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戰爭播英名(二)
日子一天天過,氣溫也一天天的高。山裏的一切醒得格外的早,比外麵那些辛苦耕作的農民還要早。老話說樹多好乘涼,樹大好乘涼,可是對於深處老山的我們來說,卻從沒有感覺到一絲涼意,因為我們居住得實在是太深了。
上午我接到命令,說是師長和記者要來連部,要過來實地考察戰場情況,我得回去處理相關事宜,並且看看首長他們有和其他指示。我把洞交給了李雲,有他在想必一切都不是問題。
“你就放心去吧,山哥,這邊事情我會替你照看著!”
“好,這邊就交給你了!另外……”我看向周信還有其他幾個兄弟,“你們褲襠總是發癢的事我會幫著問一下醫生,看看具體是什麽原因造成的,如果有藥的話我給你們捎一些回來。
“嘿嘿,好,山哥,那就麻煩你了。”周信笑嘻嘻地說著,但是兩條腿還在那裏不由自主地磨蹭著,好像褲襠裏夾了個東西一樣,樣子十分滑稽。
自從我發現周信有抓襠的習慣後,洞裏其他的一些戰士也都相繼出現了類似的情況,躺著睡覺時手就直接放在褲子裏麵,哪怕不抓但是這樣接觸著皮膚也能緩解瘙癢的感覺,趴著站哨時恨不得把身體埋進土裏,由於上身得保持射擊姿勢,下半身則在黃土上麵扭來扭去,像條蛔蟲一樣。剛開始隻是癢,後來把肉抓破了就是疼,這樣就造成了癢不能抓,抓就得疼的尷尬境地。
我們在洞裏待著根本沒有機會洗澡,水對我們來說是一種渴望,拿來喝的都不夠更別提拿來洗漱了。牙齒也不用刷,衣服也不用換,直接**就行,除了思想上比野人要先進一些,所有人都過著野人一樣的生活。我們身邊沒有醫生跟著,隻有自己攜帶的一些止痛藥和消炎藥,遇到受傷或者皮膚過敏發炎的情況就吃兩粒藥消事,一些小病例如感冒發燒的自然隻能由自己的意誌力出馬與其抵抗了。在戰場上我們證明了許多道理,意誌力和精神力是決定戰爭成敗的關鍵,而子彈槍炮一類隻是促進戰爭結束的工具而已。你在最困苦的時候,比如說沒有糧食了,子彈幫不了你,你隻能忍著,隻能堅強地挺下去等待隊友的救援。若是在最後一秒放棄了自己,再多的彈藥也救不了你。是的,彈藥隻能解救身體,解救不了靈魂。這跟他們現在的情況類似,止痛藥或者消炎藥一類隻能阻止病情的蔓延,卻解決不了他們的瘙癢。為了不出現更糟糕的情況,就必須忍著憋著,癢也不能抓,痛就更不能碰,咬著牙也行,掐自己其他完好的地方也罷,隻要你能忍過去,通常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注意力了。
這種感覺不是一直存在的,它是間歇性的,時不時地來一下,可能是幾分鍾,也可以是幾秒鍾,總之是不定時的,讓你忐忑不安。夜間戰士們正在睡覺,他們的手卻在來回不停的撓,有的抓破了皮膚,撓出了傷口弄醒了自己,有的甚至連自己在撓癢都不知道,等到第二天醒來,隻發現襠處一片鮮血,跟女人來了例假一樣。
這是惡性循環。比如池塘被礦物質汙染了,長出了許多浮萍野草,完全蓋住了水麵,這就導致水內缺氧,導致魚蝦大量死亡,魚蝦死亡腐爛發臭,又加劇了水質的腐壞,又會導致其他生物的死亡,最終循環往複地下去,池塘便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我們的戰士就是這般痛苦,那種想抓不能抓的感覺比死還要難受。因為這種痛苦不是快刀斬亂麻似的給你來個一刀了斷,而是拿著刀在你身上一塊一塊地往下割肉,癢痛再到麻木,後來已經沒有了知覺了。
我親眼見到戰士們的衣服一天天變少,到了後來就完全褪去成了**了,我沒有說什麽,如果讓別人知道他們的襠部和大腿現在已經成了什麽模樣,估計連心思再毒的人也會忍不住流淚。過去當了幾年兵,站過幾年的軍姿,然而現在再也見不著了。戰士們走路時始終岔著腿,盡量把襠部岔開,讓它透透風,一陣涼風吹來,可以讓人爽得發抖。許多羅圈腿就這樣養成了,就跟許多人後來有了關節炎和駝背一樣,環境徹徹底底地改造了我們的軀體,改造了我們的生活。
撲克變了顏色,上麵沾滿了黃色的濃液,這是戰士們襠部化膿弄在上麵的。一邊抓牌一邊輕輕地撓著,到最後牌上全留滿了這種腥臭的**,外人看見了估計連躲也躲不及,估計隻有親如兄弟的戰友才不會因此嫌棄彼此吧。睾丸和大腿黏在了一起,像是吸鐵石一樣黏得緊緊的,用手給它們撥開,頓時一種清涼的滋味從下體傳來。時間久一點的更是血肉模糊,搖搖欲墜,若是哨位觸碰一下說不定就掉到地上來了。這絲毫不誇張,現實說不定比這更加殘忍。
消炎藥已經吃了一盒接一盒,身體都已經對其產生了抗體,繼續吃下去也是毫無作用了。我們隻能采取外部處理的方式來減緩痛苦。酒精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既能揮發散熱減輕痛癢,又能消毒消腫,預防發炎。戰士們很享受那種感覺,酒精剛塗到上麵的時候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這種疼痛掩蓋了所有的瘙癢,我們是不怕痛的人,這是毫無疑問的,戰鬥時沒有誰不受點傷。當時部隊裏有句土話,身上沒疤的不叫當過兵,要不然就是胡球鬼子。所以戰士們是寧願傷痛也是不願承受這種不通卻癢的日子。剛開始戰士們都是采取這種方式,後來酒精沒了,我就讓他們用白酒,這樣他們可就不同意了,當時周信就是第一個。
“哎,山哥,這點小事我們忍著就行,那用得著白酒啊!顯得多浪費!”酒對於長期穴居洞中的戰士而言真是個好東西,平常不多喝,喝多了會誤事,被人端了鳥巢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但是偶爾呡一口是絕對可以的。兄弟們圍聚在一起,拿出一瓶酒從第一個傳到最後一個,你一口來我一口,好不快哉!有時候不小心潑灑了一點到瓶外,總會有人舔著瓶壁把那丟失的一滴酒找回來。在這兒沒有潔癖,你若是非要介意別人家的口水,那就是明顯的不合群了。當然,這也不是什麽問題,有潔癖的人在這兒待不了一段時間就會被我們所同化,到時候哪裏去論什麽口水不口水了,活命是第一條。
“你小子!”我敲了一下他的頭,“不知道事情還有個輕重緩急嗎?你看你們下麵都爛成什麽樣子了,再不拿酒精消消毒隻怕以後連生育都困難了!”
“嘿嘿,沒事。都是大老爺們,我們才不管以後呢。”周信看了看其他同樣有問題的戰友,“能不能回去還是個未知數,誰能管得了那麽多啊?再說,就算以後真的不能了,山哥,你就讓我做衛英幹爸唄?”周信眨巴個大眼睛,對這些東西絲毫不在乎。酒是他們的生命。
“你們呢?你們都不願塗?”我看了看其他的兄弟,他們都相繼搖了搖頭。
“山哥,沒有消毒我們頂多難受一下,若是沒了酒我們會死得很快的!”一個十九歲的新兵對我說道。
我看了他一眼,又循著這些人看了一遍,“罷了,我不管你們了!你們自己好自為之吧!哎!”
我一方麵確實心疼他們,不願他們遭受這番苦難,但是另一方麵我也確實理解他們的心情,沒有了酒的生活,那就真的失去了不少的樂趣。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準確說是人們都躲到洞裏去了,我們一整天除了放哨那一會兒是透在洞外的,其餘的時間都是待在洞裏,若是失去了酒,很難想象士兵們到底能不能完全支撐下來。如果要用現代語詞來評價他們的話,可以說他們喝的不是酒,是寂寞。
我在心裏暗暗發誓,這次過去連部一定要問問軍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一定要給他們帶來解脫之法。
“師長好!”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往了連部,剛進洞就看見師長和連長在那兒說著話,旁邊還站著幾個女記者在不停地拍照。
“哎呀,是山子啊,來來,趕快過來。”我快步跑向前去給師長敬了個禮。
師長一臉疑惑,他可不認識我是誰,突然見到我跟他打招呼確是愣了一下。
“師長,你看,這就是我跟你說起的王山同誌!”連長指著我笑了笑。
師長把我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然後突然咧嘴一笑,“原來是小王啊,我可早就聽許多人說起過你了。你可是咱們部隊的拳頭啊,而且你前幾次戰鬥的事我也有所耳聞,打得確實漂亮。來來,坐下說話!”
師長是幾十歲的人了,這麽多年的部隊生涯鍛就了一種不怒自威的神情,無論從之前的聽聞來說,還是從如今自己的觀察來看,都讓我有點兒無所適從。
“是,師長!”我安靜地坐在一旁,雙手平放在大腿上,腰挺得直直的,生怕有一點兒意外。
“今天我過來一個是慰問一下前線的官兵,第二個就是看一下你們連的工作狀況,進而把情況反應給上級,為下一步工作做好打算……”師長說了一通,連長和指導員就在一旁交相回應著,偶爾問起我時,我才會主動回答幾句。
“嘿,小王啊,你不用緊張,放鬆一點,我們就是聊聊天而已!”師長看我一直很拘束,忍不住笑道。
“嘿嘿,師長,沒事的,我這剛開始有點兒不習慣,等會就好了。”說著我還故意扭了扭手臂,以示很輕鬆的模樣。
“山子啊,你是不了解師長。雖然師長表麵上看起來比較嚴肅,但是內裏卻十分平易近人,你有機會可以和師長多溝通溝通,到時候啊,你就知道了!”連長說著還對我眨了眨眼。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這是讓我多和師長接觸呢。我笑著點了點頭,至於到底有沒有機會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對了,今天我過來這兒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就是要到前線陣地去拍一些戰士們真實的生活場景,到時候要用作新聞插圖。”師長忽然想起什麽看了看身後的幾名女記者。
“拍照?”連長看了看記者,“這兒不行嗎?”
“連長,由於你這兒是指揮所,不具備前沿陣地那種艱難困苦的實際環境,我們需要采集最真實的,戰士堅守貓耳洞的圖片,這樣的圖片具有很強的教育意義,對於發揚不怕吃苦、敢於奉獻的精神具有重要的作用。”一名女記者向連長解釋道,她那清晰生動的口吻讓人無法拒絕。
“那好吧。等會兒山子你去陪她們走一趟?”連長看向我,我點了點頭。
“不不,我跟著你們一起去。這樣便於我了解具體的情況。”師長搖了搖手說道。
“哎喲”連長慌忙站起來,“師長,你可去不得,前沿那麽危險,萬一有敵人襲擊那可怎麽辦?”
“怎麽辦?”師長瞟了一下連長,然後又看向我們,“我們不是有兵嗎?”
“是有兵,師長,可是戰場上瞬息變化,情形複雜啊!”連長對我眨了眨眼。
“是啊,師長,這樣過去太危險了,若是人多的話目標太大,易遭埋伏若是人少的話,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們可……”我趕緊接著連長的話說道。
“你們不用再勸了!”師長有些微怒,“戰士們能上戰場,我就不能上嗎?那我這師長還有什麽用?”
連長聽到這有些無奈了,站在原地撓著頭發同意不是,不同意也不是。
“師長,你看要不這樣?”我想了一下,隻能這麽做了,“這附近也有離得近的貓耳洞,是咱們的士兵看守的,戰爭環境可能跟前沿有所差別,但是生活環境絕對是相差無幾的。我們如果去那兒的話,一來既可以拍攝到記者們所需要的照片,二來師長您也可以了解到戰士們實際上所缺少的,以及環境給戰鬥帶來的困擾等等,最後還能保證大家的安全,減少可能的風險,您說呢?”我看向師長,眼珠轉都沒轉一下。
師長沉默了一會兒,又看向幾名女記者,看到她們點了點頭後,師長才看著我說,“好,聽你的!那咱們現在就走吧!”說著師長就站起身,“帶路!”
連長向我點了點頭,這也算是暫全之策了。前沿確實太危險,倘若師長出了什麽事故,部隊可就失去了指揮了。連長走在前麵帶路,我也趕緊跟了上去……
我在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我們去的正是離我們最近的18號洞,這附近比較安全,而且我們的貓耳洞分布比較集中。我正觀察著四周,突然聽到走在前麵的女記者大叫了一聲“啊!”,然後就聽到師長來了一句,“混賬!混賬!這成何體統?”
“不好意思,師長,是我沒有監督到位”連長趕緊一個勁地道歉。
我從後麵趕了上去,“怎麽了?連長?”
連長把我拉到一旁,“怎麽戰士都**著身體?剛好被師長看見了,這……這可如何是好?我們的戰士就是這麽作戰的嗎?”連長有些擔心,又有些氣憤。
“連長,你不用擔心,讓我去跟師長解釋一下。你讓人去催一下洞裏的士兵,讓他們快點把衣服穿上。”隻有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而我這次回來也有這部分原因,看情況其他的排長都還沒有把情況給反映上去。我原以為隻有我們洞會那樣,沒想到其他洞的士兵都患上了這個毛病。
師長甩了一下袖子就要往回走,我趕緊追上去說道“師長,情況不是你所想得那樣,您能不能給我兩分鍾解釋一下?”
“解釋!還需要什麽解釋?我都親眼看見了,而且還有這幾個女記者……哼!”師長冷哼一聲,很明顯是生氣了,不過還好他停下了腳步。
“師長,您有所不知,您不知道洞裏的環境實在是非人所居。而且前不久日日下雨,所有積水都倒灌到洞中,戰士們都睡在水裏,在水裏吃飯,渴了也隻能喝那些泡著自己的泥水。什麽老鼠,蛇,蜈蚣等各種東西都往裏爬,一個不小心戰士就得受傷中毒。至於今天您所看到的**景象,也有我們不得已的苦衷。”我看了看旁邊的幾名女記者,她們臉上還紅紅的,很明顯還沒有從剛才的尷尬中反應過來。
“你繼續說!”師長似乎得到了什麽他比較在乎的信息,指著我說道。
我吸了一口氣,“戰士們在水中泡了將近一個月之久,身上全都軟了,皮都掉落了一地,後來天晴了,但是水還排不出去,戰士們就像煮肉一樣被溫水泡著,而且水溫還在一天天地升高著,穿著衣服不僅讓我們的戰士內裏失調,更是會影響戰鬥啊!”
“所以你們就把衣服全脫了?”旁邊的一個女記者問道。
“不僅僅是這樣,當時戰士們都還穿著一些衣物掩蔽身體的,比如把上衣剪成裙子等等。可是後來,蚊蟲增加,氣溫愈高,加上戰場沒有被及時清理幹淨,戰士們身上竟然生起了一種怪病。”想到這我不禁深吸一口氣。一想到那些親愛的戰友,那些親愛的兄弟,許多人才十幾歲,二十歲就得了這樣的怪病,以後即使回去了又怎麽娶妻生子?他們為戰爭奉獻了自己的一生啊!而且這種奉獻豈不是比死還難受?
“怪病?什麽病?”女記者接著問道,師長也看著我示意我說下去。
我此時再沒有任何避諱,我心中隻有滿滿的委屈,這種委屈不是對我自己而言,而是為那些仍然同苦難戰鬥的戰士們而生。“剛開始他們隻是襠部發癢……”我故意停了一會兒,看了一眼女記者,她們聽到這有些害羞,但由於好奇還是打算聽下去。我接著說,“他們以為隻是在水中泡久了,以為吃點消炎藥或者止痛藥就會好,可是過了一段時間後根本沒有什麽起效,而且病情越來越嚴重,到了現在,到了現在……”我不忍說下去,我眼角滑出一滴眼淚。
“你接著說,說清楚,把所有情況給我好好說!”師長指著我說道,他情緒有些激動,他沒想到戰士們艱苦到這種程度,旁邊的女記者也沒想到是這樣的情況,全都瞪著眼睛看著我。
“現在,現在許多戰士的下體已經爛成一片,可能永遠都用不了啦!”我放沉聲音,極力隱藏自己內心的不快。我不知道這不快從哪兒來,但是心中就是莫名的訝異。
此時幾名女記者沒有想象中的不好意思,她們全都呆了,師長也呆了,跟在旁邊的其他幹部也呆了,有誰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走!帶我走!我要去洞裏看看,我要看看戰士們究竟苦到什麽程度!”師長指著我說道,那眼神犀利地可以殺死人,但是我此刻卻再也沒有了剛剛的緊張與拘束,我反而覺得理直氣壯。
“好!好!”說完我帶頭向洞那邊走去。幾名女記者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跟了上來。
“連長,戰士們衣服都穿好了嗎?”
“好了,可是上身還是沒有衣服,你也知道許多衣服都被剪成了裙子。”連長剛剛去了洞裏一趟。現在也差不多了解了一些事情,他忍不住歎氣,“想不到戰士們苦到這種程度,而我這個連長竟然都不知道。山子,你怎麽不告訴我?”
“我這次回來本來也準備要說一下這件事的,沒想到就遇到你給我的命令說師長過來了。”
連長點了點頭,這時師長剛好也走了過來。
“師長,這洞這麽小,你看?”我試圖勸道,雖然剛剛我替戰士們感到委屈,但是現在也明白了有些事確實無法勉強。戰爭本來就這麽殘酷,軍人在這個時候隻有承受。人在許多時候都是這樣的,在許多時候都隻能受環境的壓迫。肩膀上同時挑著責任與壓力,如果隻能同時挑起或放下,你該怎麽辦呢?我想,凡是有血性有擔當的人都會選擇與壓力同行吧?
“不用說了,今天我肯定要進去看看的!”說著就跪到地上往裏鑽了起來,一名女記者也跟著往了爬。
這是怎樣的一副場景啊?土黃的四壁,潮濕的土地還是之前雨水積累的,如今還沒完全幹燥,一股熱臭迎麵撲來,師長皺了皺眉頭,女記者差點沒暈過去,忍不住就原地幹嘔起來,但是她知道這幅場景可能她這輩子隻能見到這麽一次,她絕對不能錯過,她拿起相機拍下了這一切,拍下了堆在牆角的物資與罐頭瓶,那瓶子外偶爾露出的一點黃黃的東西已經告訴了她一切真實。是的,真實不在嘴巴上,不在想象當中,真實在生活中,在眼睛中,在媒體中。她拍下了這一切,拍下了這土壁,拍下了這方寸大小的地方,還拍下了那偎在牆邊的戰士——滿臉的胡茬,上身光溜著沾滿了泥巴,下身裹著塊破布,看起來跟逃荒的災民一樣,卻更像沿街乞討的乞丐。女記者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掛滿了眼淚,她悄悄退了出去,有些東西隻需要見一次就能刻骨銘心,有些感動不需要言辭修飾就能觸動心靈,這一次進老山拍攝估計是她這輩子最難以忘懷的一個經曆了。她能領悟到那種心境,所以後來才能將“**戰爭”公諸世人吧!
師長出來時滿臉泥巴,旁邊的女記者要給他拍照他趕緊製止,“這些戰士的生活這麽苦,我還有心思弄什麽表麵工程嗎?要拍拍他們去!”他緊接著對旁邊的幾個幹部說,“你們也進去看看!”那幾個幹部也學著師長一樣爬了進去,不過待得時間很明顯沒有師長的長,而且出來時一個個眉頭緊皺。不知道是在為戰士的生活擔憂,還是惡心剛剛所見到的一切。
“這件事回去我一定要往上匯報,你們幾個剛剛也都看到了,戰士的生活確實很艱難。而且這還是邊緣的貓耳洞,那些靠近前沿的,靠近敵人的呢?他們的生活豈不是更苦?”師長心中有無限感慨,他覺得今天這一趟沒有白來,後勤問題,作戰方式等問題都是亟待解決的。他看向我,“小王啊!”
“到,師長!”
“今天你可給我們提供了一些非常有用的信息,回去記你一功!”可是我沒有絲毫開心的意思,戰士的問題沒有解決我心中永遠放心不下。師長看我皺著眉頭,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你放心,回去我一定找人解決,一定督促醫生找到病因,尋找出對策,你就等著我的消息吧!”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