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垂繩交摯友 桃穀拜五仙

“你一口一個逆賊,卻說的是當今聖上?”

“嗬嗬……聖上,他配嗎?”

“當日父親為奸佞所害,昏君寵信魏氏,大哥不過是順應民心暫時做在皇位上。你不了解其中緣由吧。”

“你是?十一道人洛周玠?”崔俊腦海裏重複著他的話,恰巧已經扣上了那一根竹木,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陌生人——他稱呼洛周鼐為大哥,卻又不是洛周駿,那麽必然就是那個洛十一了,“怕是你不知其中緣由吧。”

“你……認識我?”

“哈哈,德才兼備,久仰大名。”崔俊大笑一聲向他行禮。

“不敢當不敢當。”洛周玠見他雙手過頭過麵過胸又繼續向下,急忙托住他的手,“使不得使不得。”

“晚輩向來仰慕守降宮列位仙長,如今七位高人皆不知蹤跡,您又是六畫道長的親傳弟子,晚輩得以與道長有一麵之緣已經實屬幸運!”

“過獎過獎,誠惶誠恐。”二人又是雙雙客氣一番,開始談起了各自,全然不在乎白昊在一旁。後來又談到了崔俊的歸順,那崔俊依舊是義正言辭,又告訴洛周玠無論如何他是不可能承認洛周鼐這個奸佞之人的。

不知不覺間洛周玠被留在宮裏已有一年之久,他與崔俊的友情日漸加深,大哥委托他的事卻早已夭折在他的記憶裏。這日二人夏夜暢談,臨別時崔俊又與他歌道:“神農降世兮落坎,風降山下兮日寸。囿此難口兮求文也哉,幸儺獨人兮找尋一簷。”

隻聽得外麵“咚!——咚!”連起三下。崔俊便攜著洛周玠的手:“得遇道長實屬晚生萬幸,晚生向來知曉洛家君子輩出,人才濟濟,想來道長也喜日夜讀書,整日於玄色琉璃瓦下捧書。此歌奉上道長多多少少品讀一番,來日有幸共同論道賦詩。論法論文,晚生全仰仗小公子了!”話說到最後,抬起頭來輕輕挑眉,又著重著“玄色琉璃瓦”似乎另有深意。

二人一番說道,洛周玠乘月而去不在話下。白昊偷偷一笑,引他去尋洛周鼐,白玉陛龍雲山海月下翻騰,琉璃瓦金木火土雲中溢彩。二人尋去,交代那崔俊仍舊冥頑不化,洛周鼐又一番敘舊而後留下洛周玠說洛騰回家去了,少得左膀右臂,又道:“四弟終日外走奔波,如今來了皇宮,大哥有些虧待你了,想著再為我四弟尋個皎好的住處。”洛周玠卻執意去藏書樓,說許久未曾讀書,人間禮儀忘了許多,免大哥失望要多去讀讀書了,未等洛周鼐接話,他便匆匆辭離。卻說那住處也確實高端大氣,也許洛周鼐想為四弟尋一個仙氣充盈的地方吧,那裏的殿叢中央是明堂辟雍,外周建築赫然排成先天八卦。

當日白昊隨著洛周玠去了皇宮那棟藏書樓。藏書樓如何華美端莊大氣也不再贅述。

洛周玠隨手拿起一本書便漫無目的地看著,而腦袋裏又一直想著崔俊的話,他正坐桌案前,眼睛裏過著字腦海裏卻一遍遍重複著“神農降世兮落坎,風降山下兮日寸。囿此難口兮求文,幸儺獨人兮尋庇。”

隻聽得外麵“咚!咚!”“咚!咚!”已然二更天。洛周玠忽然眼睛一亮,又轉而平靜合上書看了眼白昊。那白昊身形魁梧,劍眉英目,髯髭並無,衣著褲褶,甚是帥氣。雙臂交叉抱著他的環首唐刀。刀鞘上可見威猛白虎,甚有古樸之感。如今他在想如何在一個時辰內解決白昊。他並不了解白昊是何人,也許隻是一名普通武士,又或者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人。大哥知道自己習法,也許會派一名懂得法術的人來看守他。自己並不是法力高強,隻是現而今守降宮六畫七人不知蹤跡,弟子百人隻有他一人知封印之法,得符籙正傳,那日出關天放異彩又有白虎神族族長白毅選他為下任族長的傳聞,各界自然對他關注有加。洛周玠默默念了個定身咒停在手上,緩緩站起來,若無其事般從白昊身旁走過似乎要去窗邊看看夜景,此時已經亥時過了大半,白昊雙眼卻炯炯有神,毫無困意。這藏書樓共三層,此時的他正站在三層的窗台,黑色的琉璃瓦似乎在叮叮咚咚地彈著月光,整個恢宏壯觀的皇宮一覽無餘。正前方他看得見崔俊的那個屋子,燈光影影綽綽著他的身影,悠揚的蕭聲飄來。蕭聲本就低沉渾厚,樂曲中又透著的絲絲哀愁更讓人覺得壓抑,洛周玠隻知道這曲兒吹著崔俊的哀,一種不浮不華的沉入泥土的深沉感,也許隻有經曆了什麽才能真正說出曲子的感覺吧。他自嘲樣笑了笑,很多時候,並不是你無法感同身受,而是從未經曆拉遠了雲泥的距離。洛周玠似乎聽得出蕭聲下有著另外一層含義——在打著暗號。再一眨眼間,眼前出現許多金光燦燦的符號,仔細看來卻是數字,洛周玠不明覺厲隻對白昊問道:“不知如何稱呼壯士?”

那白昊目光從窗外收回:“屬下布衣,得洛騰將軍提拔有幸待在宮中,公子不嫌棄就稱呼白昊便可,家自貧苦並無名號。”

洛周玠順著他目光收回的方向看去崔俊的住處,不免惶恐。又道:“我稱你白兄如何?”

“不敢當,公子……”白昊放下抱起的雙臂行禮,目光隨著手逐漸向下移動,洛周玠趁機一個定身咒施在他身上,見白昊一動不動,他另一隻手準備的防備措施也收了回來。接著又幾個手決,施了個咒,便是讓他恍如沉睡,不知期間發生何事。洛周玠心下想著如此輕易便解決了白昊,難道洛周鼐真是隻派了個普通武士?正在這時,他聽見了遠遠的“咚!——咚!咚!”一個閃身,他便不見了蹤影,卻來到崔俊房屋前,一揮手那整個屋子外圍傳來一陣玻璃碎裂聲,而後崔俊打開門對洛周玠行禮,二人閃身離去,到了皇城外。重重樹影,陣陣海風甚是舒爽。

“十一道長來得真是及時啊。”

“哈哈,我也不傻,還是看得懂的。我倒是以為第一句是個‘薑水’的‘薑’,再看第二句時才明白第一句在於‘坎’字。原來是‘坎精’‘日寸’‘求文’‘找屋’,這自然就是‘子時救我’?”

“哈哈。”崔俊尷尬一笑,張了張嘴又咽下去什麽話,忽然瞥得似乎一道流星從皇城天空劃過,又改口道:“子時,正是那結界最弱之時。多謝道長搭救。”

“客氣客氣。不如你我同去百穀王吃酒如何?”

“可……這助晚生逃離,就沒法回去了吧,而且這家人……”

“唉,不必擔心,大哥本就有七步作詩之計,我也有了逃走的打算,我的家人也都是大哥的家人,最多他會通緝我。”

“和妻。”崔俊添了幾個字,洛周玠一驚,忽然想到那日之後便不見了薑嵐,也許她走了呢?洛周玠自己暗自慶幸沒有大擺酒席,也沒有通告天下,不然自己不是虧大了嗎?不過……崔俊又怎麽知道……

洛周玠皺了皺眉頭:“哈哈,崔兄說笑呢?”崔俊尷尬一笑,搪塞著:“什麽?”洛周玠隻道他打了個噴嚏種種,擺了擺手二人一齊往慈濟洲去了。

夜間慈濟洲燈火通明,浮橋上的龜紋鳥飾金蟾隱蝠都隱隱發光,不知是借著朦朧廣寒宮的色彩還是它本有的月下生煙。整個老城熱鬧如晝,那一家酒館仍舊開著試圖以酒香留人。二人飲酒賦詩賞月看水聽曲論法不亦樂乎,哪裏有“晝短苦夜長”呢?隻恨夜短酒少,詩多情少,曲美人醉,月隱日破。醉意綿綿,和著所謂下裏巴人,懷著所謂陽春白雪徑自尋周公醒酒去了。

桃花跳起睫毛,陽光掰開雙眼,眸子飲著晚霞,洛周玠忽而發覺四周是一片桃林。睜開眼睛自己和崔俊靠在一株樹下,不遠處的一塊大石上蘭芝三人看著夕陽,甚是閑適。原來洛周玠與崔俊二人出逃,第二日皇城下了通緝令央各界討伐,隻說他一心修仙卻走了歪門邪道,夜間闖入皇宮明堂辟雍,妄圖破壞神仙十洲三島與世界四洲一島的聯係,邪惡企圖可見一斑。又動用法力破壞了那周邊大殿組成的先天八卦,卻說先天八卦成了什麽模樣?見那正北變坎,正北為離,東北成艮,西南做坤,兌震西東,乾巽相望。隻說胡鬧胡鬧!又說那洛周玠被皇宮金吾發現便逃離皇宮,心有不甘殘殺洛家男男女女九百多人。這日清晨蘭芝本是帶著徒弟君以塵去往皇城找洛周玠,卻發現將軍府慘烈景象,又得知風聲立馬通知沐溫,眾人尋得洛周玠便把醉酒中的他先帶到桃林深處。左腳剛走,通緝令就到達百穀王城慈濟洲便鬧騰了起來,而洛周玠二人直到這日晚間才醒來。

“十一,你終——於醒了!”蘭芝長舒一口氣。

“我……怎麽會在這?”

“你被你們人族皇帝下了通緝令,獸族,仙族,神族,狐族,妖族都相繼發聲抓捕你。”沐溫一臉無奈,“早說了你消了守降宮句泓溪,收複離淵洲,憑你的本事也許就去了十洲呢。也免得現在被通緝。”

“嗬!不過就是憑著白毅被神仙和各界修仙修道者知道罷了,沒有什麽真本事,倒要我師父替你操心。”

“不勞您費心,回去龍宮帶著仙族人來抓我們便好!”沐溫皺著眉頭一臉不滿。

“嗬!我要回去也得帶著我師父回去,我可不想師父被你們拉下水。”

“說來我們仙族沒必要通緝十一,是不是你出了什麽主意要至十一於死地?準備去族長那告發,再將我以藏匿他的罪名處刑!”

“我可沒你那麽陰險,不過如果真有機會,我是不會讓你們兩個在師父身邊禍害她的!”

“哎呀,你們夠了!”蘭芝拉住想要動手的沐溫,“我們想些法子怎麽保護十一吧。”

“他的死活我不管,我隻想讓師父你遠離這趟渾水。洛周玠和沐溫讓你吃了多少苦!當時你敗給了自己的心魔,不就是為了沐溫嗎?什麽狗屁心魔鏡,你在那傻傻地站了一整天還不是為了幫沐溫過心魔洞那……”

“君以塵!”

“情障!情!障!”君以塵非但沒有停下來,反而更加激動,“當年陽平山那隻凶獸明明就是十洲三島上的白虎神族的凶獸,跟洛周玠脫不了關係!而且洛周玠你又點了火激怒……”

“君以塵你別說了!”蘭芝使勁拉拽著他,想讓他停下來。君以塵自與沐溫相見再到與洛周玠初次相見,都是如此不快,似乎君以塵與洛沐二人是天生的不合。

“……凶獸,又害得師父她被九尾帝狐一族的孚煙重傷,你和沐溫……”

“夠了,君以塵!從此以後你我依舊是陌路人。”

“什麽?!”君以塵一臉驚愕,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激怒蘭芝。

“你我不再是師徒關係。”

“師父,你……開玩笑呢吧?”

“當年那拜師禮權當作廢,從今以後你我仍舊是陌生人。回龍宮去吧,我本來就懂不得多少,你再同你潭主阿伯道歉,會成為雷鳴潭正式弟子的。”

“你……”

“你走吧,免得被我們連累。”蘭芝抬頭看著他,向沐溫那裏挪了一步。

“我要跟你在一起保護你,我不想你再受任何傷害了!”

“你已經因為我與你家族鬧翻,去不得雷鳴潭,我不想再連累你了。”蘭芝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比起從小玩到大的沐溫她又怎麽能舍棄百年的情感呢?而洛周玠雖然認識的時間並不太長,可是從心底蘭芝就將他與自己和沐溫捆在了一起。雖然君以塵也為了自己付出很多,但沐溫與洛周玠都曾多多少少表達了對他的不滿,如今隻能狠下心來把他趕走,免得洛周玠這事上再出什麽差錯。她右手一揮,一條紅色係在她右腕上的繩子顯現出來,另一邊係著君以塵的左腕。

“師父,你……”君以塵有些恐慌,他不相信師父竟然真的因為這兩個人與自己斷絕關係。可蘭芝冷冷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一抖右臂,紅繩猛然斷裂,飄飄然落下漸漸消失在眼簾。於他而言卻如同一塊重石瞬間壓在他的胸口,讓他透不過氣來,好像這個四季桃花紛飛的慈濟洲如今已經是冰天雪地,每一片飄過他麵前的桃瓣都是肅殺的冬風,無情地劃著他的皮膚,他的心,他的靈魂。他苦笑一下:“那……一路好走。希望我們誰都別回頭。”陡然消失在這片桃林,似乎這裏從未有他的存在。整片桃林異常安靜,似乎是一種奢侈,崔俊早已睜開他的醉眼朦朧,迷迷糊糊的看著剛剛那場好戲,嗤笑一聲,若有所思地看著蘭芝。洛周玠這時才注意到崔俊便走過去拉他起來,因為個頭比崔俊高了些許,極為舒適地把左臂搭在他的肩膀上:“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崔萬德,垂繩島釜城人。這就是我跟你談到的那個春蟲蘭芝,還有二蟲沐溫。”

“什麽春蟲。”蘭芝一臉茫然,“我什麽時候是春蟲了。”

洛周玠與崔俊會意而笑,沐溫一臉的無奈,岔開話題說:“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往前走走吧。前麵有一片隱蔽桃穀,很難有人發現,我們先去那裏躲躲。”

“有多隱蔽?”

“隱蔽到上次我們四個人沒發現他。我和兔子是不小心闖進去的。”

“呦?你和春蟲的二人世界,我們可以去嗎?我們去之前是不是得壯壯膽子?”說著手摸上了腰間的酒葫蘆,“忘了打酒了。壯不了膽了,去不了你們的那個隱蔽山穀。”

“洛十一!”蘭芝把剛剛摘下的一朵桃花狠狠丟向洛周玠,那朵花輕輕彈著他的頭發,卡在了四方巾上。

“你好娘啊!”蘭芝大笑。

崔俊接話道:“也許是想著做宰相吧!可惜了,不是‘金帶圍’。”

“我可是親王。留著給你吧!”說著順手抓下那桃花,想戴在崔俊頭上,不想手沒拿住桃花隨著微風飄飄然落下,正落在一雙鳳紋履上,眾人順著看去,正是薑嵐。似乎此時陽光正好,映射著她如玉的皮膚,洛周玠略有尷尬,薑嵐來時便注意到陌生麵孔,猶豫些許這才出現,羞怯一笑煞是乖巧惹人:“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向洛周玠緩步走去。崔俊向旁邊挪了一步,把洛周玠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滑了下去。此時的薑嵐,柔紫交領綾比甲,內有錦地交領長袖白衣,下著繡梅錦地裳,柳腰款款,玉佩鏘鏘,腳下卻還是那雙鳳紋履,踮起腳尖伏上他的肩頭。洛周玠猶豫著環住她的腰,他又一次感覺到周身沒了邪魅鬼怪的壓迫感,他回想起來自己每次與她在一起時,都有著從心底而來的寧靜與和平感。

“嗯,這不是見到了嗎?”他回道。

她愉快地在洛周玠臉上輕輕親了一口,鬆開雙臂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她注意到周邊這些陌生人,咽了口唾沫沒有再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洛周玠。

“我還以為你撐不過去以塵那一擊呢。”蘭芝有些驚訝。沐溫悄悄拍了她的腦袋,示意她別再說了。

薑嵐鼻頭有些酸,她能感覺到從心底而來的那份孤單和黑暗,好像又回到了那個無人的虛無世界。這一年多她經曆了以前從未經曆的事,她多想把喜悅與思念告訴洛周玠,可她還是忍了下來,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薑姑娘遇到彼岸花娘和孚煙了吧?”崔俊手中不知何時拿起一把水墨鐵骨扇。

“孚煙?”蘭芝一驚。

“不知道,就是幾隻普通的狐狸。”薑嵐感覺到他們的目光都匯聚在自己身上,不免有些拘謹地站著,又低下了聲音回答。

“是不是長得挺漂亮的,然後穿著像個仙女?水藍色衣服?”

“她們都挺漂亮的啊,狐狸樣子。”薑嵐的回答讓蘭芝哭笑不得。

“應該是有個叫孚煙的吧,是水藍色衣服,站在那個紅衣女人那裏。我聽她們這麽叫她。她們穿得亂七八糟的,介於八七神仙和我們常人的衣著吧。那九尾,挺可憐的。”

“八七神仙?”崔俊有些疑惑。

“呃,是井沿洲林淵子的畫卷《八十七神仙卷》,我叫它八七神仙,嘿嘿。”薑嵐有些尷尬,說完話臉就紅了起來。

“然後呢?”沐溫問。

“噢,當時是一個叫龔雄的說帶我去找肅玉。結果把我帶到了一個什麽‘日寸堂’,種滿了隻見花不見葉的彼岸花,聽他們說那裏應該是生殺大殿。”薑嵐抬起了頭,“她們讓我跟她們一起對付肅玉什麽的,我不同意她們就不放我走,可惜他們法力太低傷不了我也攔不住我就拿出來我哥哥的帝屋對付我,還好有人幫我。”

“你哥哥的帝屋?”洛周玠低著頭看了眼自己脖子上那塊木頭,猛然想起自己早已經丟了帝屋木,這塊木頭是寶笙拿來刷了油的普通樹枝!

“是啊,我給拿回來了。”薑嵐拿出那塊帝屋木,洛周玠皺著眉頭盯著它。薑嵐繼續說:“這段細木是哥哥的,但是我能感覺到你的氣息,就好像是我在你身上感受到的哥哥的氣息一樣。很弱很弱的氣息……”

“我?和你哥哥?”

“是啊。”

“也許是因為你戴了六年帝屋,所以互相之間通了靈氣吧。”崔俊道。

“也許是。”洛周玠點了點頭。薑嵐看了看洛周玠脖子上的那段小指粗細的木頭,玉指一點,把那個同樣大小的帝屋換了上去。

“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啊?”薑嵐繼續問道。

“去桃穀,躲避各界對十一的通緝。”沐溫回答。

“通緝?啊,我聽那個紅衣服的什麽彼岸花娘說了,這我才尋著肅玉怕他出什麽危險。”聽到這裏,蘭芝有些輕蔑地看了看薑嵐,暗暗罵了句“不要臉。”忽然看見沐溫驚愕地看著自己,她意識到沐溫又一次聽到她心底的咒罵,一腳跺了過去,硬生生跺斷了鞋翹,沐溫苦笑又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蘭芝一掌打開沐溫的手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亂動,沐溫這才停下,卻依舊用著寵溺的眼光看著她。蘭芝一陣不自在,做了個雞皮疙瘩掉一地的動作繞開了沐溫。

“原來是這樣啊。”薑嵐點了點頭。

“其實也是怪我,讓十一救我出去。”

“不,這是大哥的計。那個白昊隻是個普通的武士,倒是我多慮了浪費我一些時間去對付他。隻是我不明白明堂辟雍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明堂辟雍在不該啟用的情況下,周邊風水被人移動,這是要天下大亂的啊。眾所周知守降宮眾人多了無蹤跡,你是唯一能通過明堂辟雍與十洲聯係的人,它周邊建築的問題與你脫不了幹係。當時我告訴你去藏書樓是怕你無意中混亂了明堂辟雍,隻是沒想到那裏還是被人動了。”

“守降宮還有桃殷呢,為什麽都會想到我?”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崔俊歎了口氣,“如果我所料不錯……”崔俊看著薑嵐,又回頭看了洛周玠:“其實那天的歌……是說薑嵐有難。”洛周玠一驚,那崔俊繼續說道:“那人把薑嵐帶到生殺大殿,是借助鬼族陰曹地府的大亂使生殺大殿處於少陰之地,如果我沒錯的話,薑嵐所站的位置處於明堂辟雍西南方向,你的哥哥恐怕離你不遠。殿中七隻九尾妖狐加上你,正好八個方位。你哥哥身邊也有七隻九尾妖狐,以明堂辟雍為中心的另外六個方位,各有七隻九尾與一個方位人,再有九尾帝狐她那條通天的尾巴,便可以逆天而行,而當時十一不在明堂辟雍周邊,她無法完成逆天的陰謀,所以明堂辟雍周邊建築方位的變化並沒有給世界帶來太大影響。如果她真的成功了,十一,薑嵐,薑楓還有組成這雙重八卦的其餘生靈都會魂飛魄散,到時候萬物混沌,慕仙道人的苦心也就白費了。”

“太暈了,聽不懂。”蘭芝苦笑。

“不。”薑嵐沉著臉,“我感覺不到哥哥,而且,其他的六名方位人早就跟著伏羲哥哥去了十洲三島,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崔俊搖了搖頭:“我修為不夠,隻能看個大概。”

“那個生殺大殿我從未聽過,他們為什麽針對我?而且,這樣看來難道大哥他與生殺大殿和狐族有什麽交易?”

“這……我就不知道了。”

“無論他們目的何在,現而今……沐溫你們二人應該快些回去,我不想連累你們。”

“什麽連累不連累的。別想太多。”

“是啊。”蘭芝接過沐溫的話:“我們三個永遠是一條船上的,而且君以塵已經被我趕走,恐怕族長他們已經開始開我和沐狐狸的批鬥大會了。”

“一條船,我喜歡。”崔俊哈哈一笑。

正在這時,洛周玠示意大家安靜,這時眾人似乎感覺到一種慢慢逼近的威脅。沐溫急忙帶著眾人向他口中的“桃穀”去了。那桃穀似乎是有著天然的結界,眾人來到這桃穀以後崔俊倒是大驚:“這難道是安丘先生潑墨之地?”

“何以見得?”沐溫疑惑。

“‘桃花石頭半山黑’。”他指了指,眾人看去確是石頭上一朵桃花,仔細看去才發現是一段石紋。

“不如……我們在此結拜吧!”崔俊雙眼一亮,“傳說當年水師韓弈,琴師白華,穀師甫田在桃園結義,共護人間免受天災,尊崇文禮,無憂穀食,如今我們五人何不同心協力共敗生殺,換世間一個安寧?”

“這……倒不必了吧,沒這麽嚴重。”洛周玠撫了撫四方巾,“而且,去找大夫人恐怕不方便……”

“將軍府現在……隻剩下你,和你兩位哥哥了。”沐溫猶豫著說。

“什麽?!”

“你被重界通緝,就是因為你們人族皇帝說你妄圖違逆天地和平,又因為白虎之力屠殺將軍府上下……九百號人,死相慘烈……不忠,不孝又不義,無異於……”

“拜!”洛周玠握緊了拳頭,他想不到大哥會把將軍府的人牽扯進去,自己斷斷續續在將軍府待了七年多對它依舊愛戀依賴,不知道為什麽在府裏生活二十多年的大哥,竟然會下狠心殺了這麽多人,甚至是他的母親和妹妹!他的指甲慢慢劃破皮膚,伸進肉中,他眼睛眯著狠狠地咬了咬牙,“沐溫你們因為我受了牽連,萬德與我一見如故,還有嵐嵐,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們。大不了我封了這個世界!”又轉而問蘭芝和沐溫:“拜不拜?”

“拜!”沐溫爽快地點了點頭,略有心疼地拍了拍洛周玠的肩膀。蘭芝卻遲遲不說話,她想著自己的無量前途——作為雷鳴潭第二十七代唯一一名弟子,同輩族人都羨慕她能通過層層選拔進入雷鳴潭,她以後必然會掌管雷鳴潭,成為龍族的顯赫人物。現如今自己在同輩中聲望極高,如果自己與他結拜,幾乎是徹底沒了回頭路。她看向沐溫:“人間仙界中我們龍族最為高貴,你們沐家又是龍族大家,你若結拜就是公然與家族作對啊,值得嗎?”

“我不會拋棄兄弟。而且,沐家有沐澤哥呢,我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胡說!大家都知道你法力高強,再過幾百年你就有機會渡劫進入十洲三島。”

“我不在乎那些,如果我真有幸去了十洲,卻要失去你們,我寧可放棄那個機會。

“芝兒,我們一起吧!生生死死……”

蘭芝沒有看他,略略有些不耐煩,她低著頭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那就開始吧!”洛周玠說著一把拉過了薑嵐,“嵐嵐,你呢?”薑嵐堅定地點了點頭,雖然她與其他人並不熟知但她知道她不會再是一個人,更何況還有著洛周玠。五人商量著便排了長幼次序,卻因為洛周玠說著蘭芝總是孩子模樣便不願居後,又說出一套所謂忘年之交的歪由,於是也就這樣定下了次序。而後由沐溫主持眾人各自劃破手掌流下一層血來,圍成一個圈,將手掌對著中心伸直手臂,那血滴從五人掌中飄出,懸在中間混成了一個大的血滴,而後又自助分為五份,回到五人手中融入了血液,又以三正拜加俠拜了了儀式。(真是麻煩哦)

“從今以後,我沐溫。”

“我薑嵐。”

“我洛周玠。”

“我蘭芝。”

“我崔俊。”

“以‘桃穀五仙’示人。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