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終底訓練諸事臨（一）
轉眼間兩個多月過去了，我們各個方麵的能力都得到了很大的提升，無論從體能而言，還是就技能而言，都到達了一個新的層次。我們這次的戰鬥對象是越南，越南不斷騷擾我國人民，並且還占領了者陰山、老山等高地。而我軍這次的任務不僅僅是奪回失地，更要對這些高地進行防守保護，不能再留給越軍任何反擊的機會。而就戰地條件來說，為了避免我軍人員的傷亡，又要求圓滿地完成任務，我們的守衛作戰主要在貓耳洞裏進行。貓耳洞指在溝壕、土坡的側壁掏一個可以棲身的洞。洞口應開設在土質好的陽坡、背風處，盡量避開陰坡、風口。貓耳洞的防寒效果很好，通常洞內溫度可比洞外高12~20℃左右。在貓耳洞中，一個或幾個戰士可能要一次待上一天甚至好幾天的時間，所有的食物和武器裝備全由山下的人送過來。如果敵人炮火過於猛烈或者情況比較複雜特殊，洞裏戰士可能一連幾天都無法得到供應，這時候就需要我們合理分配彈藥和糧食，甚至做好耐饑的準備。並且，洞內溫度非比尋常，我們更要學會在炎熱環境下生存下來。為了加強我們的適應能力，為了實現更好的對敵作戰，上級領導決定三天後對我們進行一次穿林拉練。領導沒說這是不是唯一一次拉練，但絕對是第一次拉練。
“這次拉練主要有兩個目的，一個就是通過拉練檢驗你們這兩個多月以來的訓練效果，對以往訓練作出總結；其二就是通過訓練使我們初步適應未來戰場的環境，提前形成突變應變能力。這次出發前每人按照規定攜帶幾盒壓縮餅幹和罐頭，你們要在充分耗費體力後合理分配食品，在拉練期間我們不會給你們提供任何補給，所有的東西全靠你們自己忍受來完成！為了從戰場上活著歸來，你們必須要強迫自己去適應此種環境。”連長在隊伍前為我們講說著有關拉練的一些情況，對於已經吃過不少苦的我們來說，這已經不是什麽事了。
我正在整理一些關於拉練的東西，這時小楊突然急匆匆趕來。
“山哥，連長有事找你！”他顯得很匆忙，“他還讓你馬上過去。”
“什麽事這麽急啊？”我邊問就邊像連長帳篷趕去。
“我也不知道，就讓你馬上過去！”小楊在後麵喊到。我心裏一“噔”，是李雲出問題了嗎？我邊想著邊飛也似的跑了過去。
“連長，您找我有事？”
“出了點事，山子。”排長在一旁說到。這話頓時讓我緊張起來，“真的出事了？”我這麽想。
“嗯，山子，五畝的母親去世了。”連長表情嚴肅。
“什麽？五畝母親死了？這……”我心裏頓時一痛，五畝就這一個長輩了，現在聽到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我心裏開始發酸，這孩子還小啊，怎麽就出現了這種事？沒有了媽媽，他該怎麽辦？
“連長，那您找我……”我支吾道。
“事情得告訴他，家中失親是大事。組織上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同意給他批假，你讓他收拾收拾行李，準備回家”連長說。
“行，我立即就告訴他。”說完我轉身就準備走。
“誒，等會！”排長突然把我叫停。
“怎麽了，排長？”
“山子，記得好好說，安撫一下他的心情，別讓他出事兒。”排長皺著眉頭說，“還有，別讓其他人知道了。”
“好的，你放心！”說完我就往出走！
五畝的母親竟然走了！我腦子中不斷思考著這個問題，我無法想象那個活潑可愛的五畝聽到這個消息會怎樣！那個在除夕之前大哭想家的孩子，現在已經沒家了。不，他還有家！這兒永遠是他的家，我永遠是他的哥哥！我越想心中越是沉痛……
“五畝，你跟我出來一下，我有點事兒想跟你說！”我來到帳篷，心情十分沉痛！說完就直接朝門外走。
“什麽事兒啊？山哥？”說著就放下手中整理的被子一臉疑惑地跟著我往外走。我沒有說話。
“怎麽了？山哥？你到底有啥事？”他更加好奇了。
“你跟我過來！”我低吼到。這情形突然給五畝嚇到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我心情突然變得這麽差。我們一直走，再次到了那熟悉的梧桐樹下，我突然止步，把他嚇了一跳。
“五畝，在部隊裏你感覺如何？”
“很好啊，我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還有你，山哥，我也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哥哥。”
聽到這兒我眼睛一酸，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流下。我想起我自己的老母親，一直為我付出多少艱辛。我又想到五畝的母親，是不是在走的最後一刻仍然惦念著自己那遠在他鄉的兒子，我越想就越覺得悲痛，是戰爭讓人連回家的機會都喪失了！我轉身，哽咽了一下，強行壓住將要噴湧的眼淚，深深地盯著五畝的眼睛道:“五畝，你記住，等會一定要放平自己的心！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更重要的是個軍人，你知道嗎？”他看到我想哭的深情，他更著急了。
“山哥，到底啥事？你快說啊！”
“你先答應我保持冷靜！”我聲音低沉！
“我答應，我答應，你快告訴我到底怎麽了？”他抓住我的雙臂。
“五畝，你母親走了！”我終於忍不住開始哭起來。
“什麽？”他的手突然一鬆，身子接連往後退了幾步。我趕緊衝上去扶住他。
“五畝，你沒事吧？”我關切地問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這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你一定是騙我的！”他大吼起來，他不相信，但是他的眼淚卻欺騙了自己！“告訴我山哥，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五畝，你冷靜點，你答應我的。這是真的，這是連長剛剛對我說的！”我搖著他的肩膀。他突然掙脫我的手臂。
“不行，我要去問問連長，他一定是騙你的！我媽好好的怎麽可能會走？”他衝著向連長營帳跑去。
“五畝！”我趕緊跟著跑了過去。
“連長！連長！”他飛也似的衝進了營帳，甚至連報告也沒打一個。“連長，你告訴我，山哥說的是不是真的？”他邊說邊哭。連長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所嚇到，我跟著衝了進來，向他搖了搖頭。然後又過去扶住了五畝。
“五畝，你冷靜點！”
“連長，這是真的嗎？”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咬出來，眼睛盯住連長連眨都不眨一下。
“嗯！”連長心情同樣很沉重，“你母親去世了。”再一次霹靂，五畝往後退著。
“我媽是怎麽死的？”他突然無比堅定。
“你媽患了胃癌晚期，來不及治療就走了。她走前不讓別人通知你，怕影響你在部隊工作和訓練，她是個偉大的母親！”連長站起了身！
“嗬嗬，胃癌晚期？”五畝腦子裏再次回想起那張親切的笑臉，隨著那張笑臉逐漸模糊，他感覺心像空了一樣。他從小失去爸爸，是媽媽給他一手拉扯大，他的一切都是媽媽給的。是媽媽起早摸黑地耕作，是媽媽把東西留給他吃而自己挨餓受凍。他想起曾經幾次看見媽媽背著他啃著鍋底，捂著肚子喝著涼水。難怪了，難怪媽媽會有胃癌，難怪她經常肚子痛。原來是我害了她，因為我她才餓壞了身子啊！五畝在心裏狂吼著，他的心像大海的波濤一樣洶湧！不，比波濤還要洶湧，那是眼淚形成的海浪，一次次地拍打著他的心靈。他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才十七歲啊！他的媽媽還很年輕啊！為什麽噩運總要降臨到悲慘的人的身上，難道這世間悲慘的人還不夠嗎？媽媽要自己參軍報效國家，要我博取功名，可是她呢？她為什麽不等著我帶上紅花，光榮回家？他的心狠狠地糾纏著，他喘不過氣來，他的臉一片通紅，眼淚橫泗。他的雙手緊緊拽成了拳頭，他恨不得自己去代替媽媽去死。一個吃了半輩子苦的人現在還沒來得及享受生活的美好就匆匆離去，如果上天是公平的，就應該讓我多吃些苦。他後悔，他後悔自己平時訓練沒有多吃些苦，如果自己多吃些苦，可能媽媽也不會離自己而去！他張大了嘴，嘴角唾沫都跑到了外麵，可是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他痛苦地哭著，是無聲地哭。
我緊緊地把他抱在懷裏，用手拍打著他的背部。
“五畝，你還有哥，你還有這個部隊。這兒永遠是你的家！”我不知道該拿什麽來勸他，這種事是無法勸的，讓他盡情地發泄吧，哭出來可能就好了。
“五畝，組織給你批了幾天假，你收拾一下東西回去吧？”連長在一旁歎氣。
“回家？媽媽不在了，往哪兒回去？”他記起臨走入伍時媽媽抱著他哭，媽媽捧起她的臉對她說“報效國家，博取功名，回來帶媽媽一起光榮！”“啊！”他終於哭出聲來，我感覺到他的雙手在使力，他把頭埋在我的胸口，狠狠地哭了起來！哭了好一會兒，直哭到淚盡他才緩緩抬起頭，那眼神，我至今都忘不了，堅定地簡直可以滅殺一切生命。
“謝組織關心，在完成媽媽的心願前，我不回家了！”他丟下我們往帳外跑去，空氣中隻留下這一句話。我趕緊跟著跑出去，我怕他出事兒！
我一路跟著他，直跟到一片無人的地域。他在狂奔，他是一路狂奔至此的，奔到力竭時他突然趴到在地上。我在不遠處看著，我沒有過去扶他，這次他要靠自己才能站起來！
“媽媽！”他突然大哭出來，把頭埋在落葉裏，雙手拚命地錘打著土地。“媽媽！”他對著天空大喊，聲音穿透樹林，穿透了天空，傳到天堂！我眼淚布滿臉龐，一隻手狠狠地拍向了身邊的樹！過了一會兒，五畝站了起來，然後突然朝著家鄉的方向跪了下去，狠狠地磕了幾個頭，起來時額頭已經鮮血直流。我沒有過去阻止他，這是他的解脫方式。我默默地轉過身，他一定不會令人失望的……
第二天，身邊的人總感覺五畝一夜之間變得成熟了很多，變得沉默寡言，沒有人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事。他也幾乎很少和人說話，除了我，其他任何時候都是拚命訓練！
“嘿，大家好，我又來啦！”王瑩興衝衝地跑到我們麵前，手上一個大黑袋裏不知道裝了些什麽。
“瑩瑩，你怎麽來了？”李雲開心地說。
“我來看看你們呐。聽說你們後天就要進行穿林拉練，我特來犒勞犒勞你們！嘿嘿”說著十分開心地解開了袋子。李雲趕緊過去幫她。
“都是些什麽啊？”他也很疑惑！
“嘿嘿，都是我自己做的菜！你們嚐嚐。”說著端出了一盤盤尚在冒著熱氣的菜。
“哈哈，多謝嫂子！”小楊最滑頭，邊說著邊要拿起筷子來嚐。我急忙製止。
“你副班長還沒動呢，你急什麽！”我假裝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對著瑩瑩笑了起來。
“嘿嘿，瑩子，小楊不懂事，你理解哈。”
“哎呀。沒關係啦，我拿過來就是讓大家吃的嘛，來小楊，你吃你的！”她對著小楊說。
“好咧，還是嫂子好！不像某些人啊，不做菜還不讓吃！”他瞟了我一眼。
“你個小兔崽子，不讓我打死你！”我假裝要打他，他趕緊躲向副班長身邊。
“哈哈哈……”我們都笑了起來。
“這是東坡肉，我才學，不知道怎麽樣，你們嚐嚐！”她臉紅著說。
東坡肉？這不是南方人最愛吃的嗎？我們不由地看向了李雲，原來這個是為他準備的啊。
“我也是南方人……”小楊小聲嘀咕著。
“哈哈，小楊，來，一起吃，說好了一起吃的嘛！”李雲趕緊給他夾菜。
“誒——副班長，我雖然是南方人，可是我不吃肉啊，你啊，還是一個人慢慢吃吧，別辜負了嫂子對你的一番情誼！”說著他對王瑩瞟了一下。
“你啊，小楊，以後不對你好了！”王瑩又害羞了。
就這樣，我們這兩天都跟著李雲後麵“享福”，大大滿足了我們的口欲。大家對王瑩也是越來越喜歡，不僅僅是因為她經常給我們帶吃的，主要是因為她的活潑善良，給這苦悶的訓練帶來了許多樂趣，這是平常軍營所見不到的。
夜深了，明天就要進行穿林訓練了，整個營地處於一片靜謐與和諧中。
“瑩瑩，怎麽了？怎麽今晚突然把我約出來？我明天可是要拉練的！”李雲一臉心疼地對著懷裏的王瑩說。
“就是因為你明天要拉練，所以今天才會找你好好聚聚嘛”王瑩在李雲手上畫著圈圈。
“嗯？怎麽說？我拉練又不是不回來了”李雲笑著說。
“哎呀，不是拉練啦，是戰爭嘛！”王瑩突然嚴肅了起來，手也停止了劃動。
“戰爭？我答應過你，我一定會活著回來見你！”他一臉自信。
“嗯，我相信你，我一定會等你回來”她又畫起了圈。她又接著說，“不過……”
“什麽？”李雲問道。
“李雲，我要調走了！”話說到這兒，她突然往李雲懷裏鑽。
“什麽？”李雲腦子中一片空白，“你……你要調走？”他扶起她。他心中一片灰色，女人都這樣不可靠嗎？為什麽我剛剛得到愛情卻又要失去？我原本不害怕黑暗，可是你偏偏要讓我看見光明！況且這光明隻是短暫的光明。她這是要和我分手嗎？我們以後還能再見麵嗎？一時間他腦子裏湧出無數的想法。
“嗬嗬，咱們還能見麵嗎？”他的聲音突然變得冷酷而無情。
“李雲，你別這樣，你別這樣好不好？”王瑩心頭一陣陣地顫抖。
“我們還能再見麵嗎？”他再一次冷漠地問到。
“能，一定能的，你要相信我！”王瑩幾欲要哭。“李雲，對不起。為了我們的未來我一定要這麽做，你要相信我！”她心裏這麽想著。
“你要調到哪兒去？”李雲斜著眼睛問他。
“我不知道，我什麽也不知道。”王瑩不停地搖著頭，“李雲，你要相信我，我們一定能見麵的！”
“不知道？”李雲心裏更加的難受，怎麽會連調到哪裏都不知道？嗬嗬，還有話對我不能說？有什麽事是對我不能說的？到底是什麽事？這段時間的美好僅僅是海市蜃樓嗎？也是，她這麽美好的女子，我如何配得上她？如果有一種理由讓我放手，絕對不是因為我不相信愛情。而是對方不夠堅持。他還抱有一絲希望。
“我們怎麽聯係？”
“你放心，李雲，我一定會聯係你的。我知道你的部隊。”王瑩有點哽咽。
“你主動聯係我？你會主動聯係我？”他內心一團糟，他什麽也不相信了。山哥說的不對，愛不是牽掛和關心，愛是痛苦，是折磨！
“你走吧！我都知道了。讓我們有緣再見吧！”李雲無力地對她搖了搖手。
“李雲，你能不能不要這樣？你怎麽能不相信我們的愛情？”王瑩感覺十分痛苦。
“不，不！”到第二個不字時，他幾乎是吼著出來的，“我就是因為愛你、相信你才會覺得如此荒唐。”他語氣又突然軟了下來，對麵的是他深愛著的女人啊，“我沒有怪你！你放心，我會好好的！”他在心裏暗暗發誓。即使沒有你我也會好好的，甚至活得更好。
“李雲……”王瑩痛苦地說不出一句話。
李雲站起身子，朝遠處走去，“你也要好好的！”他拋下這一句話。
“李雲，我說過會等你，就一定會等你的！”王瑩在後麵大喊著。誰都不知道她有多痛苦，但是她發誓她一切都是為了他，為了他們的未來。她在心裏安慰著自己，“李雲，相信我，我一定會要你好好活著！”
李雲繼續超前走著，嘴角露出痛苦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