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江春水一江愁 第二十八章 心微動 淺嚐吻

老鴇一聽荊凡的名字,腿一下子軟了, 她竟然得罪了荊家,看他懷中的人應該跟他關係匪淺,高公子怎麽會動荊家的人啊?老鴇有苦無處訴。

“裏麵那人,留著性命。”隻落下八個字,荊凡一提氣,抱著亓蓁一躍而下,到了門口,直接躍上齊烈早早準備的馬,雙腿一夾,馬兒吃痛,往金家宅院飛奔而去。

來天香樓之前,逝川要他派齊烈帶幾個荊家子弟過來,說到時定能幫上忙。他當時隻想依照他們倆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別人,可還是去了。沒想到真的有了用處,齊烈的到來省了他不少麻煩。

逝川心思縝密的程度,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得多。

“咬它,咬它,快咬它啊!”

項綾羅激動的睜大眼睛,生怕錯過最關鍵時刻。

高雲笑著看她歡快的動作,看了一眼門外,這個時候……古越已經結束了罷。他真想看看,不可一世的亓蓁此刻會是什麽樣子。

項綾羅並不知道他什麽心思,神思全在竹筒裏兩隻蛐蛐兒身上。

從亓蓁房間出來沒多久,高雲就派人叫她去,說是有極好玩兒的事請她去看。雖然父親讓她不要跟高雲走太近,卻沒說不能一起玩兒啊,玩一下總沒事吧。在她印象中,高雲待她還算挺好的,而她本來也無事可做,正無聊著呢,荊凡派人來,她自然毫無二心的就去了。

高雲口中好玩的事是鬥蛐蛐兒,大冬天裏,蛐蛐兒早就沒了 他卻不知從哪裏找來兩隻大蛐蛐兒,聽著聲音還挺強壯。

她小時候跟哥哥們玩過蛐蛐兒,可長大了哥哥們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沒時間陪她玩兒。乍一看到蛐蛐兒,項綾羅開心極了。

於是就跟高雲兩人鬥起了蛐蛐兒。

高雲跟嫌她小的哥哥們不同,很愉快地答應陪她玩兒,而且一玩就是這麽久,吃過晚飯她還興致未減,高雲也沒有半點不耐,依舊陪她玩兒。

她忽然覺得,這高雲哥哥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最後決戰時刻到了,兩隻蛐蛐兒各占一地,準備最後攻勢,而蛐蛐兒的主人,一個緊張,一個無意。

“咬啊,對對,就這樣!快快……再加把勁兒!啊……贏啦贏啦!”

項綾羅高興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她的蛐蛐兒不負所望,贏了高雲的,正雄赳赳地俯視著戰敗的對手。

“我就說我的蛐蛐兒是最厲害的!現在相信了吧!”項綾羅神氣地揚起下巴,好似她自己打贏了一般。

“好……綾羅妹妹最厲害,說吧,想要什麽獎勵?”高雲說得敷衍,他忽然想親自去天香樓瞧瞧。

項綾羅沒聽出他話裏的漫不經心 真的歪著腦袋開始想了,“要什麽獎勵呢,這可是我第一次贏,一定要好好想想……”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打鬥聲,短兵器相接,讓兩人不約而同朝門口望去。

“逝川哥哥,你怎麽來了?”見到來人,項綾羅麵上一喜,跑了過去,以為亓蓁同他一起來,往逝川身後看,並沒亓蓁影子,他是一個人來的?專門來接她的麽?

項綾羅剛想問,看到逝川臉色不對,不像來接人,反而像是來討債的。

出了什麽事?

“逝川哥哥,發生什麽事了?”她小聲問道。

逝川沒看她,帶著殺意的視線落在高雲有些不自在的臉上,沒什麽感情地道:“綾羅,你先回別院,蓁兒需要你照顧。”

蓁姐姐怎麽會需要她照顧?

項綾羅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逝川提著劍,一步一步往高雲所在位置走去……

項綾羅看著這樣殺氣騰騰的逝川,感覺又陌生又害怕,一句話也不敢問出來。

難道亓蓁姐姐出事了?可是逝川哥哥來找高雲哥哥幹什麽?

項綾羅心中一驚,難道是高雲哥哥做了什麽?

逝川提著劍,還未走近高雲,麵前忽然落下四條人影,這就是專門保護他的影衛吧。

逝川冷哼一聲,想到在**看到亓蓁的情景,不想多浪費時間,劍一揮,殺意盡顯,兩個回合下來,四名影衛齊齊摔在地上,再也起不來,逝川看也不看那四名影衛一眼,隻一步一步往高雲走去。

高雲心中恐懼,這個西域浪子這麽可怕,他精心培養五年的影衛就這樣被他輕易打敗了?

“我是高家的人,你就不怕得罪高家麽?”高雲佯裝鎮定。

“高家?”逝川冷哼一聲,像看死人一樣看著他,眼裏除了殺意,什麽也沒有。在他西域九皇子麵前,區區高家,也敢出來班門弄斧?

走到高雲麵前,上邪劍一揚,發出鳴響,高雲抬劍擋了一下,那劍剛碰到上邪劍就被震飛。

他的武功,竟然連逝川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逝川的劍上沒有任何血跡,剛剛揮了大漢兩劍也竟未在劍上留下血跡。

收回劍,逝川冷冷道:“未得到蓁兒許可,我暫時隻要你一隻手,剩下的,先留著,我隨時找你來取。”

“你敢!”高雲叫道 心裏在打鼓,奇怪,剛剛西域人這一劍,他沒什麽感覺啊……

逝川輕蔑地瞧了他一眼,轉身一字一字道:“你可以試試,看我敢不敢。”每一個字,都讓高雲心裏涼上半分。

路過項綾羅身邊時,逝川對她說道:“綾羅,我們走。”

被剛剛一幕弄傻了的項綾羅隻能木訥地點點頭道:“哦……”然後跟著逝川走了。

高雲心中有疑,他剛才說,暫時隻要他一隻手?什麽意思?他抬起雙手,沒感覺到任何不對勁。

奇怪……他就這麽放過他了?

高雲想拿起掉在地上的劍,手剛握上,就無力地鬆開,手完全使不出力氣。看著自己的左手,他驚恐地睜大眼睛,隻見左手手腕處,有一道細如蚊子腿的口子,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因為根本沒有血流出。

剛剛沒看到時,並沒什麽太大知覺,現在看到了,手腕處細細的疼痛像是身上的肉被人一刀一刀割下來那樣痛苦。而且使用的力道越來越大,那疼痛也越來越劇烈。

常人都慣用右手,逝川傷在他的左手,看起來是手下留情,可高雲不這樣認為,他一定注意到他下意識地用了左手去擋他的攻擊!

他雖然跟其他人一樣一直用右手,可他的左手比右手更靈活,這一點兒,他沒告訴任何人,就連高家家主都被瞞著。

他敢肯定,那個西域人揮劍的瞬間,邪惡地笑了一下。現在想到那個笑,他都覺內心發怵。

那西域人一定發現了他左手的秘密,那是他關鍵時刻保命的武器,就這樣被他毀了!

這個人,太可怕了!

都道荊家的荊凡是冷麵閻羅,那這西域人,就應該是鬼魅,談笑間能拿下別人頭顱的鬼魅之人。

逝川此人,真的單單隻是西域浪子?

從高雲住處出來,逝川對項綾羅道:“你先回去,我還有件事。”

逝川語氣比剛剛好多了,可能氣還未消,語氣有些生硬,她從沒見過逝川這個樣子,可怕極了,她不敢多說什麽,隻點頭道:“好。”

摩羯剛回房間,被屋內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

“你,你……”你了半天,他也沒說個所以然來。

逝川坐下,將上邪劍放在桌上,點上燭火,自顧自地倒了杯水,道:“在我麵前,就不要裝了,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此次來找你,是有事要告訴你。”說著悠閑地將那上好茶水一飲而盡,連回味都沒有,隻看著摩羯的反應。

摩羯跪下,行了個大禮,恭敬道:“九皇子請吩咐。”

逝川笑了一笑,站起,雙手背在身後,朗聲道:“我廢了高家小兒子的手,他們隻怕不會善罷甘休,早晚會查出我的身份,這件事需要你從中調和一下,至少這剩下的三天不要出什麽亂子。”

說起廢了高家小兒子的手這件事,就像在說他今晚要晚點休息一樣,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不合適的事。

“九皇子,這……”摩羯有些遲豫道。

逝川擺擺手道:“不要跟我說你不能勝任之類的鬼話,那次丟馬事件你顯然沒有顯出實力,在我麵前就不用裝了。”

丟馬一事雖然由金宵完美解決,可摩羯在商場多年,怎能看不出那馬匹真假,不過是想少一事是一事。

那件事,逝川猜想,西域也定然有人參與進去,摩羯裝傻充愣,讓事情妥善結尾,肯定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蹺。摩羯雖與大祭司同宗同族,可他沒有大祭司的野心,為人也算正直,對西域王不那麽忠心但至少沒有壞心。

至少,他還沒告訴大祭司九皇子來了中原啻陵。

這也是逝川能放心來找他的原因。

逝川見他低頭不說話,很為難,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可這個時候,他也隻能強摩羯所難。

“我跟高家的梁子已經結下了,他暫時不知道我的身份,但知道我是西域人,隻怕到時候找上門來,我會忍不住……”

逝川話還未完,摩羯就趕緊答應,“九皇子之命,摩羯不敢有違,願以九皇子馬首是瞻。”

若是摩羯再不答應,估計九皇子就要忍不住廢了高雲另一隻手,甚至還會一不小心取了高雲的性命,到時候,隻怕更棘手。九皇子這樣說,顯然強行把這個爛攤子交給他了。

“這就對了。”逝川很高興他的識趣,趕緊扶他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很是器重地道:“本皇子相信你的實力,呃……這三天,我可能還會不小心得罪個誰,到時候就請摩羯兄多多幫忙才是啊。”

說到最後一句,逝川都開始跟他稱兄道弟了。

啊……還會得罪誰?

摩羯的嘴巴張的幾乎有雞蛋那麽大。

逝川隻笑不語,這也不是他能決定的,亓蓁若是不消氣,想殺了高雲泄憤的話,他想到時候他會很樂意為她效勞。

正事說完,逝川也不在摩羯這多逗留,離開前,對摩羯說了一番話,讓摩羯徹夜未眠:

“摩羯,你不喜歡權勢,隻想在民間做生意逍遙一生,在民間這麽些年,你也應該清楚戰亂對百姓的傷害。既是如此,你又何必為了所謂的血緣去做違背內心的不義之事。我不怕告訴你,摩尼教最近的活動我很清楚,他做的隱蔽,可我也有自己的實力,如果你能說得上話,最好奉勸他一聲,多行不義必自斃,中原人狡猾,不是他想聯合就能聯合的。有時候,他自以為布好了網,殊不知早已掉在別人的陷阱裏。”

九皇子這話,是在提醒他,摩尼教若真走到那一步,將很有可能永遠消失在世間。

大祭司最近似乎開始急躁了,而這個九皇子,一切似乎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逝川回到別院時,舂蔭已經看好病回了屈桓住處,荊凡道 ,亓蓁沒受什麽傷,就是舌頭被咬破了,喝點藥,再休息休息就能好。

她身上被下的藥,舂蔭也已經解開,隻是完全恢複過來還需要點時間。

荊凡沒有說的是,舂蔭神醫把完脈,開了藥方,出來後抱怨了兩句:就這麽小小的病也要勞駕他來治?亓蓁身上被下的藥根本不需要解開,好好睡一覺,第二天醒來就會沒事,還特地請他來,打擾他睡覺。

說這些的時候,舂蔭一點好臉色也不給,就連屈桓來接他回去時,他都氣衝衝的,胡子翹得很高。

房內現在隻有亓蓁一人,阿琰去煎藥了,項綾羅在準備熱水,逝川謝過荊凡,推門進去。門剛關上,項綾羅就端著一盆水走過來,荊凡接過她手中的水,“我們走。”

“走?”項綾羅不解道,“可是我要進去幫蓁姐姐擦……”

“他在裏麵。”荊凡打斷她的話。

“他……”項綾羅反應過來,想到逝川在高雲住處的閻羅表情,也察覺到逝川與亓蓁之間微妙又明朗的關係,低聲問:“逝川哥哥進去了?”

“嗯。”荊凡點頭,端著水往院中去。

項綾羅趕緊追過去,“那我還是等會兒再進去吧……要是水涼了,等阿炎回來,我讓她再燒一壺。”

“丫鬟。”

荊凡說了一句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很神奇地,項綾羅聽懂了,“你是想問,為什麽我要阿炎燒水,或者自己燒水,而不用丫鬟是吧。為什麽你們都會覺得小姐一定要丫鬟伺候啊?蓁姐姐她身邊就從來都沒有丫鬟啊。好吧好吧……你別看我,我實話實說就是了。因為呢……我發現蓁姐姐不喜歡周圍有太多人,特別是丫鬟小廝一類的,所以……我就將丫鬟都打發走了,隻留下阿炎一個,我是項家的女兒,很多事情都能自己做,不需要丫鬟的。”

“嗯。”荊凡回道。

項綾羅以為他不相信,美目一蹙,聲音抬高了,“怎麽,你不相信啊?”

“相信。”荊凡不痛不癢地回答。

知道問再多也問不出個什麽來,項綾羅幹脆托著腮,故意背對著不理他。

進了房間,逝川的視線緊緊鎖在**躺著的人兒身上,一動不動。

亓蓁本來在閉目休息,聽見有人進來,睜開眼,以為是項綾羅進來幫她擦拭。在天香樓那種地方待過,身上沾了不少脂粉氣,所以,荊凡讓項綾羅準備熱水時,她就同意地眨了下眼,她想洗去身上殘留的所有關於那裏的氣息。

許久未聽見聲響,亓蓁手動了動,微微轉過頭,視線落到站在門邊的人臉上。

逝川?

舂蔭走之前給她服了一粒藥丸,全身雖不能靈活行動,可簡單的動作已能做到,也能開口說話了,隻是說話時可能不太流暢。

她平日說話,本就言簡意賅,這樣暫時的恢複,對她來說,已經足夠。

亓蓁就這樣,望著他,兩人視線在空中交織在一起,此時,仿佛千言萬語都不知從何說起,隻能相顧無言。

逝川廢了大漢,廢了高雲一隻重要的左手,接下來對天香樓也不會手軟,可是,他真正該廢的,是自己……早在城樓意識到有事會發生他就應該提醒亓蓁一句,可他沒把那種預感放在心上,甚至以為出事的會是舂蔭與鳳鳴子。

他怎能如此大意?

是他的失誤造成她的委屈,天知道在天香樓找到她時看到她嘴角血跡,他內心有多害怕。她竟然會想到自殺?依她的性子,就算殺了全天下的人也絕對不會往自殺這條路上走。

她的內心,要經曆怎樣的煎熬,才會選自殺這條路?

如果,他們再去晚一步,如果,沒有那個青樓女子指路,如果,那大漢對她下了手……會是什麽結果?他不敢想,也不願往下想,好在有驚無險,她此刻還好好地躺在那裏,還完好地在他眼前。

“逝川……”亓蓁輕輕喚了聲,似乎要確定他的真實存在。

逝川用了內力,瞬間移步到亓蓁床畔,坐在床沿,從始至終,視線沒離開過她一分,生怕她會再次突然消失了似的。

“我在呢。”逝川衝她笑笑。

亓蓁也勾出一抹笑,極淡極淡……

對上她的眸子,逝川想起她流淚的情景,心中一疼,伸手覆上她的眉眼,忍不住在她眉眼處落下輕輕一吻,清涼的感覺,她的眼睛也是清涼的,與手一個溫度。

亓蓁沒有拒絕,輕輕閉上眼睛,享受著他的憐惜。

一吻過後,逝川將唇移到她的唇邊,逗留了會兒,然後吻了上去,她的唇也是清涼的……如山澗小溪般的感覺,她的一切都那麽美好,他想在她身上烙下屬於他的印記,讓她完全忘記在天香樓的事。

亓蓁微睜著眼,看到他放大的臉,看到微蹙的眉峰已經完全展開,感受他的淺嚐輒止,轉而試探著進入她口中,她不懂回應,隻由他來主導。

第一次這麽近地靠近一名男子,她並不排斥,內心深處,似乎還有點歡呼雀躍。這麽陌生的感覺,這樣奇異的反應,讓她有些不知所措,手微微動了下,就被身上的人搶先一步,抓在手心,然後十指相扣。

想到她的舌頭還有傷,逝川忍住,又逗留了一會兒才離開,唇停在她的唇邊,沉痛道:“對不起……”語氣裏充滿自責。

是對不起剛才的行為,還是對不起讓她身陷天香樓的事,他沒有明說。

亓蓁沒說話,看到了他眼裏盛著的巨大的恐懼。

他在害怕什麽?

逝川接著道:“以後,不管你遇到什麽事,都不要尋短見,永遠要記得好好活著,我隻要你活著,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是在害怕……她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