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聽父親說我們周家是外來客,太爺爺在孟坳村置買了十畝地,太爺爺就連家帶口從兩百多裏外的太俄村遷到了孟坳村,延續到現在孟坳村一共才四戶周姓的。太爺爺周蘭治有三個兒子,老大就是我的爺爺周同亭,老二沒能躲過四六風就要夭折了,跟馬圈裏的馬糞一起成了莊稼地裏的肥料。三爺爺就是周同源。有關三爺爺的事我都是聽父親講的,我出生的時候三爺爺已經離家多年了,我從沒見過他。但是關於周向南和周向北兄弟倆的事我是親眼見過的。在我七歲那年,周向北從外邊帶回來一個女人,白白淨淨,穿著白色的翻領滌卡襯衫,藍色的喇叭褲,尼龍襪塑料涼鞋,金黃色的頭發比太陽光線還刺眼。我很清楚記得是在一個夏天午後,母親,大媽,三媽還有三奶奶聚在三奶奶家院畔上的核桃樹底下乘涼,縋納鞋底,嘰哩嗚啦的拉家常,鞋底上抽過的線絲啦絲啦的響,像鋸子劃木材的聲音。我很敏感這種折磨耳膜的作響,一個人躲得遠遠玩飛碟—吃過冰棍剩下的木板中間鑽一個孔,固定一個一匝長的圓而光滑的木棍,用手搓木棍一鬆手就會飛起來了。母親看見白羊大道上遠遠過來兩個人,說“三媽媽,向北給你把兒媳婦兒引回來了”。三奶奶眼睛昏花了看不見路上有人走過來嬉笑著說“咋還哄媽媽哩”。我聽見母親說話,跑過來問母親哪裏有花媳婦。我把兒媳婦兒聽成了花媳婦—一種昆蟲,成蟲破繭後有體翅像蝴蝶。“是你向北大大把媳婦引回來了,從路上過來了”我順著母親指的方向看。我看見路上遠遠走過來兩個人,向北大大牽著一個女人,他們走的很慢,女人看起來苗苗條條的走路卻顯得很笨重的樣子,一扭一扭像身上背了東西一樣不協調。他們走到院畔上,樹下嘰哩嗚啦的聲音瞬間匿跡了,向北大大這才反應過來還牽著女人的手,迅速把手從女人的手裏抽出來插進了褲兜裏。母親和在座的媽媽們羞得臉唰的一下都紅了,馬上收起針線說該做中午飯了扭捏著要回家。三奶奶這才相信兒子真的把媳婦兒引回來了。我過去站在女人麵前踮著腳尖仰著脖子盯著她的頭發問“你的頭發怎麽不是黑色的”。她低著頭盯著核桃樹從土壤裏冒出來的發達的根係,兩個手指肆意的繞著,臉紅的像秋天成熟的蘋果。母親示意她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她點頭笑了一下依然沒有挪步。母親拉著我出了院畔,我回頭看見三奶奶比那個女人還害羞,兩個手捏著縋納了一半的鞋底隻發抖“走……進窯裏坐”。我看見他們進了窯洞,三奶奶激動地不會走路了,多了一個趔趄差點坐在門檻上。

我聽母親說向北大大引回來的女人叫孟淑珍,就是本村唯一開小賣部的孟稼祥的女兒。我好奇三奶奶家來了新人,爬到窯洞門後偷看,向北大大指指我哄我進去有好吃的給我。我扭捏著坐在門檻上不動,盯著孟淑珍看。她看到我老是盯著她看,問我她臉上是不是有花哩,我搖搖頭,她把半截口香糖塞到我嘴裏。我第一次吃口香糖,半截硬硬的像麵片片一樣的東西含到我嘴裏,她讓我嚼,我越嚼越甜,回家把已經嚼得沒有味道口的香糖吐到碗裏,第二天接著嚼。我又好幾次看見淑珍在院裏子走動,她一扭一扭的走路的樣子特別滑稽,我用手捂著嘴偷偷笑,她看見了問我笑啥哩,我扭頭跑回家去了。我懂事之後才知道她那是懷孕了,頂著不太明顯的肚子要故意裝出正常走路的樣子,可是越裝越顯得不會正常走路了。

周向北和孟淑珍是自由戀愛。他們是孟坳村第一對自由戀愛的娃娃。他們手拉手從白羊大道上穿過村裏,村裏上了年齡的都說那是誰家的娃娃手拉手不知道害臊,村裏年輕的娃娃反駁說你們懂啥,現在是新社會了,是自由戀愛。周向北一米八的大個,長得結實,皮膚白皙,人靦腆,遇到熟人一笑低著頭順著地楞就溜走了。熟人能開得了玩笑,扯著嗓子喉“周向北你個白眼狼,見了幹大問都不問一聲”。周向北臉羞得通紅裝作沒聽見一股溜的不見了。他第一次見孟淑珍是隨著母親王氏去村裏整修地形。從古至今,定祥塬多雨水,雨水衝刷出得溝壑多如牛毛,形成了多溝多峁的獨特地勢,有些臨近莊稼地的水渠道填平後可以用作莊稼地。農閑時村裏長組織起來去整修可用的地勢,延續大隊裏以工分計勞動成果的方式,男人一天計十分,女人一天計八分,有勞動力的孩子娃娃計四分,將來地裏的莊稼收成後按每家積累的工分分配。向北體格健壯,說話少,幹活潑實。村長誇這娃娃幹活紮實哩很,按十分工分計。

孟稼祥家裏也出動了兩個人的勞動力,除了他本人還有他的小兒子孟以華,孟以華十六歲,比姐姐孟淑珍小兩歲。周向北看見孟淑珍時,淑珍是來給父親和弟弟送水的。她紮了兩個又粗又黑的辮子搭在胸前,氣喘籲籲的,是跑著過來的,紅潤潤的臉蛋上鑲了一雙大花眼睛,穿著滌卡花襯衫,藍色的褲子上有個碗口大的補丁,補丁的顏色和褲子的原色有明顯的差異,腳上穿著的大紅色的布鞋上繡了一朵桃花,花朵開的很豔。她過來的時候搭在胸前的辮子甩來甩去,她手輕輕一揚辮子被甩到了腦後,這些小小的細節全都被周向北看在眼裏,盡管現在他混在人群裏,羞澀的隻偶爾偷偷看一下馬上低下頭佯裝著作出一係列小動作,生怕讓別人看出他的心思。他也沒有想到他的小動作早就被孟淑珍看在眼裏。村長看著孟淑珍開玩笑說“這是誰家的姑娘,這麽大了,該出嫁咯”。孟淑珍刷的一下從臉紅到脖根,羞澀的躲到孟稼祥身後去了。村長繼續跟村裏人說笑,說著說著回頭看見孟淑珍說“給你說個女婿,你看周向北怎麽樣,小夥子幹淨哩很”指著在旁邊休息的周向北。周向北羞得低著頭在地上隨心畫圈圈,不吭聲。

周向北自從見過孟淑珍之後,就再也不能像往常一樣睡覺,起床,吃飯,勞作……村裏整修地形的事已經竣工,他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淑珍了,他把她的名字在心底默念的了一百遍就是要記住這個可愛的姑娘的名字,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默念她的名字,羞澀寡言的他甚至有時會把她的名字說出來,當然僅僅限於自己的聽覺範圍之內,他要偽裝他要像沒事人似得繼續每天的生活,可惜他做不到。她就像影子一樣揮之不去,繞著他,纏著他。這種感覺就像細水長流,慢慢的將他吞噬,淹沒。但他每天都離不開這種感覺。他一閉眼,她就在腦子裏旋轉,轉得他就像羽毛一樣輕飄飄的,他想有個手抓的著力點讓自己沉下來,可惜沒有,整個世界裏隻有她;他抬頭看見天空滿是她的笑臉,紅潤的臉蛋在光線裏泛著光,大花眼睛一閃一閃,讓他再次飄到空裏,搖曳著搖曳著;他去井裏打水,井中跳動著他的身影,他以為她就在他的身旁……他從沒有如此思念一個人,他把自己悶在被窩裏大喊他的名字,聲音震耳欲聾,他努力壓抑這種病態的瘋狂,將這份思念盡量埋藏在心底。他再也不能像正常一樣睡覺,起床吃飯,勞作。他睡倒了,茶不思飯不進,幾天時間瘦了一圈,王氏看著心疼,以為兒子生病了,去塬上抓了幾服中藥。周向北長時間不進食肚裏沒東西,幾服藥下肚胃受不了很快就吐了,王氏急的整天繞著灶台轉。

事情直到周同亭的出現才有了轉機。這天王氏到自留地裏給菜畦放風去了,自從周同源輸了五畝地又離家出走,劉廣錢收了五畝地的賭債,把大合作時期的半畝自留地留下了。王氏在自留地裏開了兩米寬四米長的菜畦,育養了一千多棵青椒苗,每天中午打開氣孔給菜畦放風。周同亭走進窯洞看見向北把自己悶在被窩裏睡在炕上,炕沿上放著半碗黃米湯。周同亭見狀問“大熱天的悶在被子裏,病了?”。周向北聽見腳步聲本以為是母親從地裏回來了沒動身,聽見說話聲把頭從被窩裏伸出來一看是周同亭,翻了個身叫了聲“大大”。周同亭把事說了就撲踏撲踏走了。周向北像瞬間打了雞血似的站起來了。王氏回來的時候看見兒子在院子裏換鞋,驚的張著嘴半天沒說出話來。周向北給母親把周同亭的話複述了一遍,穿著雨鞋,拿著鞭子就下了院畔。王氏看見兒子病終於好了,坐在門檻上就哭。

原來周同亭要回趟老家,一來一回四五百裏路程,再加上辦事的時間,沒有十天半個月怕是回不來,他手裏有兩隻綿羊和一隻山羊,綿羊又下了兩個小崽剛學會走路,他這一走沒有人放羊了,三個兒子都出去搞副業去了,當然他們是正兒八經的去縣城裏給工地上板磚當小工,二兒子因此學了一手磚活,成了孟坳村唯一有蓋房手藝的磚匠。周同亭把出山放羊的事落到周向北身上,周向北很樂意的答應了是因為他有了自己心裏的小久久。他趕著羊就有一個正兒八經的理由去孟坳村的任何地方,他知道周同亭通常會把趕羊去馬凹溝,把羊混進溝裏的大羊群,讓他們遍山遍凹的吃草,等到太陽落山前把羊從大羊群分開來趕回自己的羊圈。這種放羊的方法是周同亭和幾個一同放羊的人琢磨出來的。羊滿山滿凹地跑,放羊的的人都上了年齡趕不上,就吱聲對麵放羊的人幫忙扔個土疙瘩把羊嚓回來,而幾家的羊常常混在一塊分不清哪個是哪家的。久而久之,他們想出辦法,幹脆給自己家的羊都做上記號混在一起,一人占一個山峁上的有利地形,形成包圍之勢,任由羊走動,他們站在峁上隔著溝諞起家常來,自個家的羊認得自個家的路,到了太陽下山羊群三三兩兩就從小羊道上上來了。周向北去給周同亭接過幾次羊,知道周同亭平日放羊的路線,而他占的山峁正好跟孟淑珍家隻有一溝之隔。他站在山峁的最高處,隔著溝能看見孟淑珍家白嘩嘩的院落和黑乎乎的窯洞。他看見院子掃的幹幹淨淨像一塵不染的豆腐,他此刻還想到淑珍白皙的皮膚也像豆腐,窯洞裏什麽都看不見但他豎起耳朵似乎能聽見窯洞裏有人說話的聲音,他想努力辨別是不是淑珍在說話,可窯洞裏的人似乎知道有人在偷聽他說話一樣說話聲戛然而止,他斂聲屏氣地等著,過了好久也沒有聲響了。他的臉憋得通紅,他沒有勇氣向對麵喊話,有好幾次話都到了嗓子眼上又收了回去,他不可能像其他放羊人那樣扯著嗓子諞家常,聲音響徹溝壑間,如果他有這樣的動靜,對麵窯洞裏的淑珍一定聽得見,可是他無數次的嚐試都失敗了,他喊不出來,氣的直跺腳,整個山峁都快被他跺塌了。突然間耳邊的一聲炸響讓他從自惱中回過神來。隔壁的放羊人孟天如摔著鞭子向他走了過來問“周同亭怎麽沒來”。“我大大出遠門了”周向北回答問話後就欣喜若狂的撲上去扯著孟天如的衣服襟讓孟天如教他甩鞭。他按照孟天如說的要領一遍又一遍的嚐試,胳膊揚起來讓鞭子在空中畫一個圓然後猛的收回來,起初鞭梢隻發出微弱的響聲,慢慢的響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脆,響聲穿過溝穀遇到溝崖又反射回來形成連綿不斷的回音。周向北想聲音肯定傳進了對麵院落裏的窯洞,淑珍應該能聽見。他學會甩鞭後玩起了新的花樣,用鞭子在空中畫出不同大小的圓,用不同的力度收回,以不同的節奏發出不同的響聲,他試圖用鞭子發出淑珍我愛你的響聲,試圖把心裏所有想說而說不出的話都通過鞭子的響聲傳達出來,他感覺他的聲音充斥了整個溝壑:淑珍你辮子粗又長,淑珍你穿了個花衫衫,淑珍我為你茶不思飯不進,淑珍我為你生了一場大病,淑珍我愛你,淑珍快出來……

周向北在山峁上努力摔著鞭子表達著他愛意的時候,孟淑珍正好坐在窯裏炕上幫母親緱氏引針穿線呢。夏天的空氣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流動,空氣裏傳播的唯一聲響—蟬的鳴叫,顯得更加煩躁。孟淑珍呆在窯洞裏除了給母親打打家務外,唯一的期許就是溝壑間傳來放羊人的幾聲鞭響,她習慣於坐在窗沿上,窗戶紙捅破**出窗框,讓院子裏回旋風吹進來,窗沿上還有半截黃燦燦的玉米,這是留給正在炕洞口的筐裏孵小雞的大黃母雞的食物,筐裏墊了厚厚一層麥秸,大黃母雞窩在裏麵把頭伸進翅膀裏一動不動。孟淑珍每天偷閑時就坐在窗沿上一邊感受院子裏的回旋風通過窗戶吹進來撫在自己的臉上,一邊豎著耳朵聽來自於溝壑裏的鞭響,但大多數情況下隻會聽見躲在院落裏某個角落裏的成群的蟬鳴聲此起彼伏,讓她心裏煩躁的去用手撕留在窗框上的小紙片。幸運的是有時候山峁上的放羊人也跟她一樣煩躁,甩幾下手中的鞭子,讓回**在溝壑間的響聲打破煩躁,她正好聽見,覺得空氣瞬間活躍起來,呼吸無比順暢,她臨耳傾聽,有時鞭響聲一波接一波,有時放羊人吝嗇的再也不願意甩動他的手臂。今天孟淑珍聽得入神,手指一鬆將正在給幫母親引線的針掉在了炕上,費了好半天的時間才找到。孟淑珍心裏笑那個放羊人一定是放鹽的鹹菜吃多了—閑的。院子裏傳來刺啦刺啦的腳步聲,孟淑珍知道是父親回來了,並沒有理會,繼續坐在窗沿上沒動。緱氏突然搭話“外麵是誰呀,弄這麽大響聲,響半晌午了”。孟稼祥在院裏霹靂啪啦跺了幾下腳彈掉鞋上的土,走進窯洞來說“看著像周同亭的侄子”。說完順手在炕沿下提了一個小馬劄又出去了,走到院畔上支開小馬劄坐在上麵,撮著嘴對著煙鍋用力一吹,嘶的一聲煙鍋裏殘留的煙草渣劃出一個弧線掉在地上,他重新給煙鍋裏裝上新煙葉,用手按嚴實點著火吸了起來。周同亭有兩個侄子,一個是周向南,去年就上塬上去了,另一個就是周向北了。孟淑珍聽見父親口中說出的幾個字後,心跳瞬間靜止後就快速加速起來,腦子裏跟炸了鍋似得嗡嗡直響。她手忙腳亂的下了炕走路鬆鬆垮垮的像精神恍惚的病人,此刻她就是病人,從她想到山峁上甩鞭的人有可能就是周向北的時候她就瞬間病了,她是興奮的太突然腦子有點供不上氧所以神智出現瞬間恍惚的症狀,但是很快就恢複了。她出了窯洞看見父親正坐在院畔上抽煙又折了回來。此刻周向北站在山峁的最頂處看見了他夢寐以求的姑娘的身影,僅出現了幾秒鍾又消失了。

周向北和孟淑珍見麵的地方很隱蔽。就在孟淑珍家院畔斜對麵的一個山洞裏,山洞裏堆滿了幹柴和苦蒿,苦蒿上麵鋪了一層麥秸,厚厚實實的,顯然是人為的。站在院畔上望,溝裏雜草叢生,狗尾巴草,寮刁竹,地泡子,折耳根,刺刺草,牛舌草,棉芪子草……有幾個杏樹長得特別耀眼,正好擋住了視線。孟淑珍家住在村西,村西隻有這一家人戶,很少有人來串門。孟淑珍家在村口有一間偏房,經營了個小賣部,孟稼祥有農活就下地,沒有農活就去村口小賣部蹲守直到半夜才回來。緱氏很少出門走動。孟淑珍跟周向北的私會在有利的條件下順利進行著。白天滿山滿凹的放羊人,想逃過他們的眼睛不容易,隻有到了晚上,孟淑珍趁王氏不注意一股溜的溜出門,而這時周向北已經站在洞口等他了。

夜靜悄悄的,天上的星星爭先恐後的跳出來,月光揭開大地神秘的麵紗,遠處的溝壑依稀能夠辨得清輪廓。周向北坐在鋪好的麥秸上,他的心咚咚的狂跳不停,孟淑珍低著頭依偎在旁邊。周向北側身抱住她的肩,才發現她正在親熱而委屈的哭泣著。

淑珍把頭伏在他胸前說“向北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我也想你”周向北用他粗糙的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孟淑珍再也忍不住了,啜啜的哭泣聲越來越大,她一邊哭泣一邊把這些天的思念一點一滴的說給周向北聽。

周向北靜靜的聽著,眼睛濕潤了。他知道淑珍這些天在像她思念對方一樣在思念他,為他飯不思茶不進,為他消瘦。他抑製不住她帶來的感動和久許的期盼,他也有許多話想對親愛的人說啊。漸漸地月光開始變得虛幻,洞外溝壑的輪廓越來越模糊……

孟淑珍的哭泣停息了,變得格外安靜,她抬起頭用她那水靈靈的眼睛盯著周向北。周向北能清晰聽見自己的心跳,他全身都在發抖,他的手開始胡**起來,像是受到驚嚇的孩子,他親吻她的臉頰,呼吸像老牛般粗魯,嚇得她不禁向後縮了縮,用可憐眼神看了看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說“哥,你溫柔點”。周向北的臉紅的像圖了紅色的油彩,黑暗的夜都將這一切掩飾掉了。他輕輕的將她放倒,暖流順著他的血液流過全身,他們想兩條紫藤一樣纏繞在一起……

周向北將淑珍送到離她家院畔不遠的坡頭上,分開時淑珍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問“向北哥,什麽時候來提親啊”。

“很快,很快……”周向北依依不舍的說。

周向北目送著淑珍上了坡頭進了她家的院畔;天空的明月像一把彎刀,刺的他戀戀不舍得心隱隱作痛;從溝壑間旋過來的風讓他回過神來,開始往回家走,他時不時的回過頭看看院畔,院裏的燈火漸漸變得模糊閃爍幾下後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