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竹影惜人影 月明勝心明
一路上,楊王二人本多次計謀暗算陳夔龍,總是心懷不安,道是好不光明磊落。隻可惜陳夔龍身旁有衛兵相伴,欲親近著實不容易。奔走了一個多時辰,陳夔龍沒入在一片竹林之中。王宗德驚呼:“壞了,鷹爪子跟丟了。”正在驚慌之餘,竹林深處隱隱過來一人,他身法好快,使的是上乘輕功,“呼”得一聲穩穩落地。初見模樣,卻是一個六旬老頭,衣著不整。他那掌肥腦大,太陽穴處竟凸了起來,想必是內功極深之人。楊王二人不住打量老頭,無不歎服。
楊宗升道:“前輩尊姓大名?”那老頭佯裝不理不睬,打了個哈哈。楊宗升又道:“前輩既與晚生未嚐謀麵,那又為何擋晚生去路?”那老頭蠻不講理道:“少在此跟老子羅唕。此林是我開,此竹是我栽,要從此處過,留下……”未說盡,王宗德道:“前輩此話怎講,是想占山為王。可見你一身肅然,堂堂一副宗師行頭,豈能與那山賊同日而語。”老頭又道:“我可說過要謀財麽。”王宗德轉念一想,知是自己衝動至極,不等他將話講完。又說:“不謀財,也無非是劫色,抑或是害命。”老頭忽地哈哈大笑:“兩個娃娃好生有趣。我複姓上官,單名一個驀字。”楊宗升拱手道:“原來是來無影去無蹤前輩。”王宗德以為自己適才好生無禮,知道這上官驀是反清功臣,亦是抱拳道:“在此浙閩之地,誰的武功最高?”上官驀不假思索道:“當今天下,我把弟稱第二,那個敢爭第一。”楊宗升悟出此問玄機,心下不禁佩服王宗德。
王宗德大吃一驚道:“大事不妙。”上官驀欲加追究,楊王二人便將朝廷請高人一節與他說了,隻是戲弄護轎士卒一事未提。上官驀慌忙搶入竹林之中,楊王二人緊隨其後。怎料自己輕身功夫不如別人,早已落下好大一段路途。於是奮起直追,這才趕上上官驀。隻見竹林深處繁花似錦,春意盎然,在這隆冬時節,實所謂奇觀。折過幾條竹道,便見到一排竹居,柵欄外良田美竹,池藻假山,應有盡有。馬廄旁,直挺挺站立著兩個人,不是陳夔龍是誰?上官驀道:“賢弟,你當心。”說罷,右手掌劈他脅下。陳夔龍就是一個正五品文官,豈是上官驀的對手。那“賢弟”忽地一隻手截來,上官驀大驚,生怕傷了自己結拜兄弟。那世外高人道:“哥哥,當下你將他打死,也難解心頭之恨,更難了百姓之苦。聽弟弟一句話……”想來是天機要言,聲音越壓越低,竟是隔空傳音,若非二人內力極深,旁人那裏聽得見?上官驀好似茅塞頓開,豁然開朗,說道:“好罷!既然賢弟要去,我也不好挽留。”楊王二人雖不明上官驀聽到些甚麽,可見他半途而廢,放虎歸山,心中極不是滋味。
陳夔龍與那世外高人並駕齊驅,也不睬楊王二人。楊王二人欲待追擊,可惜鷹爪子身旁有個能手,不好對付。上官驀邀楊王二人進屋內飲茶,先給二人沏上一壺鐵觀音。人人皆知,這鐵觀音是福建名茶,楊王二人未曾品嚐過,如今大可暢飲一番。上官驀又宰了兩隻肥雞招待客人,茶過三巡,又要喝酒。胡亂吃了些雞肉當下酒菜,上官驀熱情過盛,酒醉道:“還不曉得兩個娃娃的姓名?”楊王二人昏昏沉沉,竟將實話說了去。上官驀端起胸前酒盅,一飲而盡,迷迷糊糊道:“你我是同道中人,適才我把弟替我想了個良策,他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說罷,竟昏睡了過去。
林威風一幹人尋劍數日,仍是空手而還,心中甚是著急,先是將林青安置在了鏢局中,才又啟程尋劍。這一日行至贛閩界內,已然腰酸腳疼。見一家旅館快要打烊歇業了,急忙趕到,入窯打尖。申牌時分,林威風與趙希夢二人正自對酒當歌,酒保端過酒來,說道:“見鏢頭這是要急著趕路,不瞞你說,這附近常有強人出沒 ,你要當點心。”趙希夢笑道:“我們林鏢頭在武林也是響當當的人物,黑白道上的人那個不敬他三分。”酒保道:“這賊可是個厲害角色,須當心則是。”林威風惱羞成怒,一拳揮去,桌子便折了一條腿,理直氣壯道:“老子走鏢多年,點粗得很,量那芒穀再如何厲害,也不足為懼。”酒保嚇得渾身發軟,登時癱倒在地。
次日拂曉便扯輪子,行得也快。一忽兒功夫,便至武夷山脈。趟子手吆喝道:“嶺南一霸頭,走在此山中。”一幹人正要尋山口上山,忽地從四處跳出一群山賊,眾人驚慌失措。林威風即刻下令:“輪子盤頭。”隻見鏢徒將山賊圍了起來,皆是亮出了青子。林威風又高呼道:“合吾。”山賊那裏領情,說道:“休說些客氣話,我們隻謀財,不害命。”林威風抱拳道:“鄙人是黑巾鏢局的林威風,兄弟可曾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