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歸來)

犯罪嫌疑人的模擬畫像在年前布滿了大街小巷,警方雖立誌在新年之前解決這兩起慘無人道的案子,卻可以讓人感覺到,依舊是沒有什麽頭緒、進展。年關將至,恐怖的氣息隱約被壓下去。時間緩緩流淌,假期終於到了。

空氣中蒸騰起淡淡的霧氣,可能是為時尚早的緣故。徐峭穿著毛茸茸的衣服,拎著行李箱,在學校門口等出租車,歸心似箭。

一輛黑色轎車在她麵前停下。

靜置了一會,車窗滑了下來。一個清冷的聲音傳出:“上車。”

她低下頭,不去看他的臉:“我……我要回家。”

“我正好要和你去同一個城市,而不是去拐賣兒童。”沒有任何表情和語氣,似照本宣科一般讀出。

她心裏苦笑。

“……我已經買好車票了。”

感受到他轉過頭,灼灼的視線逼近自己,她被看得渾身不舒服。

“你還要我再說一遍嗎?”他用瞳孔冷冷注視著她。

“哦……”

切,裝腔作勢的家夥。

她打開車門,費力地把箱子搬上去,再把自己搬上去。

車輛行駛。

要說些什麽嗎?當初,她是那個氣焰囂張,對他怒斥,叫他不要管她的人。現在,她反倒沒了底氣,是因為他來了這裏嗎?這是什麽心態……

問問他顧安冉?問問他為什麽來這裏上學?

還是說點什麽吧,這樣太尷尬了。

“你,來幹什麽?”

話說出口,就後悔了。因為緊張,語氣一嗆,顯得竟像盤問似的。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理會自己。良久——

“上學。”

……

“我不能在這裏上學嗎。”

“不是……”她輕輕吐出兩個字,不知該說什麽了。

道路逐年修理整頓,高速開通後,路上需要花費的時間更少。從江城市開車到虎口市,三個小時。從虎口市南開車到北,一個小時就足夠了。車子裏彌漫著高速獨有的“嘩”的聲響,兩個人各自沉默的人,一個專心開著車,一個低頭看著自己的膝蓋。

她小心翼翼縮在後座上,手腳拘謹,渾身不自在。

“那個……你會開車?”後麵傳來的聲音試探著詢問。(說完她又被自己蠢到了,他已經開了這麽久,當然會,自己還這麽問,好像在懷疑他的能力一樣。)

“我滿十八周歲,也有駕照,你不用擔心你的安全。”

說完,他自嘲地一笑。她怎麽會擔心自己的安危?她向來是最作死的那一個。他倒是真的希望,她能擔心擔心自己。

三個小時,半個上午,像過了漫長的半年時間。除了偶爾偷偷看看後視鏡,觀察一下他犀利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她幾乎沒怎麽變動過姿勢,甚至沒敢大口呼氣。

終於到了,她腿腳麻得幾乎動不了,掙紮著下了車,又費力地把行李箱拖出來。

車窗滑下,他沒看向她,隻丟下一句:“開學在這裏等我。”

車窗搖上、呼嘯而去。

她一寸一寸挪動麻木的雙腳,轉過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車子行駛過前麵的路口,向後轉向,走上雙向道路的另一邊。

除夕夜,坐在放滿食物的桌邊,想起以往在餐桌前上演過的所有故事。如今,物是人非、時過境遷,大抵如此。

“蕭莫還是沒有和你說話嗎?”徐太熙笑著問。

她失落地搖搖頭,又點點頭。

“啊,那個,沒說話就沒說話了……”她反應過來,忙說道。

“得了吧,我知道你想的是什麽。”徐太熙笑著瞥她一眼。徐峭抬起頭看媽媽,她才是這幾年最孤獨的人啊。

隻是,她習慣了這樣的內向孤僻,天生不喜歡湊熱鬧的性子,除了幾個關係特別要好的人,還有生意上來往的商人,她幾乎不認識任何其他的人了。

“媽媽!”

徐峭蹭在她身邊,嗅著她身上的味道。

“咱們兩個高高興興的,等過了這幾天,有商場開門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吃吃吃、買買買好不好?”

“好!”

再一次沒有一起生日的新年很快便過去了。江城市的案件依舊沒有進展,反倒在年初走訪親朋好友之際經過添油加醋地大肆渲染,眾說紛紜,事情愈演愈烈。

開學前一天的上午,徐峭在睡夢中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看一眼旁邊的鬧鍾,六點半,還早得很。接著,視線穿過窗簾的罅隙,蕭莫的車已經停在了樓下。

她猛然驚醒,上躥下跳、急急忙忙收拾東西(上課快遲到的時候也從未這樣緊張匆忙過),隨後縮進他的車子裏。

這次,自己要學聰明點了,不能再像上一次一樣,盡問一些愚蠢的問題。

車子平穩地運行著,他的神色略顯倦怠。但正是因為這疲倦,讓他沒力氣再對自己擺出一副冷冷冰冰的姿態。

“那個,聽說……江城市的連環凶殺案,還是沒有什麽突破,你覺得……你怎麽看?”她小心翼翼問。

十秒鍾之後——

“關你什麽事。”平淡的語調說。

“哦,”她靠回座椅背上,“不願意說就算了……”

“我是說,”他一直目視前方的眼睛抬上,從後視鏡裏瞄了她一眼。

“這個案子不關你事,你少操閑心。”

“……”

她決定閉好嘴巴,再也不要隨便和他說什麽話了。

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她打開車門,費力地拖下行李箱,飛快地溜走了。

一下車,就看見了賈雯和雅婷。

“嗨!”她打了聲招呼,小步跑去,和她們走在一起。

賈雯腦袋扭向後方,目光緊跟著駛向停車場的車子,眼神狐疑。

“是蕭莫載你過來的?”她問。

“哇!”雅婷雙目發亮注視著她。

“啊……是我那輛出租車停錯了地方,剛好碰到他也來學校,他就順便捎上我了。”徐峭忙解釋(借口)道。

“哦,怪不到。”雅婷說,“早就聽說蕭莫雖然看著很冷漠,但對人十分溫和善良,原來他還很樂於助人喲。”

徐峭嘴角牽動,他善良?他溫和?嗬嗬,他很毒舌倒是真的,說話能把人氣死。

賈雯上下打量著徐峭,如果蕭莫是專門送她來學校,怎麽會讓她一個人那麽費勁地提行李,都沒幫她一下。可她居然還是一副滿麵春風的樣子,真是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