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風雨共濟舟 鴛鴦同尋枝

八個山賊都以為那蒙麵人是墓塚的主人，不敢多言語，孟不得抱拳道：“在下孟不得，無意冒犯貴人家眷，還請原諒。”那蒙麵人理直氣壯道：“孟龜兒子，你曉不曉得我是那個？”聽到這一聲辱罵，餘下五個當家火冒三丈，早已取將出來自己的兵刃，躍躍欲試。那蒙麵人向後退了半丈，喝到：“幹啥子？是想盜墓撒，也要問問我這對肉掌答不答應。”那身還的兩個嘍羅嚇得膽戰心驚，即刻轉身逃逸。孟不得虎縱步向後疾點幾步，逮住二人脖頸，雙掌齊發，打得二人吐血身亡。那蒙麵人笑道：“好身手。打自己人都打得那麽過癮。”餘下五個當家見孟不得殘害了最後兩個徒孫，實是欲哭無淚，無可奈何。再聽蒙麵人說起，傷痛愈深，幾乎要落下淚來。忽然間發覺他的口音變化極大，聽來像一舊識。那蒙麵人擊掌三下，便即竄到石碑後麵去了。倏爾飛蝗石似毛若雨，密密打來。六個當家那料得到這等變故？隨後便傳來“哎呀”“啊喲”“我的媽啊”之類的話。沈玉鹿鐵鏈甩將起來，飛蝗石如流星般四下濺去。曲無悔肩井穴給石頭打中，右手一麻，提將不起來。陽秀文誌室穴中招，五髒欲裂，痛楚難擋。湛胡為如猛虎一般，暴躁不安，胡亂擋下些石子。房艾百會、攢足、風府三穴隱隱生痛，想必是力道不足，不致穴道閉塞。孟不得麵孔給打得像包子一樣腫，疼不可耐。

那蒙麵人跳將出來，除下麵具，笑嘻嘻道：“你瞧我是誰？”隻見一個俊生，一身白褂，眉目清秀，瓜子臉龐，不是林莫愁是誰？六個當家的均道：“原來是你在搗鬼。”卻又不敢莽撞，實在是敵眾我寡。林莫愁又是啪啪啪擊掌三下，石碑後又躍出十來個人。孟不得臉龐臃腫，直見不得人。又看見老對頭林威風在此，定然要好好嘲笑他一番。立馬轉過頭去，兀自怒笑不得，適才竟給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折磨至這般田地。又佯裝爽朗道：“林鏢頭，不是冤家不聚頭。你我幾番碰麵，純係機緣巧合。俗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咱梁子結的也不算大，這一來一往大概是抵消的差不多了。”原先在韶關旅館，五神捕之中當是有一大半是楊宗升殺的。況且是五神捕先找的麻煩，這叫自作自受，罪有應得。現下賬已經算得清清楚楚。林威風知道孟不得的滑稽模樣，笑道：“孟兄轉過來說話。”孟不得道：“眼下爾等同病相憐，天狐派的龜兒子隻怕要追上來。我倒是有個計較。”林威風沉吟半晌，尋思：“那天狐派與我何幹，隻怕他們不分青紅皂白，一律殺了去。兄弟們掛了彩兒，土了點兒，我又如何向他們家人交代。”突然心中一凜，想到先前糟蹋同僚的屍首，著實於心不忍，痛苦不打一處來。孟不得道：“林鏢頭，你咋子了，怎麽不應我話？你我同仇敵愾，不怕打不贏天狐派的龜兒子。“林威風不作聲，隻顧率眾前行。

繞過墓塚，再走十餘裏的泥巴路，便逢見一大片竹林。入口處是數十枝彎竹搭成的竹門，當真是鬼斧神工。穿過竹門，四下一片寂寥，竹樹環合，綠意盎然。在竹林中行走了好久，卻始終找不到出口，連入口也摸不清楚了。幽幽竹林深處，傳來幾聲詭異的尖叫：“闖我竹林者，哈哈哈哈。”眾人猜得七分最後是個“死”字，心中寒若冰霜，不禁連打幾個寒噤。聲音逐漸清晰，好似從四麵八方傳來。倏爾竹葉紛飛，空中徐徐落下一女子，模樣甚是標致。

眾人大吃一驚，均詫異道：“如此一個妙齡女子，內功竟這般深厚。”林莫愁抱拳道：“在下林莫愁，姑娘貴姓？”那妙齡女子答應道：“免貴複姓上官，諱字芊芷。”林莫愁心思：“好美的名字。”不禁臉色緋紅，心不屬己。沈玉鹿本來是個好色之徒，看見漂亮姑娘，不懷好意，臉露**邪之容。上官芊芷斜眥一瞧，立馬箭步踏上，一招“輕拂蘭花”，右手中指和拇指相對拳曲，餘下三指翹起，點過沈玉鹿身上數個要穴。隻見他時笑時泣，模樣極憨。眾人捧腹大笑，孟不得明白他內功渾厚，穴道自然也解不開，於是哀求道：“姑娘，我家兄弟好生無禮，你大人有大量，饒了他罷。”林莫愁昂首闊步，冷笑道：“饒不得，你是不知此人有何等歹毒？“於是把沈玉鹿昔日醜聞惡事道了個全，還順帶把江湖上的常見陋行也強加在他的身上，直把他說得天下第一惡。

孟不得恭敬道：“少鏢頭，我們適才把話已經講得很清楚了，莫非你還懷恨在心？”上官芊芷見林莫愁沉吟不語，笑道：“罷了，罷了！老頭兒，你有本事就追上本姑娘，本姑娘便給這無恥下流之徒解了穴道。”說罷，縱身而起，施展輕功，幾個起落便沒入竹林之中。孟不得奮起直追，餘下眾人一齊跟上。一刻時辰過去，東張西望，就是瞧不清上官芊芷去了那裏。剛見到一片空地，一排排竹居鱗次櫛比。竹居外一老者坐在柵欄邊，孟不得上前大聽道：“不知前輩可否見過一位身著紅衣的妙？妙女子？”他本想說“妙齡女子”，卻又生怕外人誤會。那老者一邊搖晃，一邊輕描淡寫道：“紅衣女子，她剛剛走了。”孟不得道：“是往那個方向走了？”那老者突然跳了起來，破口大罵道：“你怎地這般糊塗。世間方位有八種，這竹林之中難見天日，鬼知曉那裏是東？那裏是北？”忽聞一聲怪叫：“鬼就是知道。”孟不得倒吸一口涼氣，往縱了三五步，見竹居簷後一個紅衣女子正端正坐著。心中生恨，怪這老者胡說八道。漸漸眾人趕到，那老者臉上燦然如花，笑道：“來了這麽多客人！”原來適才那句話是說：“闖我竹林者為客。”上官芊芷一躍而下，仿佛仙女下凡，身上發出淡淡幽香，如麝如蘭。林莫愁兀自陶醉，難以自拔。上官芊芷說道：“願賭服輸，本姑娘給他解了穴道罷。”靠近沈玉鹿，正待解穴，那老者猛然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