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一次擁抱毀滅

三發子彈幾乎同時打在了尼坤的頭上,鮮血迸濺中,尼坤的臉頰和額頭就多出了三個黑黝黝的血洞。他晃了晃,伸出的手臂徒勞地在空中揮了揮,就仰麵向後倒了下去,重重磕在了那向上的台階上,再也不動了。

這就結束了嗎?我心中想著,也終於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哈裏斯和張東也都重重地呼了口氣。我向他倆看去,隻見他倆也正向我望來,相視之下,不由都露出了一個笑容,有些釋然,也有些苦澀。

“好了,既然完成了任務,那就趕緊想辦法出去吧。”我拍了拍張東的肩膀,然後開口說道。

“肯定不能按原路返回了。”哈裏斯開口說道:“外麵的怪物正在混戰,短時間內也顧不上咱們,再說這道大門還能為我們支撐一段時間。可以先上去看看,然後看能不能找到別的能通到下麵的途徑。”

“那就這麽辦吧。”我點點頭,也表示同意。

張東自然也沒什麽意見,於是,我照例在實驗室中放置了一些炸藥後,就和他們兩人一起走上了那道樓梯。

就在我們剛剛跨過尼坤的屍體時,我卻不由地一愣,隻見那屍體腦袋上的三個血洞竟然沒有湧出多少鮮血,反而還在緩慢地合攏。

我不由地停下了腳步,定了定神,再次向尼坤的臉上看去。果然,那幾個血洞竟然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著,蠕動擠壓著,竟和帝雪的那件戰衣一樣的感覺。

我的心不由地沉了下來,哈裏斯見我停下了腳步觀察尼坤的屍體,知道我肯定發現了什麽,也就跟著停下了腳步。

啪嗒!一顆扭曲變形的彈頭從尼坤的額頭擠了出來,落在台階上發出一聲脆響,隨即另外兩顆也緊跟著鑽了出來,磕在地上彈跳著,一路蹦到了台階下麵。

“嗬,還真有些疼啊!”尼坤輕聲呻吟著,緩緩睜開了狹長的雙眼。

他躺在地上,布滿細碎的青色鱗片的臉上還沾著點點血跡,看起來很是陰森可怖。他伸出猩紅分叉的長舌輕輕舔了舔臉頰上的血跡,然後看著我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那黃褐色的豎瞳也漸漸湧上了一層血色。

“快走!”我衝哈裏斯喊了一聲,然後抬起手槍就朝著尼坤的胸膛開了兩槍,將剛剛爬起的他擊地從台階上跌落了下去。

已走到台階盡頭的張東聽見槍聲也停下了腳步向我倆看來,等看到被我擊飛卻仍在掙紮著爬起來的尼坤時,也不由地一怔。

我用的手槍都是大口徑的火藥武器,威力都算不錯的了,但這足以致命的子彈打在尼坤額頭上也沒能殺死他,那這兩槍也根本起不到殺傷的作用了,所以我看也沒看尼坤,就急忙和哈裏斯向台階上跑了過去。十多秒後,我們就穿過了樓梯,到了真正的頂層之中。

入眼的是一個龐大的,被分成了無數個小格的實驗室。各種設備儀器應有盡有,看來這裏才是他們用來研究生物兵器的核心實驗室了,我看著那些陳列著的凶獸標本暗暗想道。

我顧不上去分辨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儀器,也顧不上去探究他們到底研究出了什麽東西,和哈裏斯帶著仍然是一頭霧水的張東一起向過道另一頭跑去。

從窗戶外已經隱隱透進來了青白色的曦光,再過一會兒,天色就要大亮了。雖然不知道薩馬商會到底發生了什麽變動,竟然始終沒有再派警衛對我們就行追擊,甚至連生物兵器的失控暴動也置若罔聞的樣子,但我們還是得在他們將目光再次放到我們身上前,成功跑出去才行。

“這裏!”張東突然喊了一聲,我向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在一排標本架後,竟然有一架貨運電梯,當然,也是被鎖死了的。隻是看那周圍特意空出的一小塊區域和就近放置的標本架,就可以肯定這貨運電梯也是經常使用的。

“看來你們運氣不錯,竟然找到了我為你們留的唯一一條出路。”尼坤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我回頭一看,隻見尼坤已經走到了頂層的入口處,陰冷地看著我們。

隨著尼坤身體的扭動,一陣嘎巴嘎巴的聲音自他身上不斷響起,似乎是一架生鏽的機器在努力活動鏽蝕的機體一般,顯得很是艱澀,也很是古怪。

“還真是有些不適應這具新身體啊,竟然連修複都用了這麽久的時間,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尼坤冷冷地說著,除了衣服上的血跡和兩個破洞外,他的身體已經再次恢複如初了。修複胸口所用的時間比額頭上的還要短了許多,不管他到底經曆了什麽,但顯然已經漸漸掌握了這樣的改造。

“你也接受改造了?就像樓下那些怪物一樣?嗬嗬,你們這些進化都不完全的蜥蜴果然還是保留著那些令人厭惡的惡趣味啊!”我冷笑著開口譏諷道。

“我們和你們人類的進化方式根本都不一樣,你再說那些毫無意義的東西,我也隻能當你無知了。你們人類總覺得自己那孱弱可憐的樣子才是進化完全的標誌,在失去了尖牙利爪,失去了在這片廣袤宇宙生存的資格後,你們才明白自己那種近乎盲目的自我安慰是多麽可笑!不過,這種擁有力量的感覺還真的很不錯,你說呢?阿樂。”尼坤扭動的身體終於停了下來,他右手一伸,那本來就細長的手指竟然又拉長了許多,逐漸變得尖細起來,幾個呼吸間就變成了鋒利尖銳,散發著陰森寒光的利爪,竟和比亞人的爪子極其相似,隻是更為細長了一些。

“噢,這種變得強大的感覺真是美妙啊!”尼坤看著那鋒芒畢露的利爪,從嗓子中發出了幾聲痛苦壓抑的呻吟聲,就連身體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緊接著,他的左手也開始了變化,那並排的細長的手指漸漸並攏融合在了一起,和同樣變得扁長的小臂一起衍化成了一把鋒利的長刀。

“老規矩,哈裏斯,你打開電梯。張東,你一旁策應,我去擋住這怪物。”我深吸了口氣,抓起手槍,往旁邊的實驗桌旁快速跑了過去,邊跑邊向尼坤的胸前射出了幾槍。

張東迅速向著另一邊跑了過去,跑動的同時也向尼坤掃去了一排子彈。

看著我倆遠遠跑開的身影,哈裏斯狠狠吐了口氣,臉色一沉,就蹲在了標本架的後麵,一咬牙同時放出了四架無人機。

子彈射進尼坤的胸前卻像是射進了投影中一樣,直接透了過去,打到了後麵的牆壁和樓道之中,濺起了一片煙塵。

尼坤冷笑一聲,身體一晃,就拖出了一道殘影向著我們撲了過來,這速度也幾乎和比亞人完全一致了。看來他們生物兵器研究計劃的成功也少不了比亞人的暗中支持。

我趕緊掉轉槍頭,向著尼坤打出了幾槍,卻都落了個空,反而將那些架子和桌椅給擊地破碎了開來。頓時,防腐液,玻璃碎片和木屑紛紛揚在了空中,我的眼睛根本就捕捉不到尼坤的身影。

我邊射擊,也邊在那些實驗桌之間不停跑動著,心裏卻更加懊惱起來,那禁忌之力好像故意和我鬧別扭一般,始終蟄伏不出。

砰!我身旁的一張桌子突然被斬成了兩斷,木屑和紙片向著四周飛散而來,我在一堆碎屑之中快速向後邊掠去,險險地躲開了這凶險的一擊。

尼坤左臂化成的長刀擊了個空,但那右手上的爪子卻立即向我揮了過來。我舉起槍對著尼坤的右臂射出幾槍,將其爪子擊地往旁邊偏了一些,身子往後一倒就躲在了身旁桌子的下麵。

變身戰鬥形態的尼坤,防禦力也更為恐怖了一些,那些大口徑的子彈打在他的右臂上,竟然隻迸濺出了幾道火花,連鱗片都沒能擊落。

“阿樂,想想上次,你們那麽多人還是被我追殺的無路可逃,這次,就你們三個還敢主動送上門來。就這麽殺了你們也有些可惜,你說,我要不要幹脆活捉了你們,將你們也都變成我的寵物呢?”尼坤看著我冷冷說道。

張東在另一邊,見尼坤終於停止了移動後,趕緊趁機向著尼坤的後背射出了一梭子子彈。尼坤嘴角泛起一陣冷笑,似乎對於張東的舉動全部了然於心一般,身子快速扭動之間,那些子彈就全部落了個空,將對麵的牆壁打出了一排拳頭大小的破洞。

我腳跟在地上用力一蹬,同時朝著尼坤的胸口射出了幾顆子彈後,就借著反衝的力道滑出了幾米遠。

“還真是煩人。”尼坤冷冷一笑,就從我麵前消失了。

“張東,小心!”我大吼一聲,隨即從地上直起身子就朝尼坤的身影射出了幾槍,但還是沒起到什麽效果。

尼坤拖出了一道殘影,幾個閃動間就穿過了幾排桌子和過道,站在了張東的麵前。

“哈裏斯,手炮!”我大吼一聲,跳上了一張實驗台,將上麵的試管和玻璃容器踢地四散而飛,再一縱身,就朝著哈裏斯的方向跳了過去。

“知道你很煩人嗎?”尼坤站在張東的麵前冷冷說道,那通紅的豎瞳也更加鮮亮陰冷了起來。

張東沒有接話,隻是飛快地舉起了手中的長槍,朝著近在咫尺的尼坤又射出了一梭子子彈。尼坤冷笑著身影一陣模糊,隻剩一團影子在張東麵前來回閃避著,於是,那些子彈就又落了個空。

哈裏斯在聽到我大喊的時候,就已經扯起了身旁的背包,抓起了一把手炮就朝我拋了過來。我伸出胳膊一撈,終於在落地前將手炮抓在了手中。

快點出來,快點出來啊!我在心裏大聲呐喊著,但填裝破甲彈的速度卻依然緩慢,那媲美瞬移的速度也始終不肯隨著我的用力奔跑而顯現出來。

張東的槍聲停止了,而尼坤模糊的身影又重新凝聚了出來,仍然冷笑著站在張東的麵前。張東想也沒想,立即掄起手中變得通紅,並且散發著縷縷輕煙的長槍,當頭就衝尼坤砸了過去。

哢嚓一聲,槍管並沒有如願砸在尼坤的腦袋上。尼坤隻是舉起了異化為長刀的左臂輕輕一揮,那長長的槍管就被切成了兩截,遠遠地拋飛了出去。

我舉起手炮衝著尼坤的後背就打了幾槍,子彈呼嘯間,直接沒入了尼坤的身體發出了幾聲沉悶的響聲,將他的身子也打地晃了一晃,隨即幾朵血花就迸濺了出來。終於能夠傷到了尼坤了,但我的心情卻絲毫也沒有因此而變得高興起來。

尼坤回頭衝我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然後爪子一揮就衝著麵前的張東抓了過去。一股鮮血隨著爪影的揮動,噴濺到了旁邊的牆壁上,猩紅的一片在雪白的牆壁映襯下看起來觸目驚心。

張東發出一聲慘叫,那倔強而立的身體立即就倒了下去。

隔著尼坤,我看不到張東到底傷到了哪裏,傷得重不重,但看到那噴濺而出的血跡後,我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腦中立即浮現出了老鯊倒在那湛藍色光幕前的身影。

從胸口中猛地傳來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眼前似乎浮現出了一片湛藍色的水波,隱隱有海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聲音很是遙遠,但也很是清晰。隨後,我胸前的疼痛卻漸漸消逝了,轉而變得炙熱起來,這種炙熱隨著血液的流動傳到了四肢百骸之中,讓我渾身暖洋洋地充滿了力量。

然後,我就睜開了雙眼。

四周似乎一瞬間就變得嘈雜了起來,我聽到了那些實驗儀器在待機狀態下,電流在線路中湧動所發出的噝噝聲,還有無人機的螺旋槳劃過空氣發出的嗡鳴,以及導管和電梯的電子鎖接觸時迸發出的電火花爆裂聲。甚至連哈裏斯的呼吸,心跳,以及他聽到張東的慘叫時滴落的淚珠聲我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從地上站了起來,輕輕往前踏出了一步,腳下卻傳來了喀嚓嚓地一串脆響。我低頭看去,隻見一截桌腿,被我輕輕一踩就斷成了數截。

力量似乎回來了啊。我輕輕舒了口氣,腳步往前一跨,就突兀地繞過了尼坤,走到了張東的身前。

張東倒在牆根下,手中仍然緊緊握著那半截突擊步槍的槍柄。他閉著眼睛,臉色顯得異常蒼白,但呼吸還算平穩,胸前那一道往外淌著血的抓痕看上去觸目驚心。

尼坤或許真存著拿我們做實驗體的心思,所以並沒有真的殺死張東。我抱起張東的身體,身影一閃,就穿過了那些桌椅障礙,出現在了哈裏斯的身邊。

“先給張東止血,再處理下傷口,接下來就交給我了。放心,張東死不了了,咱們也誰都不用死了。”我拍了拍哈裏斯,然後看著他仍然濕潤的眼睛開了個玩笑。

“你...你...?”哈裏斯看著突兀出現的我,張大了嘴巴,卻震驚地什麽也沒說出來。

“好了,趕緊忙你的吧,張東要再被你耽誤一會兒,隻怕想活也活不了了,那他得死得多冤枉啊。”我微微一笑,留下了一臉驚駭的哈裏斯,身影一晃,就又重新出現在了尼坤的身前。

“知道你長得很醜嗎?”我對著呆立在原地的尼坤冷冷說道。

“原來你也......”尼坤看到我又突兀地出現在他麵前後,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我。

不等尼坤發完感慨,我就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臉上,將他打地朝旁邊拋飛了出去。

我身影一晃,就出現在了尼坤落下的身體旁,抬腳奮力一踢,將尼坤的身體再次踢地倒飛了出去。

“原來怎樣?原來你們這些醜陋的蜥蜴就算磕多了藥,發生了變異,還不一樣隻是條惡心的蜥蜴而已。”我身影一閃,就出現在了半空中,一拳揮向了尼坤的下巴。

喀嚓嚓一陣骨裂的脆響傳了過來,尼坤的下巴一陣扭曲變形後,再次被我給打斷了。

我再一閃身,剛要揚腿再次踢向尼坤下落的身體時,尼坤看著我冷冷一哼,猩紅的豎瞳一陣收縮,竟然詭異地消失了。

緊接著,我身後卻突兀地傳來了一陣勁風,我急忙舉起手臂往身後一擋,尼坤的爪子就劃破了我的衣服,在我右胳膊上劃出了一道細長的血痕。

我一擰身,一個側翻,右腿就狠狠朝著尼坤鞭了過去,重重抽在了尼坤的肩頭,將他抽地一個趔趄,差點倒在地上。

但不等我繼續追擊,尼坤的身影一閃就出現在了幾米遠的地方,冷冷地看著我。

他晃動了下下巴,嘎吱嘎吱的聲音響動後,那被我擊碎的,有些扭曲變形的下巴就又重新恢複了過來。

“阿樂,今天還真是驚喜不斷啊!真沒想到,你竟然也擁有了這種禁忌的力量,不對,你的身體竟然沒有產生異變,也不是自由戰士那樣低級的力量。難道說,你們人類也趕在這個時候有了新的突破嗎?不過也沒關係,不過是讓遊戲的過程變得更加有趣了一些而已,對於既定的結局你們還是無能為力。”尼坤冷冷說著。

“是嗎?”我冷冷一笑,就再次朝著尼坤撲了過去。

這次有了準備的尼坤並沒有任我攻擊,身影一晃也向著我衝了過來。我身子一側,避開了尼坤的長刀,同時一拳向著尼坤的小腹轟了過去,尼坤身子一晃,利爪就向著我的腦袋揮了過來。我將身子一矮,往尼坤懷裏一撞,拳頭就狠狠地砸在了尼坤的小腹上。

尼坤發出一聲痛哼,身體往後一揚,就向後倒飛了出去。但他的爪子趁勢往回一收,也劃過了我的肩頭,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激發了禁忌之力的我,不管是防禦還是愈合能力也都得到了極大的提升,所以除非擊中要害,將我一擊必殺,否則這些看似嚴重的傷口也同樣奈何不了我。

我晃了晃肩頭,感覺到一股熱流湧過,隨即那道抓痕就逐漸止血,並緩緩收攏,沒一會兒就結痂愈合了。而此前被抓傷的手臂,現在連疤痕都沒留下。

看到這絲毫也不弱於他的愈合能力時,尼坤看向我的目光也更加陰冷了起來。

尼坤向後倒退了幾步,並沒有再次向我發動攻擊,我也同樣沒有再次攻擊,一時間,竟然陷入了僵局。同樣的,除非一擊必殺,否則短時間內,我也奈何不了他。

“阿樂,要不這次就這樣算了吧,我放你們離開,你我下次再戰。咱倆都剛剛接受藥劑的改造,誰也沒能徹底掌握那禁忌之力,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還不如去幹些更有意義的事情。你覺得呢?雖然你有自我修複的能力,但你那個同伴似乎也耽誤不了多久呢?”尼坤看著我,猩紅的眼睛不斷閃爍著。

就在我握緊了拳頭,剛要一口回絕時,卻突然從窗外閃過了一陣刺眼的亮光,緊接著研發中心這座大樓也跟著劇烈地晃動了起來。

我透過窗戶,向外望去,隻見緊鄰著薩馬商會總部的另一棟大樓,竟被攔腰炸了開來,那斷裂的數層大樓正轟隆著砸到了另一座稍矮的樓層上麵。大量的碎石瓦礫如雨點般自大樓上紛紛向四周砸落,騰起了大片的煙塵,其中還夾雜著各種電器,線路殉爆燃起的火光。

大量滾滾的黑色煙霧在逐漸明亮的天幕中迅速向四周擴散著,那尖細的警鈴聲也響徹了整片街區。

但這一聲爆炸卻並不是終結,另外幾棟距離稍遠了一些的大樓又都相繼發生了激烈的爆炸,那陣陣火光和黑色的煙霧在黎明漸起的街區中顯得宛如末日降臨一般。

騰起的火光和不斷產生的殉爆將仍在沉睡中的人們全部驚醒了起來,於是,原本寂靜無人的大街上就迅速地擠滿了茫然無措的人群。

“阿樂,你看,毀滅的序曲已經開始了。你覺得你們還能阻止我們嗎?”尼坤看著被火光映紅了的窗外放聲大笑起來:“哈哈,你們人類永遠也逃脫不掉被奴役的命運,你聽聽那些瀕死的慘叫,你看看這些燒盡一切的火光是多麽壯麗啊!”

尼坤的臉上露出了病態殘忍的笑容,那通紅的火光映在他滿是鱗片的臉上,顯得異常的猙獰和邪惡,根本就是活生生的魔鬼重臨人間。

大街上的人群茫然無措地奔跑了起來,沒人帶領,也沒有方向,看起來是那麽的無助和淒慘。

災難並沒有就此結束,更遠處的一些大樓再次遭遇了致命的襲擊,火焰徹底彌漫了整片街區。天空中再次傳來了引擎的轟鳴聲,此時我才看到了這些攻擊的始作俑者。

在青白色的晨曦下,幾架猛龍戰機寬大的羽翼漸漸從虛空中浮現了出來,機身和機翼上紅色的血爪圖案清晰地將凶手指向了薩馬商會。而那些顯現出了身形的戰機並沒有就此停手,反而將火力更為迅猛地噴灑向了那些大樓,以及街道上拚命奔跑的人群。

“吼!”一聲巨吼自街道一角響了起來,即使在這高高的大樓上,我的耳朵也捕捉到了那些慘嚎和痛呼。一個巨大的身影自煙塵中慢慢走了出來,竟是那身高五米,幾乎有兩層樓房高的巨型蜥人,而在它身後的樓層間則爬出了更多的蜥螈,在四處襲擊那些躲藏了起來的人們。

遭受攻擊的建築全部是人類的商會或組織的大樓,有一些還是傭兵工會最堅定的盟友和支持者。甚至於,我們身上的武器和裝備也都來自他們的饋贈。

“你們竟然敢將這些半成品的怪物全部放出去?”我咬著牙,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

盡管我想關閉聽覺,但那些淒厲的慘嚎還是清晰地鑽入了我的耳朵中,讓我頭疼欲裂。

“戰爭總是有傷亡的一方的,想想你們在杜蘭大遺跡中殺的那些可憐的摩蜥戰士吧,想想你們在樓下殺的那些警衛吧,想想他們的家人為此所承受的傷痛吧。阿樂,征服的過程總是殘酷的,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的。”尼坤冷冷地說道。

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也不在乎到底能不能殺得死眼前的怪物了,我用力在地上一蹬,在地板的碎裂塌陷聲中猛地撲到了尼坤的身前,右拳一揮,重重打在了他的臉頰上。

尼坤根本預料不到我會在此時突然發狂,他更意識不到他們薩馬商會的所作所為是如何擊垮了我心中的那些堅持的。但此刻,我的心裏隻有黑暗和瘋狂,我想大喊大叫,想要毀滅一切。

哢嚓的脆響從尼坤的臉上響了起來,隨即臉頰碎裂了的尼坤就被我狠狠擊飛到了半空中,我身影一晃就跟著尼坤拋飛的身體出現在了半空中,雙拳接連揮起,一直砸在尼坤那猙獰可怖的臉上。

拳頭砸在尼坤臉上的脆響讓我更為亢奮起來,直覺得渾身燥熱難當,似乎擁有使之不盡的力量一般,隻想拚命去發泄。於是在我雨點般的攻擊下,被打蒙了的尼坤竟然喪失了還擊的意識。

在一陣疾風驟雨般的拳打腳踢後,尼坤被我逼到了大樓的落地窗前。我又一腳踢出時,尼坤終於掙紮著躲開了要害,被我斜著踢在了他的腰間後,又餘勢未消地踢在了尼坤身後的玻璃上。

嘩啦一聲脆響後,整麵玻璃就碎裂了開來,晶瑩的玻璃渣紛紛揚揚地飛散了開來。一陣狂風猛地吹了進來,將附近桌子上的物品全部吹地滑落了出去,發出一陣乒乒乓乓的亂響。

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狂風吹地眯起了眼睛,就在這時,躲在了一旁的尼坤突然狠狠朝我撲了過來,爪子一揚就劃向了我的脖子,我往後一退,那爪影就重重地劃在了我的肩頭上。

尼坤見偷襲得手就再次朝我逼了過來,長刀和利爪接連劈砍而下,竟漸漸地將我逼到了那破開的窗口前。

狂風吹地我的身體也搖晃了起來,尼坤爪子一揮就再次衝了過來。我沒有閃躲,也沒有從那個破洞前讓開,隻是揚起臉對著尼坤笑了笑。尼坤有些遲疑,但還是咬了咬牙狠狠地朝我脖子抓了過來。我將身子側了過來,於是那抓向我脖子的利爪就刺入了我左肩頭。我往前一迎,那利爪就直接貫穿了進去,而他的長刀也斜著在我右胸上劈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劇痛讓我的身體不由地顫抖了起來,那些噴濺而出的鮮血也隨著狂風灑落在了我的臉上,像雨點一樣,紛紛揚揚,卻又有些溫熱。

我雙手往前一伸,就用力捉住了尼坤的雙肩。我看了看有些呆愣的尼坤,狠狠吸了口氣,將身子一轉,就將尼坤狠狠扔向了窗外。

尼坤的利爪還在我肩頭插著,所以他根本來不及抽身而逃,隻能眼睜睜看著我抓著他的肩頭將他狠狠甩了出去。

利爪扯出我肩頭的時候,勾起了一大片皮肉,又噴灑出了大量的鮮血。隨即,尼坤就從窗前飛了出去,並且隨著慘叫聲越來越遠。

我這才鬆了口氣,直覺得身上一陣冰冷。失血過多,讓我腦中一片眩暈,我身子一晃就癱坐在了地上。我艱難地將身體挪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後靜靜地躺了下來,慢慢等待身體的自動修複。

電影上那些抽著煙眉頭也不皺地讓人取彈頭,縫傷口的鏡頭果然都是騙人的。我倒吸著涼氣,忍著疼痛的同時這樣想著。

躺了好一會兒,傷口才逐漸開始止血,收縮。我半靠在落地窗前,顫抖著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然後才掙紮著爬了起來,朝哈裏斯那邊走了過去。頭還有些暈,看來在失血過多的情況下,經過藥劑改造過的身體也難免有些虛弱。

張東已經清醒了過來,靠坐在旁邊的標本架上抽煙,胸前的傷口已經被哈裏斯給簡單包紮了起來,隻是還有些滲血,將繃帶都染紅了一大片。看到我走過來,張東掙紮著想爬起來,但剛剛挺起胸膛,就扯動了胸前的傷口,又跌坐了下去,發出了一聲痛哼。

哈裏斯聽到張東的聲音後,立即轉過身,將手中已經上膛了的手炮對準了我。

“好了,哈裏斯別激動。我可不想剛剛死裏逃生就又倒在你的槍下。”我舉起手,誇張地說道。

看到是我,哈裏斯才鬆了口氣,他又探出頭向四周仔細看了看,這才將手炮收了起來。

“尼坤被你解決了?”哈裏斯問我。

“嗯,他想體驗飛行的快感,就先一步跳窗離開了。”我開著玩笑說道。

剛才怕尼坤傷到哈裏斯和張東,我才特意將他引到了實驗室另一邊。我們打鬥的過程很短暫,所以哈裏斯和張東也沒看到我們打鬥的過程,也就更不知道外麵街區正在發生的慘劇了。

“呼,那就好。我這裏也快結束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吧。真是奇了怪了,天都亮了,也不見薩馬商會的人上來。”哈裏斯長長舒了口氣,然後繼續埋頭操縱那幾架無人機去了。

我和張東並肩靠在一起抽煙,又過了一會兒,除了肩膀那處貫穿傷外,別的地方也都結痂了,就連胸膛那處刀傷也好了不少。這樣變態的恢複能力,倒讓一旁的張東頗有些羨慕和不平衡。

在等哈裏斯破解電子鎖的時間裏,我簡單把自己注射了深藍藥劑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又把外麵天翻地覆的情景也簡單說了出來,這自然引得兩人一陣感慨,一邊埋怨萊雅偏心,一邊痛罵薩馬商會那些蜥蜴喪心病狂。

這架貨運電梯的解鎖過程並不複雜,主要是剛才為張東處理傷口,所以才耽誤了些時間而已,現在無人打擾,自然很快就解決了問題。等我們站在徐徐下降的電梯中時,心裏才真正安定了下來。

這架貨運電梯建在一個很隱蔽的角落裏,看來,薩馬商會對於生物兵器實驗室的保密性還是很重視的,所以我們也極其順利地直接到達的一樓。

等電梯停下時,我們已經身處大樓後麵的一個偏門旁了,再外麵則是垃圾分離處,四周也是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

張東的傷隻是簡單處理了一下,還需要盡快縫合,否則,對傷勢的恢複還是有很大影響的。盡管我有心在薩馬商會裏再大肆破壞一番,但還是不得不和哈裏斯攙扶著張東原路返回,從那處牆根翻了出去。

但充當了一晚上技術人員的哈裏斯,還是不解氣地在倉庫區一連炸毀了幾個倉庫後,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

“這幫該死的大蜥蜴!”當翻出院牆,看到那些仍然在冒著滾滾黑煙的大樓時,哈裏斯還是忍不住咬著牙咒罵了一句,張東也是麵色陰沉,緊咬著牙關,一言不發。

“看來薩馬商會已經挑起戰爭了,我們先回工會看看情況再說。另外,張東的傷口也需要盡快處理一下。”我看了看那些盲目奔逃的人群,然後皺著眉輕聲說道。

大街上混亂一片,到處都是避難的人群,我們三人擠在人流中,也並不顯眼。

已經有巡邏隊趕了過來,但在猛龍戰機的攻擊下,根本就是一邊倒的局麵,絲毫也沒起到什麽作用。在最後一架派去呼籲停火,要求談判的飛行器也被無情擊毀後,巡邏隊終於頂不住壓力退了下去,將整個南城區都交到了薩馬商會的手中。

隸屬於安全局的巡邏隊本來就隻是幾大勢力共同組成的武裝護衛人員而已,平時也都是做做樣子,管理下打架鬥毆的小事而已,根本就算不上什麽正規軍隊。當遇到這突如其來的暴動時,也早都沒了主心骨,隻是各自為戰而已,自然也沒有哪家勢力願意讓自己的人衝上去擋槍,這無形中也助漲了薩馬商會的氣焰。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哈裏斯皺著眉說道。

我盡力擋在張東的麵前,以防有人衝過來撞到他的傷口。另外還要躲避空中猛龍戰機的攻擊,所以盡量沿著牆根在慢慢移動著。還好薩馬商會還不能有效控製那些生物兵器的行動,它們還盤踞在最先出現的幾座大樓裏,甚至還會互相爭鬥吞噬,所以一時之間也沒有衝上街道,對逃難的人群發動攻擊。

“把薩馬商會的研發大樓炸了,先出出氣再說。”張東黑著臉低聲說道。

聽到張東的提醒,我才想起,在每經過一層時,我都在樓道裏和一些實驗室,檔案室布設了大量的炸藥,就連倉庫區也有。

“對了,先把那些蜥蜴的大本營給炸了,讓他們也肉疼肉疼。”哈裏斯眼睛一亮,也讚同地說道。

這時我們已經離開了薩馬商會總部的範圍了,我從懷裏摸出了引爆器,回頭看了看那高聳的大樓,咬了咬牙,狠狠按下了引爆鍵。

轟隆隆隆!劇烈的爆炸聲接連響起,從研發中心的大樓中猛地噴發出了大股的橘色火焰,將玻璃窗瞬間就炸成了無數塊碎片,紛紛揚揚的玻璃碎片在陽光的折射下,閃爍著耀眼的亮光如雨水般夾雜著碎磚石嘩啦啦地摔落了下來。

一陣劇烈的搖晃聲響了起來,在連綿不絕的殉爆聲中,那座大樓終於開始傾斜,垮塌了起來。大量的碎石磚礫,建築碎塊嘩啦啦地不斷從搖晃不止的樓層中墜落了下來,劈頭蓋臉地砸在了薩馬商會的院子裏和附近的街道上。

緊跟著大樓的爆炸,那後麵連綿一片,用來儲存燃料和飛船部件的倉庫區中也傳來了陣陣爆炸聲,轟隆的火光和黑色濃煙,瞬間就升騰了起來。而倉庫裏儲存的一些引擎和推進器的零部件更是在高溫下不停產生殉爆,就像連綿的爆竹一樣,在濃煙中不時騰起新的火光。

這一連串的爆炸震地這一片街區都跟著震顫了起來,引得一些奔逃的人群也都停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場絢爛的煙火表演。

“這他娘的是我這輩子點的最大的一個煙火了。”我將引爆器扔到了地上,一腳踩碎,又點上了一根煙後才感慨著說道:“也是他媽的最過癮的一次。”

“這得炸了多少錢啊?”哈裏斯也感慨道。

“不知道,反正我這輩子也賺不到猛龍戰機的一個推進器。”張東也感慨道。

“誰讓你不會開戰機的,我剛才還看到一個猛龍戰機的維修倉庫,裏麵剛好還停著一架。”哈裏斯說道。

“你難道不知道我有飛行執照嗎?”張東哭喪著臉看著哈裏斯說道。

“我忘記了。”哈裏斯尷尬地看了看太陽,然後說道:“我覺得我們該離開這裏了。你倆靠近一些,對,背對著這片火光,我要自拍留念。張東,你也笑笑。”

我用的畢竟隻是普通炸彈,所以也僅僅是將研發中心給炸地嚴重垮塌了而已,並沒能將其連根摧毀。但裏麵那些儀器設備和研究資料估計也都保存不下來了,就留下那些爛攤子給摩蜥人自己收拾吧,如果他們還打算回來的話。

我們隨著人群跑到了南城區和東城區的交接處後,才終於看到了傭兵工會趕來的救援人員。我用力分開擋路的人群,這才艱難地帶著哈裏斯和張東來到了一輛救援車跟前。

“卡布,卡布!”我大聲衝著被一群人圍在了中間的卡布喊道。

“嗨,阿樂!快過來,謝天謝地,總算是找到你們了!”卡布隨手扯過一個工作人員將他推向了那幫難民,然後才費力地擠過了人群來到了我麵前。

“張東受傷了,快把他帶回去找醫護人員將他的傷口重新處理一下!”我大聲喊著。

周圍實在是太吵太亂了,各種引擎的轟鳴聲,小孩的哭喊聲,傷患的痛呼聲,以及再遠一些的交火聲全部充斥在耳邊。

“麗莎正在到處找你們呢?呼叫你們也沒人回話,我們想打進去找你們,但到了這裏就被人群給圍住了。”卡布也大聲說道。

通訊器早就不知丟到哪裏了,他們沒能聯係到我們也不奇怪,但我心裏想的隻是桑婭和海倫那些女孩子,所以也不想在這裏多待。

“你先將張東和哈裏斯帶回總部,我找到桑婭後就趕過去。他倆會將所有事情解釋清楚的!”我繼續喊道。

“桑婭和海倫她們在動亂剛剛發生時,就被我們帶回總部保護起來了,你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先回去,等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再說。”卡布邊說邊揮著手比劃著。

聽到桑婭和海倫她們都沒事後,我才放下心來,於是就跟著卡布擠上了一輛載滿了傷員的運兵車,向傭兵工會趕了過去。

路上很是擁擠,到處都擠滿了從南城區衝出來的難民。也有一些地方發生了小規模的衝突和暴動,那是一些趁亂滋事的摩蜥人和薩馬商會的支持者,他們到處燒殺搶掠,將災難傳播到了黑金城的每個街區。但好在這裏的基本秩序還沒有崩潰,一些青壯在巡邏隊的帶領下,也展開了有效的反擊,阻止了勢態的進一步惡化。

“是啊,我們都沒想到薩馬商會會突然動手,並且暗中取得了這麽多的支持,猛然間,竟然有些亂了手腳。”開著車在人群中左衝右突的卡布也大聲說道。

一直行到東城區後,路況才好了起來,發生暴亂的事情也少了許多。大多數得到傭兵工會通知的人,都老老實實地待在了家裏,等待災難過去。這裏畢竟是傭兵工會的地盤,也是人類定居者最大的聚集地,所以薩馬商會的勢力也很難插入,在這動亂中也難得地保持了一片寧靜。

我們穿過了亂糟糟的做著戰前動員準備的大廳,一路走了上去。

張東剛到工會,就被醫護人員接走縫合傷口去了,所以隻剩我和哈裏斯一起跟著卡布直奔頂層而來。中間見到好多熟人,但大家都是一臉陰沉,心事重重的樣子,所以隻是點頭打了個招呼而已。

“你身上的傷真的不要緊嗎?”卡布看著我血跡斑斑的外衣問道。

“沒事兒,都是皮肉傷而已。還是先把事情都說清楚再處理吧。”我笑著說道。

胸前的傷確實已經無礙了,但肩膀處的貫穿傷愈合的還是有些緩慢,直到現在才勉強止血,稍一扯動就撕裂般的疼痛。

卡布見我堅持,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帶著我倆一起走進了李先生的辦公室。接待室裏沒人,所以我們也就毫不客氣地推開了那室內花園的門。

清新的空氣撲麵而來,我們走過那條鵝卵石小徑後,就看到了麗莎,桑婭,海倫,幾名工會的管事以及滿臉陰雲的李先生。

“阿樂。”桑婭看到我走了進來,就猛地迎上來,撲到了我懷裏,“麗莎告訴我你去執行任務了,我好擔心。”

“我隻是去打探情報而已,沒什麽好擔心的。”我撫摸著桑婭的肩膀,柔聲說道。

“那你身上的傷......”桑婭心疼地抓著我胸口浸滿鮮血的衣服,關切地說道。

“都是皮外傷而已,你們沒事就好。好了,我要先辦正事了,麗莎還等著我的情報呢。”我撫摸著桑婭的長發輕輕說著。

麗莎也將急切的目光投向了我,我又安慰了桑婭幾句後,才開口問麗莎:“現在情況如何?”

麗莎看著我,臉上的神色有些複雜:“雖然我們早有提防,但準備還是不夠充足,被薩馬商會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不僅在黑金城展開了攻擊,更是在幾天前就控製了黑金城對外的所有航線。我們已經向幽藍發去了求援信號,但一直沒得到回應,也不知道他們那邊怎樣了。”

“嗯。我們在薩馬商會的研究中心發現了不少東西,哈裏斯那裏應該還有儲存的資料在吧?”我回頭看向了哈裏斯。

“太好了,哈裏斯,你先將資料傳給我。”麗莎眼睛一亮,急切地開口說道。

哈裏斯點了點頭,重新放出了無人機就和麗莎一起到外麵的接待室整理資料了。哈裏斯當時為了預防萬一,所以盡可能地複製了足夠多的資料,並不隻限於生物兵器的,別的方麵的也有,這也算是個意外之喜了。但願麗莎能夠在其中發現有用的東西吧,現在的局勢可不容樂觀啊。

“麗莎,你先帶海倫她們去休息吧。最近一段時間可能有些混亂,你們沒事的話,就待在工會中休息,盡量不要外出。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吩咐麗莎去做,可千萬不要跟我客氣!”李先生臉上的陰沉之色微微一收,抬頭對著桑婭柔聲說道。

“謝謝李叔叔!阿樂,那我們先去休息了。”桑婭衝我一笑,就帶著海倫和那幾個女孩一起出去了。

“好了,現在你還有什麽要問的?”等桑婭一出門,我就老實不客氣地坐到了李先生麵前的椅子上。

“你接觸過那些生物兵器了,它們的實力到底如何?”李先生邊說邊提起茶壺給我倒了一杯清茶。

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後才意猶未盡地砸吧著嘴說道:“我隻見過兩種,一種是人形的大蜥蜴,叫作蜥人。基本都有五米左右的高度,主要武器就是那粗壯的手臂,它們的手掌可以化成巨拳,也可以化成巨爪,防禦強橫,力大無窮。我們沒和它們交過手,也不知道它們還有沒有別的特殊能力。它們的視力在變異過程中已經嚴重退化了,隻能靠舌頭捕捉氣味來狩獵。”

“還有一種是趴伏著的蜥螈,我見過最大的大概有七米左右的長度,它們的尾巴上有蠍鉤,喉嚨裏也有毒腺,可以噴吐一種強酸,腐蝕性極強。它們的利爪能夠攀附在牆壁上,長舌和蠍尾配合攻擊,能遠能近,很是麻煩。它們身上鱗甲的防禦性也很強,我動用了破甲彈才能擊破。”

“這兩種怪物的脾氣都很暴躁,領地意識極強,似乎是靠著互相吞噬來完成進階的,這點要等哈裏斯和麗莎檢查完那些資料後才能確定。我們還遇見過兩隻協同狩獵的蜥螈,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麽原因。”

我把自己知道的情報都大致地說了出來,而隨著我的解說,站在我們旁邊的幾名管事的臉色也就更加陰沉了。

“沒想到摩蜥人在生物兵器的研究中竟然取得了這麽大的進展,如果任由那些怪物蔓延到了全城,那整個黑金城恐怕就要淪為一片死域了。單憑我們可不能阻擋住整個薩馬商會的進攻啊。”李先生歎息著說道。

“那些生物兵器還不是成熟體,隻有殺戮的本能,薩馬商會也沒有能力控製它們。它們的領地意識極強,所以時常會自相殘殺,短時間內不用擔心它們蔓延開來。再說,破甲彈也可以擊破它們的防禦,多準備些重型武器就足以支撐一段時間了。”我淡淡地說道。

“我們倉庫裏的武器裝備不是還有很多嗎?”

因為采購時總會有意識地多購買一些備用,在我印象中,隻要不是太嚴重的損毀,我們也有技師會及時修複那些破損的裝備,所以盈餘的庫存還經常拿來援助那些新加入的傭兵團隊。

“那些隻夠應付日常消耗而已。你也知道,我們的裝備大多是那些中間商通過走私渠道從聯邦偷偷運送而來的,其中也有些是我們李家的暗中援助,但工會卻始終沒能在薩馬星域建設自己的兵工廠。而薩馬星域最大的軍火商卻是薩馬商會,你覺得在這種時候他們還會賣武器給我們嗎?我們的庫存看起來不少,但以戰爭的消耗來看,也撐不了太久的。”

打一場戰爭所需要消耗的武器彈藥,我自然也明白。服役期間,我也沒少在前線待過,隻是我沒想到我們的軍火庫存和購買渠道這兩個環節如此薄弱。

“該死!”我低聲咒罵著,然後又繼續問道:“那別的商會和組織呢?他們那裏可還有不少庫存啊,還有那些替我們運送武器裝備的走私商呢?他們的庫存全部加起來應該足夠了。”

“現在薩馬商會勢大,他們怎麽肯頂著薩馬商會的壓力繼續給我們偷運武器。更何況現在航線又都被薩馬商會截斷了,出去容易,想進來可就難了。那些組織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肯合作協防就不錯了,又哪裏願意把武器交給別人。”

“我們不是早就在做準備了嗎?怎麽還在緊要關頭犯下了這麽多錯誤?”我不甘地質問道。

“準備?怎麽準備?我們在薩馬星域崛起的時間還不到十年,我們控製的地域又分散了太多的人手,在和平時期都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現在就算想放棄那些據點,收縮防線,召集所有人手也都很難做到了。既然薩馬商會選擇在這時候突然動手,那在別的地方肯定也都做好了準備。”李先生歎息著說道:“工會成立的時間並不短,但積弱已久,影響力和土生土長的薩馬商會比起來還是太弱了。”

這個我自然知道,傭兵工會是在大淘金時代由人類的冒險者和淘金者共同創建的,在那個時代還算顯赫,但隨著淘金時代的結束,傭兵工會的影響力就逐漸下降,直到李先生的到來才逐漸讓傭兵工會煥發出了新的活力。

“那你們李家呢?還有,聯邦難道想眼睜睜看著人類失去薩馬星域的部分控製權嗎?”我繼續問道。

“上個月我就給李家發去求援信號了,那邊會盡快派人運送武器物資過來。但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們還是要先支撐住這最艱難的一段時期。至於聯邦方麵,他們自己也已經應接不暇了,早在數月前,就陸續有聯盟的部落在邊疆發起了小規模的騷擾和進攻。前些天我得到的消息是,聯盟方麵非但沒有阻止那些小部落的挑釁行為,反而在長老會的征召下,幾大部族帶著附庸同時向著聯邦進逼而來。”

“戰爭,他們想要發動戰爭。”李先生的語氣中充滿了苦澀:“並且是全麵的,兩個種族間的。現在,聯盟的所有部落都從各個方向向著聯邦進逼了。”

“已經不能挽回了嗎?”我的聲音中也充滿了苦澀:“難道長老會的人全都瘋了嗎?就算上層發瘋,底層那些首領和戰士呢?他們難道不知道全麵戰爭究竟意味著什麽嗎?”

“他們已經虐殺了聯邦派出的使者,你覺得還能挽回嗎?我們這裏還好,並不在主戰場上,隻要應付住薩馬商會就好。聯邦內部早都吵翻天了,深藍議會已經下達了一級軍備的命令,並在全境抓捕間諜和奸細。所有和聯盟有生意往來的貿易公司和商會也都勒令停業調查了,而支持那些商會的權貴在這時也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位於邊境的星球和城市也已經實行了軍管,一些企業也都停工了,重要些的生產線和科研機構也都遷回了內陸。”

“早先我們對薩馬商會發動戰爭的決心嚴重低估了,對於他們生物兵器的研究也沒有放在心上,以為他們至少會和幽藍一樣困在基因融合這個層麵數十年。我們也沒有想到,他們會得到聯盟的支持,因為薩馬商會對於薩馬星域的占有欲和控製欲太過強烈了,他們寧願犧牲部分利益讓我們人類立足,也不肯放開門戶讓聯盟插足進來。”李先生沉聲給我解釋道。

“那不是還有幽藍嗎?”我沉聲問道,附近的幾個管事都是工會的核心人物了,想必對於工會暗中和幽藍以及聯邦合作的事情並不陌生,所以我也沒有顧忌。

“幽藍在薩馬星域的勢力根本不是我們能夠相提並論的,如果薩馬商會妄想發動席卷整個星域的戰爭的話,那擋在前麵的並不是我們傭兵工會,而是幽藍。”

“幽藍真的這麽強大?”雖然對於幽藍的強大我始終不曾懷疑過,但聽到李先生將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幽藍上麵時,還是覺得有些詫異。

“幽藍的存在甚至比聯邦還要更為久遠一些,如果沒有依仗在的話,聯邦早就將其剿滅了,哪兒會容許他們暗自發展。我已經給幽藍發去求援的信息了,接下來的生機也就在幽藍那裏了。”李先生幽幽地說道。

“那我們現在呢?”旁邊的一個管事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在幽藍和李家的支援到來前,死守吧。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李先生疲憊地說道。

我看了看他已經被皺紋爬滿了的額頭,以及鬢角的白發,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你還是好好休息吧,老家夥。打仗這種事還是我們這些年輕人去做吧。”

我走出房間的時候,張東已經處理好了傷口,正和麗莎,哈裏斯一起在接待室等我。

“那好吧,就麻煩你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肩膀上的傷口還沒愈合,事實上,我已經感覺到體內的力量正在逐漸消退,聽覺和視力也沒那麽敏銳了。肩膀處傷口的愈合速度也早已慢了下來。

“不要毫無顧忌地去揮霍,深藍的力量你還沒完全掌握,如果出了意外,那就再也沒法補救了。”麗莎將黏在我傷口處的衣服給扯到了一邊。

“嗯。”我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血衣已經黏合在了傷口處,稍一扯動,傷口就重新湧出了鮮血。

“萊雅說你至少要經曆幾次戰鬥後才能真正掌控住那力量,但在此之前,你更應該小心一些。”麗莎伏在我耳旁,輕聲說道。

她的頭發拂在我的臉頰上有些癢癢的感覺,讓我有些不自在。

“好了,你們發現什麽有用的信息了沒?”我開口問道。

“那些怪物的基因都不完整,需要互相吞噬才能補全缺失的部分,這也是它們進階的唯一途徑。所以,和我們猜測的一樣,它們隻是不受控製的半成品而已。薩馬商會在黑金城的人手並不充足,為了震懾住我們,才冒險將這些半成品放了出來,希望能夠暫時阻擋住我們的反攻。”哈裏斯解釋道。

“那接下來準備怎麽做?有什麽計劃沒有?”我繼續問道。

麗莎還伏在我的耳旁,為我處理著傷口,她傾吐在我耳邊的呼吸讓我有些緊張。我尷尬地往旁邊挪了挪身子,卻被麗莎凶狠地瞪了一眼,然後又一把將我扯了過去。

“還能怎麽辦?先爭取別的勢力的支持唄!從薩馬商會對南城區發動攻擊到現在也不過幾個小時而已,那些大小勢力都在觀望,哪兒肯現在就表明態度和薩馬商會真刀真槍地幹上一場。薩馬商會應該在集中人手清理我們在外的據點,一步步蠶食我們,所以也沒有逼得太緊。”哈裏斯繼續說道。

“我們也做好隨時應戰的準備了,先在東城區設置了幾個安置點,接收從南城區逃出來的難民。暫停了一切業務,將人手都調動起來,守在了東城區的入口。安全局的人也在不斷向薩馬商會發出質詢的信息,但還沒得到明確的回應,所以還是僵持著。”張東也開口說道。

“還等什麽?等那些大蜥蜴徹底控製住了局麵後,再騰出手來收拾我們嗎?這些家夥也太天真了!”我不屑地說道。

“這些事情大家都明白,但誰會願意去當這出頭鳥呢?除了我們傭兵工會,別的勢力和薩馬商會可什麽死仇,甚至一些勢力還和薩馬商會處於合作中呢。”麗薩給我解釋道。

“那好,你就直接告訴我,接下來我該怎麽做吧。”我無奈地聳聳了肩。

“你應該好好睡一覺,休息休息。也許等你醒了,也就有了結果了,到那時恐怕你再想這麽安然的休息,也是奢望了。”麗莎將我的傷口縫合好之後,才對我說道。

“還有你倆,也去好好休息吧。討價還價這種事就交給我們女人好了,打架的事還是等你們睡醒了自己去做吧。”麗莎將醫藥箱收了起來,然後又轉身對哈裏斯和張東說道。

“你去幹嗎?”哈裏斯開口問道。

“去找那些勢力的代表開會啊,今天看來是沒機會偷懶了。”麗莎笑了笑就轉身走開了。

我對麗莎道了個謝之後,也就和哈裏斯,張東一起回去休息了。

我沒有去工會給我們安排的臨時居所,而是一個人回到了家裏,這裏還有些東西需要收拾一下。

貴重物品已經被桑婭打包帶走了,隻剩下一些零碎的小東西。我將儲存的武器裝備和另外一些小東西打包好之後就倒在了**。

躺在**,腦中全是一些淩亂的畫麵,我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終於沉沉睡了過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從屋外傳來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將我從睡夢中猛地驚醒了過來。

我從**跳了起來,晃了晃仍然有些昏脹的腦袋,抓起槍跑到窗口向外麵的街道看了過去。

已經是夕陽西斜了,橘紅色的落日將西邊的天空染紅了一大片,顯得無限的蒼涼和悲壯。

而在這落日之下的街道上卻湧滿了四散而逃的人群。

轟隆!又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從臨街傳了過來,震地我的小屋都跟著震顫了起來,沙塵簌簌地不停落下。遠遠的還有女人和小孩的哭喊聲,房屋的倒塌聲一起傳了過來。

我不敢再在屋中逗留,抓起槍,背起收拾好的背包就推開屋門,沿著牆根往外跑了出去。

天空中又傳來了引擎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我抬起頭看去,隻見一架猛龍戰機保持著緊貼房屋的高度,低低地在街道上空穿行而過。從機身下伸出的幾架高射機槍不斷噴吐著紅色的彈流,向地上的房屋和人群瘋狂傾瀉著。

咻!一聲尖利的嘯聲從空中響了起來,又一枚導彈從猛龍的投彈口投射了出來,拖著一道橘色的尾焰飛進了一座高樓的窗口。隨即那棟建築就在一片火光中轟然倒塌,大量的磚石飛濺而出,打在附近的房屋和街上的人群中,又引起了一陣慌亂。

嗡嗡嗡的引擎聲再次響了起來,兩架小型的野火戰機從遠處疾掠而來,從機身兩側同時飛出兩枚追蹤導彈向著遠方的猛龍戰機飛了過去。

猛龍在空中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規避著,疾速地在城中的建築群中穿梭著。寬大的機翼偶爾掃過建築,都會撞出一段豁口,揚起一片煙塵,在街上人群的尖叫聲中一掠而過。

失控了的猛龍在空中一陣翻滾,然後狠狠撞向了一座小樓,將小樓攔腰截斷的同時,仍然餘勢未消地穿透小樓接連撞毀了幾座建築後才終於停了下來。

飛行員慌忙從駕駛艙中彈跳了出來,但就在他成功地落到了地麵,並向著街道上跑出了幾米遠後,猛龍戰機的右翼上突然發出了一聲爆響,然後迅速地騰起了衝天的火光。彈倉中的彈藥在烈焰的炙烤下相繼發生殉爆,緊接著引擎上的能量爐就也跟著劇烈地爆炸了起來。那個飛行員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洶湧的烈火給吞噬了進去。

就在那兩架野火戰機將猛龍擊落,轟鳴著從街區上空掠過,繼續爬升,飛到了數百米的高空時,卻突然自雲層中接連飛出了六架猛龍戰機。從猛龍上噴吐而出的鋼鐵彈流,瞬間就將一架野火撕成了碎片,在空中爆成了一團熾烈的火球,燃燒著墜了下來。

另外一架野火在空中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翻身,這才險險地躲過了彈流的封鎖。飛行員將引擎關閉,迅速地從雲層中直直墜了下來。野火在空中翻滾著下落了幾十米,躲開了猛龍的封鎖後,才繼續點火,推進器全開,從尾部和機翼上爆出幾道絢麗的橘紅色能量流,猛地向著黑金城外的沙漠中飛了過去。

看到野火突出了重圍後,從猛龍的編隊中迅速飛出了兩架戰機,引擎一陣轟鳴後,就向著野火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剩下的四架猛龍在空中再次散開,繼續向著整個東城區發動了猛烈的攻擊。

我跟著那些猛龍戰機,在幾棟建築中快速地奔跑著。既然猛龍戰機都毫無顧忌地對東城區展開了轟炸,那就說明安全局在和薩馬商會的談判中並沒有取得什麽進展,現在隻希望其餘的勢力能夠站出來了,否則這場仗可真的難打了。

一架猛龍轟鳴著從我頭頂上掠了過去,在最多隻有十多米高的建築群中肆無忌憚地狂轟濫炸著。我從一座屋頂跳到另一座屋頂上時,甚至都看清了駕駛艙中飛行員滿是鱗片的臉和他嘴角的一抹獰笑。

我一躍而下,在布滿沙子的屋頂上一個翻滾,再往前一滑,就躲在了護欄後邊。這是這一片最高的建築了,從這裏可以清楚地看到整片街區的情況,以及那幾架低低掠過的猛龍戰機。

一陣猛烈的掃射過後,我藏身的護欄就被打出了密密麻麻的彈孔。飛濺的磚石碎屑劃過我**在外的手臂,割出了幾道細細的血痕。我盡量將身體蜷縮在護欄後麵,從背包中摸出了幾顆高爆手雷,然後咬咬牙,一把扯下肩膀處的繃帶,將高爆手雷牢牢地捆在了一起。

幾秒後,猛龍的駕駛艙終於暴露在了我的視線中,隨即就是那龐大的機身和寬大的左翼。我用胳膊肘在地上一撐,猛地一躍而起,將懷中抱著的那一捧高爆手雷朝著左翼上的推進器扔了過去。

白色的繃帶包在逐漸昏暗的天色下也異常顯眼,我深吸了一口氣,舉起手槍,對著繃帶就接連打出了三槍。

第一顆子彈穿過綁帶包散開的一個布條上時,帶著繃帶包一起撞到了猛龍的左翼上。第二顆子彈落了個空,擊在了猛龍的護盾上**起了一片漣漪。緊接著第三顆子彈就準確地射在了繃帶包上。

那幾顆被我緊緊裹在一起的高爆手雷在子彈射中的瞬間就一起爆炸了開來,在街道上空猛地爆出了一大團藍色的烈焰。近距離轟擊下,那藍色的能量流瞬間就撕開了猛龍戰機的護盾,撞在了左翼上的推進器和下腹部的彈倉上。

推進器在被波及到之後,迅速地化成了一團紅色的烈焰。猛龍在空中一陣顛簸,翻轉,再也難以保持平衡,它的左翼下沉,右翼則高高地翹了起來。緊接著,彈倉在烈焰的炙烤下,也發生了劇烈的爆炸。猛龍在飛行員拚命拉伸之下才斜著飛向了空中,但不等他卸載彈倉,重新控製住戰機,彈倉的爆炸就將整架戰機點成了一團熾烈的火焰。

我飛躍在半空中的身體,在高爆手雷爆炸後掀起的能力波的衝擊下,狠狠地倒飛出去了十多米,重重撞到了房頂另一側的護欄上才跌落了下來。年久失修的護欄在我劇烈的撞擊下,再也難以承受,咯吱著搖晃了幾下後就轟然跨塌了下來,砸到了我背後的大街上。

看著那落在大街上四分五裂,化為齏粉的護欄,我吐出了滿嘴的沙子,重重地呼了口氣。

後腦勺和肩膀在撞擊後,發出了陣陣的疼痛。我抱著頭,佝僂著身子在房頂上打了幾個滾後,才覺得疼痛消減了一些。但在這陣劇烈的運動過後,肩膀上的傷口卻再次撕裂了開來,淌出了一片血跡。

“該死!”我低低地咒罵了一句,然後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又大力地揉了揉仍然疼痛不止的後腦勺,這才走上前將丟在地上的背包給撿了起來,重新背在了背上。

肩膀上被麗莎縫合過,所以並沒有徹底撕裂開來,隻是被碰到的地方流出了一些鮮血而已。我拿起水壺倒在了傷口處,將血水草草地擦拭了一下,這才一瘸一拐地從樓頂走了下來。

落日的餘暉終於徹底消失在了西邊暗藍色的天幕下,天空中剩下的三架猛龍戰機在重新飛起的十多架野火戰機的追擊下,才退出了東城區的領空範圍。

我永遠也不知道在這次短短的襲擊下,到底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又有多少孩子失去了母親,多少男人失去了愛人。我看到那些在襲擊過後,仍然守在變成了廢墟的家門口的人們都在默默地流淚。

我拉下了帽簷,裹緊了衣服,背著裝滿了武器的背包,低著頭默默地穿過了絕望蔓延下,漸漸清冷了的街道。我握緊了拳頭,一言不發。

“阿樂!阿樂,你又跑哪兒了?怎麽不在我給你們安排的地方?”我剛走進傭兵工會的大廳中,就看到了麗莎和卡布。

卡布一看到我,就揮舞著手臂,大聲衝我呼喊著。

一樓原來用來辦理傭兵業務的接待大廳中亂哄哄地一片,不斷有人大喊著,跑來跑去。

“我回家了一趟,取了一些順手的家夥。對了,接下來有什麽行動嗎?”我邊跟著麗莎和卡布往樓上走去,邊隨口問著。

“讓他們將備用的裝備庫也全部打開,記住,那些重武器不得發給工會以外的任何人。好,我知道他們有持槍證,那又如何?現在是非常時期,就算是巡邏隊的人也不能例外,所有重型武器都隻能掌握在自己人手中,用在最關鍵的地方。你記住,是任何人!現在明白怎麽做了嗎?”麗莎根本沒顧得上跟我說話,隻是語速飛快地對身邊的一名管事吩咐著。

“投訴?你問他是不是智商低下?還是根本就是在開玩笑?現在是按條例上辦的時候嗎?如果他們能讓薩馬商會停火,賠償,能讓那些死去的人全部活過來的話,那我隨時歡迎他去安全局的軍事委員會投訴我!”麗莎又轉身對著另一名管事說了一通後,我們才走到了二樓,這裏和一樓比起來,可就清靜的太多了。

那幾個管事在麗莎的嗬斥下,唯唯諾諾地應承了下來後,就匆匆忙忙地回去工作了。我看著眼前雷厲風行,不苟言笑,充滿了女王風範的麗莎也感到些新奇。

“薩馬商會跟我們徹底撕破臉了,已經開始對我們發動攻擊了。我們現在的處境很艱難。”麗莎的嗓子有些沙啞。

她突然轉過身,一臉疲憊地看向了我,“我根本不敢跟他們說明我們現在麵臨的處境。堅強?嗬嗬,堅強還真是個要命的借口啊。再這樣下去的話,我都堅持不下去了。”

“呼,好了,我已經堅強了一整天了,用力板起來的臉都有些僵硬了。跟你倒倒苦水而已,可別介意。”麗莎用力揉了揉了臉,又努力衝我揚起了一抹微笑:“總會過去的,對不對?”

我微微一愣,看著麗莎強顏歡笑的臉,重重地點了點頭,隨即又覺得有些心疼和擔憂。

“他們?他們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薩馬商會說他們的敵人隻是以我們傭兵工會為代表的人類勢力,其餘的勢力隻要不插手我們之間的糾紛,並將收容的人類都趕出他們的地界的話,就不會受到任何攻擊。如果他們肯協同薩馬商會一起驅逐人類的話,那在薩馬商會取得勝利後,人類的勢力留下的任何財物,資源都由這些勢力均分。”麗莎滿臉苦澀地說道。

“所以現在隻有我們在對抗薩馬商會了?”我低聲說道。

“還有一些同樣與薩馬商會有過節的小勢力,他們也知道如果傭兵工會在這時候垮掉的話,他們根本不可能躲得過薩馬商會的清算,所以就主動將人手和武器裝備交給了我們進行支配。”麗莎苦笑著說道:“這已經是目前最大的收獲了。”

“傍晚襲擊我們的猛龍戰機是怎麽回事?除了那幾架戰機外,我也沒有見到任何來自地麵的攻擊。”我繼續問道。

“那是薩馬商會的警告,真正的攻擊要到黎明才開始。我們還有一夜的時間構建防禦工事,並將人手集中起來。早些時候,我們已經說服了幾個小組織,並將他們的人手吸納了過來,另外又從收容的難民中挑選了一些有使用武器經驗的青壯補充了進來。”

“幽藍下午給我們回了消息,說他們的一些據點也遭受到了薩馬商會的攻擊。在他們的戰場上,甚至出現了聯盟人的蹤跡,已經確定了聯盟和薩馬商會合作的事實。現在,幽藍在正麵戰場上牽製住了薩馬商會大量的兵力,我們短時間內還不會麵對最殘酷的戰鬥。黑金城的一切隻是薩馬商會震懾人類勢力的手段而已,所以不論如何,我們都要堅持住,堅持到幽藍勝利的那天。將生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我們必須盡快突破薩馬商會對金土星的封鎖才有突圍的希望。”麗莎神色複雜地對我說道。

談話間,我們已經來到了麗莎那間位於李先生室內花園外的辦公室。

已經有很多人等在這裏了,除了哈裏斯和張東外,我還看到了不少的熟麵孔,比如傑森,威爾等。

看到我走進來,哈裏斯和張東馬上擠過人群,站到了我跟前,傑森也急忙衝我揮了揮手。我笑著和幾個熟人打了招呼後就靠在了吧台旁邊,等著麗莎安排接下來的行動。

“你們都睡夠了沒?”麗莎拍了拍手,然後看向了我們。

“你有什麽事就說吧。如果在行動前,能讓我再好好吃頓大餐的話,我會更滿足的。”哈裏斯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過這句俏皮話倒是引起了一陣的大笑和附和。

看來沒趕得上吃晚餐的人也不止我一個,我也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我們一時半會兒還得不到什麽可靠的支援,現在擺在我們麵前最大的困難,就是薩馬商會猛龍戰機和生物兵器的威脅。那些生物兵器至今還在南城區逗留,並沒有向外擴充領地的趨勢。我們也有可靠的情報,說明那些怪物還是半成品,短時間不會給我們造成太大的麻煩。所以當務之急就是除去那些令人頭疼的猛龍戰機。”麗莎緩緩說道。

“需要我們怎麽做?是要偷偷摸過去炸毀那些戰機嗎?”傑森開口問道。

“能不能不要問這些白癡的問題?你會拉低了大家的智商的!”哈裏斯懶洋洋地插嘴道。傑森眼睛一瞪,正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卻又被麗莎打斷了。

“好了,你們別鬧了。我們要做的可不隻是炸毀戰機那麽簡單,我要你們帶一些我們的飛行員過去,盡量將那些戰機給開回來。不要擔心他們的武器鎖,我們的技術人員會解決這些問題的。你們都知道,我們的野火戰機和猛龍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也不可能擋得住猛龍的攻擊,一旦領空失守的話,我們是很難在敵人炮火的襲擊下生存下來的。”麗莎解釋道。

“好吧,那我們聽你的。”傑森說道。

“我們已經探查到了猛龍機場的所在地,我需要你們今夜潛伏過去,盡可能地搶過來幾架戰機,然後將剩餘的戰機全部摧毀。如果實在難以完成既定目標的話,也要盡量將那個機場給徹底摧毀。我不想在天亮前,再次看到那些擾人的猛龍呼嘯著飛過我們的頭頂。我相信,你們也不願意看著家園毀在那些大蜥蜴的炮火下吧?那就打起精神吧!”麗莎揮著手大聲說道:“我會讓阿樂帶隊。好了,你們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地方嗎?”

“我!”我高高地舉起了手掌,衝著麗莎喊道。

“你還有什麽問題?”麗莎不解地看著我。

“我要求今天成功甩開了六架猛龍封鎖的那架野火戰機的飛行員和我們同行,如果他還沒死的話。”我淡淡地說道。

“她還在沙漠裏呢,我正想私下拜托你將她帶回來呢。停放猛龍的機場就是她找到的。”麗莎鄭重地衝我說道:“我已經將所有資料傳給你了。”

“那好吧。”我看了看手腕上的戰術腕表,然後應承了下來。

“你肩膀上的傷口怎麽又裂開了?”麗莎突然皺著眉,看向了我的肩頭。

我轉頭一看,這才發現,滲出的鮮血已經將衣服浸紅了一片。

“沒事,我隻是被那些猛龍戰機擾亂了美夢,所以一時氣不過就順手解決了一架而已。”我對麗莎扯出了一抹笑容。

我沒有分辯,隻是咧開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