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另有案情

咖啡廳裏的音樂重複循環著:“that's the story of you and me~”咖啡機在櫃台上嘟嘟直叫,店員低頭看著手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手機世界裏。

“好,既然是隱私我們先不追究。現在我們再來仔細研究下你當年的口供,陳霖拿支筆給我。”唐立伸出手接著筆,低頭在資料上畫了幾個圈,“沒反應、不亂動亂叫、幾小時不確定、給錢、世界杯、打賭、聲音溫和……鮑娜娜,就你口供裏的這幾個關鍵字來看,有一些不確定性的中性詞,也就是你被劫之後的心情並不慌張害怕,倒還有點樂在其中,是這樣嗎?”

像是在自說自畫,唐立並未看向鮑娜娜等她回答,又繼續在資料上畫了幾個圈,“再來看看這幾個詞,哭、打了一巴掌、4個小時、扔在地上、500萬、撞開門、求救……後來就出現了這些確定性的詞,看起來這才像是被綁後的真實感。”

唐立單手支撐著下巴,盯著自己畫的內容,讓陳霖遞支煙。陳霖環顧了下四周,牆麵上貼有:No Smoking。於是他在口袋裏摸了摸,掏出來遞給了唐立。

“這是什麽?”唐立看著自己手裏的煙條狀的物品,“糖?”見陳霖點點頭,他正準備扔回去,卻被陳霖擋住。

“唐隊,最近你剛學會抽煙,戒起來快,吃糖吧。抽煙對身體不好,我們在外工作的人身體是關鍵,免得父母擔心啊。這煙糖也很好,我吃過,很甜。”

唐立哭笑不得,還是把糖吃了,“以假亂真啊?”說完這話,他突然睜大眼睛站起身在原地轉了兩圈一把抱住了陳霖,卻見鮑娜娜臉色微變。

“哎喲唐隊,糖好吃也別這麽激動啊,這麽抱著我讓人看了多不好意思啊。”被抱的陳霖還處在害羞的狀態,而唐立已經鬆開了手臂,再次與鮑娜娜四目相對。

他們兩人就這麽直視著對方,似笑非笑。唐立先開了口:

“我給你講個故事新編。”

鮑娜娜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輕輕吹了口氣,“我愛聽帥哥講故事。”

“五年前,有個18歲的公主正值青春叛逆期,敏感、偏執、冷漠、高傲。她是家裏的小公主,所以一直得到所有人的寵愛。可是有一天她的親生母親生病了,而她的父親卻為了事業,對她們不管不顧,她的母親很傷心,結果帶著失望離開人世。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母親剛剛去世不久,她的父親卻要另結新歡。

她很生氣,於是和父親大吵大鬧堅決不同意他再娶,而一直疼愛她不舍得她受一丁點傷害的哥哥竟然沒有支持她,反而同意了父親要再婚的事實。沒過幾天,父親為他們娶了一個新母親。

新母親很漂亮、很溫柔、也比她親生母親年輕。來到他們家以後,對每個人都好,尤其對她更好。可是她就是不喜歡,甚至認為就是因為她的存在而讓她的親生母親得不到父親的愛,才會鬱鬱寡歡得病而去。

所以她想著方法戲弄、折磨她的繼母。可是不知為何,她的父親越來越不寵愛她,甚至會指責她的作為,家裏的人也躲避她,甚至連她最親近的哥哥也責怪她無理取鬧。

她非常生氣,難過,就算痛哭也無人安慰。她認為所有人都拋棄了她,沒人理解她。直到有一天,她在網絡上認識了一個王子,她自認為的王子。他英俊、善解人意,懂她的心。

有一天王子說,公主如果你過得不開心,那讓我為你解憂,於是王子出了一個主意,他們假裝公主失蹤了,而這個失蹤,隻要嫁禍給繼母就可以。這樣就能重新引起父親的關注,讓家裏所有人良心發現重新寵愛公主,而繼母也會因此而離開他們的家。

多麽美好的計劃。他們按原定的計劃馬上行動,剛開始兩人覺得很刺激、很有趣,甚至還玩起了賭球遊戲。可是公主沒有想到,在金錢麵前,王子動搖了,他想要改變計劃,真的拿錢。公主認為這是她們家的錢不同意,兩人發生的爭執,結果王子真的把她綁了起來並且……得到了公主。

再後來王子單獨拿錢,公主自己逃脫,但不甘心,所以按著原定計劃騙他父親和繼母到目的地,沒想到王子發現了警察,沒有去拿錢,回來的時候發現了他的父親在現場,因為害怕罪行被揭穿,殺了他父親並燒毀房子,想毀了所有證據和人。

公主雖然憤怒,但王子掌握了她共同惡行的證據,並一直要挾她,所以公主至今都不管說出事實的真相,害怕自己受到傷害。

可是現在,來了一位勇敢的騎士,他發現了公主的真相,想要救公主於這場危難,隻要公主願意。”

“哈哈哈,你當我還是三歲小孩?公主、王子、騎士?唐立你腦子沒進水吧?真是幼稚的故事適合學齡前兒童睡前聽,容易入夢。”鮑娜娜大笑,挑起唐立的下巴,“要不下次我們試試睡前再說一個?”

“鮑娜娜,你愛你父親嗎?”唐立任由她戲弄,“懷念他對你的寵愛嗎?還有小時候他給你說的睡前故事?”

鮑娜娜放下手指,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當然記得。你知道嗎?給我說這個故事的人你不是第一個,而是我的父親。他說這個故事叫‘白雪公主’,童話裏的‘白雪公主’其實是個蛇蠍心腸的壞孩子,她傷害了繼母,讓她的父親永遠也不能和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在一起,她才是真正破壞別人幸福的壞人。”

唐立還想說些什麽,鮑娜娜將手指輕輕蓋在他的嘴唇上,搖搖頭,“不要隨意揣測女人的心思,那會是個無底的黑洞,看不清卻越想往下看。好啦,今天的約會我很開心,除了帶了個討人厭的跟屁蟲,下次我們再約,拜~”

直到咖啡館的門關上,陳霖抓了抓頭發,有點搞不清狀況,“唐隊,你說今天我們是有收獲還是沒收獲啊?”

一直在櫃台低頭看手機的店員突然說了句,“當然是沒收獲啦。像剛才那樣編個童話故事就能騙到女朋友,怎麽可能?剛剛那女孩一看就是白富美,要打動她,除了耐心和堅持,恐怕其他方法不成。”

“哎,你這小子好好做你的事,瞎摻和什麽?看這店裏連個人影都沒有,還好意思給我們支招兒。”陳霖白了他一眼。

店員也不反駁,走到桌前邊收拾他們的杯子,邊嘀咕了一句,“唉,這麽沒眼力,難怪了。”

“哎,你……“

“好了陳霖,別沒事和人較勁,有時間多用點頭腦思考。你好好看看這個咖啡館,地處繁華地段,雖然沒人但店裏裝飾卻是極富創意和美感,音樂和環境都給人舒適、自在、無拘的感覺。為何人會少,你就不想想為什麽?”

陳霖看了下四周搖搖頭,等待著唐立的答案。

“你進來的時候難道沒有發現,店外的小黑板上寫著:‘打造屬於你個人空間的咖啡館’?當我們進來的時候,店員有出去在黑板上寫了字,然後為我們服務過後,他就故意做自己的事,讓你感覺不到他的存在。我猜我們個人空間時間應該到了,店員已經把手機放回口袋,剛剛我們聊天的時候,他已經通過手機接單了。”

店員笑笑,舉了個大拇指。

等他們兩出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一對情侶走進去,店員在店外黑板上重新寫上:目前客人已滿,請在下午4點預約進店。旁邊是他們APP的名字。

開車回局裏的路上,陳霖一言不發,悶頭不知道想著什麽,有幾次差點闖下紅燈。又在車輛右轉的時候,因車速未減,差點撞上斑馬線上直行的路人。

他將車燈開成雙跳,停在了路邊。拿起副駕椅子上的資料,看著被唐立畫圈圈的字,看著看著又用力扔在了椅子上。

唐立打開車窗,未說話。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坐的在車內,看著街上行人不斷地從他們車子旁邊走過,有親子、有夫妻、有朋友,每個人的表情都如此的豐富多彩,歡聲笑語。

可誰又知道他們中的某一個在某個時間裏,做了什麽樣的事情?也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誤,再也做不回自己,從此隻以假麵具示人?

“你心向陽自然看不到陰暗的地方,別對自己失望。”唐立拍拍陳霖的肩膀。

陳霖歎了口氣,“唐隊,你就別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當年被調過來,就是因為我的能力太差,我知道。不過很幸運的是我遇到了你這個隊長,一直照顧我,不嫌棄我麻煩。”

“好啦,感性的話少說,兩個大男人這樣太肉麻,我可受不了。還是趕緊回局裏再找找資料,發現新的線索是正事。”

“唐隊,我一直有個問題,你明明最懷疑的是江美琳,為什麽這麽長時間,你一直都沒有去找她?”

唐立愣住,表情尷尬,“你小子也有聰明的時候。”

陳霖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其實……是我看見了你在紙上寫過江美琳的名字,還畫了個問號……”

確實,在“江國柱案”上,他懷疑江國柱的女兒有作案嫌疑,也就是江美琳。緣於“朱慧萍”案裏江美琳的口供,她曾承認自己是凶手,既然能弑母,為何不會弑父?那麽,因江國柱的回歸,當年案件真相有可能浮出水麵?因而對江美琳不利,使得她不得不滅口呢?

可為何一直不親自去找江美琳審問?這個問題唐立想過很多遍,他曾經問自己,怎麽不去找江美琳?是有何顧忌?還是在怕什麽?他答不上來,像是沒有準備好。

其實,案發後江美琳在現場做的筆錄他反反複複地看了不下二十遍,可是他竟然找不到半分疑點。按理說他應該沮喪,他的判斷失誤了,可事實相反,他並未覺得難過。

“不知道,說實在話陳霖,這次的案子我總覺得不簡單。當我在案發現場第一眼看到江美琳的時候,從她的眼睛我看到了幾個字:這才剛剛開始……我懷疑她,但又希望不是她,這種感覺很矛盾。想你也不明白。”

陳霖點點頭,也不知道他明白還是不明白,他也沒想要繼續這個話題,因為隨意的一瞥,發現了一個重要內容。他將剛剛扔在副駕座椅資料中的其中一張從底下抽出,拿在手裏看了又看,最後遞給了唐立。

“唐隊,你看這張資料的後麵寫的什麽!”

唐立接過資料反複看了幾遍並未發現什麽疑點。陳霖急了把資料奪走讀了起來:

“經案件受害者鮑娜娜口述,懷疑其繼母有重大嫌疑。警察根據她的口供對其繼母汪沛沛進行詢問2010年6月12日當天的行程及具體遇見的對象。

據其繼母口述,2010年6月12日當天早上隨丈夫鮑國強一同前往公司,參加公司的上層行政會議,中午和其丈夫在公司食堂用餐,下午繼續進行會議,全天並未私自出行,更沒有接聽任何電話,晚上到家以後,她第一個接到綁匪電話,才得知愛女被劫持,主動要求交納贖金,並要求綁匪保證愛女安全。

警察已與其南華地產公司進行驗證,並找到當天行政會議江姓女子負責人進行過核實,確認其未有作案時間,具體其他作案動機待詳細調查。”

陳霖指著剛才讀過的那幾行字,讓唐立看清楚,“江姓女子!唐隊,江美琳也在南華地產,我們竟然忽略了。”

這麽一說,唐立一拍大腿站起來,頭咚的一聲撞在了車頂上,他也顧不住痛,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喂,我是唐立。幫我確認下江美琳現在是不是就職於南華地產。”對方讓唐立等了一會,隨即唐立點頭,“好的,非常感謝。”

就如陳霖所說,電話裏的局裏同事已經確認江美琳從2010年開始就職於南華地產直到現在,從一名普通員工已升職為這家公司老板鮑思傑高級秘書中的其中一個。

這突來的新線索讓兩人心情雀躍。待冷靜下來,唐立自有的對江美琳另一種不知所謂的情感又突顯出來。他在想,鮑國強與朱慧萍、江國柱兩人根本沒有任何交集,這個線索會不會隻是巧合?

可如果不是巧合,他們現在貿然的去南華地產,隻是詢問與他父親被殺案無關的舊案件,合適嗎?

另外,此時唐立的腦海中還留有陳霖所讀內容裏的文字,自動搜索了幾個關鍵詞語:第一個接電話、愛女、主動提出交贖金、保證安全……從這幾個詞裏不難看出,鮑娜娜的繼母汪沛沛是罪犯第一接觸人,交贖金保安全也都是她的意見,而鮑國強當時的態度如何?資料裏未記錄。

但警察最後資料裏記錄汪沛沛在被通知要求到達綁架地點時,確實是孤身一人前往,看見屍體和火勢時,失聲痛哭。

他沉思了一會,做出了決定,“陳霖,我們到南華地產。”

“好嘞,這次讓我詢問江美琳,唐隊你有先入為主的情感因素,要避嫌啦。”陳霖的精氣神突然的倍增,整個人喜從麵來,抓著方向盤的手都有力了。

唐立本想給他一個腦後彈,但想想作罷。畢竟自己確實有些不知所謂的情感,在沒理清楚前,怕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不過,他還是要滅了陳霖那得勁兒的火苗,“錯了,我們去詢問汪沛沛。”

“什麽?不問江美琳了?”陳霖的臉變化地比天氣還快。

“看你那表情,怎麽和女人一樣說翻就翻?不和你開玩笑。馬上去南華地產,我們先去找汪沛沛,問完以後,我們分兩路,我去找鮑思傑,你去找江美琳。切記,此次詢問主要是因為案件有相關聯係,並非是為了弄清舊案。明白了沒有?”

就在兩人做好準備,迎接新一輪線索的時候,唐立的電話作響,來電是警員王翰。

“唐隊,我已歸隊。”

“如何?”

“有情況。”

原來,此前江島村的投訴信並未讓唐立放棄追查,反倒引起了他的關注。為何一個小島村敢捏造事實汙蔑國家警務人員?事後唐立私下找到許道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許局,我想和你匯報個情況。”

許道華像是早已猜到了唐立的想法,“嗯,說說你對江島村的看法。”

“此次他們敢冒險投遞舉報信,想必是怕我們再次進行追查。島上必有不可告人的事情。但因為我的失誤,已經引起他們的戒心,所以我建議暗中派人調查。”

許道華看著唐立,緩緩而道:“舉報信能到我的手上,這個島村不簡單啊。”

唐立點頭,眼神堅定,“明白。”

許道華站起身,揮手示意唐立先出去,卻在他關門時說道,“明天我要去局裏開會,後天回來。”

門被關上。拉著門把手站在暗色通道上的唐立,扯起嘴角。

王翰第二天大早便被唐立派去江島村,因為事出匆忙,兩人溝通的很簡單。

“後天上午回來報告可疑之處。”

如此,唐立與陳霖不得不中止去南華地產調查的計劃,立即趕回了南華公安局。

一進辦公室,陳霖就衝王翰叫嚷著:“王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我們要去調查重要線索時回來。”

王翰看看唐立,見他搖頭,便不作聲。

可陳霖卻不作罷,此次去南華地產調查的思路是他提出來的,原本想著若是查出了線索,自己在唐立的心裏分量便會重了,自己也能抬頭挺胸的在分析會時發表意見。這一下被王翰打斷,也不知道調查要拖到何時,萬一線索被別人搶了去,自己多憋屈。

“王哥,你倒是說話啊,你查到了什麽?到底有多重要?”

這下王翰心裏明白,他去江島村的事,陳霖並不知曉。那能不能在陳霖麵前說出調查情況?他抬頭又一次地看向唐立。

見王翰一直看向唐立,陳霖也算聰明,“唐隊,你瞞著我派王哥調查什麽了?還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唐立不理他,轉身去倒了杯水遞給王翰。

“哎唐隊,我是你的助理,你得充分信任我!組織裏不能有秘密和小團體,作為黨員你應該……”

一聽陳霖又要羅嗦起黨規黨紀,唐立立即打斷,“王翰,說說調查的情況吧。”

“嗯,我發現江島村有個神秘賬號。”

神秘賬號?