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波折)

江城市的氣壓遠比她想象中更低,整個天空都是死氣沉沉的,萬物蕭條,沒有半點活力。

課堂的氣氛相比社會上,有過之而無不及。又是犯罪心理學的課程,陸黎明站在講台前,神情有些許憔悴,以往精力充沛、與天地同老的樣子都消失不見了。

他雙手扶住講桌邊緣,沉默許久,抬起頭說:“最近,大家都很關心,那起連環凶殺案。”

學生們聞聲紛紛抬起頭看向他。

“其實……大家完全不必擔心這件事,這個凶手,喜歡小男孩,和生過小男孩的女人,你看,你們都不屬於這個範圍。”他故作輕鬆說道。大家沉悶地一笑,表示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男孩和女人?這兩類人群有什麽相互聯係?她突然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既然陸黎明是刑偵部警察,他必定有案子的詳細資料,如果自己也能見到那些信息,沒準會有什麽見解、想法。

徐峭為自己的念頭坐立不安,終於挨到了下課,她在辦公樓門口叫住了他。

“陸老師!”

陸黎明回過頭來:“哦,是徐峭。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她咬了下牙,鼓起勇氣,把剛剛在頭腦中醞釀了無數遍的說辭陳述出來:“老師,我有個請求,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冒昧,但是,現在形式緊迫,不能再等了,或許我的能力有限,但是沒準有一些想法能對你們提供幫助,可否讓我了解一些相關情況,盡一點微薄之力?”

說完,她心跳得厲害,他應該不會覺得自己是吃飽了撐的吧,畢竟她還是有一點微薄的能力為自己撐起一丟丟臉麵。

陸黎明沉寂在帽簷下的眼睛雖布了血絲,卻依舊炯炯發亮,注視著她問:“so?”

“呃……”徐峭以為,他應該能聽懂自己話裏的隱含意思,“那個,我是說……”

“徐峭,”陸黎明打斷了她的話,“你要知道,我隻是一個退休的老警察,現在,僅僅隻是一個老師而已。”

好吧,這推脫的說辭,無從下手。可是,他剛剛上課時明明透露了一些相關情況。

“而且……”

“嗯?”徐峭抬起頭看著他。

“現在的局麵已經夠混亂了,人人恐慌,我不能讓恐慌的人數繼續增多。”他說。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徐峭舉起手指,作發誓狀。

他輕輕一笑,臉上泛起淡淡的細紋,轉過身走了。

留下一個在原地舉著手的女生(白癡)。

“切,不給就不給,有什麽了不起的。”下了晚自修後,徐峭走在路上,噘著嘴抱怨。

杜立菲接著她的話說:“不給我就不看了唄。”

“不給我們可以自己去調查。”徐峭說。

“啊?你要自己去調查?”杜立吃驚道。

“不是我,是我們。”

“呃,我們要怎麽查?”她呆呆地問。

“這幾處拋屍地點,凶手在扔屍體之前一定會去提前查探情況。據我所知,這幾處地點分是幼兒園的後花園、公園的花池還有農場旁邊的小樹林。”徐峭說。

“嗯,說得沒錯。”杜立菲點點頭道,“前兩個地方的案子都有些年頭了,後一個地方更是荒無人煙,要尋找目擊者……應該也挺容易的哈!”

“哇,你這樂觀的性子還真是隨我。”徐峭笑著調侃她,隨後說道,“我七年級讀完的時候,虎口市也發生過一起殺人案,和現在的案件有很多相似的地方。雖然是好多年以前,但沒準凶手那時候就留下了DNA、指紋什麽的……而且,我還是有一項特殊技能的……”

“什麽特殊技能?”杜立菲忽然停了下來,舉起一個L形的戰鬥手勢,“動感光波?”

徐峭笑著拉下她的胳膊,“你忘啦?我可是畢加索再世哦,妙筆丹青、出神入化,我可以把目擊者對犯罪嫌疑人的麵貌描述畫下來的嘛。”

“畢加索?”杜立菲有些疑惑,“我不太懂這些,不過我記得他好像是什麽抽象派……難道凶手長得特別醜嗎?”

“呃……”

不經意尾隨在她們身後的女生模樣的學生,留著中短發,波波頭,身上有淡淡的胭脂味。穿著普通製服,身材消瘦,卻掩蓋不住製被服包裹的粗大骨架。在月光的照射下,下巴泛青,麵色慘白。

次日,徐峭便開始了調查,探訪曾經的案發地點以及途徑區域。有不少長期住戶對於當年的案件印象十分深刻,也記得那時見到的一些可疑身影。

徐峭將這些人描述的麵貌特征記錄下來,並記下了他們的聯係方式,一一整理,準備按照他們的描述畫出來,再與他們聯係修改。

一段時間過後,居然搜集到了不少的資料信息,徐峭估算,等這些全部畫完,至少需要一個月,還真是一筆浩大的工程。

有些人的描述令她覺得十分熟悉,似乎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他們所說的對象。尤其是農場看守人的女兒見到的那個男人。

她說在屍體被自己發現之前的某一天,曾經有個男人開車經過農場,她沒記住車的型號,隻記得自己從車前經過時,瞥見那個男人的手指正扣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

說著她比劃了一下印象中敲擊的順序——食指、小拇指、中指、無名指。

這或許是一個人的習慣性動作,徐峭記得自己似乎經曆過相似的事情。

那是幾年前,在媽媽的超市裏,她看見過一個奇怪的男人。他神情怪異,不像是來買東西,倒像是來超市裏尋人,好像有人約他來超市會麵,結果又放了他鴿子。她雖多注意了這個人兩眼,卻沒看清他的長相,隻記得男人在轉過貨架的時候,手指抓住貨架邊緣,似是習慣性地,輕輕敲打了幾下。

這個人的臉……她越是使勁去想,便越是想不起來。但她當時卻想了一個詞語來形容他——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