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此時於巔與眾禁軍已然回來,叫道:“那黑龍……黑龍化成一道黑煙不見了!這,這人怎麽……”

裴明淮道:“異術罷了。黑龍引人視線,趁此機會遁走,不過爾爾。”又對法瑗道,“看在你跟我師傅的交情上,今日我放你一次。既為僧侶,就應修禪誦經,頌揚佛德,若是於世事多問,難得善終。”

法瑗不言,合掌一禮,拄了禪杖便走。太子這時走了出來,問道:“你說有緣故,到底是什麽事?”

“回太子殿下,是烏夷。”裴明淮道,“從前先帝時候,屠了烏夷城,其國主鳩屍卑那逃奔龜茲,於是先帝命人在烏夷立軍鎮,其後雖撤,不過又依從前的舊例,把那裏的人都內遷了回來,統歸沙州管轄。可畢竟內遷所置的郡縣離西域太近,仍引出後事,先是年前烏夷舊人勾結吐穀渾意欲抗擊大魏複國,前日又有烏夷公主宛梨冒充龜茲使者刺殺皇上。照我看來,這法瑗就是穿針引線的一個人。”

太子雖覺裴明淮此言未免武斷,扯得太遠了些,但此刻無心多想,道:“不必說了。從頭至尾都是我的錯,景風不管怎樣都是個公主,她應該好好地過她的太平日子,我既不該讓她管繡衣,更不應該讓她卷進這些風波裏來……她若是像西河一樣,成天就知道玩,不想那許多,又怎會有今日……”

裴明淮默然。他其實從一開始就不願意景風掌管繡衣,而景風任性,又大大增加繡衣數量,後來下嫁尉端,尉氏更是跟太子牢牢綁成一係,加上景風母妃尉仙姬原為左昭儀,僅次皇後,這股勢力相當牢固。可從尉眷尉端父子身死,尉仙姬被天鬼牽連投火自盡,景風心灰意冷自請遠嫁,太子東宮勢力已無形中消弭不少。文帝召回被黜為兵卒的陸定國,重複王爵,這時回味起來,便是尉端自塔縣抱了韓瓊夜一去不歸之後的事。說到底,穆氏態度不明,步六孤氏仍是太子最重要的後援。

這時隴西王源賀又掀簾進來,稟道:“太子殿下,三軍齊備,隻等殿下一聲令下。”

太子道:“還等什麽?”

源賀應道:“是!”

裴明淮側耳聽去,隻聽笳角齊鳴,響徹清天,奏的卻是一曲橫吹曲辭,間雜著戰馬嘶鳴,可謂蒼涼慷慨。又聞山泉沿白道嶺而下,嗚咽不絕,一道道地注入黃河,奔流不息。

*

祝青寧趕到白道城之時,天已全黑。大魏自道武帝時候便在大青山穀口要塞建白道城,城中又有行宮,隻是修在這邊塞之處的行宮,比之陰山廣德宮尚遠不如了,四門列觀,城中唯台殿罷了。太子與裴明淮二人都在行宮中,雖有重兵把守,但此時夜黑風高,又怎難得住祝青寧?

祝青寧正想進去,忽聽得一陣琴音,彈的卻是嵇氏四弄之“短清”。聽那彈法,祝青寧立時便知是裴明淮。琴音雖妙,隻是在這邊塞朔風之地,相配的是厲笳寥烈,羌笛怨切,霜天哀雁,獨獨不該是琴,更不該是“短清”。祝青寧站在那處細聽,彈到濃處,仿佛見雪意紛紛而落,極盡空明淒清,可此時盛夏,哪裏該有雪?

“叮”的一聲,琴聲頓止。祝青寧怔了片刻,悄然自城牆上飄了進去。

裴明淮坐在榻上,麵前一具七弦琴,已七弦皆斷。見祝青寧悄然而入,裴明淮麵上也並無詫異之色,隻道:“青寧,是你。”

祝青寧有無數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看了看那琴,道:“這琴沒調好,難怪還沒彈完,琴弦就斷了。”

“我見這裏放著一把,上麵全是灰,就隨手拿過來彈彈。”裴明淮道,“你來白道城,可有什麽事?”

祝青寧看了他一眼,仍是千言萬語無從說起。裴明淮雖言談間並無異狀,但祝青寧是確實覺著,麵前之人與那夜跟他飲酒的人又有些不一樣了。“明淮,這話雖是多餘,但還是要說,節哀。”

裴明淮道:“多謝。”

祝青寧略遲疑了一下,問道:“聽說隴西王已率數萬大軍追擊柔然?”

“源賀老將,與柔然交戰多年。”裴明淮道,“眾將士深痛公主之亡,士氣極盛,此一戰定然可斬柔然萬人首級,也是太子殿下禦敵有方。”

祝青寧默然,裴明淮道:“怎麽了?”

“你明知道柔然不是害景風公主的真凶。”祝青寧歎道,“若要害她,又何必要求親?”

裴明淮道:“此戰非打不可。這早已不是找不找真凶的事,更不論是非對錯。鬱久閭予則素來詭詐,一麵向大代納貢,求和親交好,一麵又屢屢犯塞,與這樣人講信譽仁義都是沒用的,隻有先打到他氣勢衰竭再說。”又道,“已收到消息,我還得多謝你救了慶雲,否則若慶雲再有什麽差池,我都不知道如何向穆世伯交代。”

祝青寧微笑道:“正好碰上罷了……”一言未畢,隻聽房外有人過來,跟著便是吳震的大嗓門,“明淮!明淮!”

他掀簾進來,一見著祝青寧便是一怔。裴明淮吩咐那陪同吳震一道,還未進來的副將爾綿道:“爾綿將軍,你先去吧。”

等得人都走遠了,吳震對祝青寧道:“你倒是快!”

裴明淮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先來了?慶雲呢?”

“上萬人的大軍一起呢,慶雲公主妥當得很。”吳震一翹大拇指,道,“這位公主真是女中豪傑,那般情形下全無懼色,我怎麽勸都不願意一個人逃走,佩服得很!”

祝青寧笑道:“吳大人從來嘴不饒人,對這位慶雲公主卻是一個勁地兒說好,也算是奇談一樁。”

吳震道:“你是沒見她那樣子!我拖著她要逃,差點被她給當成惜命的卑鄙小人!”

裴明淮在旁淡淡地道:“大代公主多有這樣的,吳震你若是喜歡這樣的姑娘,多立點兒功,怕是也能像無憂那樣,得尚公主。”

吳震這才想起來,自己在這裏一味誇慶雲,裴明淮又豈能不想到景風?忙伸手給了自己臉一下子,道:“是我不該說,你別跟我計較。”

裴明淮懶怠理他,對祝青寧道:“青寧,今兒你既來了,我正好也有話要對你說,趁著吳震在,就一並說了。上回我應承你的事,恐怕我要食言了。我方才說,大代公主多有像慶雲景風這樣慷慨仗義的,但也有狼子野心,手段狠毒的。你母親上穀公主,若是單單是尉氏父子一樁事也罷了,可她偏不停手。此次武州山石窟寺鳳凰銜書一事,背後很可能有她。那晚你也在附近,想必已經聽說?那計策一石數鳥,若非太子福厚,恐怕真會遭她暗算。咱們今兒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即便天鬼有意害太子,讓齊郡王繼位,但這對上穀公主可一點好處都沒有,她恐怕更願意她的親爹當這個皇帝,我是決不信她跟莫瓌夫妻二人同心同德的。京兆王位高權重,聲望資曆都沒得說,又對她這個女兒寵愛到了十分,若被她一頓慫恿,也未必會不願意。何況,天下哪有人不想當皇帝的!”

祝青寧不語,吳震在旁道:“這話說得!你想當嗎?”

“我這話指的是,要輪得上的人。你少胡說!”裴明淮道,“京兆王本也是有這個可能的。青寧,上穀公主並沒有絲毫收斂,反而出手越來越毒辣,那晚想殺害淩羽的很可能也是她。淩羽命大,被東郡王救了,可跟淩羽在一起的幾個孩子都被殺了。更有甚者,景風……”

說到此處,裴明淮咽喉一哽,竟說不下去。吳震看他這樣子,實在難受,叫道:“明淮,你若是傷心,你就哭一場,豈不是好?你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像沒事人一樣,我……我看著真是替你難過,又無力替你分憂!”

祝青寧從一進來看到裴明淮,便見著他臉色憔悴,眼裏全是血絲,這時忍不住問道:“你到底幾日沒睡了?”

“從京城出來,一直沒睡。睡不著。”裴明淮道,“沒什麽大不了的,苦練了這麽多年的內功,隻需靜坐也能歇息。”

祝青寧道:“你現在這樣子,還真別動內息的好。”默然半日,道,“你是疑我母親也跟景風公主的事有幹係?”

“若真有幹係,你不要怪我不講情麵。”裴明淮道,“我已對著景風發過誓,不論是誰,都一定要殺了替她報仇。”

此話一出,吳震見這房中的氣息仿佛凝滯了一般,忙打岔道:“照我看,這事恐怕未必是天鬼所為。先前那群黑衣人並沒想傷慶雲公主,隻想抓她。而且……而且……”說到此處,吳震抓耳撓腮地道,“不瞞你們說,這次我這個神捕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好像到處都是線索,可是我想把它們收到一處,卻又收不起來。”

祝青寧微笑道:“吳大神捕也有這樣時候?難得難得!”

吳震搖頭,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對你們說過,查案子有一條捷徑?這條捷徑,就是看到底發生了什麽,而又會有什麽結果。我問自己,誰能得到好處?可是,謀害公主,這……這好像對誰都沒有任何好處!”

裴明淮重坐回到了琴後麵,道:“有理。”

祝青寧問道:“柔然與大代交戰,可有人能收漁利?”

“大代已經跟柔然打了上百年了。翰海之北為漠北,翰海之南則為漠南,這大磧有幾處磧口,便是南北相通之道,漠南西有陰山,東有大漠,柔然與大代相阻於此,不過是此消彼長罷了。”裴明淮道,“就拿先帝時候來說,大代進西域,柔然就隻得退。可後來,大代漸漸退出西域,因為實在不值得以過分的兵力留守,柔然又漸漸地霸占了西域。直至如今,柔然仍然是陰山這一線最大的威脅,六大軍鎮都是為此而設,每年不得不屯數萬精兵於漠南以防柔然犯塞,實在是勞民傷財,卻又不得不如此。陰山一線綿延太長,不可能處處布防,所以跟柔然之間,這摩擦是不斷會有的,打狠了就退幾時,若我們這邊退讓了,柔然又會進幾分。大魏現在是打得起仗的,想不想打是一回事,能不能打又是一回事。毀壞通婚,讓二國戰事再起,其實也算不上天大的事。當年吳提娶西海公主,先帝納吳提妹為左昭儀,也就安靜了幾年,也不見得有多大效用。若是以此論,皇上他……他真不應該讓景風去的。”

祝青寧和吳震都不知如何答言,隻聽裴明淮又道:“柔然與大魏的戰事是常情,若以景風的事來挑起戰端,確是不值。就算此次能重創柔然,柔然也隻會往後退卻,大代軍隊也不可能長時間盤桓漠北。這是重複了百年的老路,不過你退我進罷了,所以吳震你的疑惑,也是我的疑惑,到底這幕後真凶想幹什麽?”

吳震道:“他想幹什麽,我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這也是我趕過來的緣故。這跟你老師沈信府上出的那樁事有關……”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麵嘈雜,仿佛有人在外麵爭執一般。跟著一個男子“啊”地慘叫了一聲,又聽見一個姑娘叫道:“滾開!讓我進去!我要見淮州王!太子呢?太子人在哪裏?你算什麽東西,擋我的道?”

吳震剛坐下來,這時又直跳了起來,叫道:“是芝蘭!”

裴明淮也吃了一驚,喝道:“讓她進來!”

氈簾一掀,一個姑娘衝了進來,著一身淡紅衫子,頭梳雙鬟,可不是芝蘭是誰?她臉上又是灰又是汗,兩眼都是紅的,叫道:“公主呢?公主呢?他們說公主……說公主……被人害了,我不信,我不信!”

吳震本來深疑芝蘭,但看芝蘭的模樣,這是第一回開始懷疑自己的推斷。裴明淮問道:“芝蘭,你不是一直跟著景風的嗎?”

“是公主差我去辦事!”芝蘭紅著眼睛,叫道,“我趕回來的時候就聽見人說,公主出事了,太子殿下和三公子你都來了,都在白道城,我就拚了命地趕過來了!”

吳震瞅了一眼,芝蘭右手虎口間都是血痕,顯然是一路上狂奔被馬韁磨出來的,嘴唇也幹得裂開了。外麵那名阻攔芝蘭的副將爾綿這時也跟進來了,他麵色慘白,左手緊緊抓著自己的右臂,右臂搖搖晃晃,竟已被人折斷了。想必是芝蘭方才急著進來,他又不認識芝蘭,出手阻擋,被芝蘭給傷的。

裴明淮對那爾綿道:“不妨事,這姑娘是宮裏的人。累了你了,趕緊下去讓醫官看看你手臂的傷。”

爾綿額上全都是汗,忍痛道:“是,是末將魯莽了。”

他退了下去,裴明淮給芝蘭遞了碗水去。芝蘭捧了水,一口氣喝下去了大半碗。吳震問道:“公主差你去辦什麽事?你是她貼身侍女,怎會在這時候派你出去辦事?”

芝蘭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裴明淮道:“無論是什麽事,現在都不要緊了。說吧,景風到底差你去做什麽?”

吳震突然心中一動,道:“我明白了!”指著芝蘭,叫了起來,“是不是叫你送走一個人?”

芝蘭瞪大了眼睛瞪著吳震,顯然吳震是猜中了。吳震用力在案上一擊,道:“這個糊塗公主!她是要你把樂良王妃送走,對不對?”

“公主……公主她在京城的時候,去了一趟樂良王那裏,見到了王妃,說她已經懷有身孕數月了。”芝蘭顫聲道,“公主心軟,就偷偷把她混在繡衣裏麵,藏在府中。原本是想等風平浪靜後再設法送她走,可沒想到……沒想到又出了尉昭儀的事,公主一定要嫁去柔然。就索性把王妃藏在送嫁侍女中,決沒人會去查公主的車駕……”

吳震頓足道:“這女子一定跟樂良王謀反脫不了幹係!這個樂良王好生糊塗,不用腦子,隻憑意氣用事的嗎!景風公主也真是糊塗,居然還幫她逃走!”

裴明淮喝問芝蘭道:“你把這女子送到何處去了?說實話!你這一路上過來,瞞不了人的!”

“送到爾寒山雞鹿塞……”芝蘭道,“說那處自有人接她。公主讓我親自送她過去,我一把人送到了,就趕緊回來找公主。我沒想到……沒想到……”

吳震兩眼緊緊盯著她,道:“我聽說,你跟景風公主一起長大,情同姊妹。還聽說,你自幼父母雙亡,並無家人。”

芝蘭不提防吳震問到此節,愣了一愣,道:“是呀,我跟公主就跟親姊妹一樣,還有珠蘭也是。”

吳震嘿嘿地笑了一聲,道:“可是,你就是天鬼的人。”

此言一出,芝蘭大驚變色,叫道:“吳……吳大人,你怎會這麽說?”

“原本我還不敢確定,可方才看那爾綿將軍手臂被你一招折斷,我還真能確定了。長孫一涵和長孫浩都是你殺的!”吳震冷笑道,“你這分筋錯骨的手法著實練得高明!就是你用重手法折斷了長孫一涵的手足,逼問她的口供!至於殺長孫浩,那更容易了,以你的武功,足以一劍致命!”

裴明淮盯著芝蘭,緩緩地道:“吳震說的是真是假,你究竟是不是天鬼的人,現在已經不那麽要緊了。我如今隻想知道,你跟公主的姊妹之情是不是真的?你有沒有害過公主?公主出事,跟你有沒有幹係?”

本章知識點

《木蘭辭》反映的北魏社會風俗

《木蘭辭》的時代背景有兩個比較主流的說法,一個是北魏太武帝時代,一個是唐太宗時代。其實從幾乎所有細節看,都是太武帝時代破柔然之戰無疑,最大的問題就在於“可汗”與“明堂”的矛盾。“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明堂是在孝文帝太和年間才修的,太武帝時代平城不可能有明堂。但這個問題很好解釋,《木蘭辭》一看就是後人加工過的,不是純然的民間詩歌,所以才會出現這個矛盾。

另外木蘭也不姓花,到底姓什麽已無從考證。因為在北魏孝文帝改製之前,鮮卑姓名都是音譯(在《須彌樓》關於北魏語言的知識點介紹過),所以木蘭可能連名字都不是,說是姓也可能。不過,木蘭的“木”應該不會是“穆”(即勳貴八姓之一的丘穆陵氏),因為那時候穆姓還沒漢化,百分之百是讀作“丘穆陵”,如果木蘭是個音譯,那這個“木”就不可能是丘穆陵氏的“穆”。

一般推定木蘭隨軍從征是太武帝破柔然一戰,其中的“黑山頭”“黃河”“燕山”都讓人傷透腦筋,至今仍是莫衷一是,而且意見差異很大。我在這裏不再詳敘太武帝北伐東中西道那複雜的路線,反正就是一直往蒙古高原走,黑山頭有可能就是在《蘇莫遮》提到過的大青山。《蘇莫遮》裏麵六鎮的地理位置基本上是正確的,如書中說的從爾寒山雞鹿塞走,那就是太武帝當年北伐的路線之一,不過北魏北疆的地理情況本來就爭議很大,所以沒有考證得太嚴謹,也不可能完全嚴謹。

木蘭從軍,在北魏並非不可想象的事。已經講過多次,北魏是從部族直接躍進到封建製的,母係餘風殘留較多,女性地位相當高。這在當時的南朝看來是有點不可想象的,直到北魏後期顏之推的時代,他都還在為此表示驚訝,北朝女子往往能獨當一麵。順便說一句,北魏的一夫一妻不納妾的情況在上層也算是普遍的,女性的所謂“悍妒”是建立在相對較高的地位上,而且整個社會風氣都對此表示認可。

所以說,木蘭代父從軍的故事,也隻能發生在北魏了,尤其是北魏前中期,孝文帝改製之前,給我們留下了“女子未嚐不如男”的濃墨重彩的一筆。不過,木蘭家庭應該是地位不高的,說是軍戶都不是沒可能。《木蘭辭》中有十分生動的描寫,“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一方麵,這是平城的真實情況的反映,有東南西北西市,一方麵,也是北魏當時軍人真實狀況的反映:軍人一年給一定量的軍餉,至於這些軍用物資,是要自己準備的。鎮戍兵每人一年十二匹絹,絹是當時普遍的度量標準,因為北魏直到太和時代才有鑄錢。

其實說到這裏,又出現了一個細微的矛盾之處:木蘭購買軍用物資是在平城,這沒有疑問,東西南北市嘛。可是她回家的時候,又說“願馳千裏足,送兒還故鄉”,意思就是她家鄉在千裏之外,這……這得走到陰山漠南一線了吧。所以說,《木蘭辭》肯定是後世文人修飾過的,照邏輯和北魏的曆史情況而言,木蘭是鎮戍兵這類出身可能性較大,不太像是平城或者平城邊上的宿衛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