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奶奶自然是開心的,嘴都合不攏了,許小柏就沒見她這麽高興過,撇撇嘴,許小柏疑惑,這倆人總共就沒見過幾麵是怎麽關係這麽好的啊,總覺得自己的寵愛被奪走了,不開心。

陸光漾晚上沒回自己租的地,奶奶專門收拾了一間房給他住,許小柏一邊罵著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一邊幫著收拾,晚上陸光漾幫許小柏講了幾道數學題。

“你看見我的名次了嗎?”

“恩。”

“怎麽樣?”許小柏想得到些許誇獎,“我厲害不?”

“你也好意思的!”陸光漾不領情,翻開數學書,“這幾個公式背了,一會兒我問。”

“切!”許小柏接過書,看著書上趴著的數字瞪大了眼睛開始背。

陸光漾在邊上也沒閑著,盯著許小柏。

許小柏一扭頭就能撞見陸光漾的眼睛,幾次過後,許小柏忍不住了,“這是幾個意思?”

“甭管,背你的。”

許小柏無奈,扭過頭繼續背。

隔天的三十,一早許小柏就被鞭炮聲吵醒了,起來之後,就看見陸光漾在廚房幫著擀皮,陸光漾可能由於是上海人的原因,陸光漾的手生得很好看,幹活也很細致,把包餃子當成是藝術一樣,許小柏越看越覺得賞心悅目。

年夜飯自然不能吃麵條,奶奶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子的菜,有些菜許小柏壓根就麽見過。

“奶奶,合著之前你還留著一手呢!”

“那可不!你又不愛吃我做給你幹嘛!”

“那現在怎麽又開始做了?”

“因為光漾來了啊!”

許小柏真的覺得自己變成了沒人疼的孩子。

雖然說了不回家,但初五的時候陸光漾還是坐上了去上海的高鐵,許小柏送他去的火車站,沒有戀戀不舍,也沒有痛哭流涕,許小柏看著檢票的陸光漾笑了笑就走了。

寒假的時光再也不是好過的,許小柏一直窩在家裏寫作業,本來就沒幾個會的,許小柏吭哧半天也寫不出幾道,隻好一直打著跨省電話問陸光漾,陸光漾當然樂得享受,於是有一天,奶奶終於忍不住了,“丫頭,電話費咱們可快交不起了啊。”

許小柏我行我素。

寒假本就短,開學的時間到了,許小柏開開心心去上學,卻得知了陸光漾轉學的消息,還是北京的學校,隻是偏了點,升學率低了些,許小柏打陸光漾的電話。

“家裏沒錢了,那個學校上不了了。”

“哦。”

之後的時間許小柏一直在糾結要不要跟著轉過去,但是奶奶毫不留情的拒絕了,所以,許小柏想之後還是時常去找他比較好實現。

許小柏真的變成了三點一線的生活——學校,家,陸光漾學校。

許小柏去找陸光漾的時候在陸光漾學校門口經常聽到開玩笑的聲音,倆人每次都笑笑不解釋,許小柏常常想,這算不算在曖昧呢?彼此都不戳破就這麽相處著,可後來許小柏又覺得這樣挺好,許小柏不是太了解自己對陸光漾的情感,樂得糊塗。時間就是金錢,最終在陸光漾的堅持下,許小柏隻得到了“周日探視”的權利。

高三的生活除了學習就是上廁所,許小柏也除了上廁所就是在座位上坐著,偶爾會去後院看看自己種的樹苗,長歪了,許小柏專門拿根棍和幾根繩兒把它們固定起來,沒辦法,北京的風就跟個瘋子一樣摸不清門道。

第一次摸底的時候,陸光漾還是年級第一,許小柏算了一下那個分在自己的學校也超了第二不少分,許小柏開心,自己也終於進了年級前一百,約陸光漾出來吃飯,出乎許小柏的意料,陸光漾拒絕了。

“怎麽了?”

“就快高考了,好好複習吧。”

“出來吃頓飯耽誤多少時間啊?”

“你現在離A大還遠著呢。”

“陸光漾,你真過分。”許小柏覺得自己動怒了,可許小柏又沒有吼什麽,隻是覺得自己的好心被踐踏了。

“小柏,等你考上A大我請你吃飯啊。”

許小柏沒吱聲,把電話掛了,看著桌子上占了一半多的書以及自己的成績單,的確,就這個分考A大不太可能。

老頭對許小柏越發的不吝嗇誇獎,許小柏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似乎成了老頭用來誇獎的對象,許小柏享受。

周日在學校補完課許小柏就去了數學補習班,每天隻有周日下午學校不上課,許小柏為了把自己爛的沒法的數學盡快補回來也把休息的時間給占了,回家的時候,在胡同口看見陳原,許小柏看著這個人就覺得惡心,正想裝作看不見走過去,結果人家一瞅間自己先走了,許小柏莫名有一種被嫌棄的感覺,想了想,沒追上去,回家了。

第二次摸底更加正規,許小柏的成績卻突然變差又回到一百多名,許小柏的心緒倒沒有什麽起伏,可老頭快瘋了,把許小柏叫到辦公室暢談了一節課,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理想,為了鼓舞許小柏,老頭還提到了A大和陸光漾,許小柏了解老頭的心,耐著性子點著頭,出了辦公室沒過多久陸光漾就打來了電話,想也知道是誰報的信。

“喂?”許小柏趴在班裏的窗戶上,“怎麽了?咋想起來給我打電話了?你不好好學習啊,這可耽誤不老少時間呢!”許小柏話裏帶著刺。

“別鬧。”陸光漾無奈,“你的成績怎麽回事?”

“你管呢!”

“廢話,我不管誰管。”

“太想你了,學不好。”許小柏想著好久沒有調戲他了,聽著對麵的呼吸聲心裏癢癢的。

“........嗬。”陸光漾那邊一聲歎氣一聲笑,“小柏,咱倆到時候一起去報到啊?”

“好啊,那有啥!”

“.......怎麽去?”

“坐公交車唄,不然走著啊?離得不近呢。”許小柏不理解這樣問是幹嘛。

“.........我是說咱倆怎麽去。”

“坐公交啊,我剛剛.......”許小柏越發迷惑,“哦,”許小柏懂了,“肩並肩?要不手牽手?”

“手牽手好。”

許小柏好笑,“要上課了,我掛了。”

“恩,好好學習。”

“知道了。”

許小柏回了班,推開門正趕上老頭在開班會做考試總結,老頭自己說過很不擅長做考試動員,所以每次都會拿著稿,那畫麵特別搞笑,許小柏想笑可笑不出來,把門悄悄合上又出去了,外麵天氣很熱,許小柏記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來過操場了,體育課都被別的課占了,連畢業照都是在班裏照的。

許小柏的煙戒了,就這麽繞圈特無聊,揪了路邊一根狗尾巴草叼嘴裏,看著周圍被學生稱作危房的一圈樓,要離開許小柏也沒想太多,學校就擱家門口呢,想進來翻牆刷臉都可以,許小柏想的是以後就不能在這兒上課了,有點不開心,“真是賤!”許小柏自己罵自己。

上晚自習的時候,老頭又來了,這幾天不光是學生,連老師也恨不得天天泡在學校裏。

“你們的高考準考證發下來了,在我這兒放著,考試的時候再給你們,你們都是在本校考,我跟著你們。”老頭說完就下了講台,摸了摸黑板邊上貼的倒計時牌子,歎了口氣。

許小柏坐在教室最後麵看著他歎氣笑的那個歡啊,這老頭最近真的是神經質,低頭繼續啃自己的書。

奶奶為了許小柏的高考也是拚了勁兒了,本來也沒指望這丫頭怎麽學,結果現在學習的就是好,奶奶也有了信心,特意纏著鄰裏學炸醬麵的碼子。

“奶奶,這麵好吃。”

“是吧,我可費勁兒學的。”

“跟郭小豆做的一樣。”許小柏開玩笑。

奶奶手一僵,許小柏沒看見。

高考當天太陽高照,北京這麽多年高考就沒有不中暑的,上午的場完了,許小柏把準考證交給老頭就往陸光漾的考點趕,過去連個影都沒看見,打電話過去陸光漾說已經走了,許小柏空來了一肚子火,隨便找了個地湊活吃完飯就回了考場,睡了一覺。

下午考試的時候考場有一個妹子作弊被拖了出去,那嚎啕大哭的聲音整個樓道都聽見了,許小柏看著那個被拖走的背影覺得可惜,高考作弊單科零分而且會被記檔案,估計將來找工作都會受影響,何必呢,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文綜題。

晚飯許小柏也就隨便吃了幾口就回屋裏看自己的數學錯題本,困了連衣服都沒脫就趴桌子上開始睡,早上被豆汁的味給熏醒的,趕緊吃了幾口就出門了,外頭有人等著。

“陸光漾?”許小柏覺得自己許是沒睡醒,“你有病吧,幹嘛來了?”

“送你去考場,上來吧。”陸光漾拍拍自行車的後座。

許小柏迷糊著坐上去,“你不會遲到吧?”有些擔心。

“不會。”

到了考場門口,許小柏往裏走,扭頭看著坐在自行車上的陸光漾又返回來,“陸光漾,你下來。”

“幹嘛?”陸光漾挺了挺脖子。

“咱倆抱一下,給我點勇氣,一會兒要考的可是數學啊。”

“我坐著也能抱。”陸光漾不下來,伸手摟住許小柏,“加油啊,該對的題別因為粗心給錯了。”

“我發現你真的是很嘮叨。”許小柏窩在陸光漾懷裏覺得安穩。

“小柏,咱倆手牽手去A大,約好的。”

“知道了,我有北京戶口!”許小柏覺得這個護身符是好。

高考結束,陸光漾回上海拿自己的檔案,許小柏一個人窩在家裏沒事幹,阿瓜約她出去,許小柏隱約猜到些什麽,所以真的看見郭小豆的時候並沒有多詫異。

“考得咋樣?”

“挺好的。”

“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學習的料。”

“我也沒想到。”

“恩。”

相視無話,許小柏覺得有些東西是真的變了。

“我去你飯館吃點東西吧。”

“可以啊。”

郭小豆做的還是炸醬麵,許小柏吃著吃著就哭了。

“豆,”許小柏掐著自己的手心,“我奶奶的炸醬麵碼子跟你學的吧。”許小柏說的是肯定句。

“嗯呢,知道你好這口。”郭小豆微笑,默默許小柏的頭,“怕你高考吃不到愛吃的再耍脾氣。”

“我就是這樣的人啊!”許小柏破涕為笑。

“有信心考上A大嗎?”

“差不多吧。”

“挺好的,以後常來,做飯給你啊。”

“不麻煩你了,”許小柏拿袖子噌噌眼邊的淚,“我以後還是少來吧。”許小柏說完就往外走,在門口扭頭看看招牌,“名字換一下吧。”

“不要。”郭小豆沒有跟出來,在裏麵果斷的拒絕。

許小柏沒有堅持,仿佛隻是說出那句話就了了一樁心事。

回家的時候又碰見陳原,人家照樣看見自己轉頭就走,許小柏追上去,揪住他的袖子,“怎麽了這是,這麽怕我啊!”

“哼,是怕,怕你身邊的人。”

“啊?”許小柏暈了,“幾個意思?”

陳原把袖子拽回來就走了。

許小柏第一反應就給郭小豆打過去電話,“你把陳原怎麽了?”

“沒怎麽啊,讓他離你遠點。”

“就這樣?”

“對啊。”

“你威脅他來著?你打他了?”

“沒有,那個慫貨,我一說他就答應了。”

“那他為什麽會怕啊?”許小柏嘟囔。

“什麽?”郭小豆在那頭問。

“沒事,掛了。”

許小柏瞅著進了院的陳原,“有病!果然就是慫!”

之後的時光許小柏一直很緊張的等待結果,因為真的離A大太近了,許小柏時常就裝著A大的學生進去轉轉。

分數出來了,許小柏考的是真不錯,但是老實說進A大有點難,許小柏想了想,實在不行就找人,可四處尋摸了一下,也沒人可找啊。

“奶奶,咱家還有多少錢啊?”

“你要幹嘛?”

“給人送禮。”

“別瞎想,能考上就考,考不上就算。”

“誒。”許小柏放棄了,隨緣吧。

幾天一直沒有陸光漾的信,許小柏電話打過去也沒人接,許小柏想了許多壞的可能性,可自己又否決了,能出什麽事啊,陸光漾考得那麽好,應該是各種學校搶著要吧。

但一切就是不遂人意,許小柏填完誌願還是聯係不到陸光漾,心裏的不安越發強烈,所以許小柏去了上海,問了老頭陸光漾在學校留的地址,可是還是沒有找到人。

許小柏回北京之後也放棄找陸光漾了,想著這人不是會食言的,估計有一天會在自己沒想到的時候就出現了,本來嘛,這人經常找不著的。

許小柏看著自己手裏的錄取通知書了解了什麽是蒼天有眼,想著自己曾經那股子混勁居然能進A大,果然,將來的孩子一定要是北京戶口。

報到那天,許小柏等了一整天,最後是保安大叔催才進去的,許小柏是笑著的,許小柏也是最後一個報到的。

“丫頭。”

“誒。”

“住校嗎?”

“住什麽啊,就擱家門口呢,我住家裏。”

“好。”

奶奶也沒提過陸光漾,知道這倆孩子出了事,自己也參與不了。

許小柏第一個月完全沒去上學,連軍訓都沒去,天天窩在家裏,郭小豆來找過許小柏。

“你都考上了怎麽不去啊?”

“你管我呢?”許小柏好笑,“郭小豆,你記得咱倆之前有一個約定嗎?”

“什麽啊?”郭小豆心顫。

“就是那個沒進前三百的。”

“記得。”郭小豆咽了一口吐沫。

“我輸了。”許小柏看著郭小豆笑。

“恩。”郭小豆覺得自己身體開始發燙。

“你別瞎想,”許小柏笑開了,“我就是想說我要反悔了。”

“哦。”郭小豆苦笑,然後,郭小豆就要走了,“對了,你去博前大廈看看吧。”

許小柏疑惑。

“我不會害你,我其實挺偉大的。”郭小豆側頭。

許小柏有一種預感,會見到讓自己震驚的事,或是,人。

許小柏穿上一件衣服就去了,博前不算CBD,但是人也不少,許小柏轉了一上午都沒看見什麽異常的,當許小柏真的以為是郭小豆無聊開的玩笑的時候,許小柏看見了一個人,許小柏覺得那是陸光漾,因為背影很像,可許小柏又不敢相信,因為他的腳是跛的,走路歪著身子。

“喂,”許小柏找了好久才看到郭小豆的電話,“你讓我來是什麽意思?”

“他去找過陳原,”郭小豆根本沒問許小柏發生了什麽,“他的腿陳原打壞的,他告訴陳原不要去找你,陳原怎麽會答應他,你說他是不是傻?”

許小柏聽不清郭小豆說的什麽,往前走兩步想追上那個背影,可又停住了。

“然後呢?”許小柏聽見自己說。

“他說你要好好學習,讓陳原離你遠點,陳原開玩笑說要他一條腿,他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其實就是我說一句的事,他非要自己做。”

“什麽時候的事?”

“快高考的時候。”

“你不是找過陳原嗎?”

“對啊,可是陸光漾不知道啊。”

“你為什麽不告訴他?”

“哈哈,我和他不熟。”

許小柏掛了電話,突然又想起來什麽,撥回去。

“郭小豆?郭小豆!”

“怎麽了?”

“他為什麽不去上A大?”

“家裏沒錢了吧。”

“怎麽會沒錢到連學都上不了?”

“我怎麽會知道,你去問他啊。”

“我掛了。”

“這次不錯,還知道說一聲,對了,許小柏你知道麽,隻要是外地人在北京上高中,學費都不便宜。”郭小豆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多了。

許小柏聽著對麵嘟嘟的聲音,想起了陸光漾轉學的事,也是,都回上海了,為什麽還要來北京上學啊,突然,許小柏想起陸光漾送自己去考試的時候,他不下車八成是腿已經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