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蜀一刀走向一個奄奄一息的雇傭兵,用刀抵著他的喉嚨問:“你們是哪的,為什麽要襲擊我們?”

傷者:“是匈奴人雇的我們,我是高昌人。”

“你們一共多少人?”

“八百。”

蜀一刀問完,‘哢嚓’一刀切斷了傷者的喉管,李哆和趙弟對視一眼,心想這前輩夠狠啊。三隊勝利回返,王恢心中暗喜。大軍走出了白龍堆,前麵是一堵高高的沙山,綿延橫亙百餘裏,橫在大家麵前。

“這是‘諸神之山’,樓蘭最高的沙山,翻過去就走出沙漠了”,烏布說。登山路上隨處可見長著尖刺的仙人掌,沙漠蜥蜴彈跳著躍過眾人的身邊,稀疏的沙柳下,有著死人和駱駝的骸骨。蒙古馬在翻越沙山時死了幾匹,成為了蜥蜴和蜘蛛的食物。

“誰知道沙山後麵是什麽?”王恢興趣盎然地含笑問道。

蜀一刀看王恢瞄著他,擦擦汗說:“是大江?”

“不對。”

“是綠洲?”李哆說。

“不全對。”

後麵的月萌策馬追上,說:“你們在說什麽嘛?”

李哆趙弟回頭,不由得失笑,隻見她穿一身長袖長裙的絲綢,外穿厚厚的粗麻長袍,臉上蒙著麵罩,隻露出兩眼,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似的,很滑稽。

李哆笑著說:“你覺得現在是冬天,你不熱嗎?”

月萌搖頭說:“一點兒也不熱,相反,還涼快得很哪。李公子,趙騎士,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烏布告訴我,在西域幾乎人人都這麽穿,長袍可以有效地阻擋熱氣和陽光,會讓女人的皮膚永遠白皙。”

哦,二人明白了,感情這麽打扮,是生怕自己被曬黑呀。“嗬嗬,那你就那麽穿吧。”趙弟說。

樓蘭國有著最好的美酒和礦泉水,放上冰塊可以儲備著用很長時間。月萌拿了一袋冰水給趙弟,趙弟接過喝了幾口,簡直是沁人心脾,趙弟感動說:“謝謝。”月萌微微一笑,美若天仙,趙弟看著也是醉了,他也更加有精神頭了。

眾人走著隻覺得越來越熱,越來越熱,太陽在頭頂火辣辣地照的,宛如盛夏。“爸爸,大沙漠的後麵是什麽呀?”月萌忍不住問。

“是一片火海。”王恢搖頭說。

此時大家已經走到山頂,向下看去,眾人都目瞪口呆。隻見黃黃的沙山之下,是一片延伸到天邊的赭紅色,土是暗紅的,沙是暗紅的,連遠在天邊的高山,也是紅通通的。空氣中升騰著熱浪,灼熱的氣流滾滾而來,詭異地搖動著遠方的圖像,說是火海真不為過,哇!這簡直是魔鬼住的地方。年輕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這是哪裏?人走下去會不會被烤熟?

烏布大聲地說:“年輕人們,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歡迎來到姑師國的邊境——火焰山。”

火焰山,又稱紅山,全長一百多公裏,寬約十公裏。全年溫度基本上都是四十度左右,地表溫度七十度,上無飛禽,下無走獸,寸草不生,是真正的死亡地帶。一路上,隨處可見人的枯骨和駝馬的屍骸,宛如到了惡魔的世界,看得大家是心驚肉跳。此地極為酷熱,一走到紅土之上,熱浪便灼過來,大家猶如進到了桑拿室,天地之間似乎就成了一個大烤箱。大家揮汗如雨,這個時候大家手裏拿著最多的,不是武器,而是水囊。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李哆搖頭歎道。

王恢說:“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王恢偶爾也會隱晦地發發牢騷。沒走幾裏地,大家就已經幹渴得受不了了,幾百人大量地消耗著淡水。“預計幾天能走出火焰山?”趙弟問。

烏布:“火焰山全長三百裏,以我們日行七十五裏的速度,大約得走四天。”

“四天。咱們的淡水能夠嗎,用不用限量呢?”趙弟轉向王恢問。

王恢淡淡地說:“不用。明天走到山下的溝穀裏,就有淡水。”

月萌問:“爸爸,這裏的山和大地為什麽都是紅顏色的呢?”

王恢說:“因為它的沙子和岩石都是紅色的,所以它還有個名字,叫作赤石山。”

烏布叫人挖了數個大坑,在地上的沙坑裏埋了幾百個雞蛋,不一會兒,全都烤熟了。大家有說有笑地吃起了雞蛋,蜀一刀說:“西域太神奇了!不走這趟,我一輩子都不知道天下還有能把雞蛋烤熟的土地呢。”

“西域還有更神奇的地方呢。”烏布笑著說。

有時,你不能不感歎大自然的神奇,又走了一天,大家橫越過許多溝壑,烏布帶著大家往山坡下走,在溝壑的盡頭,紅土變成了自然的顏色,還往往會有大股的泉水從溝壑中湧出,匯成小溪匯成小河,淙淙向下遊流去,再往溝底走,盡是綠洲,有大片的奇異植物都叫不上名字,大家無不感到驚奇,這山間和穀底,簡直就是兩個世界。又過一山穀,隻見穀地有林泉飛瀑,怪石清潭,道路崎嶇,仿佛自形成以來都沒人走過,穀間五彩蝴蝶翩翩飛舞,清淨幽涼,沙漠酷暑離此仿佛在萬裏之外。道邊蔓延著數不清的野生葡萄,枝蔓蜿蜒攀附於古樹之間,遮天蔽日,不過枝條間的葡萄剛剛才發育,還是綠豆般大小。

“這裏是火焰山的葡萄溝,每年過了八月,這裏的葡萄就可以采摘了,極為甜美,曬幹後成為葡萄幹,為西域特產。”王恢對大家說。

入夜,溝底非常涼爽,趙弟單獨和月萌在帳篷中。“不知道怎麽了,每天要是看不到你,心裏就覺得空落落的。”趙弟說。

月萌有點羞澀地不說話,趙弟於是講自己在大海上的經曆:“大前年,皇帝和我們隨行的八百人去了一次蓬萊,蓬萊簡直就像仙山一樣,在大海中煙霧繚繞,若隱若現,我們坐在四層高的樓船上,下到了無邊無際的大海裏。”

“大海是什麽樣子的?”月萌問。

“你沒有見過大海,哇,那真的是人間的奇景啊!”

“我就見過昆明池和洛陽湖。”

“大海不知道比昆明池和洛陽湖大多少倍呢。那裏是陸地的盡頭,是天之涯海之角。大海上煙波浩淼,沒人知道它有多大;海底深不可測,沒人知道它有多深;海裏有各種各樣的魚群、扇貝、珍珠,那裏的魚都大的不可思議哩。有……”

“有多大,快說呀。”看趙弟賣關子,月萌手托著腮催促他。

“嗯,這麽比方吧,那龐大的鯨魚就像小山一樣長,像小山一樣高哩。它一出水,排起的大浪都能把船打翻。它的鼻子長在後背上,呼吸就是從後背上往外噴水,噴出來的水就像建章宮前的接露銅人那麽高。”

“真的嗎,那它好大呀,簡直就是個大怪獸呀!”月萌瞪大了雙眼。

“鯨魚還不是怪獸哩。我聽說有一種海上的怪獸,叫做巨人章魚,有不少水手都見過,它們有幾十間屋子那麽大,觸手都有半裏長,幾個觸手就能把大船拖到海底去。”

“太可怕了。”月萌說。

王恢看著年輕人帳篷裏的燈火通明,含笑踱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嗎。

走出火焰山用了四天,大家遭了不少罪,一個個曬得跟南方土著似的。不過大美女月萌是全副武裝,所以曬得並不慘,她也跟著大家騎馬跋涉,在男人們的眼裏,她無疑是旅途中最美的風景。月萌有時會主動地追上趙弟,遞給他水壺和水果,在明眼人那裏,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登高遠望,三十裏外,一條大河橫在大家眼前,如一條玉帶,截斷了火焰山和遠方的聯係。對岸是一大片綠洲平原,鬱鬱蔥蔥,烏布用馬鞭一指說:“那個綠洲就是姑師國了。”大家聽了,都歡呼起來。

“我們在河邊住一宿,明天就可以渡河了。”王恢問,“如何?”

烏布看了看天,說:“我覺得我們應該趕緊下山,今天的天象不太對勁。”王恢也看了看,喃喃地自言自語說,“不會這麽倒黴吧?”

剛下到半山腰,天象忽然起了變化,太陽不知道哪裏去了,天空變得灰蒙蒙的,身後的天幕忽然變黑,拉起了一幅巨大的黑幕,開始刮大風,黃沙漸漸地滾滾而來。

“是沙塵暴。”王恢喊道,“大家快紮帳篷,躲到帳篷裏去。”

大家剛躲進去,飛沙走石就襲來了。砸在帳篷上咚咚作響,細沙無處不在,直往人的身子裏鑽,仿佛你就是裹成了一個粽子,也會吹得成帶沙的餡。底下的大河成了黃河,好在身後是大山,能抵擋不少風沙。但是不一會兒,身上就是厚厚的一層,大家隻好一會兒一清理。

此刻,在風沙中的姑師國,老國王和幾個侍衛正在大廳裏會見沙提威和韓利,大家的神情都很嚴肅,看樣子是交談了很久。國王說:“你們的情況我都了解了,等沙塵暴過去,送你們出國境。”

沙提威說:“其實出境不是我們唯一的選擇,我們希望您能發出截殺令,在這裏幹掉漢使團。”

姑師王斬釘截鐵地說:“你們瘋了吧,匈奴人。你們和大漢打去好了,我們不參與。我們已經給你們提供了糧食和兵器,姑師國已經做的很到位了。”

“黑暗王說了,幹掉他們,黑暗會給你撥一千萬錢。”沙提威說。

“不幹。”

“別忘了是黑暗會給你們西域三十六國調停的衝突,別忘了你也是黑暗組織的一員。”沙提威憤怒地大聲說。

“沒錯,我是黑暗會的,那又怎麽樣,要我無緣無故地去殺人嗎?你們為什麽不去呢?我在黑暗會裏可以盡自己的責任,可是首先,我要對我的子民負責!”老國王憤憤地說,“送客!”

沙提威泯緊了嘴唇,沉著臉出去了。姑師王吩咐:“近日迎接漢使團。”副國王點頭退下。沙提威和韓利走出宮殿率眾而去,奔馳的馬上,沙提威陰沉著臉。

一天後,漢使團越過了波濤翻滾的大河,穿過綠洲進入到姑師城。副國王熱情接待,王恢負責談國務;車令帶軍在城外駐防;李哆負責物資調運和管理;趙弟則忙著帶隊繪製地圖;蜀一刀潛到城裏,和漢駐姑師大使交換情報;月萌負責購物和觀光,大家都很忙。

使團備足了淡水和食物,出發時老國王親自送到城外。他握住王恢的手說:“我國邊境的條件很惡劣,東有火焰山,西有鬼澤,鬼澤裏有蟒蛇毒蛛怪樹沼澤,請大人保重,注意安全。”

王恢說:“請放心。即便有千難萬險,我們也要過去。”

綠洲裏很潮濕,到處是霧蒙蒙的水氣,馬和駱駝行走得非常艱難,樹陰遮天蔽日,枝蔓萬千。有的樹上掛著藤蛇,劇毒無比,咬人一口就會重傷。還有不少野狼徘徊在使團周圍,俟機就咬人的脖子。向導建議點燃火把,一路上射手都在不停地射殺野狼。

“這裏是巨蟒穀,大家行進中要小心,不要碰到毒蛇。”烏布說。

走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樹下,王恢說:“歇一歇。”正歇著,他身後的大榕樹開始微微晃動,一條巨大無比的蟒蛇從樹上慢慢地滑下來,這條蛇有水桶般粗大,綠眼放光,蛇頭像個大車輪,極為駭人,它微微吐信地接近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