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報仇雪恨立新功（二）
李雲壓根沒有想到連長會把隊伍交給自己，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副班長竟然能能擔起這麽重的責任。但是，他知道這也是個機會，他要趁著這個機會給兄弟們報仇雪恨，他要帶領戰士們為那些死去的弟兄申冤，他要盡力為平息這場戰爭貢獻自己的一份微薄的力量，對！是微薄的力量，但即使是微薄的力量，說不定也會在某個時刻起到質變的作用。是啊，我們不能像盤古一樣開天辟地，但是我們可以拿著鋤頭開墾土地。之前他們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從特工嘴裏套出敵指揮部的具體位置，然後便帶領部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趕往戰地，對敵方發動進攻。雖然敵方人員發現了特工的失蹤，並且草草做了些防備，但是這次他們的兵力和我軍的規模想比，還是有所不足。那時候越南的槍炮和我軍大抵相同，但是他們的後勤保障不到位，他們的炮彈供應不及，經常會出現斷炮的情形，而我軍的炮彈源源不斷，甚至許多新炮手也在戰爭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上炮彈，發射炮彈，動作連貫不已，就是新兵過來一天之內也能成為非戰時的老兵。
既然已經知道了敵指揮部的具體位置，如果再讓戰士去衝鋒陷陣難免有許多無謂的犧牲，李雲他們決定用炮火進行猛攻，炮彈不僅殺傷力大，而且殺傷範圍廣，更重要得是能夠進行遠距離作戰，大大降低了人員的傷亡。李雲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雖然到現在我不過不過去了幾小時而已。
“你去接電話吧！”李雲心頭煩躁得很，連長的話狠狠地傷了他的心，他無力去承受這一切。
周信點了點頭，便拿起電話來，“連長？……嗯，嗯。好，你放心，我一定傳達到！”周信覺得不可思議，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雖然他應該替李雲開心才是，但他就是沒有弄懂連長的真正意思。電話他還拽在手裏，久久不能放下，眼睛盯著李雲看，直看得李雲怵栗。
“怎麽了？”李雲聲音低沉，透露出深深的疲憊與無奈。
“李雲……你”周信結結巴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啥。
“什麽？說清楚！”李雲雖說有點好奇，但更多的則是不耐煩。
“連長要你指揮部隊！”周信感覺這話都不是從自己口裏出來的，李雲隻是個副班長啊！
“什麽？”李雲突然間心頭振奮，身子挺得直直的，話他是聽清楚了，可就是沒有聽明白。“我指揮部隊？啥意思？”
“連長不是給我們調來了增援部隊嗎？他給他們都打好了招呼，過來後聽你指揮！”周興既興奮又激動。
“聽我指揮？我能行嗎？我就是一個副班長而已！”李雲感到不可思議，不說排長了，隨便拉個班長出來指揮也行，為什麽偏偏是自己呢？
“你怎麽就不行了？一隻手就不能指揮了？再說了，雖然你是個副班長，但是無論從作戰經驗還是從指揮戰術上看你都不比一般人差！李雲，這是個好機會，你一定要把握住，況且誌輝的仇還等著你報呢！你一定不要令大家失望！”周信突然像轉變了個人似的，竟然能夠如此冷靜，而且說得頭頭是道，跟平常的木楞比起來真的是聰明了好多。
“是啊，李雲，你就不要疑惑了，這也是連長對你的信任，我在回來之前，山哥還交代說一切要聽你的指揮，如今，你一定要趁著這個機會為大家報仇啊！”李全義憤填膺，丁鵬飛被炸飛的那一幕一直回映在他的腦海，他發誓隻要有機會一定要那些小鬼子好看。
李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好，既然如此”說到這兒他閉著眼睛抬起了頭，“我一定不辜負兄弟們的期望！”他沒有提到連長，可見他心中仍然有著怨憤，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連長會說出那樣的話，而且如今又為什麽會把隊伍交給他，讓他指揮？他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他想問，但是又不願問，於是隻能自己獨自糾結著。
“連長，我想過去看看！”我想去前線看看，我想知道那裏現在到底咋樣了，我也想看看李雲到底是如何帶領部隊剿滅敵人的。但是很明顯，我的提議是遭到絕對的反對的，無論是連長還是小楊他們也不願我再去冒險了。
“不行，這絕對不行！”連長邊說邊強烈地搖著手，“這絕對不行！你這剛剛醒來又想往前線跑，我肯定不會同意的！”
“是啊，山哥，前線有他們不就行了嗎？也不缺你一個嘛！”
他剛說完我就瞪了他一眼，“什麽叫也不缺我一個？”
“額……山哥，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前線已經有人在那指揮安排了，你應該放心留在這兒休息，別把身體累壞了。”我舒了口氣，隻要他不是那樣的意思就好。“再說，不是還有李雲在那兒嗎？別人你不放心，他你還能不放心？”
“李雲？”我想到了他，他跟我還有個約定呢，“嗯，不錯，對於他我是比較放心的，不過我還是要過去！”如果這點小問題就把我難倒，就把我留在這兒的話，那我真的是太不堪一擊了，至少我是不會因為任何非戰鬥因素留下來的，我也拋不開那群兄弟，總不能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送死，然後自己在一旁發笑？
“為什麽？”連長盯著我的眼睛看，那眼神甚至讓我有一些寒意，“你為什麽一定要過去？養好傷再去，不好嗎？”他搭著我的肩膀，“留下吧，山子？”
我沒有急著回答，我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連長，放我走吧！我隻是想陪一陪他們！”
“他們？”連長知道我說得是誰，不僅僅是那些奮力抗戰的戰士們，更是那些永留戰場的兄弟們！
“嗯！我要去陪他們，我必須完成自己的諾命！”我看了小楊一眼，然後就盯著連長看。
“我說過，我是不會同意你過去的，你要是怪我那就怪吧！”連長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他是為我好，但是我也得為那群兄弟好！我耳邊不斷回響著李雲後來對我說得話，“我們的比試還沒結束！”
“連長，你要理解我，已經有許多弟兄為我而喪命了，換做任何一個人心裏都是不舒暢的，就算沒有其他的什麽原因，就算我不動一槍一炮，但是我得過去，這是對那些死去的弟兄的交代，也是為了讓自己心安，否則，我會一直內疚下去！”是的，之前我就暗暗發誓，無論什麽事情我都不能再讓他們單獨行動了，我已經承受不了更大的打擊，我不能再讓許多兄弟做無謂的犧牲了。五畝、丁鵬飛、誌輝，他們本不該犧牲的，他們本可以快樂地活著，他們可以繼續建功立業的，但是由於我的疏忽，由於我的動作不夠迅速，我的安排沒有到位，才導致了他們平白無故的離去。雖然他們一再強調這不是我的責任，但是如果我更加小心的話，我想就不可能出現這些情況。我的內心一直抱著極大的愧疚，我的心裏常常不安，我認為自己是沒有負責到位的。這一次是一樣的，我不能讓李雲單獨作戰，即使是在旁邊看著，我也要陪著他一起，畢竟，我和他的比試還沒結束！
連長沒有回答王山的話，他的大腦飛快地轉動，他確實不願意見到他再受任何傷害，但是王山的話卻又直指他的內心，他擔心王山的安全，王山不是也在擔心其他人的安全嗎？王山是他兄弟，那其他戰士呢？可能他一時間很難理解王山的痛苦，因為王山是由士兵提幹上來的，那些人，就是衝在最前麵的那些人全是平時和他一起訓練，一起吃飯，一起就寢的人。再者，前幾次王山親眼目睹著悲劇的發生，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離他而去，他是什麽樣的感受呢？他不禁想到，如果是自己，如果自己當時在現場，自己會怎麽樣？自己會有什麽樣的感觸？連長的心在不斷地翻騰著，他一時間想到了許多，沒有人明白他的內心是同樣的複雜。
我靜靜地看著他，我在等待一個較好的答複，這麽一點時間我還是能夠等得起的，隻要能讓我陪在他們身邊，我什麽都願意！過了片刻，連長終於動了動嘴唇，“行！我可以讓你過去，但是鑒於你身體的原因，你不能上戰場，你能不能做到？”
我知道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而我，隻要能和他們在一起就知足了。“行！”我做了一個很嚴肅的答複。
連長看向小楊，“你好好監督他，無論如何不要讓他上戰場！”
“你放心吧，連長，就是我死也不會讓山哥出一點兒事的！”小楊笑嘻嘻地看了我一眼，我感覺我的心又被震顫了一下，一輩子能夠結識這些兄弟實在是我天大的榮幸！我也感激地看了看他，心中突然無限柔情。
“還有偉博！”連長看向二排長。
“什麽？連長？”
“你帶上一些人和他們一起過去，順便看看那邊情況如何，隨時向我這邊報告。”
“連長，那你這邊的事？”偉博擔心道。
“沒什麽事！我們這能有什麽事？我和指導員兩個人就可以了，你們安心去吧，切記要注意安全！”連長歎了口氣，其實他也想跟著我們一起出去，無奈連部必須要有人看著，如果光靠指導員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他也喜歡這種腥風血雨的生活，雖然有點殘忍，甚至說是惡心，但是就像王山說的一樣，至少能夠和兄弟們走在一起。他不願做那個運籌帷幄，決勝於千裏之外的人，他想做那個提刀上馬，衝鋒在前的人。每次連隊少一個人他的心就會痛一下，別人沒看見，但是偉博是看在眼裏的。他隻是性子有點強而已，再加上在這個職位身不由己，前幾次拔山戰鬥的時候，他豈不是也跑在最前麵？
我突然十分感激連長，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要是跟他來硬的他會比你更硬，你要是給他來軟的，他一會兒就鬆了氣。這是個令人尊敬的人！
“謝謝！”我望著他發自心底地說出了這份感謝！
他揮揮手，“走吧！一路小心！”
我看看小楊，又看看偉博，“走！”然後就帶頭朝門外走去。
李雲正在指揮著戰鬥，敵人雖然炮火沒他們多，但是人數也不少，李雲他們占著偷襲的優勢殺傷了一大片，但是再想往前進時卻和敵人僵持在了原地。他派人把敵指揮所給包圍了起來，一個可以斷絕敵人外逃，其次可以斷絕外界向裏麵運送物資，一旦他們沒了炮彈，他們也就失去了抵抗之力。但是李雲並沒有讓他們安心休息，反而是不定時給他們放上幾炮，擾得他們不得安寧。
深夜，小雨朦朧，人走在裏麵猶如置身幻境。是的，就像在幻境中一樣，活得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著，還以為自己死了，死了的人幹脆什麽也不知道，就那樣靜靜地躺著。
“李雲，我們要趁著黑夜進行猛攻嗎？”炮手小張過來問道。
“別！我們得給他們一個好看，如果猛攻的話，炮火對轟，容易造成比較大的傷亡。要來就得來個出其不意。這樣，咱們這邊炮手晚上輪流換班，每人睡一段時辰，然後不定時對敵方陣地進行轟炸，記住，不要持續太久，給他們造成混亂即可。這樣一來，想必他們今晚都處在膽戰心驚中，無法真正安睡。當然我們的人也要提高警惕，切不可被敵人偷襲，打破了缺口。他們炮火不足，不會和我們進行太長時間的對轟，但是為了我們的人員安全，我們得殺個他們措手不及。臨近清晨的時候你們停掉炮火，敵人疲倦了一個晚上，這個時候是最疏忽最容易遭受攻擊的，到時候我們再進行長時間猛烈進攻，以最小的傷亡奪取最大的勝利！能明白不？”李雲看了一眼小張。
小張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拇指，“牛啊，你說得不錯，折騰了一個晚上，到了早晨我們突然停火，他們肯定要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一下，就在他們最放鬆的時候我們給予他們最沉重的打擊？”小張仰頭看著李雲。
李雲笑了笑，“不錯，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到時候我們再一舉進攻，爭取能夠奪得勝利！”小張似有若無地點了點頭，誰也不知道就在小張轉身的那一刻，李雲拿出手槍，給子彈上膛然後關掉保險，對著這黑邈的天空說了一句，“為那些死去的兄弟報仇！”
這一夜注定是不眠的一夜，敵人一個晚上都胡亂逃竄，許多人正休息著就有一枚炮彈在他們身邊爆炸，許多人連死都不知道咋死的。熱鬧的時候炮火能映紅半邊天，安靜的時候整個樹林都聽不見一點兒聲音，偶爾鳥兒落到去年秋天掉落的枯枝上，還能發出“哢嚓”的清脆聲響，卻驚醒了所有人的夢。事實證明李雲的方法是確實有用的，敵人根本沒有辦法安心入睡，本來白天就打了一大下午已經疲憊不堪了，而今晚上又得提心吊膽，隨時擔心生命的丟失，身子累，累得抬不起槍，心靈累，累得隻想閉眼，不想睜眼。所有的人此刻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活著比死了更難受。死了反而一了百了，活著卻得為許多瑣碎的事情所煩擾。死的人不擔心活著，活著的人卻一生憂慮著死。
臨近清晨的時候，炮手聽從李雲的指揮停了炮火，而此刻的敵人也已經累得不成人樣了。這片刻的寧靜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是安舒的天堂，他們什麽也不想幹了，戰爭實在是坑人的機器，而戰士就是催動機器運行的動力，可是誰又來不停地催動戰士呢？機器是死的，可是人是活的。當有一天連戰士都厭倦了戰場。都不願再為其提供動力的時候，這台坑人的機器是不是也該停止了呢？敵人昏昏欲睡，他們處於半醒半睡之間，他們不想醒，因為他們連睜眼的力氣都沒了，他們也不能睡，因為一睡可能就起不來了。
這樣的日子是既難受又舒服的，活著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當他們日後回想起這段時光，甚至發現這段時間是空白的，無法追尋。天竟然緩緩晴了，天空的雲在慢慢散去，隨著炮火散去，濃厚的霧氣彌漫著整個樹林，讓他們即使是在白天也感覺是在夜晚。可是啊，第一縷日光竟然穿透了濃霧，照在熟睡的戰士的臉龐，戰士的臉角露出淺淺的一笑，那日光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它是需要有多大的勇氣？
“轟！”狂烈的爆炸震醒了他們的美夢，他們來不及起身，來不起睜眼，就這樣隨著炮火升至天堂。地上的火光接應著天上的日光，人們是有多久沒有見到光明了？敵人已經很累了，他們被折騰了一個晚上，原以為此刻可以安靜地休息，沒想到李雲他們卻在黎明時發動了總的進攻。許多人來不及反抗就死了，鮮血流了一地，跟積水混在一起，黃的紅的一片，讓人感覺是來到了遠古森林，各種殘忍與廝殺交織在一起。
“李雲呢？”我在小楊和偉博他們的陪同下來到了這兒，映入眼簾的便是殘缺的身體，傳入耳朵的則是陸續的呻吟。
“呀，山哥！你也來這兒了啊？李雲正在前方指揮呢，他帶著一群兵打算趁敵人彈藥用盡時進行突襲。”
“好！我知道了。”然後我又扭頭看向小楊，“走！我們也跟過去！”
小楊點了點頭，，“行，山哥！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誒，山哥，走之前你不是答應連長了嗎？不是答應他不去前線嗎？你怎麽？”黃偉博頓時就急了，他一向比較服從連長的命令，他看向小楊，“還有小楊，你不是答應連長要好好照顧山哥的嗎？”他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樣的狀況。
小楊和我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我就是為了照顧山哥所以才跟過去的啊！”
“你！”黃偉博被氣得無語。
“偉博，你也別太在意了，我們不是不聽連長的命令。不是有句話說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嘛。現在的形式嚴峻，你能安心待著看著其他人受苦，受死？”我循循善誘道。
他似有所悟，但是我仍能看出他的不放心，“行了，你就別多想了，你是跟我們一起過去，還是在這兒安心地待著？”我特意把安心兩個字加重了音調。
“這……”他遲疑了一下，他隻是不願違背連長的意思而已，再者他也不願意見我們受傷，但是戰爭嘛，怎麽能沒有受傷的呢？“行，我就陪你瘋狂一次，走！”他猛地拍手，像是做了重大決定一樣。
“哈哈！好樣的，這才是我的二排長嘛！走！”他的決定總算沒有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