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終底訓練諸事臨(二)

這注定是個淚水交織的夜晚,當所有人都於疲憊中安心地睡著的時候,唯有兩個人是徹夜難眠。王瑩窩在被子裏靜靜哭了一夜,沒有一人知道。李雲呢?則雙目無神地躺在**,呆呆地望著帳篷頂望了一夜。以至於第二天起床後,一些細心的人能夠發現他那腫脹的眼圈,以及失魂的身體。

“誒?李雲,你怎麽這麽無精打采的?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我問道。

“嗯,失眠!”他語氣不帶有一絲感情。

“以後一定要注意休息!等會就要開始拉練了,你可要克製住疲勞,務必要堅持下來。”

“嗯,我會的。”他繼續剛剛那種語氣。

我也就沒多想了,一個副班長,一個共產黨員,更何況還有瑩瑩在一旁問寒噓暖的,哪有那麽容易出事呢?

“加油!”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是我們拉練的第一天,東西按照規定都已經分發下去了。你們按照班級的形式組織行進,壓縮餅幹每人三袋,罐頭三瓶,中途沒有其他任何食物的提供,所有的食物及水源要靠自己想辦法獲得。沒辦法的就隻能忍著。”本來嘛,戰爭就是一條征途,許多時候的情況都是不如人意的。按照連長的規定,我們一個班整體行進。按照要求,我們必須要在三天後到達目標目的地。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到達的就再進行一次拉練,一直拉到合格為止。

我們頂著鋼帽,背著槍和行囊朝著前方進發。三月份的樹林各類草藤都開始生長,那些荊棘鉤刺一而再再而三地勾住我們的迷彩服,戳進我們的皮膚。但是,快速的行進已經讓我們失去了痛感,隻是到夜間休息捋起褲腿時才發現腿上的血痕已經一道一道了,有的腿上甚至到那時還掛著刺呢。此時看著這滿目瘡痍的腿,心裏才突然一陣發涼。

“哎喲,小楊,你這腿刮得挺厲害啊。”我看著小楊那血絲縱橫的健壯的雙腿,我的眼角止不住抽搐了幾下,兄弟們這都是不怕苦的好漢啊。

“來,我給你擦點酒精。”我倒了點酒精放在破布上,往他腿上擦去,“噝——”明顯感覺到他一陣疼痛。“沒事,把這擦了就好了。否則在這荒野裏待著,時間一久就得發炎。”我邊擦邊安慰著。

“好著呢,山哥,其實也沒多大事。”他表現得毫不在意。再看一旁的李雲,就跟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裏,似乎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刮傷。我突然有種感覺,李雲他仿佛一夜間改變了許多。

“誒,山哥,你那還有幾袋壓縮餅幹啊?”劉旺問道。

“三袋啊,怎麽了?你的吃完了?”我故意幸災樂禍地瞟了一眼他。

“三袋?那你中午沒吃啊?”他似乎感到不可思議,“那你這一大下午的奔跑是怎麽堅持下來的?”

“誰說我沒吃了?我吃的是罐頭,餅幹可有他的大用處呢。”我笑了笑。

“大用途?什麽用途啊,山哥?”他一臉好奇,旁邊人也都轉過頭來看我。

“也罷,哥今天就給你們露一手,讓你們看看怎樣在最艱苦的時候創造最佳的環境。來,劉旺,你跟我來。”說著便叫上他跟我走了。

過了一會兒回來時,我們手上都拿滿了野菜。其實野菜是個好東西,營養價值還是不小的。當初紅軍長征,野菜可是主糧。

“李雲,你帶著一個人到一旁幫我拾些柴禾”。我邊低頭整理野菜邊對他說。

“好!”說著就拉上一個人過去拾柴禾去了。等到柴禾拾完了,我的菜也差不多挑完了。我從旁邊的樹上折了幾根濕潤的粗杆,然後搭成一個簡易的鍋台。我取下鋼盔,用迷彩服把裏麵擦了一擦,然後盛滿水架在了“鍋台”上。

“班長,你是要幹啥啊?不會是煮飯吧?”小楊問道。

“嘿嘿,你們看著就知道了。”我沒有解釋,行動是最好的解釋。

我點燃了柴禾,沒一會兒鋼盔裏的水就沸騰了起來。我將野菜放進去,用撕了皮的樹幹攪拌了幾下,然後又從包裏掏出一袋鹽。

“班長,你連這都帶了?你這是外出旅遊呢?”他們都感到十分驚訝。

“旅遊能有這麽隨意嗎?人在訓練的時候,特別是行軍的時候大量出汗,往壺裏整點鹽就不至於乏力暈倒了。這是老一輩的經驗,是我新訓的老班長傳授給我的,嘿嘿”說著我也有點得意了。

我向鋼盔裏放了一些鹽,待到野菜軟熟之後,取出壓縮幹糧扔到裏麵,並慢慢地攪拌。就一會兒功夫,鋼盔裏的食物便像一鍋菜粥一樣吸引人的眼球。他們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畢竟一天到晚沒嚐過一點兒熱食,就是胃也是涼的。

“來,你過來嚐嚐。”我把棍子遞給劉旺。

“好咧,我來試試,看看班長的手藝到底咋樣。”說著便挑了一根糊滿了幹糧糊的菜葉放進嘴裏。“哎呀,真的不錯,好吃啊班長。鹹鹹的挺不錯的。”然後又忍不住往裏挑著吃。

“誒,我也來試試。”

“我也來!”氣氛一下熱鬧了起來。隻有李雲還坐在一旁呆呆地看著他們。

“李雲,你也去弄點吃的吧?”我問道。

“沒事。我不餓。留給他們吃吧。”他沒看我。

“那好吧,那你自己可要注意身體!”我再一次提醒到,便加入了他們的隊伍。等到盔空糧絕時,大家才滿意地搓了搓小肚子到一旁坐了下來。其實我知道,大家都沒吃飽,那一點東西壓根不夠我們這麽多人吃的。收拾完東西,我又對著他們繼續說:“大家過來,我有事交代一下。”

“什麽事啊,班長?”他們異口同聲地問道。

“你們拿出自己白天吃剩的罐頭瓶,沒有瓶的摘下頭盔,放在草葉下”我看著他們,“由於不知道後麵的路程會不會碰到河流,為了避免缺水情況的出現,我們隻能用這些東西接乘露水。”

“原來是這樣。班長,您懂得的真多啊。”

“我也是根據老一輩的經驗得來的。我們後人就該常常記住前人的苦痛,隻有這樣才能學會怎樣在困難中生存。”大家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我接著說,“好了時間不早了,大家找個地方睡覺吧。”說著我找了塊平坦地躺了下來,一天的奔波確實讓人感覺十分勞累,倒是這幽深的黑夜,讓人找到了歸宿,我們一閉眼就睡著了……

南方的樹林多霧,早晨起來時瓶子裏都乘了一半的水,衣服也都濕了一片,那一堆篝火也燃成了灰燼。我們把水收集到壺中,匆匆吃了瓶罐頭就繼續向前行進。我們像野人一樣在林間穿梭,踏在枯枝上甚至不會使它發出聲響。就這樣我們又行進了一天。我明顯地感覺到他們後勁的不足,特別是在耗費很多體力後卻得不到充分的食物補充。

“大家都要挺住,我們已經接近了最後的關頭。等睡過今晚,明天頂多大半天就能到達目的地了。”我靠在樹上,接著說,“大家把手中剩下的吃的全部拿出來,大家一起分吧。”我拿出我那僅剩的一袋壓縮幹糧,“你們呢?”

“我這沒了。”

“我這也沒了。”

…… ……

我看了一眼他們,無奈地搖了搖頭。白天光亮,我們得借著光多行進一些距離,是沒有時間像昨晚那樣熬粥慢慢享受生活的,隻得直接硬啃著吃。

“我這還有幾袋。”這是副班長李雲突然對大家說到。

“什麽?”我們所有人都吃驚了。

“副班長,你怎麽一袋幹糧也沒吃?那你這兩天是怎麽過來的?”小楊趕緊問道。

“我不餓,吃了幾瓶罐頭。”他無力地回著。雖然他回答得聲音不小,但我能感覺到那聲音底下的底氣不足。

“幾瓶罐頭?”我們都知道一整天不間斷的行進,幾瓶罐頭怎麽能夠補充體力?這小子果然出了問題啊,我心裏這樣想,回去再好好問問他!其實不僅是我,就是班上其他人也發覺到了李雲這兩天的不對,隻是不敢肯定而已,如今看來,確實出了事。

我接過幹糧,“好,既然還有四袋幹糧,那就讓我們今晚吃個飽吧。明天早上起來一早趕路,衝刺終點!”

“好,吃勝利前的最後一頓。”

我們還是像昨晚一樣享受了一頓可口的美味,隻是今夜睡覺時我腦子中不斷地回想著連長的一句話,要對他好好監督!“難道,她真的影響他了?”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兄弟們,還剩下最後一段路程,大家務必要挺住。我們現在已經沒有了糧食,而前方目標處正有一堆糧食等著我們去拿。昨天一夜的休息以及昨晚的飽餐都讓我們現在精力充沛,那就讓我們拚完這最後一點力氣,就是倒也要倒在終點線上。出發!”我大吼一聲,便帶頭向前衝去。我發誓我以前從來沒這麽累過,過去的兩天我不知道我們到底跑了多少公裏。我的肚子不會“呱呱”直叫來宣誓它的空**,我的雙腿也已經不聽使喚,隻是根據慣性向前不停地衝著。我看著他們,哪個不是在咬牙堅持?

“撲通”,李雲突然被一棵草給絆倒了,我趕緊過去,“沒事吧?李雲?”我扶他起來。

“沒事”,他的神態已經欺騙了他,他嘴唇發白。

“來,把槍和包給我。”說著我就要卸他身上的東西。他把我推了推。

“謝你了,山哥,我能行!”說著又一搖一晃地向前跑去。我滿心擔憂。

大約下午一點多,當我們麵前出現一個個熟悉的身影時,我慘然一笑,終於到達終點了!

“兄弟們,趕快衝起來!我們到達終點了!”我大喊著往前奔去。

“我們到達終點了!”他們也跟著奔了起來。李雲也在用盡渾身最後一點力氣堅持著。他滿臉的汗珠,活像一個水人,那幹燥的發白的嘴唇簡直就是吃剩的兩塊饅頭片。終於,他趴倒在終點線上!

“恭喜你們!你們是第一個到達這兒的班級。”連長在一旁讚賞地看了看我們。如同打了一場勝戰,我心想,隻要能堅持下來,一切都值了!“不過,還沒完,還有最後一關!”

“什麽?”我心中突然一陣顫動,“還有一關?”

“嗯”他用手指向對麵,“看到對麵的泥水池了不?”我點了點頭,“你們需要在裏麵待上半小時,這是最後的耐力考驗!”

我不知道在水池裏待著有何意義,難道一池水也可以用來考驗耐力嗎?可是事實證明我錯了,當我落水的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這泥水的溫度高的讓人窒息。它不燙人,相反,反倒是溫溫和和的,可是這下午兩點左右的太陽卻在不斷地提升著它的溫度。它不是河水,它是攪拌了泥巴的的一攤渾濁。我感覺自己被黏在了裏麵,被水熱著,可是卻無法通過冒汗來排散溫度。我感覺我也像塊泥巴一樣,終有一刻也要被這池水給融化。我的胃裏正翻江倒海,胸口如同遭受一記重錘,打得我根本喘不過一口氣。然而,我卻不是第一個倒下的。

“副班長!”小楊突然大喊到,然後又對著我喊,“班長!副班長暈倒了!”

“什麽?”我趕緊淌過去。李雲此時皮膚浮腫,臉龐發脹,一片通紅。

“怎麽回事?”連長也趕忙跑過來。

“他暈倒了。”

“趕緊抬走,別猶豫了。”連長也過來搭把手。

…… ……

當他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了。我被他的呼喚所叫醒。

“水,水”他無力地呻吟。

我趕緊給他端來一大杯水,扶起他,盯著他慢慢喝。

“山哥,你什麽時候過來的?”水喝完後,他緩了口氣。

“昨晚!”我聲音有點沉。

“那你在這兒趴了一夜?”他又問道。

“嗯!”我想讓他先休息一會兒,有些事我必須得問清楚。

“班長,對不起,連累你們了。”他眼睛有點紅潤。

“沒事,都是一家兄弟。”他低頭沉默不語。我接著說,“既然是一家兄弟,是不是有事不應該瞞著我們獨自承受?”他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我。

“班長?”

“你先別說話。你當初和王瑩在一起我是十分讚同的,甚至在連長麵前做了擔保。我對連長說,我說你不會因此影響訓練工作,可是如今呢?”我盯著他的眼睛。

“你都知道了?山哥?”

“我不知道,隻是感覺不對勁。我過去救護隊找瑩瑩,別人說她已經調走了,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清楚。”他無力地笑了笑。“那晚她將我約出去,說她要被調到其他地方。我問她哪兒她也不說,她說她有苦衷,讓我相信她,說她一定會等我。”他突然一聲歎氣,“哎,我當時也很衝動,沒跟她好好聊就……”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或許真有苦衷呢?”我接過他的杯子,“你愛她還不相信她嗎?”我接著說,“我們平常在一起也都有所了解,我覺得她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現在一切都晚了”他苦苦地笑著,然後搖了搖頭。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或許還能相見也說不定”我正色道,“先養好身體,好好訓練,有緣自會再見!國家才是第一位!”我站起了身,“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嗯!”他用力應了一下。“相信我,我會好起來的!”我沒有說話,靜靜地朝外走去。

確實,我是相信他的,即使瑩瑩如今不在身邊,但我相信他還是能振作起來的。我們在吸取上次拉練的經驗後又組織實施了兩次穿林訓練,後來的效果整體上提升了很多。就這樣,三個月即將過去,今天已經是4月7號了,明天我們就要正式出征。傍晚,團裏組織了一次誓師大會。空地上已經架起了高台,高台兩邊掛著紅紙對聯直垂到地:

尖刀插進敵心髒;鐵騎打出我軍威。

上麵一條橫幅在微風下“颯颯”作響:自衛反擊作戰誓師大會。底下所有人端正坐立,整個場野中除了歸來哺乳幼鳥的老鳥的鳴叫,或者偶爾傳來的不屬於這個季節的蛙聲,一片寂靜。團長緩緩地走上了高台,他看著這台下千人身影,他沉默了。老天也沉默了,一片烏雲飄過擋住了夕陽;樹林也沉默了,所有的生物於刹那間停止了活動。過了一會兒,團長開口了,他聲音低沉:“同誌們!”就在他說完這一句時,烏雲更加的聚集了,樹林裏也突然起風了,所有的生物似乎都不安寧了,被風帶走的一層淡淡的灰霧卷過了草地,卷過了高台,卷過了在場的所有人,最後卷向了那高高的橫幅……

“同誌們!”團長又說了一遍,“祖國正在遭受侵犯,祖國的人民正在遭受苦難,那些越南烏龜我們原以為將它的高傲的頭打回殼子就會平靜,沒想到我們一轉身它又出來咬人。我們不能坐視不管,我們是軍人,我們是天生的軍人,我們天生是要保衛祖國、保衛人民的。同時,我們是抱著自己親愛的家人的希望而來的,抱著黨和人民的殷切希望而來的,如果這希望不能燃燒,我們就不能涅盤!從接到命令開始,我們已經在這兒訓練了整整三個月了,這三個月來大家無論在體能還是技能上都有著質的飛躍,我和諸位領導都是看在眼裏。我們看到了你們的出汗,我們也看到了你們的流血,我們在心裏心疼,可是我們不能製止。你們是在與死亡作鬥爭啊!今日,如果你們更強一點,明日你們就會活得更久一點。這兒,大都是年輕的小夥,有的甚至才十幾歲,可是你們卻不像外麵的那些普通的民眾一樣,你們是偉大的,你們是神聖的!這不會因為年齡而分有界限!是你們築成了血肉的長城!是你們保衛了千千萬萬的祖國人民!軍人是崇尚榮譽的,軍人為榮譽而戰!為了國家的榮譽,為了人民的榮譽,為了家人的榮譽,為了我們的榮譽,讓我們拿起大刀”說著,團長抽出了一把大砍刀,指向了天空,我們在下麵也跟著拔出了刀。這千把砍刀,這來來回回閃爍的刀影,晃得我們睜不開眼,晃得烏雲在空中搖**。“為勝利——而戰!”

“為勝利而戰!為勝利而戰!為勝利而戰!”台下所有人跟著歡呼起來,這聲音震退了將要落地的響雷,震碎了那尚飄在空中的灰霧!團長把刀收起來,我們也緩緩收起來。他咬破了手指,我們也咬破了手指,我們一起在身前的白布上寫下:黨!堅決完成任務!他緩緩端起了酒杯,我們也緩緩端起了酒碗。

“我敬你們,祖國的勇士們!”

“為人民而戰!”

“我等候你們歸來!”

“不辜負黨的期望!”

說完,所有人仰頭將酒灌進了身體。那酒溢過了嘴巴,流過了身體,落到了大地!

我們連是尖刀連,團長拿過一麵寫有“攻無不克”的紅旗交給我們的連長,這時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這決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紅旗,它是我軍在戰場上奪取陣地的標誌。

“好好完成任務!”

“堅決不辱使命!”連長高聲喊到。

為了打好先鋒戰,團裏選出了二百多名的突擊隊員,而我正好擔任突擊隊一隊的隊長。各級領導先後為二百多名突擊隊員每人敬獻了一杯茅台酒,這是特意為將士準備的出征酒,此時,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細雨,細得像霧,細得讓人不能分辨。所有人的眼中都掛滿了淚水,與這雨水混合,交織一體。我作為第一突擊隊長,團長給我特意敬了一杯酒,我喝了半杯,剩下的灑在了地上,團長說:“好小子,你一定能回來,因為你的女兒在等著你!”並且笑著給我胸脯一拳頭。我更有信心了,我對團長說。

“我一定活著回來,帶領全隊同誌回來!”

最後,領導給我們每人發了幾張紙,讓我們在臨行前給家裏寄上一封信。氣氛沉悶了起來,所有人都抬起頭望向家鄉的方向,內心無限感慨。五畝對著白紙看了十幾分鍾,什麽都沒寫,然後給它點燃了,看著它在風中燃燒,沒流一滴眼淚,然後跪下來對著遠方拜了幾拜。我也想起了他們,想起了我的老父老母,想起了我的大哥,想起了我的妻子翠英和我那尚在繈褓的女兒衛英,你們一切還好嗎?我什麽都不想多說,我知道大哥會安排一切,我知道父母會體諒我,這是臨走時老父堅定的眼神告訴我的,我知道女兒會原諒我,原諒這個沒有照顧她一天的爸爸,更知道翠英會體諒我,這是一開始她跟我在一起就做的重大決定!我執筆:

如果有一天你們發現我沒有歸來,那碧藍的天空正對你們微笑,大哥的身上流著和我相同的血脈,我把所有的愛,都放在他的胸懷;

如果有一天你們發現我沒有歸來,那柔弱的春風吹開過冬的柳條,女兒的名字存著我對你深深的愛,隻要她在一天,我就不會消殆;

如果有一天你們發現我沒有歸來,那飛翔的鵲鳥築起思念的虹橋,軍人的肩膀承載著巨大的榮耀,美麗的紅肩章,和著你的音容笑貌。

如果歸來,攜手共老;若未歸來,長河滔滔。

我的榮耀裏流淌著戰友的鮮血,我的死亡也有那明月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