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托付給時間的計劃
“阿樂,你堅持住,很快就好了。”一個熟悉的女聲在耳邊輕柔地響起。
我在什麽地方?老鯊呢?不,我還要去將老鯊救回來。
我掙紮了起來,但身體卻似乎被捆綁住了一般,根本無法自由活動。從腦中傳來的陣陣刺痛,讓我幾欲發狂,我使勁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也沒發出,呼出的氣體化作了一大串汽泡,咕嚕著飄到了頭頂上麵。
周身一片溫暖水潤的感覺,我努力睜開眼睛,眼前彌漫著一片溫柔的藍色水波。我這才發現自己正被浸泡在一個巨大的醫療艙中。
醫療艙的玻璃罩外麵則是幾個忙碌著的白色身影。
室內的光線很是柔和,給人一種夢幻的,仿若夢境般的失真感。
“阿樂,放鬆一點,不要緊張。我們正在給你治療,你很快就會好的。”那個熟悉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似乎也更加清晰了一些。
醫療艙外麵浮現出了一張熟悉美麗的臉,但這是誰?我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腦海中一片空白,思維也變得遲鈍了起來。
“他的身體還能承受地住,繼續注射並增加藥劑純度。”那女聲又響了起來。
我又掙紮起來,但在脖頸,心髒,四肢等處插入的導管將我牢牢地固定了起來。隨即,一股幽藍色的藥劑就順著導管注入到了我體內。被滲入到四肢百骸中的暖流包裹住的我,再次陷入了沉睡。
“阿樂,快醒醒!”一道低沉清冷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這聲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遙遠,一直蟄伏在記憶深處。
我翻了個身,將呼喚聲拋之腦後,想要重新進入夢鄉。眼皮沉重地耷拉下來,我覺得是如此疲憊,根本不願就此醒來。
“阿樂,別睡了!我們時間不多了,你快醒醒啊!”那聲音有些焦急起來。
隨著話語聲傳來,似乎有人在不停地搖晃著我的身體。臉上也傳來了癢癢的,滑膩的,冰涼的感覺,肯定又是饅頭,我心想。
我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入眼的是一片青白色的天空,幾朵流雲高高地漂浮在蒼穹之下,顯得很是孤單。
我用手掌撐著地坐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長滿了風信草和野花的小山坡上。我向四周望去,隻見目之可及的地方,全部長滿了一望無際,連綿著延伸到地平線盡頭的淺藍,蔚藍,深藍色的風信草。以及那些在草海之中低著頭,沉默著吃草的牛羊群。
今天的天氣格外晴朗,季風也很是輕柔,混雜著青草和花香的清風吹在臉上有種讓人想要昏昏欲睡的舒適感覺。
“嗚,嗚,汪!”一條半大的獒犬在我腳邊輕吠著,正如臨大敵般地怒視著我的鞋帶,並不時歪著腦袋撕咬幾下。
“饅頭,別鬧!”我彎下腰,撫摸著饅頭的腦袋,看到它眉骨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後才終於放下心來。
“阿樂,你快跟我來,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身邊的少年又急切地說道,全然不似他平日那般的老成和淡漠。
“去哪兒啊?”我有些不滿地伸了伸懶腰,想起剛才那個逼真的,漫長的,遙遠的,驚險刺激的被少年打斷的夢,心裏就不免對他有些埋怨起來。
也許是心理作用吧,現在醒來後,還是覺得腦袋有些隱隱地脹痛,胸口也很是沉悶壓抑,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
在夢裏,我似乎和桑婭在一起了,還多了一些親密的同伴,好像是麗莎,桃花,哈裏斯,老鯊,張東,李飛等,這些名字稍一回想就清晰地浮現了出來。但我怎麽會喜歡桑婭那個笨丫頭呢,想到這裏,我不禁有些耳熱。不過,如果仔細去看的話,桑婭其實也是很漂亮的,我情不自禁地想到。
“阿樂,沒時間讓你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快跟我來!”少年再次衝我喊道。
“嗚,嗚,汪!”腳邊的饅頭對於我的拖拉似乎也有些不滿起來,緊緊咬著我的鞋帶和褲角往少年身邊拽去。
“好吧。”我有些遲疑地向著少年走了過去。
四周柔和的光線突然變得耀眼了許多,刺地我的眼睛都微眯了起來。緊接著,四周的牛羊群,頭上的天空與流雲,猶如魔術般地隱入了這片光芒中消失不見,隻有眼前逆著光的少年的身影更加清晰了起來。
我邁過這片爬滿了風信草和野花叢的山坡,徑直向少年走去。我伸出的手臂纖細,白嫩,柔弱,正是少年的自己,但我本該慌亂不安的心卻意外地從容堅定。
就在我的手拉住少年的手的刹那,整個山坡突然間光芒大放,一片刺眼的白光閃過,就此消失不見。我跟在少年的身後,一下子就置身在了一條幽深寬廣的隧道之中,從隧道另一端隱隱透射進來的幽暗星光讓我感覺無比安寧。
等穿過隧道,我才發現身處於一片陌生的星域之中,背後就是一顆靜靜懸浮著的耀眼刺目的巨大恒星。
我和少年站在虛空深處,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有八顆行星靜靜地以身後的恒星為中心旋轉著,散發著美麗的光芒,以此構成了一個小小的星係 。
但我的視線很快就被一顆水藍色的星球吸引了過去,那顆行星並不龐大,甚至顯得有些嬌小,但卻帶給我一種極其親切的感覺。
我看了看緊緊依偎在水藍色星球旁邊那遍布著環形山脈的衛星後,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劉軒,我們這是在哪兒?”
少年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絲笑容,他指著眼前那顆水藍色的星球輕聲說道:“這裏就是家鄉啊。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真正的大海嗎?喏,就在那裏,那些藍色的部分就是真正的,奔騰不息的海洋!”
說著,他就輕飄飄地往麵前那顆藍色的星球飛了過去,我和饅頭也趕緊跟了上去。
剛一接近星球的範圍,我們就被一股巨大的引力吸扯了過去。等旋轉停止,我們已經站在了一處遍布著銀白色細沙的海灘上。
沙地很是柔軟細膩,輕輕一踩,整個腳掌就陷了進去。旁邊高大的椰子樹上掛滿了圓滾滾的椰果,在清爽的海風吹拂下,遠處海天交界處的海鷗們也都飄忽了起來。
我抬起腳掌,慢慢向著麵前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走了過去。海浪一層層地席卷而來,溫潤的海水衝上沙灘,打濕了我的腳掌。
我彎下腰,隨手在地上一摸,就撿起了一個色彩斑斕的海螺。我將它放在耳邊傾聽,於是海風呼嘯的聲音就清晰地傳入了耳中。
“這才是真正的海洋嗎?”我握著海螺,有些心馳神往地看著麵前這寬廣無邊,一望無際且生機勃勃的藍色海洋,從心底生出一股無比崇敬的感情來。
“是啊,我們人類生命的起源就誕生在麵前的海洋中,這裏也包含著你一直苦苦追尋的所有問題的答案。”少年微眯著眼,看著幽藍深邃的大海輕聲說道。
“這裏就是地球?就是家鄉嗎?”我彎腰從地上抓起了一把細沙,看著它們從指縫間慢慢滑落,散在風中。
“很多年前,由於人類的無度索取,地球再也無力支撐,環境極度惡化。人類為了掠奪資源,拓展生存空間,幾個超級勢力展開了太空競賽,不僅向著茫茫宇宙進軍,彼此之間更是爆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於是延續了萬年的地球文明最終都變成了廢墟和瓦礫。森林,荒原,城市都淪為了一片焦土,接著兩極消失,冰川消融,海平線吞噬了大量的陸地,同時海洋也成了最大的垃圾站。但外太空的探索也並不順利,這時失去了家園的人類才幡然醒悟。這時已經無力回天的人類再次把希望寄托在了海洋上,將地球生態係統的恢複交給了漫長永恒的時間。於是,僥幸存活下來的地球人就開始了漫長的,顛沛流離的流浪。”少年的聲音有些低沉,充滿了不可抑止的悲傷。
“在離開時,我們盡可能地帶走了地球文明的果實,可惜在漫長的流浪歲月中,這些傳承也漸漸遺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中。我們不得不編造曆史來欺騙子孫後代,以此掩蓋人類早已迷失了的真相,想方設法在那遙遠的星係中求生,紮根,建立安棲的國度。但自然環境和原生物種的排斥,生存資源的匱乏等不可抗拒的因素始終限製著我們發展。現在,你知道我們為什麽和聯盟那些亞人族在進化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吧,因為我們根本就是不同的生命形式。我們始終在提防著聯盟人的入侵,卻一直在逃避自己才是侵略者的事實!但被篡改的曆史終將回歸原本的軌道,我們也終究無法一直逃避下去。”
“你告訴我這些又有什麽用?”我強行按捺住內心的震驚,盡量平靜地問道。
“時間不多了,災難和滅亡隨時會到來,但人類還根本沒有做好應對一切的準備。我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人類回歸的那天了,你就是我留下的種子。如果可以的話,你就接替我,讓曆史重回正軌,讓無家可歸的我們重新投入到母親的懷抱中吧。”少年的臉在耀眼的陽光下看不出悲喜。
“我們到底麵臨著什麽災難?你又是誰?”我終於問出了困擾我多年的問題。
“我是劉軒啊,就是和你一起長大,一起放牧的劉軒啊!”少年的嘴角難得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不信!不,我是說,你到底是什麽來曆?”我不死心地繼續追問著。
“我算是一個守護者吧。在最後的人類離開地球之前,他們製定了一個重返故土的計劃,叫作‘深藍之時’,意思就是等到地球漫長的自淨結束,海洋重新恢複深藍的時候,就是我們回家的時刻。這個計劃必須有人將秘密和希望一起延續下去,因為托付給時間來完成的任務是個極其漫長的過程,誰也不知道在這個過程中會發生什麽。於是就有人這些將秘密分開儲存在了開拓者的遺跡中,這些開拓者也是人類探索宇宙的先遣隊。除了儲存在這些飛船中的資料外,還需要有人熟記並傳承這所有的一切,你知道的,代代相傳的記憶總比那些存儲器更為長久靠譜一些。”
“我們這些人的存在隻是為了人類文明的延續,最早的先驅者發現了紫雲星係,並掀起了一場和亞種人的戰爭。因為長久的流浪,人類的資源並不足以支撐這麽一場龐大的入侵戰爭的消耗,所以我們沒能完全取得勝利。除了一小部分人類在各個星域間建立了據點和基地圖謀發展外,大批的人類都受到了亞種人的奴役,這也就是‘黑暗時代’的由來。最終,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並適應了這個星係環境的地球移民,在我們守護者的協助下共同創建了人類自由聯邦,並組成了深藍議會。因此,得知了一些秘密的深藍議會才會不留餘力地不斷去探索各種先人遺跡,以期許能夠獲知所有的真相。”
“那你們為什麽不將這一切全部公布出來?或者幹脆將這一切全部告訴聯邦政府呢?議會高層肯定會不遺餘力地支持你們尋找回家的道路。”我平躺到了沙灘上,看著自由地飛翔在海天交界處的海鷗緩緩說道。
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說不出的舒服,讓我懶洋洋地再也不想去關心那些亂七八糟的紛爭了。海浪不停卷上沙灘,讓我的雙腿如同魚兒一般隨著波浪而漂浮搖擺著,再遠處的饅頭不時追趕著低飛的海鷗在沙灘上自由地撒著歡。我深吸了一口鹹鹹的,濕潤的,清新的海風,心裏充滿了寧靜和滿足。
“永遠不要將希望放在貪婪的政客身上。這是我記事起,就熟記的警言。你看看這一望無際的海洋,再想想身處的這廣闊的天地,以及其中蘊含著的足夠養活近百億人的龐大資源。在這裏,我們不用製造人工大氣,不用耗費龐大的人力物力去維護那些造價昂貴的設備。不需要一步步地,用上幾代人,甚至長達百年的時間去改造環境,在貧瘠的土地上種植嬌貴的糧食。”
說到這裏,少年忍不住歎了口氣後,才繼續道:“在這裏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奔跑和呼吸,更不用每天提心吊膽地提防著聯盟人和那些凶獸的獵殺。泥土中可以長出足夠果腹的糧食,森林和海洋裏有取之不盡的食物。不管是政客,商人還是平民,你覺得他們在被積年累月的戰時配額搞地心力交瘁後,在麵對這樣的龐大資源時還能不被貪婪蒙蔽了雙眼嗎?”少年的嘴角扯起了一抹譏笑:“貪婪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劣根性啊!”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向了湛藍的天空中漂浮的朵朵浮雲。
“我沒有時間了,你一定要記住我跟你說的這些話。但這些秘密不到時機成熟時,千萬不要傳出去。我把力量,還有回家的鑰匙,全部交給你,你一定要保管好!”少年的聲音有些急促起來,他伸出手一把扯開了我的衣領,在我左胸口快速地寫著什麽。
他的手掌中光芒大放,隨著書寫,我的胸口傳來了陣陣灼痛,想要掙紮卻根本動彈不得。那陣灼痛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洶湧,我拚命掙紮著,於是,海風,沙灘,藍天重新化為了一片虛無。
瀕臨窒息了我不停地劇烈掙紮著,喘息著,但漸漸地,還是重新陷入到了沉睡之中。
這一覺睡的很安生,也很舒心,直到眼前突然灑下了一片白色的光,這才將我從夢境中喚了出來。那光線很暖,很柔和,一下子就驅散了黑暗,於是,我就再次睜開了雙眼。
我躺在一張寬大的**,整間房間都被那朦朧的白光照得很是明亮。沒有燈,但是那柔和的白光又無處不在,從牆壁中,地板中靜靜地透射而出。
“你終於醒了。”一道輕柔悅耳的女聲傳了過來。
我從**坐起身子,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萊雅正坐在一張舒適的沙發椅上靜靜地看著我。
房間很大,擺設卻很簡單,除了我身下的床,床邊的幾台醫療設備外就隻有幾個簡單的沙發椅和一張小茶幾了。除此之外,空無一物,就連門窗都沒有。
我沒有說話,繼續環視著四周,直到將身處的環境牢記於心後,才轉身靜靜地看向萊雅。
雖然心中充滿了疑問,但我還是沒有去問什麽。在經曆並得知了那麽多的秘密後,我原本簡單的傭兵思維不知不覺間就變得縝密了起來。
萊雅身穿的白色工作服,和我之前在醫療艙中看到的熟悉女人漸漸重疊了起來。這個發現讓我心中五味雜陳,頗有些失落起來。從我接到這個任務起,身邊接觸過的每一個人都變得神秘莫測起來,似乎每個人的臉上都遮著一張巧妙的麵具,讓我難以辨出真假虛實。
這種情緒也讓我失去了說話的興趣,如果萊雅想告訴我什麽的話,她自然會說。要不,就算我如何逼問,恐怕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你不先問問我,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嗎?”萊雅突然嫣然一笑,臉上充滿了自信的神色,再也看不到一丁點的稚嫩和柔弱。
“不想。”我淡淡地回答。
“好吧。那我等下再詳細告訴你,在你昏迷其間所發生的事情。你現在覺得怎麽樣?身體還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為了救回你,我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萊雅神色一正,鄭重地問我。
我活動了下胳膊,又扭了扭身體,並沒感到絲毫的異樣。身體中也充滿了力量,這種狀態比之前身體沒受傷時還要好上許多。
“沒什麽問題。”我肯定地說道。
我又伸手摸了摸胸口和肩膀,就連那接連在數場戰鬥中留下的創傷,也全都愈合了。不僅是傷口不見了,就連疤痕也沒留下,神奇地仿佛我從來都沒有受過傷一般。
“那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差一點就死了?如果不是我們的救援隊及時趕到的話,你現在也就隻是一具腐屍了。桃花也是,那種不完全的禁忌之力也敢多次激發,差點留下了不可挽回的創傷。唉,不過也多虧了你們的堅持,我們才得到了‘月宮’的控製權。這幾天你可能會覺得胸口有些刺痛,那是給你心髒中輸入的藥物沒有完全吸收而已,你不用擔心。”萊雅有些關切,又有些後怕地說道。
看到她眼神中流露而出的擔心和淡淡的責備,我心裏也微微一暖。不管立場如何,畢竟還是曾經一起並肩戰鬥的同伴啊。
“好的。那現在可以跟我說說,在我昏迷後所發生的一切了吧。”我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那些隱隱的敵意,也被我收了起來。
“對了,老鯊呢?你們找到他了嗎?”我又急切地問道,如果老鯊的死隻是我昏迷前神智不清的錯覺多好。
如果我腦海中關於劉軒出現的場麵都是幻覺,都是夢境的話,那我們曾麵對的一切,那些殘酷的畫麵可不可以也隻是我的夢呢?我多希望自己是瘋了,也不願意那些生死相依的同伴就此在我身邊倒下不醒。
“老鯊。”萊雅的眼神黯淡了下來,遲疑了一下才接著說道:“很遺憾,老鯊,斯坦和哈瑞都死了,你都親眼目睹了的。對不起,阿樂,那時我們真的無能為力。救援隊一直在拚命,實際上,他們為了支援我們所付出的代價,遠遠比我們這個小隊沉重太多了。我們都沒想到,薩馬商會會在這時突然就展露出了獠牙,更沒想到他們對於‘月宮’如此眼熱,竟然不惜血本地將暗中培養的軍隊都派了過來,把希亞-4號周邊全部封鎖了起來。”
想起老鯊,我心裏就難過了起來。我從踏入黑金城的那刻起,最先認識的就是老鯊。那時,在李先生的邀請下,剛剛退役的我帶著桑婭,不遠萬裏從遙遠的聯邦星域匆匆趕來,路上還巧遇了桃花。
我還記得,那天刮著很大的沙暴,我們乘坐的飛船剛剛降落在黑金城外,就被薩馬商會的武裝隊給包圍了起來。我這才知道傭兵工會想要在黑金城崛起有多麽不易,於是就和前來接應我們的老鯊帶人將那幫大蜥蜴給狠狠教訓了一頓。晚上,老鯊還特意帶了幾個傭兵朋友請我在黑金酒吧喝了次酒,在此後的很多年,老鯊也一直是我最重要的同伴之一。
我不願沉浸在悲傷的回憶中,就又開口問道:“那桃花呢?她怎麽樣了?還有我們另外一些同伴都到了哪裏?”
“桃花差一點基因崩潰,直到現在還在接受修複治療。她使用的禁忌力量太過於野蠻霸道,和聯邦軍方的研究一樣,隻盲目追求力量的提升,而忽視了藥劑對人體造成的嚴重傷害。這種不完全的,極其落後,也極其極端的研究成果,我猜也應該是來自聯邦軍方早期的實驗數據吧。不過還好我們在這些年的研究中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成功將藥劑中所蘊藏的亞種人基因壓製了下來,所以也暫時克製了亞種人基因的殘暴性征對人類載體自身基因引起的異變。”萊雅給我解釋道。
“那會不會對桃花的身體造成二次傷害?”我又追問道。想起桃花的來曆,我就覺得心疼,實在不願她再因為這所謂的禁忌之力而受到絲毫傷害。
“不會,這個你可以放心。我們最新研製出來的深藍藥劑,可以修複載體原本就受損的基因,並加以重組完善。不隻是桃花那樣的基因崩潰,甚至連我們之前培養出的自由戰士的獸化都可以成功壓製並修複,重新讓人類的基因占據主導的地位。”
“你來自幽藍?”雖然早已隱隱猜到了,但我還是想開口確定一下。
“對了,正式介紹一下。我是萊雅,隸屬於幽藍下屬的生物科技研究所,現在的職位是助理研究員。”萊雅笑嘻嘻地衝我伸出了手掌。
“鷹隼上的追蹤器是你安裝的吧?”我沒好氣地在她手掌上拍了一下。
“不是我安裝的,我可是和你們一起上船的,再說,那又不是我的工作。好吧,其實給鷹隼進行保養和檢修的技術人員中一直都有我們的人在,隻是恰巧這次的輪值人員有別的任務,所以不得以之下我們才留了個小禮物在上麵。反正也沒指望能瞞過誰。”萊雅大大方方地就承認了下來。
“你們的滲透能力還真是可怕啊!”我由衷地感歎道。
“你以為李澤慶那個老狐狸就不知道我們暗中做的手腳嗎?實話告訴你吧,我們一直在背地裏支持著傭兵工會的發展,不管是武器裝備,還是技術援助都離不開我們。否則,野心勃勃的尼祿會長怎麽會容忍以人類為主的傭兵工會一步步強大?”萊雅淡淡地說道。
“這麽說,你們一直都在和李先生那個老狐狸暗中合作?”我又問道。
“是啊,甚至於當年傭兵工會的建立都是我們一手促成的,這些事情也隻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當然傭兵工會還是獨立自主的,我們沒有權利去幹涉你們,也不會在你們的高層中安插我們的人員。隻有在一些重要任務上才會開展合作,比如這次尋找‘月宮’的任務,其實就是我們放出的風聲,也是我們牽頭的三方合作。隻是沒想到這次帝雪也跑了過來,更是一早就將聯邦的精英小隊和我們的自由戰士小隊給全滅了,所以在後期的戰鬥中,我們才一直落於下風,被那群可惡的蜥蜴追著打。”萊雅咬著牙恨恨地說道。
想起那戰鬥力堪稱恐怖的帝雪,我也有些頭疼。特別是那把蘊含著強大的紫色能量的長矛,竟然能夠自行攻擊,也太過詭異了些。
“帝雪到底是什麽來曆?”我皺著眉問道。
“你應該知道比亞部族曾經也成為過聯盟的王族吧?”萊雅問我。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比亞人的個體戰鬥力也是排在聯盟所有部落的前列。但比亞人似乎是在和聯邦曠日持久的戰爭中持續消耗掉了自身的實力,才被別的部族聯合拉下了王族的神壇,甚至還因此遭到了聯盟的放逐。”我把自己知道的關於比亞人的一些事情大致說了出來。
“對,大概情況就是這樣。你應該也和聯盟的一些部落交戰過,那你覺得比亞人的實力到底如何?在聯盟中是不是真的那麽強勢?”萊雅繼續問道。
“和傳聞相比弱了許多,甚至連一些二等部落的戰士都有不如。”我如實回答。
“是啊,原本的比亞族應該被稱作比亞王族。在鼎盛時期,他們所有的戰士基本上都有著A級以上的力量,其中的比亞皇族全部都有S級的戰力。這哪是現在失去了力量傳承的比亞人能夠相比的。”萊雅感慨著說道。
“S級力量?這是什麽等級?”我有些好奇地問道。
“哦,這是我們幽藍內部為了方便研究,而對力量進行的一個劃分,並沒有對外公布。”萊雅給我解釋道。
“可以說給我聽聽嗎?”初次聽到這樣新奇的說法,我也不由地產生了些興趣。
“當然沒問題,反正也不是什麽太過機密的東西。我們按照生物體所能達到的綜合力量極限,大致將其劃分為了五個等級,分別為:S級,A級,B級,C級,D級,依次遞減。比如一些力量強橫的凶獸,戰力強悍的生物都能劃到S級之中,當然這隻是一個綜合的評價。力量,速度,防禦,有無特殊能力等,都會計算在內。”萊雅仔細說道。
“S級啊,那饅頭能算得上S級嗎?”
“饅頭當然算得上S級的力量了,隻不過在S級中也並不出眾而已。科多獸也能勉強歸入這一類別,不過也隻是墊底的存在,能排進來,也是靠著它能飛行的優勢而已。你要知道單論力量來說,科多獸在凶獸也很是弱小,但擁有飛行能力的凶獸又極其稀少,所以科多獸也算是一個異類吧。它的本體應該隻是獅虎獸而已,隻是被比亞人改造了基因,所以才引起了變異,長出了翅膀。”
“那帝雪也能算得上S級了吧?”
“帝雪?嗬嗬,那個女人的戰力在所有已知的S級生物中也能排進前幾名了。我們在她重傷的情況下還險些被她全滅,你說呢?能在她手中活下來,還真是幸運啊!”萊雅苦笑道。
“呼,你是說帝雪在同我和桃花戰鬥前就已經受了重傷?”想起和帝雪戰鬥時的場麵,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當時和桃花聯手將她壓製的時候,我還沾沾自喜過,現在卻不由地有些後怕。原來帝雪不是尖牙利爪的花貓,而是地地道道的病虎啊!
“是啊,當時帝雪剛剛和我們人類這邊的S級強者大戰了一場,然後才突破重圍趕到了希亞-4號。就是因為知道她身負重傷,所以我們才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出現在薩馬商會的隊伍中。”
“什麽人能將帝雪打成重傷?”我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然而萊雅卻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想必這又涉及到了她們的內部機密,於是我也就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
“其實桃花在激發了禁忌之力後,也暫時達到了A級巔峰,接近了S級的地步,再加上原本就勉強達到了A級的你,這才能暫時抵擋住帝雪的攻擊。李飛,老鯊,哈裏斯也能達到B級,一般的精英戰士也都勉強能達到這個級別,比如張東,哈瑞他們。而普通的士兵能到C級就不錯了,至於平民就沒必要去細究了,隻能籠統地劃到D級之中了。”萊雅淡淡地說道。
“我還能達到A級?”雖然萊雅已經說了是勉強才劃到了這個級別中,但在見識過開啟了禁忌之力的桃花的戰力後,我還是感到有些詫異。
“是啊,就算是同一個等級也是有些差距的。再詳細的劃分有些複雜,我就不多說了。”萊雅想了想才繼續說道:“現在你已經知道了力量的劃分,那我們就重新回到比亞人這個話題上。你也發現了比亞人的實力隻是徒有虛名而已,也知道了比亞人曾經衰落過,但對於其中的一些內情好像還並不清楚吧?”
“這其中還有什麽內情?”我有些驚訝。
“比亞人是逐漸衰落的,這個李飛以前給你們說過,比亞人也確實經曆過那些變遷,但逃離聯盟的那個比亞人分支卻不是被放逐的。原本的比亞王族在聯盟中就不是什麽大部落,他們的人口也很稀少,隻是靠著壓倒性的戰力才得到了王族的地位,並占據了大量的土地,資源,支配著十多個中小型部落。但在後來曠日持久的戰爭中,大量的比亞戰士死在了戰場中,所以戰力銳減後的比亞王族就再也壓製不住別的部族取而代之的野心了。那時比亞人中的皇族就已經意識到了災難的來臨,他們放棄了擁有的大量土地和資源,自願將王族的稱號讓出來,想以此換取部族生存的機會。但那些想趁機將比亞人取而代之的部族害怕比亞人有天會再次崛起,於是就對遷徙中的比亞人展開了血腥的屠殺。對於任何的種族來說,那都是一個可怕的災難啊!”萊雅沉聲說道,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悲涼。
“剩下的一些被俘虜的,被打散的,僥幸存活下來的比亞人則被送往了各個部落中,被他們壓迫著,奴役著。而那些宣稱庇護比亞人的部落大多也是在打比亞人力量傳承的主意而已,本質上並沒有什麽不同。你應該知道,部落指的是多種族的集合體吧?”
“這個我當然知道。但比亞人不是有一個分支在災難來臨前就成功逃出了聯盟,躲到了希亞小行星帶了嗎?”
“當年逃出來的隻是比亞人掩人耳目,吸引敵人注意的一個分支而已,並沒有真的攜帶傳承,更沒有什麽重要人物隱藏其中,真正的比亞皇族根本就沒離開過聯盟。那些被打散的,失去了種族傳承的,被人奴役著的比亞人才才是為了比亞種族的延續付出的最多的。有了他們的存在,才打消了聯盟內部那些因為比亞人的衰落而強盛起來的部族的戒心。所以這些年來,比亞皇族一直躲在暗處積蓄著力量,在外他們得到了薩馬商會的支持,在內又取得了很多中小部族的支持,而那些被奴役著的比亞人則成為了他們在敵對勢力中最好的內應和眼線。就是有了這些依仗,比亞人才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線中。”萊雅緩緩說道。
“那也就是說,比亞人的實力並不是平時展現出的那樣?”我問。
“是的,真正的大戰就快要開始了。比亞人蟄伏了這麽多年,一旦決心複出,絕對會展開血腥報複,何況比亞皇族中又出現了以帝雪為代表的天才戰士。而薩馬商會也終於表現出了野心,很快就會對薩馬星域展開清洗了。”
“薩馬商會真的有那麽強大嗎,當年還不是被我們傭兵工會打地抬不起頭來?”雖然知道薩馬商會絕對不是表麵看上去的那麽簡單,但我還是不覺得他們能在薩馬星域掀起多大的浪花。
“那是薩馬商會不想成為眾矢之的,才故意示弱而已。我們有證據表明,他們這些年在暗地裏早已掌控了不少的星際海盜,賞金獵人,並組建了一批武裝船隊和貿易公司,甚至還建造出了自己的軍隊。更何況,對外他們又得到了比亞皇族和一些聯盟部落的支持。”
“那就是說,我們傭兵工會現在的處境並不太好?”我挑了挑眉繼續問道。
“不隻是你們,別的一些人類的商會和組織最近都遭受到了不明勢力的攻擊,幕後黑手自然就是薩馬商會了。”
“那我得趕緊回去才行,桑婭可還在黑金城中呢。還有,哈裏斯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想起桑婭,我就有些著急起來。
“這個你不用擔心,現在可還遠遠沒到大戰的時候,金土星還是十分安全的。薩馬商會還不敢同時對全薩馬星域的人類勢力宣戰,再說,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防備。哈裏斯和張東都在等著你一起回去呢,麗莎也在幾天前就回傭兵工會了,李飛也先一步回晨星報告去了。至於桃花,她的身體問題太大,還要接受一段時間的治療,短時間內恐怕是不能跟你們並肩戰鬥了。”萊雅說道。
“那好吧。”聽到黑金城沒事,我才舒了口氣。
“阿樂,你身體真的沒事嗎?”萊雅突然神情古怪地又重新打量了下我,看得我一陣的莫名其妙。
“沒事啊,感覺很好,這要多謝你們了!”我鄭重地感謝道。我也再三檢查過了,身體確實沒什麽問題,也沒有異樣的感覺出現。
“沒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不過對於力量的提升,你以後還要慢慢去適應一下。”
“到底是怎麽回事?”從萊雅的話中,我感到有些異樣。
“好吧,我也實在不想瞞你。在李飛將失控時的你打暈後,我們也以為你隻是情緒上有些失控而已,所以也沒太過於擔心,就優先對基因出現了崩潰的桃花進行了檢查和治療。”
說到這裏,萊雅就沉默了下來。我沒有催她,隻是從她臉上那仍然有些驚駭複雜的神情上來看,就知道那時發生的事情絕對不隻是她說的這般輕描淡寫。
又等了一會兒,萊雅長長舒了一口氣後,才接著說道:“但給你治療外傷時,你卻突然發瘋起來,並攻擊了醫護人員,身體也產生了一些異變,症狀很像是我們早期被凶獸和亞人基因主導而獸化的自由戰士,這時才引起了我們的注意。隨後,我們將你製服,又重新進行了檢查,這才發現你的基因已經在一些紫色的生物能量的入侵下產生了變異。這種生物能量,我們在饅頭身上也檢測了出來,但它本身就已經進階成為了凶獸,所以它能夠將其分解並吸收,但你卻做不到這點。我這裏有那天的視頻,你還是自己看看吧。”萊雅邊說,邊在手中拿著的智腦上輕輕點了幾下,隨即一段全息影像就出現在了我們中間。
畫麵中的內容,是在一個和我現在處的房間差不多大的病房中。我看到自己正躺在一張病**昏睡著,隨即,兩個身穿白色工作服的醫護人員就出現在了畫麵中,並開始為我清洗傷口。這時,我還在沉睡,也沒有什麽異常狀況發生。但就在他們剪開我胸前焦黑一片的戰鬥服時,我卻突然睜開了雙眼,瞳孔竟詭異地變成了紫色的豎瞳,一伸手就將身邊的一個醫護人員拍飛了出去。但我似乎還不能適應身體的變化,身體有些笨拙,又好像遭受了什麽痛苦一樣地**著,低吼著,聲音也如同野獸般嘶啞。被我擊飛的醫護人員並沒受到什麽嚴重的傷害,他在地上一滾就和另一名醫護人員站在了一起,並打開了通訊儀進行呼叫。
沒多久,病房的門就被重新打開了,一隊警衛匆匆趕了進來,舉起電子槍就向正在病房中掙紮,大吼的我射了過去。強大的電流讓我在地上不停翻滾著,抽搐著,但並沒有就此昏厥,反而更加拚命起來,並且自指尖冒出了長長的利刃。那利刃輕易地將地板抓出了幾道深深的劃痕,甚至還割傷了一名距離我太近的警衛。
“我們始終搞不明白你是怎麽會被那股能量感染的,從饅頭傷口處殘留的能量情況來看,在經過了饅頭身上抗體的吸收後,它們並不精純了,也不能再靠接觸進行傳播了。”
“我接觸過帝雪的那柄長矛,並被它發出的能量擊打過好幾次。當時沒有什麽異常發生,我還以為沒人催動下,那能量並不足以發揮出應有的威力。”我將接觸到紫色能量的事情說了出來。
“那些亞種人和我們不同,他們自身都能產生出不同的能量,並能從別的強大生物身上汲取能量,這就是我們常說的生物能。我想那柄被比亞人作為傳承之器的長矛上也應該儲存了不少這樣的能量,並能以此來補充使用者的消耗,就像是一塊超級電池一樣,所以帝雪在其輔助下才會擁有更加強悍的戰鬥力。這股力量對本體強大的生物並不能造成太過致命的傷害,或者說造成的傷害也很有限,但對個體弱小的人類卻是致命的。”
“你那時不僅是產生了獸化,甚至連基因都不穩定了起來,隨時都有死亡的危險,所以我們不得不在征得了劉先生的同意下,為你注射了更高純度的深藍藥劑。也就是說,你現在也擁有了S級的力量,隻是這種力量需要你慢慢適應和發掘而已。”萊雅終於一口氣將事情都說了出來。
“劉先生?劉軒嗎?”我有些遲疑地問了出來。
但腦海中驀地就浮現出了劉軒的臉,以及在那個怪異卻異常清晰的夢境中,他曾告訴我的所有事情,以及他所說的交給我的力量和鑰匙的情節。
“對啊,就是劉先生。雖然不知道你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但他說如果你問起的話,隻告訴你他的名字就行,不需要多解釋什麽,你一切都明白的。”萊雅輕聲說道。
“他也是你們的人?”
“不是,劉先生的來曆很神秘,就連我也沒有權限知道關於他的任何事情。唯一肯定的是,他也絕對是不輸於帝雪的S級強者。饅頭也是在他的主導下進行的變異,而且這次尋找‘月宮’的線索也來自於他。對了,你使用的藥劑,據說就是他當年親自調配出來的,不過這種藥劑也隻有你和他使用過,別的人都承受不了這種純度的能量。”
“好的,我都知道了。”我輕舒了口氣,有種就此認命的想法。
也確實是想明白了,如果說是劉軒暗中籌劃的這次任務的話,那我的加入也就是必然的了,這也肯定在他的計劃之內。也肯定是為了保證計劃的順利實施,所以饅頭才被他留到了這艘飛船的附近來接應我。這個兒時玩伴的做事風格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縝密細心,滴水不露啊。
雖然還不困乏,但我知道萊雅肯定還有許多工作要做,於是也沒有再做挽留,目送著萊雅走到旁邊牆壁上打開的門戶中消失不見。
萊雅走後,我躺在**,仔細回想起這所有的一切,有種宛在夢中的感覺。我握緊拳頭,然後再鬆開,如此重複了幾次,實在感覺不出S級的力量到底在哪裏。
第二天,我剛離開那個房間,就看到了等在外麵的哈裏斯和張東。
“嗨,見到你沒事,實在是太好了。”哈裏斯高興地衝過來給了我一個擁抱。
“隊長。”張東也一臉興奮地看著我。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然後就隨著他倆一起向外走去。
穿過長長的走廊時,遇到了好多來去匆忙的工作人員,我一個也不認識,倒是哈裏斯時不時會和認識的人打著招呼。
出了身處的建築,我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那艘巨大的飛船,從萊雅那裏我也得知了它極具華夏氣質的名字:月宮。
四周都是一群群來去匆忙的工作人員,原本巨大的飛船停泊場已經變成了龐大的建設工地。圍繞著月宮的空地上圍滿了白色的簡易房屋和實驗室。而在這臨時的研究所和生活區域的外邊則是正在興建的科研中心和一些必要的軍事設施,看來對於月宮的研究和分析也確實不是短時間內就可以完成的了。
“李飛因為要趕回晨星作行動報告,所以沒能等到你康複就匆匆趕了回去。他讓我轉告你,等什麽時候有空了,隨時歡迎你去晨星做客。”哈裏斯對我說道。
我們穿過了一片熱火朝天的工地,才來到了月宮前。我並沒打算進去,就隻在遠處靜靜地看著。
整艘飛船和以前相比,已經有了巨大的改變。至少上麵的附著物已經被空中飛來飛去的清潔車給清理幹淨了,所以現在看去,那鋥亮的三鈦合金外殼在陽光下折射出了耀眼的亮光,真的宛如一座龐大的神殿一般給人以極其震撼的感覺。
距離這裏最近的一些建築廢墟也被清理了出來,天空中飛來飛去的小型近地飛行器正忙碌著將廢料和各種建材輸送到各處工地上。
看著重新煥發出了勃勃生機的城市遺跡,我心中也湧起了諸多感慨。
“麗莎什麽時候走的?”我問道。
“這次任務發生的變故實在太多,另外,我們也從幽藍那裏得知了不少關於薩馬商會的情報。雖然工會在第一時間就要求我們回去報告,但麗莎還是堅持等你和桃花都脫離了危險期後才趕了回去。她讓我和張東留下陪你,還說她會包下黑金酒吧等我們回去一醉方休呢。”哈裏斯說道。
經曆了這許多事後,張東也成熟了不少,看起來也多了些沉穩老練的氣質。
我點點頭,也沒再多說什麽。老鯊是個浪**不羈的漢子,孤家寡人一個,也不會反對我們以這樣的方式為他送別,更何況還有斯坦和哈瑞一起陪著他,這樣,想必他們三個也都不會寂寞了。
“我昏迷這幾天你們都在忙什麽呢?”我問。
“幾天?你都整整睡了一個多月了,萊雅沒告訴你嗎?”哈裏斯神色古怪地看著我說道。
“她沒有說,我也沒問。我還以為隻是睡了那麽幾天而已。”我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剛開始我們也很擔心,但你的生命體征一直很穩定,我們就隻能這麽等下去了。不過,還好你醒了過來,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桑婭了。”哈裏斯如釋重負地說道,顯然在我昏迷期間,他們也始終為我擔心著,這讓我心裏也不由地為之一暖。
我摸了摸上衣口袋,才發覺這是件新衣服。原本的隨身物品都取了回來,但僅剩的半盒煙卻沒了,想必早已在戰鬥中遺失了吧。
“喏,給你。”哈裏斯給我遞過來一根煙,然後又給張東也遞過去了一根。
我點燃香煙,然後狠狠抽了一口,將那股苦澀灼熱的煙霧咽進了腹中後才覺得舒服了些。
“這些天你們都在忙什麽呢?”我重新問道。
“陪著幽藍的人一起進到飛船內部轉了幾圈而已。說起來,那些先人還真是了不起啊,竟然能在那麽多年前就造出這樣的龐然大物。其中的一些科技和思路更是我們不曾涉及的領域,麗莎和萊雅都肯定我們將在飛船中取得一些重大的發現。”哈裏斯感歎著說道。
“倒不是我們造不出來這樣龐大的戰艦,隻是它們對於能源的消耗太過於恐怖了一些,這不是聯邦願意承受的,所以以前的星艦製造計劃才一再擱置。”張東突然說道。
“你還知道這些?”哈裏斯有些驚訝地問道。
“我家以前有個小型飛船製造公司,也提供飛船的引擎改造和保養服務,所以和聯邦軍部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張東解釋道。
聽到這裏,我和哈裏斯就明白了。聯邦為了減少政府工程的預算和支出,所以時常會將一些核心之外的工程或者研究交付給一些中小型企業,借助他們的研發力量或生產線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們抓到尼坤沒?”我又問道。
“沒有,帝雪將他帶走了。後來我們在附近仔細搜查過,都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哈裏斯恨恨地說道。
“那就等回到黑金城後再動手吧,我不信他會一直躲在薩馬商會的總部裏不出來。”我將煙蒂彈了出去,然後咬著牙說道。
“不管尼坤躲在哪裏,他都要死!”
“老大真酷!也算我一個,我和那些大蜥蜴早都是不死不休的了。”哈裏斯吹了聲響亮的口哨,然後滿不在乎地說道:“讓不得在黑金城尋仇的禁令見鬼去吧。”
不得在黑金城動手尋仇是黑金城自建立一來就定下的規矩,也是黑金城被稱為薩馬星域最安全城市的基石。因為薩馬星域本來就是魚龍混雜的地方,彼此之間擁有仇怨的組織和個人實在太多,而大家又都需要一個可以放縱享樂的地方。於是,黑金城的所有勢力就共同製定了這個規矩,在城外可以盡情殺人尋仇,但在城裏就必須和平共處,哪怕是天大的仇恨,隻要你動手殺人就會遭到全部勢力的共同追殺。
“隊長,也算我一個吧。”張東也沉聲說道。
“你不怕被黑金城的所有組織共同追殺?”我挑了挑眉有些驚訝地問道。
“怕。但有些事情不是害怕就能夠阻止的。”張東沉默了半晌,然後才肯定地回答道。
離開希亞-4號前,我去看了看桃花。她仍然躺在醫療艙中靜靜地沉睡著,也不知夢到了什麽,嘴角還掛著甜甜的微笑。她披肩的黑色長發如同水藻般飄揚在藍色的水波中,宛如靜靜沉睡的公主一樣優雅,甜美,安靜。
她身上裹著的白色睡袍在水波中顯得有些寬鬆,露出了一截白皙消瘦的鎖骨,顯得很是倔強,又有些惹人心疼。
“她還要睡多久?”我輕聲問身後的萊雅。
“快的話也許幾天就能醒來,慢的話就不知道了,也許是幾個月,也許是幾年,這誰也說不定。她以前使用的半成品藥劑對她身體的傷害實在是太過嚴重了,如果不是我們的研究在最近恰巧取得了階段性地突破的話,恐怕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基因崩潰的極度痛苦中掙紮著死去而無能為力了。我根本不敢想像她在動用禁忌之力時究竟承受了多少的痛苦。”萊雅的神色有些黯然,她伸出手隔著玻璃罩愛憐地撫摸著桃花的臉。
“替我照顧好她。”我低聲請求道。
“當然,你不說我也會這樣做的。”萊雅承諾道。
我也抽空去看了看饅頭,它被派去看護正在興建的研究中心了。這是整個建設工作中最為重要的地方了,甚至可以說,我們以前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這棟建築能夠成功地在月宮旁建立起來。
饅頭看到我很是興奮,不停地在我身上嗅著,又圍著我繞來繞去,並低聲地吠叫著。
“嗨,饅頭。你要聽話,好好地待在這裏,會有人照顧你的。”好不容易才將饅頭哄著躺到了地上,我才靠著它的腦袋在它耳朵旁輕聲地說著。
饅頭舒服地半眯著眼睛,耷拉著舌頭,享受著我在它腦袋上的按摩和撫摸。
饅頭也許真的聽懂了,也許隻是以為我在逗它玩。它還是歡快地用鼻子在我身上拱著,顯得很是親昵,就像很多年前一樣。
雖然很是不舍,但我終歸還是要離開的,我也不能自私地帶走饅頭。從萊雅那裏,我已經知道饅頭在這裏已經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很多年了。身體的變異不僅給了它強大的力量,同時也讓它有了更為長久的生命。這自由的荒地,才是真正適合它的天堂。
我知道劉軒這麽做,肯定不是為了製造出一個力大無窮的怪物,或者冰冷無情的生物兵器。他將饅頭留在這裏,何嚐不是給了它另一種自由。所以,我怎麽忍心帶著它走進另一處戰場。
飛船在嗡鳴聲中一陣劇烈地搖晃,然後猛地吹起一大片煙塵後才終於掙脫了地心引力,騰飛到了空中。
這艘小型的貨運飛船上除了幽藍外派的采購人員外,就隻剩下我,哈裏斯,還有張東了。我們將乘坐著這艘貨船避開薩馬商會的封鎖,重新返回黑金城。
老舊的貨運飛船在大氣流中輕輕顫動著,我透過舷窗向下看去,杜蘭大峽穀在視線中越拉越遠,漸漸地,就再也看不清那規模龐大的遺跡和熱火朝天的建築工地了。隻有月宮的合金外殼仍然如同一顆璀璨奪目的鑽石般在林海綠色的波濤中閃閃發光。
“有些不舍?”哈裏斯問我。
“有點。”我說。
“我也是,在這裏發生的事情足夠我記一輩子了。”哈裏斯也感歎道。
“張東,你在想什麽呢?”哈裏斯用腳踢了踢在另一邊的上鋪上躺著的張東。
貨運飛船很小,為了更大容量地囤積貨物,改裝後的生活艙就更加狹小了些,何況還是我們三個擠在一個艙房中。
“沒想什麽,想睡也睡不著,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煩躁。”張東從鋪位上直起了身子,將後背靠在艙壁上,然後老實地回答道。
哈裏斯歎了口氣,也有些惆悵地看向了舷窗外麵。
終於,杜蘭大峽穀也隱入了林海深處。我隻能看到淺綠,墨綠,橙黃,火紅的一片片濃重的植被的色澤,就像一副正在繪製的抽象的油畫作品一樣,被隨意地塗抹在希亞-4號的表麵。雖然淩亂,但很和諧,有種別樣的驚心動魄的美感。
我靠在下鋪的床柱邊,點上一根煙,然後吐出一片青色的煙霧,將室內的情形映襯地如同舷窗外的雲霧一般,都顯得若隱若現。
“哈裏斯,你和摩蜥人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恨?我還從來都沒聽你說起過。”我開口問道。
“沒有,我沒有問過。”我回答道:“我又不是一個喜歡多管閑事,或者喜歡隨意窺視別人隱私的人。我們馬上就要去找那些大蜥蜴的麻煩了,這些事情還是了解一下比較好。”
“哦,也沒什麽,都是過去的事了。”哈裏斯有些滿不在乎地在上麵翻了個身,換了個姿勢重新躺好。
“老大,幫我拿瓶啤酒,就在那邊的背包裏。”沉默了片刻後,哈裏斯又從上鋪探出半個身子對我說道。
我起身從對麵那個下鋪上堆著的幾個背包中摸出一瓶啤酒,打開後,就伸手遞給了哈裏斯。
“張東,你要不要也來點兒?”我問。
“謝謝,給我也來一瓶吧。”張東說道。
我又拿出兩瓶,給張東遞過去一瓶,然後靠在舷窗旁的艙壁上,也給自己開了一瓶。
“我並不是在薩馬星域出生,和你們一樣,我也是聯邦人。我家鄉在西南行省的一顆礦星上,相信我,那裏除了被開采冶煉金屬而染黑的天空外,就隻剩下我們這些終日流落在街頭的同樣髒兮兮的孩子們了。與數量有限的金屬相比,疾病和貧窮才是那裏最好的特產。但說實話,有時候我還會偷偷懷念那樣一個糟糕的地方。”
聽著哈裏斯的描述,我卻突然想起了流火星,雖然都是一樣貧瘠偏遠的資源星,但終歸是自己的家鄉啊。那些在春天帶著風信草的淡淡苦味的清風和青白色的天空,以及那一望無際的草海,點綴在其中的點點野花和小小的湖泊,想起來卻如同天堂一般令人向往。
我喝了口啤酒,竟微微有些癡了。
“我父親死在一場礦難之中,但保險公司卻以他沒有按章程開采為由,拒絕支付我們賠償金。”哈裏斯喝了口啤酒,然後開始緩緩地說起自己的故事。
“我父親隸屬的西南礦業集團隻是象征性地給我們送去了一丁點微薄的喪葬費,然後就態度強硬地要求我們搬出礦區分配的公寓。我母親不能忍受這些屈辱,於是就花光了所有積蓄和別的礦難家屬聯合起來將保險公司和礦業集團告上了法庭。那時我剛讀高中,我弟弟在讀中學,我們不得不停課,和別的孩子一起陪著家長在街上遊行,居住在大橋下,吃超市即將過期的打折食物。這些舉動終於引起了媒體的注意,我們還因此登上了地區新聞的版麵。”
“再接著就是政府部門的介入,立案,調查,把我們隔離起來進行所謂的人身安全保護。但調查的戲份持續了沒多久就又草草收場了,法院不斷宣布開庭卻又推遲判決。生活從來都不肯給你真正想要的。”
“你們也知道,我們根本不可能告得贏那些吸血鬼和資本家,我們隻是想要一個希望,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最終我們還是輸了那場官司。但迫於輿論壓力,礦業集團還是妥協了,他們對外宣稱要將礦難家屬一起送往新開發的一個礦區安頓,並承諾給礦難家屬提供一些相對輕鬆的工作,以及一些生活上的援助,也就是醫療和教育什麽的。”
“你們就這麽被送到了薩馬星域?”張東問道。
“如果礦區真在這裏,如果我們真能順利到達就好了,那我絕對會真心感謝上帝啊,命運啊,那些的鬼東西。在剛剛離開家鄉時,我們都很高興,以為會有新的,充滿希望的生活在等著我們。那是我和弟弟第一次乘坐飛船,雖然客船很破,很舊,很顛簸,住宿環境也很差,底艙中擠滿了髒兮兮的人群。但我們還是很興奮地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地守在舷窗邊,看著那些時遠時近的星球,想像著會不會有人像我們以前仰望別人一樣地仰望我們。唯一用來打發時間的方式就是憧憬未來的生活,我甚至都有了想讀大學的念頭,想找一份體麵的工作,就連母親臉上也終於浮現出了久違的笑容。”
“我和幾個同齡的夥伴實在閑不住的時候,也會溜出底艙,去偷看船員們的生活,探究飛船的秘密,對我們來說,這就是枯燥生活中最大的冒險了。這樣的生活大概持續了數月,以致於我對時間都沒有了什麽概念,隻是麻木地日複一日滿懷希望地憧憬著未來。然而,災難還是沒有放過我們,在航行到薩馬星域附近時,我們還是被一夥海盜給盯上了。他們輕易地就侵入了我們的飛船,將礦業集團的武裝護衛全部俘虜了,然後又命人將飛船開進了薩馬星域深處。”
“難道是人口貿易?”我震驚地問道。
人口貿易一直是一些不法商會牟取暴力的手段之一,危害絕對不在販毒之下。他們往往會將聯盟部落中長相最接近人類的亞人女性抓捕起來,再通過薩馬星域的中間商偷偷賣到聯邦去。據說在首府星圈中,這種帶有異域風情的女奴一直很受那些世家公子的歡迎,就連一些長相奇特的也可以關在馬戲團的籠子中供人參觀,獵奇。當然,這種貿易也是雙向的,我也聽說過販賣人類的勾當,卻一直沒有真正遇到過。因為有著黑暗時代的慘痛經曆,所以聯邦上層對於殘忍的人口貿易深惡痛絕並大肆打壓。但重罰和重罪始終不能真正打消那些人口販子貪婪的胃口,這種慘劇還是經常發生,特別是在中立之地的薩馬星域。
“對,但比你知道的還要殘酷。他們將我們帶到了一處秘密基地中,那裏已經有了買家在等著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樣貌醜惡的聯盟人,以及那些惡心的摩蜴人。我至今還能清楚地想起他們猶如看待牲畜般打量我們的目光。”哈裏斯恨恨地說著。
他一仰脖將瓶中的啤酒一飲而盡,然後隨手將空瓶子拋到了艙門旁的垃圾桶中。
“再給我一瓶。”哈裏斯又對我說道。
哈裏斯點了點頭,接過酒瓶喝了一大口後才繼續說道:“薩馬商會出錢將我們買了下來,然後又當著所有孩子們的麵,將大人們全部槍殺了,一個沒留。隻有那些護衛被聯盟人給帶了回去。”
哈裏斯說到這裏,嗓子陡然低沉沙啞了下來,握著酒瓶的手指關節也因為用力而泛起了一片青白。
“我和弟弟親眼看著母親倒在了我們麵前,她就定定地看著我們,我從她囁嚅的口型中讀出,她要我們好好地,勇敢地活下去。直到生命最後一刻,她還在擔心我們。”哈裏斯痛苦地說著,他將身子蜷縮了起來,額頭抵在膝蓋上,然後從嗓子中發出了幾聲微弱的嗚咽聲。
我想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低頭狠狠地將瓶中的啤酒灌進了肚中。
“接下來,我們這些孩子被送到了薩馬商會的一個基地中。在那裏我看到了更多的孩子,既有人類的孩子,也有亞人的孩子,他們都神色麻木地呆在鐵籠中。也是從他們口中,我得知了我們即將麵臨的命運。你們知道聯盟的一些部族依然保留著用人類進行祭祀的儀式吧?”哈裏斯沙啞著聲音問道。
“當然知道,在戰場上,我們還遇到過靠獵殺人類戰士來完成成年禮的。”我點頭說道。
“有些小部族,特別是那些居住在聯邦深處,沒有能力在戰爭中插手的小部族隻能想方設法從別的大部落中用資源交換戰俘。但隨著戰爭的減少和人類的逐漸強大,戰俘的數量根本不夠他們消耗,於是向聯邦進行人口掠奪或者花錢從商會中購買,就成了他們最後的選擇,這也是人口貿易屢禁不止的主要原因之一。”
“有需求就有市場。”張東低聲說道。
“但用以向祖先和圖騰獻祭的祭品隻能是戰士,越強大越好,所以薩馬商會才殺死了所有大人,然後將我們圈養了起來。我們被關了兩年,也就是在那兩年裏,我學會了用槍,學會了戰鬥,學會了殺人,在殘酷的死亡威脅下,我終於成為了合格的戰士。而最諷刺的是,我們學習戰鬥卻隻是為了去死。所以在一次訓練中,我帶著弟弟和幾個同伴殺死了守衛,然後逃了出來,但在半路上,除了我之外,他們都被聞訊趕來的血爪衛隊重新抓了回去。我也在逃跑的過程中,被擊成了重傷。”
“所以你才聯係了傭兵工會嗎?”我問。
“沒有,養好傷後,我第一時間趕回了關押訓練我們的基地。但是在基地的位置曝光後,謹慎的摩蜥人就將和我同批受訓的孩子們提前送去聯盟了。我抓了一名守衛,從他那裏逼問出了薩馬商會很多關於人口貿易的事情,就連當年攻擊我們的海盜,都是他們暗中扶持的。於是,在之後的幾年裏,我到處劫掠薩馬商會的商船,一處接一處地破壞他們的據點,也一次又一次險些死在他們手中。也就在那時,我從一個賞金獵人那裏得知了傭兵工會的事情,知道了有這麽一股人類的勢力要在黑金城崛起,並且正在和薩馬商會戰鬥。於是被追殺地走投無路的我,才撥通了傭兵工會的電話。”
“是啊,如果不是你將我從追殺者的手中救走,估計我早死在那些大蜥蜴的手中了。也或許會和我弟弟以及那些同伴一樣,被送到聯盟內部,當作那些怪物的祭品,然後被當場開膛破肚。來,為活著幹杯!”哈裏斯舉起手中的啤酒說道。
我和張東也遙遙舉起了手中的酒瓶一飲而盡。
接下來的日子倒過得挺不錯,每天和哈裏斯,張東一起吹吹牛,玩玩牌,或者喝點小酒,一直到了黑金城也沒有遇到任何麻煩。
從飛船上向下看到那一排排黃褐色的建築時,我從心裏感覺到了安寧,還有淡淡的疲憊。
飛船終於緩緩地,穩穩地落在了城外的停泊場中。跟飛船上的工作人員打了招呼後,我們就扛起背包走出了那狹小的艙室。
當雙腳踏上土地時,我感覺雙腿都有些微微的顫抖,雖然在飛船上也有簡單的鍛煉過,但又哪兒有這種腳踏實地的安全厚重感。
我將太陽鏡調出來戴上,眼前被熱浪烘烤著的紅褐色沙丘才清晰了起來,這熟悉的炙熱和赤黃色的沙漠景觀讓我感到無比的親切。
一片高大的仙人掌下麵伴生著些紅紅的飽滿的多肉植物,矮矮地鋪在道路兩側,沉默堅韌。
我禁不住衝著黑金城的方向大喊了一聲,嚇地一隻躲在多肉植物中偷偷打量著我們的小蜥蜴再次鑽進了沙丘中消失不見。
“等下你們先回工會報到吧,麗莎肯定早就將行動細節作好報告了,你們過去露個臉就行,我要先回家一趟。”我對跟在我身邊的哈裏斯和張東說道。
“好的,你記著天黑前來黑金酒吧就好。”哈裏斯衝我擠了擠眼睛,笑著說道:“你先回家陪陪桑婭,別的事情交給我倆就行。”
“對了,你倆身上還有多少錢?”我低聲問道。
“也沒多少。喏,都在這了。”哈裏斯將錢包拿了出來,然後遞給了我。
我又看向張東,張東問也沒問地就將錢包裏的錢全部拿了出來,塞進了我手裏。
“好了,這些錢我先拿走用了,回頭再還你們。”我將哈裏斯錢包裏的錢也都拿了出來,又隨手將空錢包扔給了他,然後朝身後揮了揮手,就大步向著旁邊的汽車站走了過去。
我沒有回家,而是打了輛車,直接來到了集市。
集市依然淩亂,嘈雜,形形色色的人群穿梭在擁擠的攤位中間,顯得熱鬧非凡。其中夾雜的各種叫買叫賣聲,更是此起彼伏,接連不斷。
“這花都被蟲咬過了,你還敢跟我要錢,我不跟你索要賠償就不錯了。”一個刁鑽的尖細聲音從一側的牆根處傳了過來,在嘈雜的環境中也顯得很是刺耳。我厭惡地揉了揉耳朵,又是可惡的,自以為是的摩蜥人。
賣花的小女孩甚至連攤位都沒有,隻在地上鋪了一塊防水布,又在上麵擺放了一些新鮮的花束。而她身旁也堆滿了各色各樣的鮮花,將她纖細的身影都遮擋在了其中。
“好啊,你還敢說我冤枉你。你連攤位都沒有,還敢大聲嚷嚷,要不要我把商會的稅收官叫來評評理?”那個摩蜥人又大聲威脅起來。
女孩不說話了,於是那個摩蜥人又得意地摟著懷裏的女人笑了起來。
我伸手推開麵前圍觀的人群,走到了花攤跟前。果然是海倫,她正坐在防水布後麵,抱著一捧捆紮了一半的雛菊,睜著明亮的大眼睛委屈地看著圍觀的人群。
“你們這些進化不完全的大蜥蜴還真是不長記性,還有你們這些圍觀的垃圾,比那些蜥蜴還要讓我惡心!”我轉過身看著麵前的人群緩緩說道。
“你竟敢當麵侮辱我們高貴的摩蜥人?”那個摩蜥人鬆開了懷裏的女人,露出了滿嘴利齒,惡狠恨地看向了我。周圍各種不滿的斥責聲也緊跟著傳了過來。
那個摩蜥女人也瞪著豎瞳,吐著分叉的尖舌狠狠地盯著我。她的懷裏正抱著一束雛菊,花束的配飾雖然簡單,但卻顯得很是精致,看來海倫用了很多心思來維持這對她們來說也很是不易的生意。
我沒理會那些叫囂聲,隻是轉身朝海倫點了點頭,然後往前跨出一步,就一腳踹向了那仍然喋喋不休,聲色俱厲地出言威脅著我的摩蜥人。
這簡單的動作竟然快地不可思議,我腦中剛想著抬腿的動作,那個摩蜥人就已經大喊著倒飛了出去,我甚至都來不及反應。那些被摩蜥人撞翻的人也一臉驚駭地看向了仍然呆立在原地的我。
我身子微微一動,就又詭異地出現在了倒地不起的摩蜥人麵前,這次倒是比剛才更適應了一些。我伸出手,輕輕握了握,接著又鬆開,難道這就是S級力量嗎?存在於本能中的,讓我都來不及反應的無法輕易掌控的力量?但現在還不是研究這些的時候,我將心中的驚疑按捺下去,重新看向了摩蜥人。
那個摩蜥人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胸口直接凹下去一個深坑,從嘴中噴出了一大口鮮血。這樣的傷勢雖然死不了,但也免不了要受些痛苦了。我不客氣地將他掉在地上的錢包撿了起來,然後身子一晃就又突兀地出現在了花攤前。
那個瞪著眼看著我的摩蜥女人突然自喉中發出了一聲幹澀的尖叫,接著手中一鬆,那花束嘩啦一聲就掉到了地上,她看也沒看那倒在地上的摩蜥人一眼就飛快地轉身跑開了。
圍觀的人群看到摩蜥女人逃跑後,也趕緊四散而去。不到一分鍾,這一片就隻剩下我和海倫了,就連旁邊擺攤的人也都跑光了,有的甚至連攤位都沒顧得上收拾。
“這些是賠償那束鮮花的。”我又拿出了自己的錢包,將從哈裏斯和張東那裏要的,包括自己的錢全部拿了出來,又一起丟到了海倫麵前。
“太多了。”海倫有些羞澀地衝我說道。
“沒有,多出的那些是替桃花帶給你們的。對了,桃花正在執行一個很重要的任務,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在她不在的日子裏,我會照顧好你們的,比如趕趕這些小流氓呀,這樣的雜事都可以找我。”我認真地說道。
“不用麻煩大叔了,工會也有派人照顧我們的。前幾天麗莎姐姐還給我們送來了一些現金和衣物,隻是我想多賺點,所以才堅持出來賣花的。”海倫有些害羞地說道。
聽到這大叔這樣的稱呼後,我臉上一熱,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似乎真的被區別對待了呢。
“你之前的那個攤位呢?”我看了看鋪在地上的防水布後,又低聲問道。
“前段時間忙著考試,一直沒出來擺攤,攤位就被市場收了回去。這幾天城外的花開得很好,我才又摘了一些回來。”海倫柔聲解釋道。
“好啦,天色不早了,把攤位收起來吧。桑婭讓我邀請你們到家裏吃飯呢。”我柔聲說道。
“好耶,我們也好久沒見到桑婭姐姐了!大叔等我一下,我先把這些花收起來。”海倫歡快地將所有花束捆在了一起,然後又小心地噴灑了一些保鮮液後,才放進了旁邊的花籃中。
“好了,我要再去買些東西,晚飯前一定要記得過來啊。”我又叮囑了一聲後,才向著市場另一頭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