李海清堅決不同意楊新生的非份要求,下了班就自己一人回到住處,絕不再與楊新生有特殊的往來。一起共同度過了快兩年的“露水夫妻”生活,倒不是她對楊新生沒有了一點感情,她主要是怕再保持那種往來,一旦被楊新生的妻子知道的話,會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她從心底裏希望楊新生重回正常的家庭生活,不要因為她的“第三者”存在,而給楊新生本來已經恢複平靜與和諧的家庭生活掀起新的波瀾。

兩人在同一個餐館打工,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開始楊新生隻要求下午休息時,請李海清去喝杯咖啡,後來又要請她出去吃飯。抵擋不住楊新生的軟磨硬拉,李海清隻得應允了楊新生的請求。閘門一旦打開,激流那裏能止得住?他們又去了幾次旅店重溫昔日的舊夢。說到底,在李海清的心底裏,對楊新生的那份情感並沒有完全消失,一次的溫存往往讓她激動好幾天,同時又讓她時時提心吊膽,怕一旦事情暴露,將無法麵對楊新生的妻兒。俗話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本來他們兩人兩年多的“露水夫妻”生活,與他們熟悉的朋友圈裏無人不曉,不是什麽秘密。楊新生的老婆來到巴黎後,在人們的談話裏有意無意的也會聽到一些風聲,進而她了解到,那位“小三”至今還是與楊新生在同一個餐館工作,她的氣就不打一處出。一天下午,她竟然帶著六歲的兒子闖到了“東方飯店”,直接衝進廚房,當著李海清的麵與楊新生大吵了一場,還差一點與李海清動起手來。幸虧這時餐館裏的客人都已走光了,沒有製造出更大的醜聞。楊新生老婆這一鬧,把老板和老板娘氣得不得了,當場將楊新生和李海清臭罵了一頓。最後,楊新生老婆還當著老板與老板娘的麵,要李海清必須離開“東方飯店”,不然,李海清還在餐館呆一天,她就要來鬧一天。

經楊新生的老婆這麽一鬧,李海清是不能再在“東方飯店”待下去了,第二天,李海清就向老板老板娘辭了職,要去另找工作。好在李海清這些年也學了點法文,很快就在另一家餐館找到了一份跑堂的工作。這份工作的薪水不比廚房洗碗工低,況且也不用整天在廚房裏一臉油、一身汗了。李海清接受了這次楊新生老婆大鬧“東方飯店”的教訓後,發誓再也不與楊新生往來了。

但是,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後,楊新生還是時不時的打電話給李海清,說無法忘記李海清,一定要求與李海清見見麵。一開始,李海清一看見楊新生的電話,聽也不聽就掛斷了。但是,時間長了,李海清終究經不住楊新生的死纏爛打,兩人又恢複了電話聯係,偶爾也約好到餐館裏吃餐飯。這種不明不白的關係就一直延續到現在。說到底,在李海清的內心深處,總是還有著楊新生的影子。在異國他鄉,在心靈最寂寞的時候,與楊新生兩年多的“露水夫妻”生活,現在一下子要完全抹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至今李海清還是提心吊膽地扮演著“第三者”的角色。

斷斷續續地聽了老板娘關於李海清在巴黎的“豔聞”介紹後,嶽玲不由得對李海清多了一份同情,看不出平時文文靜靜的她也有那麽多內心的傷痛。與此同時,嶽玲對朝夕相處、在一個廚房裏打工的楊新生也多了一份警惕,提醒自己千萬不要重陷李海清跳進去的那個無底的“坑”。

在餐館做洗碗工,一段時間下來,嶽玲也初步知道了每天自己份內的工作。說是洗碗工,實際上工作範圍不隻是洗碗那麽簡單,恐怕說它是一份“打雜工”更恰當。一般家庭式中餐館的廚房,工作人員少的隻有兩人,廚師與二手兼打雜;多的也是三到四人,洗碗工在廚房裏是屬於最低級的工了,上麵有二手和大師傅。大師傅隻管炒菜,其他雜事不用他動手。二手或三手是準備材料,供大師傅炒菜所用,同時兼管油鍋,菜單多時,也幫忙炒個飯炒個菜;其他剩下的事就是屬於洗碗工的了。嶽玲每天上班一進餐館,除了清洗碗碟之外,像洗菜、洗肉、包春卷,掃地、抹地,搞廚房裏的各種清潔衛生,都是她的事。

嶽玲在摸清了餐館廚房的基本情況後,在做好自己該做的功夫後,有空時,也主動去幫忙鍾奇炸春卷、炸蝦和炸香蕉之類的工作,並留意大師傅和鍾奇他們所做的各種基本功。每天收工時,總是由嶽玲關熄廚房的燈,最後一個走出廚房。鍾奇多次在老板麵前誇嶽玲做事有靈性,肯學習,並說老板找的工人不錯。大師傅楊新生對嶽玲還算客氣,吩咐她做事時也沒有粗聲粗氣的,最忙時也沒有與她紅過臉。

嶽玲慶幸自己到巴黎後找的第一份工還算不錯。洗碗工雖然累一點,工作時間也長,但工作環境氣氛祥和,思想上沒有太大的壓力。她心中暗暗的認定目標,趁自己還年青有力氣,再辛苦也要堅持下去,待有了一定經濟基礎,熟悉一些人際關係後,再圖新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