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傾月之死
月殿,原名顏傾月。穹瀾宮,渺虛殿殿主。顏家原籍北域寧遠州,後遷居至中域錦州。家族世代行醫,在錦州城經營一家醫館,而暗地則是皇城【特別刑獄司】的高級仵作。
月少時曾受係統的仵作訓練,後得機緣拜入穹瀾宮,渺虛殿門下。經常與父輩參與刑事案件的月心誌超於常人,而當時的渺虛殿主寧朝常年在外飄**,不知所蹤。因此,傾月很早便開始幫忙打理渺虛峰的事務。
後來風瀟逸上山擔任穹瀾宮主之後,大刀闊斧進行革新,月則是為數不多的支持他的人之一。風瀟逸完全掌權之後,大量啟用新人,那時寧朝離宮,渺虛殿主事也碌碌無為,人心渙散。風瀟逸不顧老一派的反對,力舉月擔任渺虛殿主,並讓輔佐其左右。
月性格溫良,心思縝密。她擔任渺虛殿主之後一絲不苟,全力發展渺虛殿,在她的帶領下渺虛殿日益繁榮起來。
而她為人寬厚溫和,深受眾弟子愛戴,對待公務也盡心盡責,每每都有真知灼見,更受風瀟逸青睞。因此,月殿雖然名義上隻是渺虛殿主,但實權與聲望卻與日俱增。
風瀟逸曾多次出對其高度評價,稱讚她是渺虛峰有史以來最有作為的殿主之一。當時正值改革時期,傾月在管理渺虛殿的同時也參與到風瀟逸布置的穹瀾宮革新大局中來。
風瀟逸的革新變法波及到了眾多老一派的利益,於是這部分人幾經聯合,一起阻撓變革。而經過幾次交鋒後他們知道風瀟逸是個軟硬不吃,且抉擇果斷的人,於是輕易不敢於其正麵交鋒。
而這時風瀟逸正好破格提拔傾月作為變法革新的總執行,頑固派以為終於抓住機會,便開始把矛頭對準傾月,以阻礙改革變法的進程。
他們以傾月快速晉升為錨點,誹謗其以不正當手段上位,阿諛奉承,以權謀私。借以指責風瀟逸動搖祖宗根本,目無宗法;更濫用近親,公私不分。並以此反對革新派,反對新法。
一時間流言風語四起。
開始風瀟逸並不在意這些事,他一如既往的加大革新力度,那些敢於反對新法的人一一被其嚴懲。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他這樣傲然的氣性,這股風氣雖然沒有真正影響改革的進行,卻動搖了傾月。
在風瀟逸的帶領下改革如期完成,穹瀾宮煥然一新,一切按部就班,蓬勃向上。風瀟逸本意繼續提拔傾月以擔任穹瀾宮副宮主,但被其婉約拒絕。風瀟逸也猜到其中原因,便沒有在強求。此後傾月安心在幕後輔佐,一心治理渺虛殿。
雖然傾月推脫了副宮主一位,但因為她在穹瀾宮最重要的一次變革中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實際上已顯然是穹瀾宮的二號人物。
與風瀟逸不同,傾月的性格和藹親民。每當風瀟逸冷著臉在宮內巡視的時候,傾月都帶著習慣性的微笑與眾人招呼。而當風瀟逸一本正經的在會議上訓話的時候,也是她在一旁調節緊張嚴肅的氣氛。這就導致穹瀾宮上下雖然遵從宮主風瀟逸,但更喜歡親近傾月。
或者說是:正是因為兩個人的互補管理方式,才使得穹瀾宮的日益壯大。就如風瀟逸自己曾對傾月說的那樣:真應該感謝上天把你送到穹瀾宮。
然而這世間總充滿波折,就在眾人憧憬未來的時候,妖域之亂爆發。無奈之下,風瀟逸派遣傾月進入妖域,但他絕不會沒想到,這一去就是永別……
……
……
【天瀾一千三百零八年,二月二十七日】
風瀟逸率領眾人回到穹瀾宮時,宮內的弟子已經在諍門(注釋一)前等候。當大家真正看到風瀟逸身後的冰棺時,人群中終於有人忍不住哭出聲來,悲傷彌漫在整個穹瀾山上。
然而當眾人得知他們敬愛的月殿連遺體都沒找到時,那股悲傷轉而變成了憤怒。
人們的上前質問:為何宮主親自下山,卻連月殿的遺體都沒有帶回來?頓時諍門前,亂作一團,仿佛穹瀾宮的天塌了一般。
沒有人想到,或者沒有人願意想到:在風瀟逸下山前兩周,傾月就已經死了。沒人願意記起這個事實,他們隻是在找一個理由發泄。
雜七亂八的言論傳到風瀟逸的耳中,讓他本來就鐵青的臉色更加難看。他目光冷冷的掃過眾人,看著那些或憤怒、或哀痛的臉。看著他們麵容扭曲的爭先恐後擠到自己身前,嘴裏叫嚷著無知又愚蠢的質問。這讓他心煩意亂,多日的奔波已經讓他心神疲憊,現在隻覺得頭疼欲裂。
“若是月在……”
風瀟逸苦笑著搖搖頭,自從傾月來到他身邊後,這些都是由她來處理,而現在她不在了,他又隻能獨自麵對這些。
人群還在吵嚷,短暫的失神後風瀟逸已經恢複過來。他看著那些堵在隊伍前的人,眼神變得愈加冰冷。這些人愚蠢的舉動已經將他的耐性磨光,他大步上前,把其中幾個叫囂的最厲害的人扔進了穹瀾宮司法部手中。
他是風瀟逸,獨自在渺無人煙的妖域生活了十七年的風瀟逸;為了完成師傅囑托,遊走於世間危險絕地的風瀟逸;擔任穹瀾宮主,獨自麵對內憂外患的風瀟逸!經曆過世間種種後的他怎麽會被這點小事所阻擾?
在他決絕果斷的整治下,諍門的**很快平息。這時候人們才想起來,他們麵對的是穹瀾宮真正的主人,那個笑起來溫和,殺起人來也從不手軟的穹瀾宮主。
沒人敢麵對他銳利的目光,在他的掃視下眾人逐漸讓開了道路,歸來的隊伍終於得以前進。冷靜下來後,人們才注意到,跟隨在風瀟逸身邊的夕雪懷裏還抱著一個嬰兒。不知道使了什麽方法,在剛才的吵鬧中,這個嬰兒居然沒有驚醒,安睡甜美。
很快,那些過年節時留下的彩燈絲綢被扯下,換上了哀悼死者的白綾。葬禮十分隆重,但也略顯詭異。因為不止傾月,很多遇難弟子的遺體沒有找到,棺材裏隻有幾件他們生前用過的衣服。
而風瀟逸不顧長老的阻攔,破例把月殿的靈牌放置在主峰穹煌殿後山的祖師祠堂內,而其他人也跟隨其安葬在祠堂後。
在以前,隻有正副宮主辭世後才有資格移入祠堂供奉,而從風瀟逸這一代破了先例,自此往後那些為穹瀾宮做出重大犧牲的弟子,死後也會被葬入其中。
後來風瀟逸專門為其修了英魂塚,也稱【千魂塚】,並親自書寫祭詞來紀念他們。
葬禮過後風瀟逸簡單的交代後便閉門不出,傾月的遺孤婧嬋也被他帶在身邊,由入室弟子夕雪代為撫養。
眾人事後也理解到,月殿去世最受打擊的便是宮主風瀟逸,都十分知趣的沒有在送公文去打擾他,因此在這段時間裏風瀟逸也難得清閑了幾天。這期間隻有弟子夕雪出入內堂給他送餐,同時把他下達的指令傳遞出去。
【曆史】
秋風卷著落葉,攪動起穹煌後山淡淡的霧氣。
天色尚早,風瀟逸走在還未來的及打掃的石路上,腳踩的落葉沙沙作響。他身上一改往日的紫金寬袍,換了一件素色玄衣,漫步朝著路頭的祠堂走去。
祠堂寬敞,而裏麵供奉的靈位並不多。長明的油燈下,恍惚能看見最末的靈位上寫著傾月二字。
風瀟逸拿過一束香,在燈火下點燃,拜過後插入麵前的香爐中。然後他退出祠堂,轉身繞道旁邊一條小路上。
小路上的落葉已經厚厚的堆積了一層,後山少有人來,這條小路也似乎被偷懶的侍者忽視了。
隻有很少的人有資格在祖祠裏有一個位置,更多為穹瀾宮犧牲的人都埋葬在這條小路的盡頭。
靜靜的走著,衣角不知不覺掛滿了碎草枯葉。約摸一刻鍾的時間後,風瀟逸停在一大片空地前。
空地上是一排排的墓碑,躺在這裏的是為穹瀾宮付出生命的英雄們。掃地侍者似乎也不敢褻瀆這片土地,這裏的落葉相比前麵的路要少很多。
風瀟逸靜靜的走過一排排墓碑,目光掃過上麵的名字。最後他停在一座墓前,眼神黯淡了些,輕輕勾了勾嘴角:
“以前你最怕我,每次見到我都像個小貓一樣躲在傾月身後。現在你躺在這,不能跑又不能躲,心裏是不是怕的要死?”
“這樣剛好我來問問你,風瀟逸真的那麽可怕嗎?”
“我覺得平時我是挺疼愛你的,你的畫我也很喜歡,你怎麽就這麽怕我呢……”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淹沒在秋風秋葉中。風更大了,那些掛在墓碑上的葉子被吹落,又重新飄落的枯葉掛上。
這時,那座不能跑又不能躲的墓碑上,幾個字清晰清晰了許多。上麵寫著幾個字:“秦淺遙……” (注釋三)
【注釋一】:皇族作為世俗勢力,主要著重於製定秩序,治理普通民眾。但在修煉之道盛行的時代,修者泛濫,且偏愛自由,桀驁不馴。為了管理約束這部分人,皇族一方麵以資源為交換與各大修仙門派合作,尋求幫助,另一方麵也培養一些忠於皇室的修者。【特別典獄司】則是專門負責處理修者犯案的刑偵機構。
【注釋二】:諍門。穹瀾宮山腳下設五丈碑坊以為山門。門側立一丈許磐石,書:君子不諍,以力行。故稱諍門。
【注釋三】:詳情見【穹瀾天下·星隕黃泉錄】
穹瀾天下·流火貪狼錄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