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古石碑
實驗細節的談話內容，大多枯燥乏味，我整理了一些要點，並且記錄了下來。
第一，我下去之後的首要任務是，幫助一個叫做蕭雅的十七歲少女恢複視力，這個女孩一出生就看不見東西，趙宇給了我一些物品，說可以治療這個少女的眼睛。
第二，在下去之前，我需要做兩個微創小手術，在左耳植入一個微型耳機，可以隨時聽到方舟給我的信息，然後在左手手心處，植入一個小按鈕和一個微型麥克風，可以隨時把這裏的情況告訴方舟。
第三，這個群體的意識狀態是處於一種崇拜神靈的唯心主義。所有關於數學科學上的發現，都將被抹除。
第四，整個地下世界在這幾百年中，經過方舟慢慢的，偷偷的改造，各個地方都掛有攝像機等監控設備。
兩個微創手術幾乎沒有花費什麽時間就完成了，現場測試了通訊功能，一切完美。最後，趙宇帶著我，多吉，還有三個工作人員進入了電梯。
首先，趙宇摸了摸多吉的臉，不舍之情溢於言表。
“多吉，你在明哥帶你去外麵的世界看看世麵，你一切要聽從你在明哥的。”
多吉人雖有些憨，但也能看出大體，知道自己將要離開養父，分外認真的說道：。
“多吉明白，多吉都聽在明哥的。”
看著憨厚的多吉，我也不忍告訴他，我們所要去的世界，並不是外麵的世界。
趙宇，又轉頭對我說道。
“s1，s11和s12他們三個是負責監控你所在那個洞穴內情況的，你時刻可以與他們聯係，另外我有特殊的衛星電話，也可以時刻參與到你們的談話。”
電梯下降了有一段時間才停下，恐怕又是幾百米高度。我們走出電梯，便是一個小房間，裏麵充斥著液晶屏幕。看到一幅幅清晰的畫麵，我嘴張的老大，講不出話。就像是在看古裝片，屏幕中形形色色的人，穿著粗布麻衣，在簡陋至極的場景中生活，簡易的草屋，簡易的工具，簡單的娛樂。
趙宇看我拍了下驚訝的我道。
“在這個監控試驗剛開始的時候，人類還未發明攝像機，一切情報全由臥底的先知通過文字傳遞出來。經過慢慢的改造，我們偷偷給他們裝上了燈光，攝像頭，因此雙子星實驗室的監控人員也縮減到二十多個。”
我緩緩點頭，也對自己的身份有了更直觀的理解。
“我明白了，趙叔，我該怎麽下去？”
趙宇一指房間內一個角落，有一個圓形的大坑，通過台階慢慢收縮，最後到隻能一人通過的大小，就像一個陀螺。
“通過那個洞，跳下去就是他們所在的洞穴。”
這時，s01對著趙宇說道。
“長老，他們已經開始祭祀神明了。”
趙宇變得焦急。
“怎麽這麽快？在明，多吉，你們過來，來不及細說了！”
我和多吉跟著趙宇來到那個大坑前，走進才發現，大坑台階下的那個小洞，正有無數電蛇閃耀，根本看不清洞下的情景，非常駭人。
趙宇指著那個洞說。
“為了防止他們對這入口的探索，我們在這裏設置了人造電弧。我過會把電弧關閉十秒，你和多吉跳下去，下落大概兩米不到，就會落到一塊大石碑的頂上！s01，監控1號攝像頭！”
“長老，他們的祭祀開始吟唱頌歌了。”
“好，頌歌一結束，你關閉入口的電弧發生器！在明，多吉準備好跳。”
“長老，頌歌已經結束，我已關閉電弧發生器。”
趙宇大喊一聲。
“跳！”
我不由分說先跳了下去，接著感覺多吉龐大的身軀跟著我跳了下來，我落地的一瞬間連忙滾開，生怕被多吉給砸成肉餅。
等多吉也平安落地之後，我按下左手按鈕，對著左掌說話。
“趙叔，我們下來了。”
左耳隨即傳來趙宇的回話。
“好的，我們暫時先不要通話了，以免引起這群人的懷疑，你安定之後再找我，自己隨機應變。”
隨後趙宇關閉了通訊。
我揉了揉頭站起來，發現自己站在一塊石碑上，石碑的後半部分直接鑲嵌在山壁裏，石碑下有幾百人在對我指指點點。
我眺目遠望，地底空間非常巨大，每隔一段距離，洞穴內有一根巨大石柱從底部連接到頂部作為支撐，看不出是天然還是人為。除此之外，目光所及之處，竟看不見邊界。
而石碑可算是這個洞穴內的最高建築，大概十米高的樣子，石碑上麵兩米處有個巨型鍾乳石，應該就是我剛剛下來的那個房間吧。我跳下的洞口就在那個鍾乳石中央，而這個鍾乳石也是整個洞穴內最接近地麵的地方。但是如今，那個洞穴又開始電蛇閃耀，想必沒有人敢靠近。
洞穴內雖然有各種植物，但並沒有突出的高點，這樣的條件，在方舟的監控下，的確難以對洞頂數以千計的攝像頭有所察覺。我更好奇的是，方舟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把這麽多的攝像頭和節能燈裝在洞頂的。
這種情況持續沒多久，站在離墓碑最近的一個白頭發老嫗顫顫巍巍的喊道。
“先知！”
幾百人同時高舉雙手大喊。
“先知！”
由於趙宇在我進來的時候已經跟我講過這裏的大致情形，我很快的進入了角色。故作高深的對下來的入口，鞠了一躬。
下麵的人們則直接跪下了，繼續大喊。
“先知。”
這個時候，多吉才慢吞吞的爬了起來，下麵的人們看見先知邊上又起來一個黑呼呼的胖子，麵麵相覷，開始泛起陣陣嘀咕。
“咦？這次怎麽掉下來兩個先知呢？”
“誰知道！不過神明必定有他的道理。”
“對呀對呀，我們這個地方正在變得越來越好，聽我奶奶說，以前這裏是沒有白天的，有一次，在一個先知掉入我們的世界之後，上麵出現了亮光！上麵肯定被神明施加了厲害的法術。”
在一群生人麵前，不說話是最高明的偽裝，俗稱故作高深。我對著邊上的多吉說道。
“多吉，我不讓你開口，你一句話也不準說，因為你一講話，這邊的人就會很憤怒，他們憤怒了喜歡吃人！”
多吉聽我這麽說，胖胖的身軀一陣哆嗦，我看差不多了，就讓他跟在我身後，我給下麵的人打手勢，示意想下去。
在這群人的幫助下，我從一個木梯子中爬了下來。為了先了解下麵的情況，也為了不露出破綻，我一身不吭來到石碑前，席地而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人們很配合的在我身後跪下，鴉雀無聲，而多吉也學的很快，竟也坐在地上有模有樣，一幅高人氣派。
據趙宇說，這群人所知道的一切‘真相’，均刻在石碑上，我想看看方舟這群無恥的科學家到底編造了一個什麽故事。
但是，在我抬頭看見石碑的時候，我傻眼了，上麵居然全是小點！密密麻麻的小點，用現代的話來講，這石碑就是一整塊二維碼！我發誓，如果他們讓我把手機帶下來，我絕對會去掃一掃，看看能掃出些什麽來！。
我心裏暗暗把趙宇罵了一百遍。
“那個混蛋，說是把地底所有重要的事都跟我講了一遍，居然連他們的文字都沒跟我提及，也怪我粗心，他提到結繩記事的時候，我應該就能猜到點什麽了。”
盯著石碑碩大的二維碼，我頭上汗都出來了，然後看了眼身後的老婦。
那老婦也奇怪的盯著我看，最後幸虧她先開口。
“先知，之前掉下來的很多先知都不懂文字，你為何盯著上古墓碑看呢，莫非您能懂我們的文字？”
這句話真是跟救命稻草，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演了，於是展顏一笑道。
“啊，啊，我也不認識，就是感受一下古代文字的氣息，那上麵到底寫了些什麽呢？”
老婦慢吞吞說道。
“上麵寫的內容十分多，恐怕一時半會說不完，曆代先知的習慣是下來後先休息一晚，在第二天開始和大家相處。”
我聽了大喜道。
“好，一切按照以前的習慣。”
老婦聽完，大聲向後麵喊道。
“先知要先休息，大家先散開，明天早上在這裏集合。”
接著我看到幾百人，都有序的散開，但是有一個明顯的現象，就是他們向著三個點聚集，而且這三夥人，明顯不對付，眼神間幾乎無交流，我暗自記下，過會安頓好之後，要向趙宇問個究竟。
我在老婦的帶領下，來到附近一個最大的草屋，用木頭作框架，茅草簡單的遮蓋在外麵。我後來才明白，這個地方的人們根本不知道下雨是什麽，應為這個地方從來不會下雨，所有飲用水都是從山洞幾個泉水處取來的。而這些茅草的作用，則是為了夫妻間**時的隱私，還好他們還懂隱私。
很快，人們散去，草屋內隻剩下我和多吉，我對著多吉說道。
“多吉你先休息會，我要跟你趙叔講會話。”
多吉倒是入鄉隨俗，翹著二郎腿，往地上一趟說。
“好的，在明哥，這外麵的世界真好玩，比以前那個沙漠好玩多了”
我暗自搖頭，想著，外界也還有各種各樣沒有接觸過現實社會的人呢。接著按下了左掌的按鈕。
接著傳來s01的聲音。
“通訊已連接。”
然後是趙宇的聲音。
“在明，安頓好了嗎？”
按照趙宇的話，多吉雖然人憨，但力氣大，能在下麵幫我，我看著地上逍遙自在的多吉，對著掌心說道。
“多吉是逍遙自在，我就不怎麽好了。”
“不會吧，我們剛剛看1號攝像頭，他們很尊敬你，並沒有露出破綻。”
“趙叔，他們墓碑上那二維碼是怎麽回事啊，這點點點就是他們的文字？”
“前麵看你很聰明，我以為說到結繩記事的時候，你就能明白呢，你要知道，這裏的每一個人，出去的話就是天才中的天才。這些人目前腦電波強度是你的120倍左右。”
我暗自吸了口氣，想著如果當時人類沒有發明文字的話，我們現在是怎樣一種狀態，會不會進化出超級精神體。
我回複趙宇道。
“趙叔，我現在越發覺得這個實驗的偉大了，人們發明文字，的確說不上是一種進步，隻是一種把意識轉移到外界的做法。”
“是的，說不定這群人才是人類未來的希望，也許人類就該如此進化。”
趙宇的聲音越來越輕，可能是想到了什麽往事，我岔開話題說。
“對了，趙叔，這裏怎麽也會有白天晚上？”
“這是我們按時控製的結果，我們會在外界時間早上8點打開洞頂燈光，在下午6點關閉。這是上次安裝錄像機的時候，一並安裝上去的。在這之前，洞內沒有任何光源，他們總是靠自己的火把照明，好在那一任的先知巧舌如簧，把這個突發事件解釋給地底人類聽時，沒有漏出破綻。”
“還有，趙叔，我發現這裏的人好像分成了三個群體，他們間關係似乎不太好。”
“三國鼎立，這可能是一些生物的特性，隻有艱難的生活環境，比如人類的爭戰，群體的生命力和活力才會更強。”
耳中又傳來趙宇的聲音。
“你不用去別管他們，無論他們怎麽爭，都對你是恭敬的，而且，一旦他們的爭鬥過大的話，閃電神會出麵幹擾。”
“什麽閃電神？”
“這個你日後會看見的。還有什麽別的問題嗎？”
“嗯，還是關於他們文字的。我也想要學習他們的文字！”
耳中聲音停滯了一會，之後傳來笑聲。
“哈哈哈，好吧！大致原理是，兩個緊密的點代表陽，兩個分開的點代表陰，排列編碼，然後需要經過幾次壓縮算法，先是zip壓縮算法，之後是哈弗曼編碼，最後再經過傅裏葉變換。變換過後呢，重點來了！你認真聽好。”
我不知道趙宇是不是在逗我，但是那種語言顯然是我無法學會的，我連忙打斷。
“停停停！我的天啊，他們每個人腦袋中都有一台計算機嗎！”
“我早就說過，他們每個人出去都是萬中無一的天才！不過當初，第一代知情人誌願者也很艱難，他們每個人都死記硬背石碑上的文字，還有算法。但是第二代的腦動量不足以記下，他們就把上麵的故事讓下一代死記硬背，直到第四代的時候，已經可以熟悉這種壓縮算法的文字了。”
我沉思了片刻問道。
“這難道跟集體潛意識有關係嗎，這台解碼文字的編碼計算機，屬於集體潛意識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就是共用一台計算機了。”
“這個目前你沒有權限知道，其實，有很多事情是無法用語言表達的，他們每個人腦袋中都有一個“迦銃”，但是我們有辦法監測，你的任務就是觀測他們的行為有沒有出現你難以理解的情況，任何反常識的情況。”
注：迦銃，由奧地利哲學家Wittgenstein所提出的“私語悖論”中提及，在這個實驗中，Wittgenstein讓我們想象這樣一組人，每個人都有一個盒子，盒子裏裝著一種叫做’迦銃‘的東西。他們不許互相看對方盒子裏的東西。因為每個人盒子裏的東西都不一樣，他們都被要求描述一下他們各自的“迦銃”。於是Wittgenstein說，隨後發生的表述過程，無法成為語言的一部分，雖然他們不斷描述著盒子裏的東西，但對於“迦銃”這個詞的理解，止步於‘那個在他盒子裏的東西’這個層麵上。
那麽按照方舟想法，這種情況必然是因為人們長期把意識交流，建立在外界事物所造成的，實際上人們不通過集體潛意識都無法正常交流。
我需要慢慢消化趙宇的話，不想再跟他交談下去了，問道。
“那麽我就跟他們，普通生活就行了吧。”
“是的。”
“這個簡單，我明天執行第一個任務，治療蕭雅。”
“好，明天治療前，你偷偷按下掌中按鈕，我們可以通過他們身體的紅外線波段，觀測到一些數據。”
“明白了，那麽今天就說到這裏，趙叔。”
“s01，通訊已中斷。”
通訊中斷後，我傻傻坐在窩棚內，心裏想著，自己到底參加的是一個什麽實驗，幾百年前又怎麽會有那麽多瘋狂的誌願者。接下來我又會遇到哪些反常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