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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湘語將飯菜做好擺到桌上，把晾幹的衣服整整齊齊地疊好放進櫃子裏，泡上一杯茶，胡亂地在畫紙上畫著。整整畫了好幾張，兒子還沒有回來。湘語這才著了急，穿上鞋子下樓去找，剛到院子門口，看到馬超和幾個夥伴一起在馬路上揮手告別。
湘語輕輕地揪著馬超的耳朵：“我告訴你早點回家的，你看現在幾點了？”馬超身子往下一沉，像條泥鰍般從湘語手下掙脫，辯解道：“今天生日，多玩會兒還不行嗎？”
湘語拉長著臉：“你現在學會頂嘴啦！”
馬超做了一個鬼臉，朝樓上跑去。湘語在後麵追著喊：“馬超慢點跑，小心摔倒。”
吃過晚飯，電話鈴響了。馬超接了電話，按成了免提。電話是馬M打來的，他明天要返回廣東了。末了，叮囑馬超如果缺零花錢就到伯父那兒去拿。馬超手裏倒拿著一本漫畫，心不在焉地答應著。
湘語在客廳裏整理著茶幾，長籲了一口氣。經曆了和馬M的衝突，湘語領悟到所有平靜無事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無風無雨的日子裏，湘語抑製不住對賀桑的思念。相思真是穿過石縫的草嗬，見風就長。所有與賀桑有關的東西都會觸動她的記憶。湘語越來越消瘦了，不知道如何來打發這些無聊的時間。
一日，海霞下班後，找湘語聊她最近的一個創業想法。海霞坦誠地說她離婚的時候，土豪前夫給她留了些錢。
湘語笑：“你衣食無憂，整天腦子裏多少天馬行空的奇思妙想呀？”
海霞一屁股坐到湘語的辦公桌上，對還在整理幼兒床鋪的湘語說：“你過來，我悄悄和你說。”
湘語邊折被子邊說：“你快說吧，園裏沒人啦。”
海霞是個急性子，走到湘語邊上，一把拉過她手上的被子，扔到木頭**：“我看你就這點出息！未必你想這樣折一輩子的被子嗎？”湘語回頭望著海霞，奇怪地說：“除了折被子、拖地、給小朋友喂飯，我還能幹什麽？”
海霞對湘語一陣耳語。
湘語聽了直搖頭。
海霞氣呼呼地說：“你太缺乏自信了。”湘語低頭不語，半晌，抬起頭來對海霞說：“這樣吧，我先再學習一下，到時候你那兒需要人手，不嫌棄的話，我再來。”
“好吧。我家裏還有很多繪畫基礎教程，你去拿吧。”海霞說，“你早日學出來，咱倆一起幹點大事出來。”
“哪能談得上幹大事？我不是做大事的料。”湘語底氣不足。
“學繪畫，最重要的方法就是觀察和臨摹。對物體要靜下心來觀察。你現在有一定的素描基礎，接下來學色彩。油畫最耐看，有立體感，但材料貴。不妨從水粉畫開始。我家裏有幾套水粉顏料，你都拿走吧。每周把作品帶給我看看。”海霞劈裏啪啦指導著湘語。
湘語聽得很專注，覺得海霞的辦法確實可行。她拉著海霞的手，眼睛閃著光：“妹妹待我太好啦。”
“別急著謝我。我有所圖，等把你教出來了，下次得讓你幫我賺錢。”海霞心直口快。
“你什麽時候借書給我？”湘語迫不及待地問。
“隨時歡迎呀！隻是最近我在籌劃美術培訓班的事，天天忙。你事先和我打個招呼就行。”海霞躊躇滿誌地說。
“那當然。”湘語高興得什麽似的，試探地問，“就現在，行嗎？”
海霞笑了。“喲，猴急呀！早喜歡，早和我說呀，真是！”說完，她把湘語推一把，“走吧。”
湘語從海霞家裏，拎回來一大袋子書。《速寫》、《素描》、《水粉畫基本技法》……美術書的規格，比普通的書要寬很多，長很多，紙張也格外厚些。湘語還要往袋子裏放，海霞說：“你想一口吃個大胖子呀。一本本琢磨著來，消化好了這一袋子書再來借吧。”湘語挺不好意思。她真恨不得那些專業書都是自己的。湘語拎著這一袋子書，慢慢地滿心歡喜回家。
日子一天天過去，湘語現在的日子有所寄托。除了家務和孩子，業餘時間都在家裏塗塗畫畫。瓶瓶罐罐，沙發一角，電視，淩亂的廚房，陽台外的風景，正在做作業的馬超……都入了她的畫。著了魔的人，逮什麽畫什麽。
每周五，湘語把練習作品帶給海霞。海霞指著一張荷花水粉畫，大大地讚歎：“我說過你有天分，你還不信！線條流暢，老荷葉的顏色逼真，新鮮荷葉清麗，花瓣顏色有一種透明的感覺。”海霞看到另外一張，又說：“你看，這片老荷葉上蟲洞的處理，使畫麵更有真實感。”
湘語自己也沒有想到，會得到海霞這麽多肯定。她隻是根據自己的感覺來畫的。她不自信地問：“你真的不是哄我開心嗎？”
海霞拍拍湘語的肩膀，說：“真的，你比我有天分。我有一個師妹，美術很有造詣，在家裏搞了工作室，除了創作，還帶美術高考生。改天介紹你去認識拜師吧。”湘語朝海霞投去感激的一瞥，難為情地說：“學費不會太貴吧？”
“我和她打個招呼，她也是性情中人，會優惠你的。”海霞手一揮，豪爽地說。
在海霞的介紹下，湘語開始了正式係統的繪畫學習。每天取得的一點點成功，將她對賀桑痛苦的相思衝淡了一點點。
一天晚上，她照著自己年輕時候的一張照片畫起來。不知不覺快到十二點了，她打算把臉部陰影再處理一番就睡覺。突然，電話鈴響了。
湘語還沉浸在明暗關係的處理上。響了幾聲之後，她才起身，左手拿著調色盤，右手拿著筆，將話筒放在肩膀上，歪著脖子聽著話筒，心不在焉地問：“喂，您好。”話筒裏半天沒有動靜。
“喂？”她再問。裏麵還是沒聲響，她打算放下話筒，繼續自己的繪畫。
“湘語，你睡了嗎？”話筒裏，傳來賀桑的聲音。這聲音，她太熟悉了。這聲音，在湘語幾乎不抱希望的時候，穿越重洋而來。
“啊！”湘語驚喜地叫了起來。
“湘語--”
湘語萬千心緒，不知道從何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