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這是在威脅我？！”郭小豆嘴角掛著冷笑。
“我不敢威脅你，你是誰啊！”許小柏又回頭看了一眼陸光漾的狀況，捋了捋被風吹亂的頭發，“郭小豆，隻是我真沒跟你開玩笑。”
郭小豆脖子上的青筋往外爆，隔了許久，從兜裏掏出自己的手機，扔給許小柏，扭頭就走了，許小柏瞅見他臉上的大紅印子，覺得晃眼。
接著手機，許小柏直接打了120，聽著電話對麵出發的聲音心裏鬆了口氣，“具體位置報一下。”對麵突然問。
許小柏愣怔，剛剛隻顧跟著陸光漾跑了，壓根不知道這是哪兒，許小柏急了，“你們在北海公園最南邊的路口等著。”
許小柏隻記得自己追著陸光漾從學校門口往北海公園這兒去，最後的印象就是那個路口，許小柏往來前的路看過去，沒有岔道，這就是幸運的。
“陸光漾，陸光漾。”許小柏又跪到陸光漾身邊叫了幾聲，陸光漾眼睛半睜不睜，呼吸已經很微弱了，許小柏咬咬牙，拽起他的兩個胳膊往路上拖——隻有這一個辦法了啊，路上除了那條流浪狗一個活物都沒有。
許小柏抻著脖子使著勁，背著往路上艱難的走著，陸光漾好歹是個男人，體重讓許小柏很有壓力，許小柏隻顧死命往前拖，聽著陸光漾衣服蹭在土道上的聲音。
許小柏喘著粗氣，死冷的天自己愣是出了汗，但許小柏知道自己不能停，陸光漾的命可在自己手裏呢，許小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覺，隱約聽見身後有人的動靜，或許是什麽動物的氣，許小柏剛想扭頭，有人推開了她，許小柏趔趄了一下，穩住自己，看著郭小豆從地上撿起陸光漾的胳膊，一臉嫌棄的背上了身。
許小柏想笑，許小柏又想哭，最後許小柏隻是追上去，撫住陸光漾，側頭看著郭小豆，許小柏覺得這個男人不愧是自己的，即使混在北京城也依舊是個好人。
郭小豆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媽的，看著跟他媽根棍一樣，怎麽這麽沉。”
“郭小豆，謝謝你。”許小柏還是覺得應該道聲謝，畢竟剛剛倆人挺不愉快的，可郭小豆還是幫襯著。
郭小豆沒說話，心裏罵自己就是一慫蛋，都走了走了還在這兒等著。
“許小柏，你想跟我分手就直說，但我告訴你，我他媽名字都改了，你別想跑了！”
“醫藥費你出啊！”許小柏沒搭理他，“你不出就是我出，反正咱倆沒跑。”
郭小豆懂了，咧著嘴笑開了。
倆人走的很快，當許小柏瞅見北海公園邊的霓虹時，淚止不住了，急救車老早等在那兒，沒熄火，車上的燈閃耀著，晃眼睛。
陸光漾被抬到車上，許小柏跟著上了車，看著陸光漾被插上許多管子，看著陸光漾被血濕透的頭發，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怎麽這麽倒黴，每次都是這樣，即使自己不是成心的，可偏偏就是會害了他，許小柏想著想著溢出一絲苦笑。
郭小豆沒有上去，看著急救車就這麽走了，想著這已經是這幾天第幾次眼睜睜瞧著陸光漾和許小柏漸行漸遠的背影了，好在剛剛許小柏的話可以讓郭小豆鬆一口氣，隻要許小柏還想著和自己在一起，其他的都不是事。
郭小豆一個人回了胡同，郭小豆和許小柏住得不近，都是老宅子，北京人想的是有人鎮宅子，郭小豆家裏就他一人，怎麽著也不能丟了四合院去許小柏家，一是郭家列祖列宗怕是會半夜來找郭小豆，二是許小柏的奶奶估計也會提溜個掃帚滿街的追吧。
郭小豆想著許小柏說的話，的確，這件事還必須得自己先服軟，且不說許小柏對人家的事感興趣，就憑許小柏的性格，如果自己再抻著，怕是會出事。
郭小豆立刻出了門，想去上次的炸醬麵館買碗炸醬麵送到醫院，可又怕麵坨了許小柏不愛吃，想了半天，轉身回了家，端了口鍋，拿上黃瓜、胡蘿卜、豆芽還有家裏的豆瓣醬出來了，在胡同口買了兩斤的麵條，打了車就奔醫院去了。
許小柏跟著到了醫院，坐在急診室門口，閉上眼休息了一下哭的發酸的眼睛，手術做的倒是快，縫了八針陸光漾被推到普通病房，許小柏身上就大幾百塊錢，醫藥費根本不夠付的，正準備打電話給郭小豆，摸摸兜，靠，手機早就碎在那條鳥不拉屎的道上了。
許小柏還想著怎麽聯係郭小豆呢，眼瞅著一人端了口鍋就來了，“我去，那人長得怎麽那麽像郭小豆啊。”
隨著人越來越近，許小柏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位是傻了嗎。
“小柏，我來給你下麵條。”
“你可以滾嗎？！”許小柏真不想說自己認識他。
“等我啊，給你找食堂。”
“你先歇著，醫藥費還差著呢，先交了去。”許小柏想著先把人趕走了，鍋直接扔到地下室太平間裏，真是不夠丟人的。
“成！”郭小豆答應的痛苦，端著鍋就去一摟交費去了。
許小柏望著這個傻男人的背影，突然覺得心情變好了，這之前的不愉快都沒有了。
許小柏進了病房，守在陸光漾的床前，麻藥勁還沒過，陸光漾睡得死死的。
許小柏心疼這個男人。
許小柏覺得她要保護這個男人。
許小柏想著想著就睡過去了，又是郭小豆搖醒的，旁邊的桌子上擺著一大碗炸醬麵，冒著熱氣。
“趁熱吃。”
“有我的嗎？”陸光漾虛弱的問，這是真餓了，許小柏懷疑是不是香味把他給熏醒了。
默默看一眼郭小豆，許小柏知道讓他給陸光漾下麵條簡直就是做夢，郭小豆梗著脖子，“你原諒我，我就做給你吃。”
許小柏驚著了，這是轉性了？
陸光漾吃力的點點頭，郭小豆愉快的出了病房，“今天對不起啊，這幾天我照顧你，放心吧。”許小柏回過神來，趕緊給陸光漾表態。
“沒事，我早就不想去學校了，正好，可以歇幾天。”
許小柏和郭小豆就陪了陸光漾一宿，期間陸光漾除了吃了半碗炸醬麵，其餘時間一直睡著，許小柏一夜沒睡，郭小豆躺著在外麵的椅子上迷瞪了一會，天還沒大亮呢，郭小豆是被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吵醒的，麵前的走道上站著一個打扮小太妹的女生，提溜著大包小包，手上還拿著幾個煎餅果子，那香味滿樓道都是，郭小豆翻個身打算繼續睡，聽見那個秋天穿著夏天衣服的妹子嘟囔了一句：“陸光漾是哪個病房啊？”
陸光漾？是裏麵那個陸光漾？
郭小豆一下醒了，這不會是陸光漾的女朋友吧，找來了？是不是能把他帶走了？
“妹子，你找陸光漾啊？”
“恩，你知道？”
“對啊，那人就是我.......送來的！就在這裏麵呢，趕緊進去吧！”郭小豆差點說禿嚕了嘴，這要是說出來是自己給打的，還不得被這位咬死。
小太妹推門就進去了，“哥啊，你沒事吧，你傻沒傻啊！”
許小柏皺皺眉，“你找誰啊？”
“我找我哥。”
“你哥是誰啊？”
“她找我。”陸光漾揉了揉自己還隱隱作痛的頭，被一陣吵鬧的聲音給吵醒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你是他哥？”許小柏詫異，陸光漾有妹妹？
“後爹的。”
“你爹不是剛死嗎？”許小柏震驚了，嘴也沒有個把門的了。
“這話說的，我爹媽一見鍾情你管呢！”小太妹忍不住了，“你誰啊？”
“一見鍾情？葬禮上一見鍾情的啊！”許小柏嘴毒，其實許小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麽生氣，就是覺得陸光漾受了委屈，自己看不過去。
“怎麽還吵吵上了？要吵出去啊！”早上來查房的護士長看著病房裏的幾個人。
郭小豆深深的看了一眼許小柏，推門出去了，從進門開始，許小柏好似就沒有看見自己，她對陸光漾到底是是一種什麽情感，郭小豆的疑惑紮了根，在感情世界裏，這種情感還可以被稱為懷疑。
陸光漾壓根沒參與進兩個女人的爭吵，對於這個妹妹，陸光漾無感，不討厭當然更談不上喜歡，當自己的母親哭著對自己說找了一個男人的時候，陸光漾很平靜，陸光漾理解母親的辛苦，所以對於母親在父親頭七剛過就要再婚的行為沒有反對。
“你怎麽來了？”陸光漾不解，沒人通知他吧應該。
“咱們兄妹倆心有靈犀啊！”
“我靠，真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許小柏就差吐出來了，但是心疼郭小豆的炸醬麵，狠命壓下惡心的感覺。
“哥，這人誰啊？”
“同學。”陸光漾覺得這個稱謂很合適。
“好朋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許小柏糾正。
“那外麵那個男人是誰啊？”小太妹又問。
“她男朋友。”陸光漾實話實說。
許小柏沒有反駁，本來麽，這就是事實。
“行，你男朋友是吧，從今天起，我要追他！”
許小柏傻了，這是幾個意思，瞅瞅也是一臉懵逼的陸光漾，許小柏覺得最近真是條條不順。
“追吧追吧，你隨意。”許小柏擺擺手，真的好累啊。
郭小豆在外麵聽到許小柏的話，眉都沒皺，郭小豆了解，許小柏心累，郭小豆強迫自己不去在意。
小太妹推門出來，“嗨你好，我叫陳嘉嘉。”
郭小豆沒搭理她，扭頭就進了電梯，陳嘉嘉追上來，“我喜歡你。”
郭小豆繼續不說話，出了醫院門找了個早點鋪，“三份豆腐腦，五個糖餅。”
提溜早飯回了病房，“早飯買回來了。”
“謝謝。”陸光漾衝郭小豆笑笑，郭小豆扯了扯嘴角，可就是笑不出來。
“怎麽沒有豆汁啊？”許小柏問，許小柏可還記得前一天晚上陸光漾說的話呢。
“你啥前喜歡喝豆汁了？”郭小豆對許小柏的了解程度超過許小柏自己。
“陸光漾想喝。”許小柏回了句，“我下去買。”
“正好，三份，讓她去給我哥買豆汁，剩下的剛好分。”陳嘉嘉厚著臉皮。
郭小豆沉著臉，提溜一袋豆腐腦扔到外麵的垃圾桶裏。
陸光漾什麽也沒說，看著這一切，“陳嘉嘉，你走吧。”
“我不走，我照顧你。”
“成，你照顧我，郭小豆你帶上許小柏走吧。”
“不行，他得留下！”陳嘉嘉不樂意了，“讓那個女人自己走吧。”
沒人接她的話。
“吃完早飯我們就走，昨天晚上的事不好意思，見諒。”郭小豆難得說話這麽客氣。
陸光漾笑著點點頭，“我馬上就轉班了。”臨走還給郭小豆一個不算承諾的定心丸。
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所以郭小豆心中所想以及郭小豆所做的一切，包括把自己弄進醫院，陸光漾都是了解的，所以陸光漾能說出直擊郭小豆心房的話。
郭小豆定了定，繼續吃自己的豆腐腦，陳嘉嘉對陸光漾怒目而視，後者全當沒看見，許小柏帶著豆汁進來，一瞬間這個小病房就不能待了。
“這是什麽東西啊，都餿了，趕緊拿出去！”陳嘉嘉捂著鼻子跟看怪物一樣看著許小柏。
許小柏不理她，拿了一個飯盆，把豆汁倒進去，“加了一點醋，趕緊吃吧。”許小柏把陸光漾扶起來，往他背後加了一個墊子支著腰，擺開小桌子，把早點都放到上麵。
郭小豆全程沒有抬眼，自顧自的吃著飯，許小柏坐到郭小豆旁邊也沉默無言的開始吃飯，陳嘉嘉一個人頓覺尷尬，“我沒有豆腐腦啊。”
“你剛剛下去自己為什麽不買？”陸光漾無奈，“要不然你吃我的。”
“我不要，好酸好臭，什麽東西啊！”陳嘉嘉一臉嫌棄。
陸光漾搖搖頭，“那就自己解決。”低頭開始吃飯。
陳嘉嘉搬了把椅子坐在郭小豆另一側，“你在哪個學校上學啊，我也轉過去好不！”
郭小豆就早上和陳嘉嘉扯了兩句嘴，其餘時間壓根就當她是空氣，陳嘉嘉倒是一點不氣餒，就是看許小柏的樣子也不生氣有點不過癮，幹脆一下挽住郭小豆的胳膊。
郭小豆毫不留情的甩開，陸光漾看出來郭小豆是真的生氣了，“你趕緊走吧，你爸知道你來北京了嗎，我給他打電話了啊！”陸光漾采取威脅戰術，對於陳嘉嘉陸光漾沒有半分憐惜，陸光漾隻是擔心郭小豆一衝動再幹了啥事，許小柏肯定跟著著急。
陸光漾知道自己是擔心許小柏，但陸光漾不想知道為什麽，陸光漾也怕知道了為什麽。
陳嘉嘉撇撇嘴，完全沒有被威脅到，“我爸當然知道了，他讓我來找你，說你會照顧我的。”
陸光漾皺著眉，“你學習怎麽辦？”
“轉過來了啊，市二中。”
許小柏冷笑，和陳原一個初中，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吃完早飯，陸光漾開始趕人了，許小柏仗著昨晚上已經答應了迷迷糊糊的陸光漾，所以就是不走，郭小豆沒有多說什麽，許小柏都不走自己怎麽著也不能先走啊，郭小豆不走陳嘉嘉就不走，於是本來陸光漾住的是倆人大間，空一個病床顯得很寬敞，可現在莫名三個人都賴著不走，屋子一下子就窄掐了，而且陳嘉嘉嘴是真的停不住，叨叨的陸光漾頭越來越疼，許小柏幹脆讓郭小豆出去守著門，郭小豆一言不吭就出去了，陳嘉嘉果然也出去了。
陸光漾是無奈的，許小柏怎麽看都是在把郭小豆往陳嘉嘉那邊推，“你和郭小豆走吧！”
“不成，我都答應你了。”許小柏拒絕的果斷。
“你再這樣，郭小豆指不定就不要你了。”陸光漾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不會，我們老這樣，都習慣了，但是說真的，得虧他讓著我。”許小柏說得很平靜，陸光漾聽得可是很難受，怎麽想都覺得許小柏是在秀恩愛。
陸光漾好歹是大小夥子一個，醫院待不住，沒等幾天就想著出院，醫生的回話更是絕了：“行，想出院就出院吧，反正現在不流血了。”
陸光漾就這麽出院了，腦袋上還戴著網紗。
許小柏這幾天一直盡職盡責，郭小豆也是，可以保證一天三頓飯之中有一頓是炸醬麵，陳嘉嘉就是來這兒搗亂的，什麽活都不幹就等著人伺候，三個人對陳嘉嘉都采取忽視態度。
陸光漾出了院就去上學了，老頭因為這還誇他熱愛學習，在全班麵前進行了宣傳。
許小柏很給麵子，帶頭鼓了掌，阿瓜和獼猴桃一臉懵逼，但還是傻傻的跟著鼓了掌。
老頭滿意地點點頭，對於班裏這種“友好團結”的氛圍非常的認同，覺得陸光漾轉學過來，班風都變好了，於是對於陸光漾更加的喜愛與支持。
陳嘉嘉每天中午堵在學校門口，郭小豆摟著許小柏出來，陳嘉嘉立刻上去拽住郭小豆的另一個胳膊，許小柏每次什麽都不說，郭小豆每次都甩的利利索索，陳嘉嘉每次都堅持這樣愈挫愈勇，對於校門口的這一奇觀，大家都由最開始的詫異變為習慣。
許小柏依舊每天堅持給陸光漾買豆汁，有一次還碰見了小胖子在攤上吸溜的歡實，許小柏很開心，覺得自己成功的宣傳了北京的飲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